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之物?暂时放在您这儿?”虞青凤恍然,八卦地凑过去,“莫非这些都是那些被咬死的小妾生前的物件?”

  季夫人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你,你知道了?”

  “多少听说一些,唉,斗犬嘛,肯定凶狠,那些小妾也是,不离得远点。”

  虞青凤本着不能打草惊蛇的原则,哪怕是想要争取证人,也得先确保季夫人不会倒戈站季宗源阵营,出卖他们。

  毕竟,这世上有种病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没错,这些物件一定是不祥之物。侯爷让我收着,不日后,他纳妾之时,我再以正房的身份送出去当做礼物。我送了红玫和白莲一些,还剩这些,过不久,又要送出去了。”

  “什么?侯爷还要纳妾?”虞青凤愕然,难道说红玫和白莲也快挂了?

  季夫人苦笑点头。

  若是不了解其中缘由的,还以为心爱的丈夫要纳妾,妻子伤心是哀悼他们的爱情。

  而现在,在虞青凤的眼里,季夫人脸上的苦涩是对另一个无辜女孩的怜悯。

  “红玫和白莲还好吧?”

  虞青凤担心这两个也快被更新换代顶替了,因为侯府最近又添了新的斗犬啊。

  “不知道啊,上次见到她们还是一月前。”季夫人迷茫地摇头,“她们俩呀,几乎不怎么离开琳琅水榭。”

  虞青凤心情沉重,为两个小妾默默祈祷。

  “又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幸运啊?”

  “不知道,侯爷没说,我也不敢问啊。好像是过了正月就正式把人接进门。侯爷让我现在就准备着。”

  “季夫人,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虞青凤拿出标准化的开场白。

  季夫人继续苦笑,“那就不要讲了。”

  虞青凤被呛了个措手不及,这季夫人还当真是不走寻常路,不按套路出牌。

  “您这样说,那必定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季夫人,您不爱听我也要说,廉大人是男子,不方便说,但我看得出,他非常担忧您的处境。廉大人的父亲这些年更是惦记着您。您有亲人关爱,又何苦如此委屈自己呢?”

  “委屈?”季夫人警惕地拉了拉袖口。

  “是啊,我们虽然只在府上短短住了几日,侯爷也只见过几次,但我们都能看得出,侯爷对您并不好。廉大人是您的娘家人,我们跟廉大人都是至交好友,等同于您的娘家人,您不必对我们隐瞒的。”

  “娘家……”季夫人喃喃念叨,双眼湿润。

  “季夫人,您与我带来的田磊田大爷可是截然不同,他老年丧妻,举目无亲,只能与一条狗相依为伴。可您娘家还有那么多亲人,又何苦画地为牢,自我折磨呢?”

  季夫人啜泣低诉:“侯爷最爱面子,若我与他和离,他定然不会放过我。侯爷是什么身份?我与他作对,只会连累我的娘家人。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虞青凤急迫地问。

  季夫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噤声捂嘴。

  “季夫人,您既然有心摆脱侯爷,若是有机会,您可一定要把握住啊。”虞青凤想要拉拢季夫人这个证人。

  “机会?”季夫人突然一把抓住虞青凤的双手,“我听管家说,你们去过知府衙门,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虞青凤装出一副懵懂模样,“知道什么?”

  季夫人收回双手,“没,没什么。虞姑娘,我乏了,想要休息。”

  逐客令已下,虞青凤只能退离。

  果然,季夫人知道三个小妾和肖大民遇害的真相,只不过她跟知府那边的态度一样,忌惮季宗源的淫威,不敢吐露真相。

  虞青凤不怪他们都是怂包,设身处地,若是她,她也怂。

  季宗源有黄金甲傍身,也的确身份尊贵,顶着一个大英雄的名头,跟他作对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但虞青凤的怂也只会是表面,她永远不会认命,暗地里一定会抗争到底。哪怕是抗争一辈子,也比一辈子坐以待毙强。

  如果能赶上大理寺彻查,那么她就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不知道季夫人能不能也有这个觉悟和胆量。

  不过想想,悬。莫说实在古代,季宗源是这么个地位。就说是现实中,不也有深陷家暴泥潭,给自己找一万个理由安于现状,不懂、不敢、不愿自救的妻子嘛。

  回到客房,正好赶上裴无厌在等他。

  听过虞青凤转述的季夫人的态度,裴无厌并不意外。

  “一个人的棱角是可以被磨平的,自尊与权力,都会在言语态度和拳脚之下被消耗磨灭殆尽。最可怕的是,这么多年,季夫人已经习惯了。”

  “唉,不在压迫中爆发,就在压迫中灭亡。好在红玫和白莲被压迫的时日还短,说不定还有救。”

  “今晚我去牵制住季侯,你想办法跟她们俩见面。我会派侍卫男扮女装同你一起,安全第一。”

