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放肆!!”

  那几名弟子正欲动手,只见主院大门突然打开,走出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妇人。

  苏望亭回首,只见此妇人虽有些年纪,可那张风韵犹存的面庞和身形却未有丝毫发福之态;其左手执一柄未出鞘的长刀,右臂则微曲,右掌贴于腹部,于苏望亭身前丈许站定后微微侧身,冷眼上下打量着他。

  苏望亭暗道此姿态虽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典型出冷刀的仪态。

  其右掌虽看似不经意的按在自己的腹部,可与左手所执长刀的刀柄很近;身形向右微侧,则与拔刀的方向一致,可极大的减少拔刀的前兆动作,若是对方稍有个不留神,则极有可能被这突然发动的攻击给杀的措手不及。

  甚至做到可以一刀毙命,瞬间杀敌。

  看来这位妇人虽年岁不轻,只怕手头上的功夫是一日也未落下。

  苏望亭缓缓转过身来,笑道:“你最好莫要对我动以冷刀突袭的心思。”

  那妇闻言一怔,显然是有些意外此人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意图,但那稍纵即逝的诧异之色很快自其脸上消失,再次恢复了高傲冷峻之态。

  那妇人瞥了眼那名被扇昏的弟子,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伤我弟子?”

  苏望亭拱手道:“未请教?”

  “哼,先夫便是这剑湖山庄的庄主。”

  苏望亭再次拱了拱手,讪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苏夫人。在下冒昧来访只为讨个说法,可贵庄弟子却出言羞辱在下,在下一时没忍住便出手教训了一下。”

  “放肆!!”苏夫人大喝道,“说几句不打紧的话便出手伤人,更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之上,你这厮未免也太张狂了些!!若我也说你几句不中听的话,你岂不是连我这个山庄的主人也要打!?”

  苏望亭收起了笑脸,淡淡道:“那你最好莫要说。因为你若说了,我真的会打。”

  “你……”

  苏夫人是被苏望亭这番话给噎的一时无语。

  可当她猛然间注意到此人罩衫之下的腰间露出了一截刀柄之时,谨慎起见,还是选择了将怒火暂且压在胸中,先试试此人深浅再说。

  “好、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那你说说看,你来我剑湖山庄是为讨个什么说法?”

  苏望亭沉声道:“为何贵公子要在洞房之后将我妹子徐显真给休了?如今我那妹子已服毒自尽,至今未醒,此事,你们该如何了?”

  苏夫人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是何事,却是为这不打紧的事来。”

  “不…打紧?”一股热血瞬间冲上苏望亭的头顶,“夺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却又赶出门去,这让她今后哪有脸面活下去??她为此服毒自尽至今生死难定,一条鲜活的人命,在你嘴里却是不打紧的事??”

  苏夫人轻嗤一声,满面不屑道:“洞房之夜未见她落红,这是正经的女子么?我们剑湖山庄若是要了这种女人做媳妇,脸面往哪处搁?”

  “装什么蒜!!”

  苏望亭突然大喝一声,将苏夫人吓的浑身一颤,不自觉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自幼便习武的姑娘,新婚之夜不见落红是常事,你也身为习武的女人,又岂会不知!?又岂能以未落红为缘由就羞辱人家不是正经女子!?”

  苏夫人闻言面上泛起些许尴尬之色,撇过头去忿忿道:“就算是如你所说的,但我也绝不能允许我儿与此女成婚!!”

  “不允许成婚的话,那为何还要去接亲?那为何要洞房之后再休了?这不是成心戏耍人家姑娘么?”

  苏夫人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那孽障与此女感情颇深,若是不成全了他一回,我这做娘的于心不忍。”

  “所以你就来个先成亲洞房,然后再赶走人家?为了成全你儿子,便要毁了人家姑娘?”

  “是又如何!!”苏夫人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你既来讨要说法,好,我给你说法!你就直说,此事,我赔你多少银子可了!?你只管说!”

  苏望亭强压怒火,咬牙道:“既然他二人是两情相悦,那你又为何要拆散他俩?”

  苏夫人大手一挥,喝道:“跟你说不着!!你只说要多少银子便是!!”

  “放你娘的屁!!”苏望亭破口大骂,“姑娘的清白和性命,是银子能买回的么!?你听好了,要么,请名医将姑娘医好了再接过门来好生过日子;要么……”

  “要么如何!?”苏夫人抢声道。

  面对苏夫人反过来嚣张的逼问,苏望亭先是一愣,遂强压着已冲上头顶的杀意缓缓撩开了自己的罩衫,露出了腰间那柄黑色的窄鞘长刀:“我实在是很不喜欢杀人。你最好,莫要逼我。”

  “我剑湖山庄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可给你台阶,你却不下,竟还屡屡对我大放厥词!!”苏夫人目放寒光,对那五名弟子微微颔首,“若是给你脸不要,干脆,连命也别要了!”

  话毕,苏夫人轻喝一声,疾速倒掠开来。

  与此同时,五道身影齐齐向苏望亭冲去。

  五柄柳叶长刀,几乎是同时呼啸着抹向其周身上下。

  “原来只是个死鸭子嘴硬的货色,我当有多大的能耐。”苏夫人的嘴角扬起了笑,因为她看见这五刀,已的确掠穿了苏望亭的身子。

  可那刚扬起的笑,却突然僵在了嘴角。

  她的双眼,猛的瞪圆。

  嘴上在得意的笑着,眼里却满是惊恐。

  这复杂而分裂的表情,难得一见。

  只因那个自己已确认必死无疑的苏望亭,身形正在逐渐的涣散!!

