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疮痍与荒芜,焦黄枯萎的草原,冰冷带着森黑的岩石,极北渐次吹拂而过的阵阵凉风,无不彰显着草原气候大变,要进入凛冽的寒冬。

  荒凉的草原和高原上,是一片人间炼狱,何以可见?

  潺潺流水旁,洛呈之率领着万余洛氏大军在河水边休整,口干舌燥的的战马自然要到河边饮水,但却被拉住,马蹄于空中打转着。

  “全部煮沸,一种药草都不能少。”

  士卒们用锅将水煮沸,加入草药,晾凉后再让马匹饮下,士卒更不必说,同样是加入草药的水,水呈墨绿色,带着难闻的气味。

  但这是不得不喝的东西。

  洛呈之同样端起药水饮下,在现在的草原上,任何一条河流中都可能有大量的瘟疫之毒。

  自大战以来,洛氏损失尚且如此大,两万余人只剩下万余人,更不必说其余诸国和草原诸部,这些尸体难以处理,生出疫病,又大范围影响牛羊马匹,唯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踏踏踏。

  一支约三万余的军队从丘陵之后绕出,驻扎在丘陵的北部,在河流的上游,高高飘起的旗帜,是燕国的军队。

  洛呈之策马而来,见到燕军中有极多女人和稚童,立刻便知道这都是俘虏而来的胡人,燕国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给国中填充人口。

  满脸髯须勃发的慕容承光,在大帐前望着洛呈之,颇觉亲切,第一句话便是——“许久未见,公子风采依旧。”

  洛呈之摸了摸略显杂乱的胡须,只道一声:“还能活着相见,已幸甚至哉。”

  待二人走进帐中,帐中只有一人,是个极美艳妖娆的女子,姿容绝艳,竟不似北国草原之人,慕容承光朗声笑道:“公子还请坐,洛氏前时打垮慕容部,慕容部便被其余部族所劫掠。

  半个月前,我大燕军队袭击慕容部,杀掉那些趁火打劫的胡人后,便将慕容部所有全部纳入囊中,此番见到公子,公子想要什么尽管提,你是知道我的,我慕容承光绝不吝啬。

  这女子,原先是慕容部的阏氏,姓高,据她自己说是祖籍冀州的汉人,若是公子想要,这便带走。”

  洛呈之自然不要,他瞟了一眼,也不避开,直接便道:“这女子有孕,看情况一个月了,燕皇陛下注意一些。”

  有孕?!

  慕容承光和高氏皆是一惊,这定然是前慕容部单于的子嗣,高氏满脸惊恐,在草原上没有嫡长子继承制,在王族中甚至有杀死第一个孩子的习惯,主要就是经常有抢掠其他部落女子,不确定第一个孩子的血统。

  现在自己腹中的孩子定然不是慕容承光的种,慕容承光怎么可能容忍他的存在呢?

  但令高氏和洛呈之都未曾想到的是,慕容承光竟然毫不在意。

  燕国就连新皇帝都有了,在慕容承光看来,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他笑着说道:“我慕容承光子嗣艰难,现在上天凭空送我一个孩子,没有不要的道理。

  这个孩子生下来,女子的话封我大燕公主。

  男子的话,就当成我的儿子来养好了,多一个儿子是好事。

  早在三年前我就想好了名字,谁知生下来的是个丫头,没用上,就留给他吧。

  女子就叫纯元,男子就叫恪,恭敬而谨慎,慕容恪。”

  高氏神情狂喜,洛呈之则面色怪异,这位和洛氏三代相交的慕容承光,真的是一个奇人,总能有奇谈怪论和同样奇怪的行为出现。

  但这是慕容承光的私事,洛呈之不在意。

  不过这个孩子……

  洛呈之又望了两眼,冥冥中的直觉,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胡人大运在天,豪杰会层出不穷,慕容部自然是其中之一,眼前这个孩子,或许就是胡人大运人物之一。

  略思一下,他不再多想这些无用之事,使了个眼神,慕容承光便拍拍高氏,高氏离开营帐。

  帐中只剩下二人,洛呈之问道:“燕皇陛下,不知燕军伤亡若何?”

