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自然是欢迎。只是小村简陋,条件有限,既是贵客光临,只恐是照顾不周啊。”

  温一楠亦是笑道。

  “欢迎就好,欢迎就好。”路方山接着笑道。

  “这一路奔波,想必是大家舟车劳顿。来!来!来!快快进村,先请到议事堂歇息如何?”龚昭一旁笑道。

  路方山捶了捶后腰道:“你看我,这身老骨头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了呢。”

  温一楠和龚昭二人将路方山众人迎进议事堂落座,刚好在这里值班的小栓子就沏了茶,又端上了几样果品点心来招待众人。

  路方山接着刚才村口的话茬道:“一楠啊,我知你心有疑惑,但讲无妨。”

  温一楠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问道:“知县大人,小民何惑之有啊?还请大人明示。”

  路方山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道:“你一定是在想,那奉远县偌大的一个县城,既然是贵客,为何不安置于城中,却偏偏要来我这小小山村呢?”

  温一楠闻言不语,似是在静听下文。

  路方山叹一口气道:“唉!如今你我也知道,反贼方书云自立为帝,一时得势。恐不多时,这贼军就将来至奉远县城,我这芝麻官恐怕也做不了几日了。据我所观,这小石头村虽然地处偏僻,却自成一统,如同世外桃源,独立王国,实在是个躲避乱世的极好落脚之地。若不是杂务缠身,说不定过不了几日我也要带上全家老小投奔于你呢。对了,还有我那方远兄,小诗谣侄女等等早就想着一并过来的呢。”

  温一楠闻听立刻道:“这样甚好!大家原本就相识相亲,如今若能聚在一起,天天见面,岂不更好?”

  “是啊!是啊!”龚昭接着道:“请问大人,这三位朋友是何方贵客呀?听口音不像是江南人呢。”

  “不错,不错,我给诸位介绍一下啊。”路方山指着其中的中年人说:“这位呢,是赵谦先生,朝都里做丝绸生意的。时逢战乱不止,盗匪横行,这生意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如今典当了全部家产,辗转流离至此。”

  又指着那位年轻人道:“这位是先生的大公子赵熙。”

  最后指着那壮汉说:“这位是先生的老管家张之前义士。”

  “失敬,失敬,不知赵谦先生一行缘何至此呢?”龚昭听罢立刻拱手向那中年人施礼问道。

  只见那叫做赵谦的中年人还礼道:

  “打扰,打扰了。这话说来,还不是因了这天下没个太平吗?大家也知道,这几年里,北郡连番战乱,朝都自然未曾幸免,连我那小小店铺也是难逃劫难,在一场战事中不幸遭遇了雷火之攻,店铺也损毁了大半,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没办法就只好典当了店门,赊兑了银两,携领着妻儿老小一路南下。”

  “不想半路妻子女儿又被流寇冲散,不知下落,如今只我三人流落至奉远县,有幸结识了路知县。听人言说那奉远迟早也是个是非之地,得知小石头村是个安稳的去处,这才早早离开,辗转投奔于此啊!”言罢这一番话,那中年人以手试面做擦泪状,众人也不免唏嘘起来。

  停了片刻,中年人情绪稍稳,又指着那叫做张之前的汉子道:“这张师傅跟随我多年,又无家室,不愿投奔他处,就一路跟随了来。”

  龚昭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瞒先生,小石头村地处蛮荒之地,比不得那奉远县城,更比不得京城朝都,恐委屈先生了。”

  路方山接口道:“不妨,不妨,这小石头村南有耕田,西靠山林,南临江河,物产颇丰,不愁吃用,不愁吃用,实乃是江南一福地呢。再则,赵先生有的是钱粮财物,只需在此寻一个安身之所,饮食起居之事不必烦劳各位挂牵,到时自会有奉远县的商车专程来往,补给些紧缺物品,全村人都好活便活便。”

  温一楠与龚昭相视一笑道:“如此确是甚好,只是这住处……”

  一旁小栓子道:“我家的老宅子刚好空着,可以让客人们搬来居住。”

  “这怎么好?”路方山为难道。

  “无妨,无妨,这些时日我一直在议事堂厢房或村口门楼住着,无暇回家,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小栓子道。

  “既如此,也好。”温一楠点头道。

  见事已至此,路方山就起身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与众位看一眼房子可好?”

  温一楠连说:“好,好。”就由小栓子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向村西头走去。

  小栓子家的这所老宅子在村西头边上靠近山林的一个僻静之处,房子虽然老旧了些,但还算是宽敞,计三间正房,一明两暗,东西两间偏房,独门独院,刚好供三人居住并放些杂物。

  正如小栓子所言,小栓子是村里的通信员,自从当年闹盗匪父母离世,始终孤身一人,一年到头因为村里的事务不是在村口门楼里住着,就是在议事堂的西厢房里住着,因此,总不曾往家里来住。

  俗话说:“房子不怕住就怕空”,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赵谦三人于是就依言搬进了来住。

  赵谦先生看了房屋,就想起了郑板桥的《靳秋田索画之二》来,其中云:

  “三间茅屋,十里春风,窗里幽兰,窗外修竹。此是何等雅趣,而安享之人不知也。懵懵懂懂,没没墨墨,绝不知乐在何处。”就觉得还满意,又觉得住人家房子总不能这么白住着,就要给小栓子一些银两算作租住的费用。

  小栓子坚决不收,推辞道:“我在村里不愁吃,不愁喝,要你些银两何用?”

  赵谦只是觉得过意不去,执意要给。

  小栓子就说了声:“你若非要给,就莫要住了。”

  “这……”赵谦手拿着银两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龚昭笑道:“先生暂且还是把银两收好吧,以后不愁花不出去的。”

  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哄堂大笑。

  见诸事已妥,路方山起身告辞,温一楠好意挽留不住,路方山只说是还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赵谦三人至此就住进了小栓子家的老宅子里,赵谦先生住东屋,赵熙住西屋,张之前往西偏房住,东偏房放了些杂物等。

  当夜三人各自睡下。

  折腾了一整天,赵谦实在觉得疲倦,倒在床炕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一阵凉风吹起,门帘掀起,却见一道士忽然出现在眼前,定睛一看,却是若风,心里不由得一惊:“这道士不是个已死之人吗?现今如何来到此地?”

  想到这里赵谦就一下子从床炕上坐起身来。

  却听那道士幽幽问道:“床榻上之人可是当朝丞相李迁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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