“何人?”穆小飞追问道。

  “若风。”高玲在穆小飞耳边轻轻说出这个名字。

  平日里,杀一个人对于穆小飞来说并非难事,而如今,穆小飞听到这名字却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以示不解。

  高玲不紧不慢道:“一来那温一楠与若风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若除去若风,温一楠势必感激不尽,二来呢,这更要紧的是,你在叶桐心目中,就将不再是一个人人憎恶、人人痛恨、人人唾弃的强盗土匪了,而是一个不惧生死、救国救难、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呢!”

  奉远县衙内,知县路方山得知潮远镇失守,皇上驾崩的消息,顿觉心灰意冷,再也无心料理政务,就将县衙内大小事宜尽委托长随魏兴代为办理,自己则闭门不出,整日里唉声叹气,慨叹君已不君,国已不国。

  县衙内,魏兴正对着桌案上一堆文书呆若无神,衙役来报,说是门外来了三个外乡人求见知县大人。

  “外乡人?如何知道是外乡人?”魏兴问。

  “听那口音不像是江南人,倒像是北郡人。”衙役道。

  “北郡人?”魏兴闻听立刻警觉起来道:“请他们进来。”

  出现在魏兴面前的是三个陌生人,中间一位是一个年轻人,书生打扮,虽然风尘遮面,却难掩俊秀之气。左面一位是一个中年人,额下三缕短须,一派儒生模样。右面一位则是一位虬髯大脸的壮汉。

  三人来到堂前也不行礼,也不跪拜,那壮汉看了一眼魏兴,见他不似知县的装扮,就粗声粗气问道“知县何在?”

  魏兴见这三人衣着虽然朴素,但相貌举止个个不凡,不像是寻常百姓,再听那壮汉说话口音,果然不是本地人,因不知对方来历,就小心答道:“知县大人身体偶恙,几位如有事情可先说与我听。”

  “你算是什么?”那壮汉眼目高抬傲慢无礼地说道。

  “奉远长随魏兴,大小也算个官员。”魏兴不温不火地答道。

  “那知县作为一县之长,每日里赋闲家中,不理县政,叫个长随应付了事,又这算是什么?”三缕须髯的中年人开口道。

  “尔等胆大无礼!竟敢在大堂之上口出狂言,妄议长官。”一旁的衙役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大声喝道。

  魏兴却不着急,摆摆手示意衙役不必多说,反唇相讥道:“请问各位,你们来此无缘无故,大堂之上大声喧哗,可倒算是什么?”

  “这?嗨!”那中年人闻听一时语塞,与那壮汉对望一眼,不知如何作答才是。

  “问得好!问得好!我们若是早些如此反思反思,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呀!”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忽然发声道。

  “你们听听,我看你们两个,还不如这个年轻人会说话些,真真是虚长了几岁。”魏兴道,回头又对衙役说:“去请知县大人,就说有贵客临门。”

  “不必了。”那年轻人举手阻止道:“既然知县大人身体欠佳,还是烦请带路,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吧。”

  路方山正在后花园修花剪草,家丁来报:“老爷,魏长随来了,还领了几个人来,正在前堂等着呢。”

  路方山心想:“这会是谁呀?还由魏兴领着来?是高唐?还是温一楠?”一边想着,一边就来到了前堂,推门进来,就听见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路方山,看看是谁们来啦?”

  路方山闻听有人直呼其名,寻声看去,却是在朝中任禁卫军统帅的张进,虽是自己的老乡,但人家毕竟贵为朝中高官,不由得大惊失色,慌忙整理衣冠倒头跪拜:“不知张头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罪,有罪啊。”

  “老路,远道而来,事先没有打招呼,不知者无罪,无罪。只是你做着个知县,整天不理政事,每天在家修花剪草,成何体统?”

  “哎!张头领!不瞒您说,眼下乱党作乱,皇上又不幸遭了难,国已无君,朝无栋梁,这奉远迟早也是要落入贼人之手的,还哪里有心思谈什么政务啊!”路方山道。

  “路方山,路老兄,你可认得此位?”张进极为恭敬地举双手指向那在中间落座的年轻人道。

  路方山看了一眼,却不曾识得,只是见那年轻书生独坐中间,气度自是不凡,而张进和另一个中年人分立两旁,就认定这年轻人身份必然十分显贵,否则不会连张进也站在一旁伺候。

  路方山收回目光,向着张进摇了摇头道:“恕路某眼拙,不曾识得。”

  张进道:“你可识得当今圣上?!”

  路方山惊异道:“张头领,切莫开此种玩笑。”

  张进道:“我几时与你玩笑过。想当初你曾来朝都与我会面,适逢圣上巡行,不是也曾有幸一睹龙颜,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只是,吾皇不是已经遇难了吗?”路方山疑惑不解道。

  “告诉你吧,那遭难的并非吾朝圣上,而是臣等安排的一个替身,是臣等使的金蝉脱壳之计。”张进道。

  路方山闻听,凭着当年记忆,再仔细端详那年轻人,除却那一身书生装扮,确曾是那当今圣上赵江溪,不由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地叩头道:“微臣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赵江溪温言细语道:“爱卿平身,此时此刻你我君臣不必拘礼。”

  路方山闻言,竟哽咽起来,如鸡捣碎米般朝地上磕起响头来。

  赵江溪向一旁张进使一眼色,张进上前一步拉起路方山道:“路老兄请起吧,起来咱们也好说话。”

  路方山站起身来,又面向那中年人,深施一礼道:“请问大人您是?”

  “不敢当,叫我李迁就是。”中年人笑道。

  路方山听了方知是当朝丞相,慌得又要叩头,却被李迁一把死死拦住道:“路知县不必拘礼,想我李迁贵为当朝丞相,却不能去国难,解君愁。我们一路走来,唯见奉远县城,虽地处偏僻,却百姓乐业,市井太平,丝毫看不出一丝战乱之色,与路大人相比,我等实是惭愧,惭愧呀!”

  路方山心下立时明白,那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解救圣上于危难的定是这个李迁无疑,见李迁如是说,心里更是愈加钦佩起来。

  当下魏兴也与皇上行了君臣之礼,并与李迁、张进一一见礼。

  李迁道:“今番皇上和我们的身份还望两位严格保密,不得再泄露给其他人。此要紧事一定谨记。”

  路方山和魏兴心下明白,当即连连点头记下。

  当晚路方山在凤阳楼设了酒宴招待赵江溪一行,对外只言称是自己的老乡逃避战乱来至奉远。

  席间,赵江溪、李迁和张进三人自然是作上客,陪客的却也只有路方山和魏兴,再无他人。

  那张进身为禁卫军头领自是武功高强,而皇上赵江溪本身也有一定的武术功底,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路方山依照李迁的建议也只安排了两个车马随从酒楼外伺候而已。

  大家吃酒的酒桌刚巧依旧是当年路方山宴请温一楠的那张酒桌,路方山睹物思情,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初的往事,尤其是温一楠空手接刀的情景,就乘着酒兴对大家讲述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啧啧称奇。

  “说起来,这温一楠原本还曾是我朝保安府的捕头呢。”路方山补充道。

  赵江溪道:“未承想我朝却原有这样的俊勇之才,只可惜未得重用,竟落得埋没于山村野林之间,可痛!可痛啊!”

  李迁一旁听了,当下心里就记下了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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