  慕容承光手一滞,眼睑略下闷声道:“数次于国中征发,又添奴隶,如今军中犹不足六万之数。”

  洛呈之微吸一口凉气,死于草原之上者,怕是有十数万众,这还仅仅是燕国一家。

  若是加上另外几家,须知汉梁联军刚进入草原,就死伤甚重,如今是何状,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慕容承光并未囿于这其中,而是立刻坚决的说道:“此番大战,我等与鲜卑,本是你死我活,连年以来,俱是硬碰硬的大战,鲜卑多有奇谋,我联军亦不曾无还手之力,不言昔日贵族坡俊山一战亡二十万鲜卑人,我燕国亦多有胜。”

  一听慕容承光之言,洛呈之就知道诸国攻势果然和战报所言一致,不太顺畅。

  这是自然之理,毕竟如今战场在鲜卑夏国的地盘草原。

  自古以来,中原对草原的大胜多为守战,譬如战国时赵国名将李牧,每每在匈奴寇略时多有斩获,乃至于秦时名将蒙恬,依托长城胜匈奴大军,汉淮阴武穆侯韩信,在匈奴入侵时,关门打狗,斩杀数万,是前所未有的野战大胜。

  直到汉孝武皇帝时,有神将现世,加上国力丰盈,才扭转这种趋势,但大概许多人都不曾知道,即便是神将率军出击,死伤者亦有十之五六!

  出征大军能够安全返回的不足一半,这就是远征的惨烈。

  但明知如此,为何还有这一场战争?

  因为这是灭亡草原帝国的唯一办法!

  来到草原上,最重要的目的,其一是杀人,其二是夺取牛羊,牛羊于游牧而言,就是土地粮食,试想中原所有可以种粮食的土地全部大旱,且国中没有存粮,那该是一副什么场景,这就是如今鲜卑夏国所正在经历的。

  只要草原不能一波打死中原,只要中原不是疯狂内战,只要中原能在将领上和草原有来有回,那最终获胜的就大概率是中原。

  按照苍天所大运,如今本该是草原的时代。

  草原一统,攻克西域,占据辽东,中原分裂,胡人豪杰层出不穷,汉人英雄渐次凋零。

  姬昭合道,洛氏受到天谴压抑,天人相绝,子弟天赋未曾有卓然于天下者。

  舞台已经建好,大幕拉起,一切都已就绪。

  但最终出现了重大的纰漏。

  洛氏决心之大,底蕴之厚,是独立于苍天之外的。

  洛氏迁徙辽东,而后和燕国清剿辽东渐成气候的东胡,虽不能阻止鲜卑夺取西域,但洛珈蓝和赵璎珞在西域牵制了西域仆从军和大量资源。

  最重要的是。

  一场洛水之誓,使天下诸国联合,使鲜卑各个击破的谋划落空。

  洛呈之闻言沉吟道:“洛氏损失亦极大,但如今或许是时候了,燕皇陛下,如今渐渐入冬,草原上即将迎来一年中最残酷的时期,这正是我们彻底击垮草原的机会,在苍莽的寒冬中,鲜卑避无可避,决战就在此时,若是让他们远遁漠北,那损失就太大了。”

  ……

  决战?

  再次聚在一起的诸国统帅都极度惊讶,慕容承光一言不发,极其擅长武事的萧衍惊道:“公子,昔年汉孝武皇帝时,与匈奴之战,绵延十数年,我军入草原不过两三载,如何能速胜之?

  寒冬大危,不若依照往年之旧例,退至边境诸城修整,来年春暖花开日,草原雪融时,再来一战。”

  萧衍之言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冬天的草原实在是过于危险,大军进入草原本就危险,行军中多有死伤,若是在冬季进入,冻死或者冻毙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若是保暖不及时,能大战的士卒,有三成都算是不错。

  洛呈之环视帐中众人一周,而后缓缓道:“梁皇陛下所言,呈之自然知晓,但呈之有一言,还请诸位一听。

  自我诸夏联军进入草原以来,尤以第一年损失为大,战兵、辅兵、民夫死者,超过了五十万人,这么大的损失,换来了胡人三十万的伤亡,其中有我洛氏所杀的将近二十万人。

  第二年,我联军又伤亡了二十万余人,其中多数为辅兵和民夫,胡人所伤亡的也有十几万。

  第三年,我联军在草原上,不是因为战争而死的人就有数万,而胡人的损失却越发的少,因为他们开始躲着我们,而后偷袭我们。

  为何如此?

