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见救自己与吕秋月之人居然是练南春与平明和尚,不由地沮丧,心想:这可真是出了龙潭,又入虎穴啊!他索性剑眉一扬道:“痛痛快快地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练南春弯弯的眉毛蹙了蹙,轻噫一声道:“这也正是我一直在考虑的,到现在还没个准主意呢!不过……”

  平明和尚在一旁道:“不过我们大小姐可并没有什么恶意啊!”

  吕秋月柳眉一挑道:“谁相信你们的花言巧语,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也想利用我与江春来要挟我爹爹?”

  练南春有些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轻叹道:“有这个必要吗?不错,你爹爹或许对某些人来说很重要,可是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油水可捞呢?相反的,我倒想着做件好事,来个完璧归赵,送你们两个回京城呢!”

  说着她晶莹的眸光转了转,若不在意地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吕秋月脸色苍白道:“不要!我死也不回去!”

  练南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炯炯望着她,沉声道:“吕小姐,你现在只想着自己的得失,难道就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你的父母考虑过吗?为了你们离家出走的事,你的父亲焦头烂额,被皇上逼得走投无路;你的母亲整日地愁眉不展,以泪洗面……”

  吕秋月脸上不由变了颜色;她皱紧了眉头,痛苦地垂下眼睑,颤声道:“你……别说了!”

  练南春却不理睬她的话,继续道:“还有凌云,因为你们出走的事情,你父亲为了惩罚他的失职,要将他杖责五十;他还因为这件事情与郡主闹翻了!你父亲现在还是再三地逼问他,即使这样,他也不肯说出你们两个的去向……”

  听了练南春那情绪激动的话语,江春与吕秋月颇为震撼。江春感动道:“凌统领重情重义,义薄云天;他待我与秋月更是恩重如山——他的恩情我与秋月会铭记一辈子的!”

  练南春目光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人说大恩不言谢,你们只记的又有何用,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啊!”

  江春被练南春一番抢白,脸上讪讪的,有些羞惭地垂下头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吕秋月潋滟的眸光一转,忽然道:“你与凌云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向着他说话?”

  练南春忧郁的眼神忽然变得遥远,她的眸光闪了闪,透出一丝暧昧不明的情愫,幽然道:“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现在我奉劝二位,为了顾全大局,还是乖乖地回去吧。”

  吕秋月眸光倏的沉了下来,深邃的眼神里是闪现出的是无比的执着与决绝,断然道:“不!如果你一定要逼我们回去,除非是让我死,否则——”

  她忽然住了口,默默走到江春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柔的目光恍如一汪清澈的泉水,柔柔荡漾着抚过他的心头。她轻启朱唇,深情吟道: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久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江春眼圈不觉红了,泪眼婆娑中,眸子里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气;他久久凝睇着眼前的人儿,颤抖着叫了一声:“秋月!……”嗓子不由哽住了,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练南春亦为眼前的情景所感,半晌无言。

  从江春与吕秋月那矢爱不渝的真情至爱中,她不禁想到了自已,想到了凌云,想到了她与凌云之间那有缘无分的爱情。

  凌云,她已经好久没有与他见面了;分别多日,她真的好想见他。

  她忽然很羡慕面前的这对落难情人。他们的爱情虽然不为世人所承认与祝福,但却不顾世俗的羁绊,能够义无反顾、轰轰烈烈地去爱一场;而自己与凌云呢?却是想爱又不能爱,只能无可奈何地做朋友……

  郡马府,浣云阁。

  凌云这些日子真的烦透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逼他,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吕文正在逼他,逼他无论如何也要寻回江春与吕秋月;阮夫人也在逼他,逼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晋陵王府请回郡主;甚至连他认为最为要好的朋友,徐直、杨振等人也在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劝他要顾全大局,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很无助;偌大的刑部尚书府,身边这么多的兄弟与朋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他无聊,无绪,默默地在花厅里徘徊着,不觉已走到一幅壁画前面。

  壁画上是几只在风露之中展翅而飞的鸣蝉,笔调勾勒简练,却栩栩如生。旁边是一首小诗,题的是唐朝骆宾王【在狱咏蝉】的后四句:

  露重飞难进,

  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

  谁为表予心?