  “噫!!”苏夫人倒吸了口凉气,“残…残影!?这厮,竟有这能耐??”

  “夫…夫人……”一名弟子满面惊恐的指向苏夫人,手指,在颤抖,“夫…夫人你…你身后……”

  “我身后?”

  可苏夫人还未来得及转身,便感到后腰被一硬物给顶住了。

  浑身僵住,苏夫人一动也不敢动。

  冷汗,顺着脸颊淌下。

  她明白,身后的,必定是那厮!!

  “这…这等惊人的身法,你究竟是何人!?”

  可苏夫人却迟迟未等来答复。

  等来的,只是顶在她后腰的那个硬物稍动了动。

  苏夫人的脸,立即红了。

  “淫…淫贼!!休得无礼!!”

  恼羞成怒之下,苏夫人突然拔刀!

  可刀柄,却被一只五指白皙修长的手,自身后给摁住了。

  紧接着,后腰的那个硬物,再次动了一下。

  “无耻之徒!!”

  苏夫人干脆的弃刀,向前方急掠出了两丈,红着脸回头怒视着苏望亭。

  顶着一对熊猫眼的苏望亭茫然道:“淫贼?无耻??我说老女人你在想什么呢?美的你……”

  说着苏望亭提了提腰间的长刀。

  “刚顶住你的,是我的刀柄!!”

  “原…原来是刀柄……”苏夫人惊慌失措的掩饰着失态。

  苏望亭耸了耸肩:“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混账,竟敢羞辱我师父!!”一名弟子勃然大怒,提刀便要冲。

  却被苏夫人抬手拦住了。

  紧盯着苏望亭半晌,苏夫人吁出一口气,缓缓道:“我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苏夫人冷声道:“你的确有资格来讨要说法。”

  苏望亭摊开了双手:“那,你们剑湖山庄给的说法是?”

  “嘶……”

  一柄泛着寒光的柳叶长刀,缓缓出鞘。

  “三十万两,现银。这是我们剑湖山庄最后的诚意,否则,只有以刀来给你说法。”

  “……”

  苏望亭心中原本仅剩的一丝克制,被苏夫人的这句话给瞬间击溃。

  “那么我,也明白了。”

  话毕,苏望亭的双膝微微弯曲,身姿,前倾。

  杀意,再也按捺不住!!

  “咻!”

  一阵突然掠过的风,将苏夫人的裙摆,刮的呼呼作响。

  一道看不清的影子,呼啸着擦过她的肩头。

  “嗯?”

  苏夫人手中的长刀,还未完全出鞘。

  只见她似乎意识到来了什么,猛的回身一看,只见苏望亭已现身于她的身后丈许处!!

  “好快!”苏夫人失声喊出。

  只见他背对着自己,一动未动。

  那只白皙的手,也是按在刀柄之上,一动未动。

  看来,他未拔刀。

  苏夫人冷笑一声:“身法是的确惊人,可刀法,却为何一直藏而不现?”

  “咚、咚咚、咚咚!”

  话音刚落,那五名弟子,先后仰面倒地。

  那五双瞪圆的眸子中,黑瞳在渐渐扩散。

  喉间,均有一道细口!!

  “哐当!”

  苏夫人手中的长刀,落地。

  只见她双手捂嘴,满眼惊恐的瞪着地上的尸体,颤声呢喃道:“几…他几时拔的刀……几时……完全看不清…看不清……”

  猛的抬眼望去,只见苏望亭已在缓缓收刀入鞘。

  回头,一双寒光暴射的目光是将苏夫人瞪的是浑身一颤!

  “你该庆幸,我不杀女人的。”苏望亭缓步走向苏夫人,双拳,紧握,“现在,你又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此时苏夫人只感到迎面走来的不是人。

  而是一道劈天盖地的惊涛骇浪!!

  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瞬扑面而来,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你究竟是何人!!”苏夫人连连后退,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种出刀的速度,不可能有!!”

  “别难为我娘!!”

  一道人影,突然自主院内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

  苏望亭停下了步子,冷眼打量着。

  这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若是抛开那醉意浓重的痴呆神情不说,倒的确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不难猜出,此人,定是苏彬。

  “不…不要为难我娘……”苏彬晃了晃手中的酒坛,仰面灌了一口后仰头吃吃大笑,“我…我的剑…十分的厉害……你…你不要为难我娘……”

  苏望亭的眉头,皱起:“你便是苏彬?竟醉至如此。”

  “对…对对……我便是那负心郎,苏彬……”苏彬左摇右晃的弯腰拾起一根枯枝,胡乱的舞了一通后对着苏望亭大笑,“我的剑,喝醉了,更加的厉害。哈哈哈哈,醉里,剑气如霜也~~~~”

  “醉里,剑气如霜?”望着眼前这烂醉如泥的苏彬,苏望亭心头的怒意消散了不少,遂满面无奈的摊开了两手,苦笑着甩了甩头,“醉里,呕吐一床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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