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有一天,小石头村的人们惊异地望见南方的天空染成了血红的颜色,然后又有一大股一大股的烟尘升腾起来,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那是熊熊大火,来自于大峡谷原始森林的未曾有过的森林大火。

  人们并不知道所谓的深林大火,以为是大峡谷里的妖魔喷发的怒火,唯恐那妖魔驾着喷着烈焰的火车扑将过来,家家户户焚香祷告,祈求天神保佑。

  南方的天空不分昼夜整整红了三天三夜,或许是人们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上苍,第四天,一阵狂风过后,天上降下瓢泼大雨。

  这场大雨出奇得大,在这深秋之际实属罕见,小南河的水位迅猛上涨,淹没了河上的浮桥,漫过河堤来,冲毁了周围的农田和农舍。

  幸亏温一楠、龚昭等人认真听取了村里老人的意见,早早将沿岸乡亲们撤离,才避过了这场罕见的洪水袭击。

  第二日,天色放晴,洪水渐渐退去。

  小南河岸的居民们又陆续回到自己的住地,收拾被洪水冲毁的房舍、农田。渔民们也开始查验检修自家的渔船、渔具。

  小石头村守护隔开大峡谷深沟的自卫队员也重新回到哨位上,发现深沟已经充满了积水,上面漂浮着不少动物的遗体,不知是在大水中淹死的,还是在前几日森林大火中被烧死后又被洪水冲刷下来的。

  从深沟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大峡谷,也零零散散地躺卧着各种各样动物的遗体。忽然,在这些黑乎乎的遗体中,一个黑影子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守护大沟的自卫队员的视线里。

  自卫队员仔细辨认,由于距离太远,始终看不清那是否是一个人还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们看到那黑影又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两个队员决定过去看个究竟。他们放下吊桥,提着钢刀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他们距离那倒在地上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东西依旧一动不动。

  两个队员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至近前,终于看清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竟然是一个人!

  那人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头发、眉毛和胡须卷曲、脱落,身上黑一块、紫一块,显然是被火烧过。

  尽管如此,两个自卫队员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这是一个人。

  他们迅速将还留有一丝气息的伤者抬到了村里王玉柱家中医治。

  王玉柱进行了一些紧急处理,伤者虽说是暂无性命之忧,但是依然是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王玉柱建议将伤者送往县城找大夫进行进一步救治,因不知伤者为谁?想起前些日子有朝廷大批官兵进入大峡谷至今下落不明,而近日又连连天降大火大水,朝廷官兵只恐怕凶多吉少。

  “这伤者莫非是从大峡谷里逃脱出来的官兵不成?”王玉柱细看那人身上衣服,已然毁烧严重,破烂不堪,难以确认。

  思忖再三,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贸然做主,就急忙将事情告诉了温一楠。

  温一楠闻讯过来观瞧,那伤者形容枯槁,面目全非,极难辨认。

  温一楠不敢怠慢,忙备了马车连日将伤者送往奉远县县衙。

  却说知县高红生见了那伤者,亦不知何来历,生怕是进入大峡谷的官兵,就安排人火速送往城里老郎中李月泉医馆处诊治,一切费用暂由县衙支付,又遣人赶往潮远上报实情。

  经过李老先生精心调治,伤者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脱离了昏迷状态,渐渐苏醒过来。

  又过了几日,一天晚上,高红生正在县衙连夜审理一桩子女之间因继承老人遗产发生纠纷的案子,李老先生诊所的小伙计忽然跑了来报:“知县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何事。”高红生问。

  “前些日子您送来的病人有些异样。”小伙计道。

  “有些异样?是何异样?”高红生问道。

  “这个……大人您去了就知道了。”小伙计似乎有难言之隐,这样作答。

  高红生就招呼温一楠跟他一起随着那伙计来到医馆,见到李月泉老先生,老先生对高红生言道:

  “知县大人,今日请您前来,实是有些状况不妥。”老先生道。

  “到底何事?”高红生问道。

  “几日前那伤者身体恢复在即,并可进些饭食,只是……”老先生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但说无妨!”高红生见李老先生与他说话亦如先前伙计一样吞吞吐吐,大为不悦。

  老先生却说了一句:“二位随我来。”起身引领高红生和温一楠二人来到那伤者的病房里。

  高红生和温一楠二人进入病房,却见床榻之上用绳索捆绑一人,似乎正在熟睡,正是几日前送到此处疗伤的伤者。

  温一楠见了不解地问:“因何捆绑与他?”