  “哪个侍卫?”虞青凤的脑中迅速闪过这次带来的糙汉侍卫们,没有一张脸变成女装能让她有胆直视的,“还是别了,本来我一个人还隐蔽一些,你搞个壮士婢女跟在我身边,怕是要成为全场的焦点。”

  裴无厌被逗乐,“行,那就让侍卫穿上夜行衣,暗中保护。”

  晚膳季宗源还是没露面。夜幕降临,虞青凤和裴无厌一同前往琳琅水榭,季宗源的温柔乡,快活林。

  还未走进琳琅水榭的大门,远远就听见了里面的丝竹之声,女子娇笑和季宗源爽朗大笑声,着实刺耳。

  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守在门口,一人伸出一条手臂,失灵的自动门一样,拦住裴无厌和虞青凤。

  “多日不见侯爷,本官不请自来,还请通秉一声。”裴无厌冷冷地说着客气话。

  两个家丁知道这是侯府贵客,行礼之后,一个留下,一个去通秉了。

  不多久,家丁跑回来,“裴大人,侯爷请您去劲松殿稍后,他即刻便到。”

  虞青凤暗叫不妙,这琳琅水榭还真是进不去。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值得这样严防死守?

  裴无厌转身前,把手背在身后,对隐藏在后方树上的侍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执行备用计划——季侯出来之后,他再等待虞青凤,两人一起潜进去打探两个小妾的住所。

  虞青凤跟着裴无厌,在家丁的带领下前往劲松殿。

  “裴大人,你跟季侯爷谈事情,我就不必要在场了吧?季侯爷看到我不开心,我看到他也是一样。”

  “也好,你先回房等我吧。”

  虞青凤顺利退场,借着夜色折返回去,与潜伏在琳琅水榭外的侍卫汇合。

  侍卫躲在树上学鸟叫学得惟妙惟肖。

  虞青凤轻松找到他所在的那棵树,站在树下等待。

  很快,侍卫轻盈如燕,从树上下来,又搂住虞青凤的腰轻轻一跃,上了琳琅水榭的围墙。

  有轻功的世界就是好,虞青凤都动心了,想要练练看。

  两人在围墙上方大致把水榭的地形看了个遍,前厅灯火通明,里面人影窜动,丝竹之声已经停止,季侯爷从其中大跨步出来,满脸扫兴后的愤怒。他身边并没有传说中的红玫和白莲。

  后方的小院里有一处房间亮灯。虞青凤打算先去那瞧瞧。

  等到季侯离开水榭,走远,二人又跳下围墙,轻轻落地。

  季宗源已经不是武将,只是个山高皇帝远、没有官衔的侯爷,琳琅水榭也不过就是他的取乐之所,自然没有什么巡逻的侍卫。

  虞青凤和侍卫一前一后分开行动,只要虞青凤被发现,侍卫便可突袭解救。

  虞青凤几乎不用太过躲藏,直奔刚刚在围墙上确认过的、掌灯的房间而去。

  隔着窗,虞青凤听到里面有两个女子对话的声音。

  “疼吗?”

  “哼,早就习惯了。不必在意,你快些为我上好药,换我为你上药,你伤的比我重。”

  “不得好死的禽兽!唉,也不知道这脸上的疤痕何时才能消除。”

  “是啊,一个月没出去了。真怕这辈子就这样,死在这琳琅水榭。”

  “没关系,反正上元节咱们是可以出去赏花灯,看驯兽的。”

  “是啊,不枉费我们隐忍了这么久,求来这么一个出去的机会。”

  虞青凤伸出右手食指,按照古装剧老套路,想要戳破窗户纸,看清楚里面的形势。

  先把手指含在嘴里浸湿,然后就去捅。

  窗户纸比她想象中要硬,要很用力才能捅破。可她刚刚捅破,刚要把眼睛凑过去偷看,就听见里面的女子惊讶发声。

  “怎么一股冷风进来了?”

  虞青凤恍然,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屋子里又烧着暖炉,窗户漏洞,可不就会有冷风吹进去吗?里面的两个女子相互上药,怕是也穿得清凉,可不就很明显吗?

  影视剧里都是骗人的。但话说回来,套路诚不欺我,但凡偷听,有一半以上的几率是要被发现的。

  “谁?”

  女子警惕的叫声加上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罢了,虞青凤也不想躲了,反正这次来就是找她们的,不妨面对面。

  房间的窗户和门同时打开,打开它们的正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披红衣,一个穿白衣。

  虞青凤尴尬地抬手打招呼,“你们好,我叫虞青凤,是大理寺的。”

  “虞青凤?你就是那个虞青凤?”红衣女子惊奇问道。

  “你来做什么?”白衣女子警惕问道。

  “我来帮你们猎杀禽兽。”虞青凤笑着指了指房内,想要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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