  我中原有数千万的人口,胡人伤亡不起,但我中原可以。

  这三年的时间,胡人的强大,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

  若不是我中原人口众多,是不可能撑得住如今这么大损失的。

  若是之后胡人不断远遁,就在草原上与我军周旋,我们又该要如何做呢?

  寒冬时出击,的确危险,但这正是胡人所想不到的。

  在寒冬时,他们会将牲畜集合起来,只在那几个较为温暖的地方生活,我们只要选在降雪之日,奇袭而至,胡人必亡。

  若是能一战功成,岂不是胜过往后数年之苦?

  我认为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洛呈之的言语使众人皆沉思起来,慕容承光缓缓说道:“诸位,朕不知道你们国中如何,但这三年中,在中原没有那种波及天下十三州的大灾荒,这是不常见的,如果现在中原出现大灾,该要如何?

  速战速决,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慕容承光的话瞬间击中了众人的死穴。

  天灾!

  一个王朝国家最害怕的东西,政治再清明,君臣再有能力,面对无解的天灾也没用。

  如果中原真的有天灾,缺粮的话,那征讨胡人势必要受到极大的影响。

  但洛水之誓在前!

  一念至此,众人皆立刻赞同冬季出兵。

  洛呈之和慕容承光对视一眼,皆暗自点头,而后洛呈之又道:“诸位陛下,将军,我洛氏嫡子洛珈蓝及其妻子赵璎珞所率领的西域杀胡军,将会同步配合我们,如今西域中战火极盛,大部胡人都被拖在其间,杀胡军已经渐渐阻挡住胡人攻势,夺取了许多城池,若是胡人想要撤退入西域的话,他们会在西域阻击胡人军队。”

  西域!

  中原和草原大战的胜负手所在,双方都有大量的军队布置在西域。

  既然如此,众人各自对视几眼,杀意逐渐于帐中弥漫,诸夏最顶级的贵族们,已经团结意志,要对胡人发动决死的进攻。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为了简简单单的突袭王庭得胜,若只是为了突袭王庭,只要拣选精锐就可以,此战之所以要率领这么多的大军前往,是为了要彻底将草原胡人超过车轮的全部灭掉,小孩和女人全部带走。

  如同当年汉军灭匈奴一样,让鲜卑这个名字中代表胡人的那一部分彻底消失,以后只有燕国中有从大鲜卑山中走出的人。

  燕国将成为大鲜卑山血脉的唯一继承人。

  这是洛呈之和慕容承光商议后的结果,这是诸夏对胡人的宣言。

  ……

  西域之中,杀胡军的旗帜飘得到处都是,在如今的西域,杀胡军是所有反抗鲜卑人统治的旗帜所在。

  洛珈蓝和赵璎珞依偎在一起,本该暧昧多情的场景,却因为二人的言语而被破坏殆尽,即便是在床上,二人所谈的也永远都是政治和军事。

  “夫人,如今我大军规模愈发壮大,如今胡人大军的进攻愈发无力,为夫认为,应当是我军反攻之时,越过天山,将胡人赶回草原,然后和中原诸国的军队一起,在草原上歼灭他们!”

  赵璎珞坐起身来,锦被滑落,露出她光洁的肌肤,白皙耀眼,在洛珈蓝疑惑的眼神中,赵璎珞振奋道:“夫君,中原要发动大决战,我西域也该决战了,重新发下告西域万民书,以神圣的名义将我杀胡军的名位抬起来。

  做好准备只待胜利!”

  洛珈蓝如何不知道赵璎珞话中所言,这是要将整个西域的所有武装力量,所有的义军以及诸国军队,都以大决战的名义整合起来,赵璎珞已经准备在战后登基为整个西域的女皇了。

  ……

  辽阔的草原上,鲜卑贵族几乎没有人是带着笑意的。

  从辽东大鲜卑山西进以来,鲜卑贵族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重大的挫折,凭借着极其强大的族群战士和先进的文明体制,一路砍瓜切菜一般的统一了草原,而后又攻占了西域。

  虽然单于死在了西域,但问题不大,在族中还有无数的英雄豪杰,代替单于不是难事。

  但分裂的中原诸国,陡然团结在一起,进攻草原,原本以为是个笑话,但没想到啊,大夏竟然损失惨重!