  李月泉道:“这人身体刚恢复得好些,就情绪狂暴,疯言疯语,乱冲乱撞。恐是精神受了刺激,患了疯症。我怕有个意外,只好如此。”

  正说话间,那人似乎听见人声,猛地将眼睛睁开,转头看见屋内三人,忽然张口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又是你们三个!狗昏君!看你往哪里逃!”

  那人一边狂笑,一边就欲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绳索捆绑着,动弹不得,就拼命扭动身躯大喊大叫:“放开我!放开我!莫要昏君跑了!”

  温一楠听那声音有着浓厚的西山口音,心下一惊,暗道:“莫非是他?”

  因屋内光暗,看不清那人面容,温一楠就拿起桌上的油灯凑到那人近前仔细观看。

  却见那人面目已被火烧严重,还是辨不出原来模样。

  那人见到油灯上的火苗,忽然惊恐万状,吓得体若筛糠,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转而大哭道:“火!火!火啊!呜呜呜!”

  西山州王魏红岩的三千精兵进入大峡谷已经有些时日,如今遇上天降大祸,下落不明,音讯皆无,三千将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方书云接到奉远县奏报亦心想,这从大峡谷中逃脱之人,或许就是魏红岩也未可知,即便不是,也十有八九是他属下逃脱的官兵。

  又闻伤者如今疯癫痴狂,神志不清,于是,方书云下旨令接送伤者入潮远医馆,并亲派御医诊治。

  那御医医治了数日,那人身上的各处外伤终于算是痊愈,只是精神上依旧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御医就回复方书云道:“圣上,那人身上外伤已愈,只是精神受了惊吓刺激,须静心将养才是。”

  方书云思前想后,索性就使魏红岩的夫人薛氏前来辨认,那孙氏见那人身量和口音相似,只是面容已毁,分不清面相,就道:

  “既然回来了,那就是了。”

  说罢,就将那看似魏红岩的人接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夫人看那人身上污垢不堪,臭气难闻,就命仆人与他沐浴更衣,那人见了水就惊恐万状,又癔症发作,一下将浴盆打翻在地。

  夫人见状,只得作罢,就又命人先将房间好好锁住。

  傍晚时分,薛夫人命人送上饭菜,饭菜十分丰盛,计有:一样莲子小米粥、一样银耳八宝粥、一样清蒸桂鱼、一样红烧羊排骨汤。一样烤羊油葱饼、一样红枣白米饭、一样桂花糯米糕。

  薛夫人又特意命令仆人将那人进食情景详细记下,仆人不知何故,就依命一一记下。

  晚餐后,仆人将剩余的饭菜端回,却见杯盘狼藉,杯碗破碎,并向夫人这样禀报说:“那人一口气先是将那银耳八宝粥喝了个精光,那莲子小米粥却只喝了几口就作罢。又狼吞虎咽将那桂鱼和糯米糕吃下,那白米饭只吃了几口,羊骨汤和油饼却不曾动的。”

  “为何杯碗全都破碎成这般模样?”薛夫人问道。

  “不知为何,王爷吃到后来,忽然发愣,愣了半晌,就将这些杯碗连同饭菜一同摔到了地上。”仆人道。

  入夜,薛夫人来到锁住那人的房门前,屋里漆黑一片,这人怕火亮,因此,并不曾燃灯。

  “这人显然不是魏王爷!”薛夫人这样想。

  作为西山州人,魏红岩平日里最喜吃的小米粥、羊排骨汤和油饼显然不合这人的口味,而魏红岩平日里最最讨厌的桂鱼和银耳粥,这人却吃了个精光!

  “会是王爷手下的其他官兵吗?”薛夫人深知西山州人的饮食习惯,对于这样的疑问立刻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如果不是,那这人又会是谁呢?”漆黑的窗下,深秋的夜风袭来,薛夫人不由得浑身战栗了一下。

  薛夫人有一件心事始终牵挂于心,那就是与王爷婚配至今无有身孕,而如今魏红岩生死未卜,凶多吉少,如果无有子嗣,那西山州王的王爵之位就无人可袭,无论如何她决定冒险一试。

  于是薛夫人回屋又命令奴仆道:“王爷身上如此污浊,若不沐浴如何入睡。”

  奴仆道:“夫人,适才王爷似有恐水之症,不肯入浴。”

  夫人道:“你们听我吩咐就是。”

  于是,换做两个贴身丫环准备了洗浴之物摸黑开了门锁,进入了王爷屋内,按照夫人的吩咐,屋内没有点灯,因此,这一夜,屋内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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