  凌云默默吟诵着这四句诗,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感伤,一时沉浸于中,直到有人慢慢走近他的身边,还未觉察。

  “郡马爷,”那人娇怯地开了口。

  凌云缓过神来,瞥了身边的人儿一眼,“哦,娇杏,什么事?”

  娇杏轻声道:“方才有人送来一个锦囊,要奴婢务必亲手交于您。”

  凌云怔了一下,接过锦囊,急急拆开,但见内有一封字鉴,上面廖廖数字:

  “今日午时正与城外小敬亭候君,不见不散。知名不具。即日。”

  字迹娟秀挺拔,再熟悉不过了。凌云见了,不由眉头一展,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形于脸上。

  娇杏这些日子来见凌云一直面沉似水,眉头紧锁,似乎有极重的心事,有时乍着胆子问问,凌云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没什么”;这使的她更是徒增许多自卑,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卑微下贱的丫头,主子的心事又岂是她所能随便过问的。

  现在却见凌云那与快乐久违的脸上忽然又重现了昔日的神采,心中虽然有些不解,却不多问,只是道:“郡马爷,奴婢祝贺您了。”

  凌云漆黑的眸子里星光点点,笑微微道:“你祝贺我什么?”

  娇杏舒眉软眼道:“郡马爷不说,奴婢当然不知道了。只是奴婢见郡马爷这么高兴,一定是有喜事了。

  凌云道:“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有什么喜事?

  娇杏温软道:“郡马爷如果想告诉奴婢,自然就说了;否则郡马爷的事情又岂是奴婢能过问的。其实不管什么事,只要能令郡马爷高兴的,奴婢也高兴。”

  凌云感动道:“娇杏,谢谢你。”

  娇杏沉吟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了咬嘴唇,郑重道:“郡马爷,奴婢说的话都是真心真意的。只要您能开开心心的,只要您能好好的,奴婢就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凌云不以为意地望了她一眼道:“什么死了活了的;娇杏,以后不准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

  娇杏望着他那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情,心里不由一片失落,默默地垂下眼睑,低声道:“是……”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

  练南春一身白衣,独坐于山石之上,风儿柔柔细细,抚弄着她的衣衫,襟飞带舞,长发飘飘,潇洒惬意之极。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回头,只见凌云一身白衣,含笑走来。

  练南春莞尔一笑,盈盈起身,向凌云走来。

  凌云道:“这么长时间,你也不来看我。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有多想你吗?”

  练南春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我才不信呢!你身边美女如云,走了一个,还有一个心甘情愿地陪伴在你身边——凌统领艳福匪浅,左右逢缘,还能想我吗?”

  凌云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阴沉沉道:“好啊,到了现在你还在嘲讽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唇角一勾,肆意的眸光里露出几分放荡不羁的坏笑,张牙舞爪地去挠她的胳肢窝。

  练南春连连躲闪,只笑得花枝乱颤;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良久,两人才平静下来。

  “好了好了,别闹了,咱们说正事吧!”练南春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此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凌云困惑地瞅了她一眼,“哦?什么事?”

  练南春道:“江春与吕秋月的事。”

  凌云呆了一下,默默地望着她。

  练南春道:“他们都在我的手上。”接着,她便把江春与吕秋月在贵宾客栈遭到白羽等人的袭击、她与平明和尚出手相救的事情,约略择要地说了一遍。

  凌云皱了皱眉头,“奇怪,天枭组织的人为什么要劫持江春与吕小姐呢?难道他们是想以此来要挟吕大人不成?”

  练南春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其实,你只算说对了一半——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下那道为吕秋月与丁继英赐婚的旨意吗?”

  凌云低首沉吟,半天没说话;他慢慢抬起头,把探问的目光转向练南春,“愿闻其详。”

  练南春幽深的目光沉了下来,恨恨道:“是丁进之与白羽那个臭道士在从中作梗!”

  凌云那双如湖水般清朗的眸光里绽出一抹诧异与不解,“你是说丁进之与天枭的人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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