  虽然中原的损失更加严重,但中原家大业大,远胜大夏,同样的损失,中原能够承受得起,大夏却承受不起啊。

  望着那渐渐寒冷的气候,原来应当忧虑的单于,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对左右的贵族道:“气候寒冷,这群发疯的汉人,该是时候退回中原了,战争又告一段落了。”

  是的。

  对鲜卑人来说,现在的汉人就是在发疯。

  那么大的伤亡,那么大的战争抽调,现在的中原,不知道有多少人戴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承受沉重的兵役,若不是之前有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根本就撑不住这么庞大的战争支出。

  为什么慕容承光一说大灾荒,众人立刻就同意了冬天进攻?

  因为现在诸国中的粮食,都应付不了大灾荒的来临,越往后推,就越不可能应付。

  二三十万的军队聚在草原上,每日的粮草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地狱一些,士卒来到战场,立刻和胡人同归于尽,或许是最经济的做法。

  鲜卑贵族是一群汉化程度相当深的人,对中原的情况称得上了解,毕竟当初蒙骗魏国的时候,相当的顺畅,可想而知这些人对中原有多了解。

  正是了解这种情况,他们才奇怪为什么中原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起义,这相当的不合理。

  他们又如何知道。

  洛水之誓虽然是几个皇帝所立誓,但征讨胡人是极其少见的齐齐上阵。

  这是极少数的不为了所谓荣华富贵而发动的战争。

  百姓在死难,但贵族同样在死去,传说中的洛氏嫡系,伤亡惨重,诸国都有不少皇族和顶级贵族死在战场上。

  同仇敌忾!

  这是天下间的风气,少数的起义或许有,但大规模的起义是不可能出现的。

  在诸夏联军攻势越来越猛烈后,曾经有贵族提议撤到漠北,但却被直接拒绝了,一旦撤到漠北,那广袤的土地就相当于拱手让出。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们在草原上休养生息,维护西域的统治,那里是我们的粮仓,维护通往辽东的道路,那里是我们的祖地。

  在草原上和汉人周旋,不再和他们强硬的战争,截杀他们的粮队,在所有的河流中,继续扔下生病的牛羊。

  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等待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本单于将会率领所有的儿郎,遵从苍天的意志,骑乘着高高的战马,挥舞最锋利的刀刃,击溃所有来犯的汉人。”

  鲜卑单于向着所有贵族发出了对冬天的展望,那悠扬的民歌敕勒川再次响彻于草原上。

  “风吹草低见牛羊~”

  胡琴悠扬,胡笛嘹亮,伴着男男女女的声音,在阴山下响彻四方。

  ……

  草原之间,寒雪之日,真真是千里无人烟,万里无踪迹,凛凛大雪之遥远极北,伴着那寒风呼啸而至,刺的人脸生疼。

  洛呈之率军前行,紧紧裹着棉袍,风雪吹在他的脸上,宛如刀割,寒风灌过,他只觉膝盖上隐隐作痛。

  经过草原上的河流,在寒冬之日,大多河流近乎干涸,少数未曾干涸者也已经结冰,洛呈之率领军队小心翼翼经过,马蹄虽打滑,问题却不大。

  数千精骑皆如同,沉默冷静至极,其中有一千多是剩下的敢战士,还有八百多是凛冬城的精锐士卒,其余皆是诸国最精锐的军队,数千人的军队,却几乎将整个联军的精锐都囊括在其中。

  这支军队交给谁都不放心,唯有交给洛呈之,洛呈之率领着这支军队,担负着最重要的责任,奔袭王庭,切断王庭和诸部联系。

  乃至于斩首单于。

  透过茫茫大雪,那万径人踪灭的白雪间,一队队联军士卒正在各自皇帝将军的率领下奔袭于诸部间,不时有士卒倒在行军途中,面上是冻伤,栽倒在雪中,衣裳沾上雪花,额头眉眼间到处都是挂白的霜雪,一时竟不知是雪更白,还是脸更白。

  有士卒惊呼,想要将自己的同袍拉起来,却被人拉住道:“不必了,已经没救了,不要多耗费力气。”

