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月光照耀下,苍茫的大地也显得生动了起来,抬眼望去,明月之下,两座绝壁赫然挺立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从绝壁上伸展出来,几只略显干枯的树杈,竟似将那轮明月悄悄托起的样子。

  端是鬼斧神工之作。

  只是嬴摎尚来不及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却猛然发现,那雄壮的绝壁之下,隐隐错错竟是一滩的黑影晃动不已。

  绝壁、黑影、晃动......

  嬴摎很希望那只是山间的林木摇曳生姿,可惜,身旁微微吹过的风告诉他,它根本无力将那么高壮的林木吹得左右直晃。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嬴摎的心渐渐沉入了冰窖之中。

  就在此时,仿佛在印证嬴摎的判断一般,明朗的月光突然被遮住了光线,那是遮天蔽日般的箭雨来袭,精铁打造的箭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渗人的寒光。

  「敌袭!」嬴摎还是第一时间喊出了这句话,这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话音刚落,密集的箭矢便如同雨水一般狠狠砸入了秦军的阵列之中,哀嚎声瞬间充斥着整个队列。

  好在,嬴摎身边的亲兵反应也是及时,或以手中小盾或以自己身躯,总算是将嬴摎保护了下来。只是,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箭雨的缘故,嬴摎不得不「跃下」战马,身形稍稍有些狼狈。

  紧接着,后方不远处的盾牌手也立即跟上,将嬴摎四周紧紧护住。

  盾阵刚刚建立好防线,赵军的第二道箭雨便已经抵达秦军的头顶,嗖嗖嗖的几声,箭雨复又杀入秦军尚未停滞的队列之中。

  显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进行箭雨的侵袭,对面的军队显然是训练有素,战力不俗的。

  与此同时,赵韦所部三万大军,也同样打破静默,开始行动起来,一块块巨石、一条条滚木顺着山坡便冲向了山谷中的秦军,一捆捆的干草,浇上火油,浩浩荡荡地落入秦军阵列之中,紧接着火箭齐发,整条谷道瞬间被点燃。

  盾牌之外,叮叮当当的箭矢撞击之声与秦军麾下将士不住的倒地哀嚎身响成了一片。

  嬴摎知道他必须迅速做出决断,是从正面冲出一个缺口,还是立即后撤,从来路撤回。

  显然这两条路都不好走。

  进?赵军显然埋伏已久,前方那两道绝壁屹立之下,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打开一条缺口,其难度不言而喻。

  退?且不说是否会造成全军的混乱,后方之军,想也知道赵军定然是重兵守护,想要杀出重围,也是困难重重。

  但如今的秦军已经不能再等了。

  因为一股子烤肉的肉香味已经传到了嬴摎的鼻中——显然赵军已经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火攻,在这个天干物燥的夏日里。

  若是再耽搁一刻,恐怕秦军就要全数葬身火海了。

  嬴摎一咬牙,狠狠道:「全军上马,一路向南,我亲为诸君打开一条血路!」

  说着,一把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盾阵,重新骑上战马,双腿一夹就往远处赵军冲杀而去。

  其实事到如今,无论嬴摎选择从北面的来路撤退,还是决定从南面的七峰山隘口突围,都已经无济于事,又或者说都是正确的。只要他有所决断,那便是最好的决断。因为无论选择那条路都是九死一生,而犹豫原地却是十死无生。

  嬴摎最终选择直冲七峰山隘口,或许有些一些英雄主义影响的缘故——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死在撤退的路上。但也不仅仅是如此。

  站在嬴摎的角度,自己无令出兵,身中埋伏,致使全军陷入为难之中,已经是万死莫赎之罪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用自己的命拼一拼,为

  麾下大军杀出一个生存的机会。虽然前方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隘口,但也正因为如此,或许赵军并没有放置太多的兵力在此也说不定。

  说干就干,转眼间嬴摎已经骑着战马狂奔而出,而嬴摎的亲兵们反应也是很快,当即便骑上战马随着嬴摎而去。

  榜样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尤其那个舍生忘死的榜样还是他们的主将!

  再接着,后面还在狼奔豸突着的秦军士卒们见状,也有样学样地跟随着他们的主将一起冲杀而去。

  只可惜,他们面对着的,不是一百,不是一千,而是整整一万的赵军。

  仅仅一个拒马长矛阵,便足以将秦军的希望狠狠摁灭,更合快,空中几乎不停歇的箭雨,更不是吃素的。

  短短百米的距离,本该一个冲锋就能抵达的距离,在此时此刻,却宛如天堑一般。

  尽管嬴摎的身上穿着的乃是最为精致的铠甲,尽管一旁的亲兵们舍生忘死地为嬴摎挡着箭雨,试图护送着他们的将军冲出重围。

  但显然,在那仅仅够四骑共过的狭长通道里,密集的箭雨根本避无可避。而随着距离的一步步拉近,箭矢的速度、密集度以及杀伤力都成倍地在增加着。

  叮叮当当的,箭矢终于突破层层的阻隔刺破了嬴摎的铠甲,虽然因为铠甲的阻隔未能刺透嬴摎的身体,可因着附带着倒刺的缘故,随即挂在肉中,随着马儿的奔跑一颠一颠的,羽翼的摆动严重影响着嬴摎的视线。

  嬴摎左手随意一拔,将那箭矢连同一大块的血肉一同拔出,丢到路旁,随即,面不改色的嬴摎继续催促着战马继续前进。

  秦之猛将,果然凶悍已极。

  然而,嬴摎可以悍不畏死,视受伤如无物,可他胯下的战马却是不能!战马也更没有精致的铠甲与亲兵的护卫。

  密集的箭雨早已刺透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又被上下摆动的箭矢扬在了空中。但它仍旧奋力的奔跑着,不是它不知疼痛,它只是想为它的主人尽最后的一份力。

  可马力终究有限,一只羽箭终于从他高昂的脖颈射入,刹那间,冒着热气的鲜血便从那羽箭出喷薄而出,而战马的全部气力也在一瞬间消散不见。

  只见战马前蹄一软,当即便跪了下去,连带着马背之上的嬴摎也被战马摔落了下来。

  「主人,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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