  有同乡好友见之,忍不住泣泪,却转瞬便睫毛上结满冰霜,甚至就连眼泪也冻在脸上,睁不开眼,“都不要哭眼泪会冻住的。”

  所有呜咽都停了下来,大寒风雪间没有眼泪,唯有风声呼啸,立在其间。

  面对这等情况,任谁来也无能为力,只能当作没有看见,向所有士卒言语,只要这一战能够彻底击溃胡人,所有人都能够回家,战争将会彻底结束。

  这些士卒大多在外时间并不长,第一批参战的士卒已经死掉七八成,这些都是后来从国中征召而来。

  面对皇帝所言,唯有相信。

  就在青天之下,就在大日之下,一具具尸首倒在行军的路边,很快就有大雪漫过,从天上落下的不算多,大多是风吹过后,将尸体掩埋。

  大军行过,那些踪迹早就被雪所掩埋,尸体亦不曾见到,天地间唯有苍莽一片白,不到冰雪皆消之日,谁知道那累累白雪之下,有无数汉人儿郎的尸骨呢?

  “我江东儿郎不耐严寒,如今有多少伤亡?”

  “回禀陛下,不下八千子弟。”

  八千。

  纵然绝大多数不是卫护极其严密的战兵,但依旧是莫大损失。

  萧衍闻言沉默,望着那遥远带着虚影的阴山轮廓,走到那里,还会有多少人死去呢?

  他不知道,回答他问题的江东臣子也不知道,伴在他身边的江东士族,没有任何一个人还戴着冠冕,死去的人太多了。

  数百里外,慕容承光狠狠将一口烈酒灌下肚,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胃中升起,他骂骂咧咧道:“真是冻死老子了,这次要把单于的阏氏夺过来教训一番。”

  他回想起高氏生下来的那个聪明的孩子,嘟囔道:“这女子会生,老子得活着回去,让她给老子再生一个。”

  他已经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但却依旧强壮,燕国铁骑皆面带崇敬的望着他,就像是在望着天神一般,他在燕国中,的确是军队的传奇。

  魏国军队是此番派往草原最少的,因为要面对西域鲜卑仆从军的进攻,不过魏国骑兵很多,率领大军的当然不是曹爽,在曹爽将数万比较精锐的大军葬送后,他就被剥夺了军权。

  汉国军队在初期遭遇大难后,逐渐调整过来,此番进攻草原的军队中,就属汉国出人最多,不过汉国同样赚取极大,汉国占据着最好产粮的几块地,燕国等都和汉国购买粮草。

  这二国所面临的问题,和梁国、燕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大量士卒冻毙于道途之间。

  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死亡气氛的蔓延将会毁灭一支军队,军心离散,精神疲惫,最终一哄而散。

  但这世上从未曾有一定之事。

  死亡同样是一种气势的累积。

  当感同身受贯穿整支军队时,死亡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它带给所有人的悲伤,将会化作仇恨,埋在每一个人心中。

  复仇。

  春秋大义也!

  哀兵必胜。

  兵之圣道也!

  那跨越万里的神剑,循着七十人的坟茔而至西域无双城,一剑杀死了鲜卑单于。

  现在呢?

  这一路上的所有亡者魂灵,这一路上所积累的一切愤怒,同样将汇聚在草原那万里所在。

  或许这天地间不再有一把贯穿天地的神剑。

  或许在这一场战争中,不再有神明划破天地。

  或许在接下来的血与火中,唯有人所自强。

  但,还请看吧那无尽的锋锐已经收敛在兵刃中!

  但,还请听吧,在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无穷无尽的纵横之气在淤积,每一个人的死去都在让那一道纵横之气愈发的锋锐。

  但,还请闭上眼感觉,风雪中,除了凛冽的死亡,还有火热、炽热的心,无数颗心都在跳动,无数道声音就在其中迸发——

  杀胡!

  ————

  诸国举军三十万,欲尽亡其族,时冬月寒日,大雪迷蒙,森寒绝域,进百里而亡千人,人迹现而雪盖之,拣选诸国精骑八千,奔袭王庭,诸军四散清剿诸部,越风雪而至者,十八万,余者俱死于道,卧冰雪间。

  无有此血泪哀亡,实无今日之诸夏昌盛,实无今日之万国宾服,诸夏衰微之日,以此血而兴,痛哉,哀哉。——《北史·鲜卑列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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