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刑部人员的薛君忧很容易便进了刑部死牢。

  时隔多日,这个死牢还是没怎么变,仍旧那么幽暗,那么阴湿。

  进来后的薛君忧多多少少给那些狱卒塞了些银子,然后提着两食盒吃食找到景宥那一间牢房。

  来的时辰不偏不倚,正好赶上吃饭的点,一众兄弟闻香而至,各个像是栅栏里的野驹似的把双手伸出来,侧着脑袋从里面看过来。

  “驸马爷!”

  一见是薛君忧,王皑那小巧灵便的脑袋率先钻出来,激动喊道:“咱就知道驸马爷不会忘了弟兄。”

  “自然。”

  薛君忧走到跟前,一个狱卒为他开了门后,他提着两食盒吃食放在死牢最中间的位置上:“这不一有资格进出刑部了,就过来给你们带些吃的,猪肘猪头,烧鸡烧鹅都是解饿的,趁热吃趁热吃。”

  “嘿嘿,还是驸马爷懂咱们。”

  “这公主府大厨做得虽说好吃,但量少的是真吃不饱,还是这些解馋又扛饿。”

  那王皑与一众当日认识的牢内兄弟一拥而上,逐个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与薛君忧关系最好的景宥也不例外,除了吃的外,薛君忧还给他们带了酒,一众人这一顿吃得倒是无比欢乐,可是馋坏了周围牢间。

  薛君忧倒是没有参与进去,这仿佛野狼抢食的战场,他可怕弄脏了身上这一套官服。

  倒不是自恃高贵,主要是上任第一天就弄得仪容差劲,着实不像话,何况薛君忧此来,也并非只是看望一众兄弟的。

  “薛兄这是当上官了?”

  填饱了肚子的景宥走过来笑道:“有公主在,想必定会步步高升吧。”

  薛君忧笑着摇头:“步步高升可未必,景兄也看到了,九品官职,顶多算个官吏。”

  “那也不错。”

  景宥心里清楚的很,作为一个驸马有了官职,那可是等于开了先河,以薛兄的胆识才华,就算飞黄腾达也只是时间问题。

  “对了,薛兄如今身居何职?”景宥又问道。

  “罪案司副司!”薛君忧回道,而且还刻意调高了一些声音。

  不远处,正在和死牢兄弟有说有笑的花无意立刻停止了笑容,目光不由自主的瞅了瞅这边。

  “官职是真不大,而且刚上任还要办九婴都护府那边交集的十六年前悬案,很累。”

  薛君忧嘴上说着,目光却是对上花无意的那双眼睛,他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可花无意那尽是烧灼的脸上却是看着更加的恐怖。

  “花兄?是哪里不舒服么?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薛君忧脸上的笑容更温,像是很关心,又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见一见花无意,正是薛君忧此来的另一个原因,因为他从那十六年前王府大火案的简述上看到了。

  当日虽然只有年仅五岁的小郡主逃出来,可几十具烧焦的尸体里却是少了一具,也正是当年只比小郡主大了六岁的义兄,南云王花七义子花安翎。

  这个花安翎曾是南云王部下的儿子,因为当年战死沙场,便被南云王收养,当年大火之后,在现场并未找到十岁左右的尸体,可自那十个月之后,南云王对外宣称花安翎也死在了那场大火。

  从那日起,所有人似乎知道了南云王又痛失了义子,可世人能瞒得过去,却瞒不过九婴都护府。义子尸体并未找到的这个消息,却被永远记录在了九婴都护府对那场大火的简述上。

  只是让九婴都护府一直头疼的是,自那以后,那个义子就真如死了一般,于人间蒸发。

  听到薛君忧的突然询问,花无意的脸上更是一怔,可转瞬又挤出一抹笑容,更是把那尽是烧灼的脸衬托的恐怖阴森:“没事,只是听到薛兄进了罪案司有些意外,你武功那么好,我还以为会是个武官。”

  “话也不能这么说,花兄。”

  薛君忧冲花无意停止了笑容,脸上换了一抹自信:“其实啊,我能文能武... ...而且运气很好,总能让我撞见些唾手可得的线索。”

  花无意冲他笑了笑,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花兄,我记得之前听兄弟们讲过。”

  薛君忧故作好奇,快步走到了花无意身前:“你是南云王的远亲,脸上的伤也是当年随父母去给南云王妃过生辰才恰巧碰上了那场大火惨遭烧伤,之后因为有人嘲笑你脸上的伤,便把那家人都杀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花无意看向他,没有任何迟疑:“这件事我不是也与薛兄讲过?都是年少轻狂犯下的错事,若不是与南云王有些关系,我怕是早已成为一片坟冢了。”

  薛君忧点点头,嘴角微翘,对于他来说,有没有迟疑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刚才听到九婴都护府与十六年的悬案那一刻表情开始,他就有足够的疑心去怀疑这个南云王的远亲了。

  在死牢里待了一个时辰后,薛君忧才出了刑部大牢。

  对于他来说,南云王王府大火似乎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他在查公孙皇贵妃是如何死的时候,便查到了南云王妃与公孙皇贵妃生前的信件,而且九婴都护府让他来查那场大火,也就是说这场大火似乎也和东陵侯有关。

  南云王王府既是开端,想来也是关键,而当年活下来的小郡主与人间蒸发的南云王义子更是那场的大火的关键。

  薛君忧循着自己的心中所想,回罪案司找陆离顺带翻出了有关花无意的卷宗。

  那是永安五年的事情,刚好是王府大火之后发生的,上面记录着的也和花无意说得一样。

  他那时杀了人,还杀了很多人,本来难逃一死,可最后经过种种原因,被暂时定义为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没定罪也没放,一看便知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正看着,陆离从外面推门进来:“副司,外面有您的亲戚找。”

  “亲戚?”

  薛君忧放下手里卷宗,抬头疑惑地看着陆离。他的亲生父母一家已经被溟国人杀光了,养父母一家是商人,自从他娶了公主之后,更知道给他避嫌,向来也没有找他,那里还有什么其他亲戚。

  “让他进来吧。”思前想后,薛君忧还是想见一见这个亲戚。

  他在自己的小屋子等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见门被推开,薛君忧抬头看了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男子被陆离带进来,一脸的冰冷。

  “额... ...你先出去吧小兄弟。”

  薛君忧故作镇定的起身说道:“确实是我许久未见的亲戚。”

  陆离闻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薛君忧随后的脸色突变,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立刻又打开门四处环顾一圈外面。

  见没有人在外面偷听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他回头惊诧的望着年轻男子:“你怎么还敢明目张胆的来找我?!”

  “那有什么的?”

  年轻男子冰冷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似乎还带些埋怨:“对了,九驸马怕是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在下绯云,昨夜多谢相救。”

  “那你知道我为何要救你吗?”

  薛君忧的头有些大,如果九婴都护府一直在暗中监视他,那他昨夜做的事情又能有什么意义。

  “你不用像见瘟神一样防我。”

  绯云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开心:“要不是刚才我去了公主府被拦住,也不至于找你。”

  “你还敢去公主府?”

  薛君忧明亮无比的眼睛瞪得很大,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又问道:“公主府今日的侍卫增多了两倍,把你拦住了会让你再逃出来。”

  “我从正门请求拜见安阳公主的。”绯云回道:“只不过他们硬是不让我见。”

  “那是自然。”

  薛君忧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并没有人会想到夜闯公主府的刺客会在第二天有大摇大摆的求拜见。

  对于眼前这人,薛君忧倒是想过一定要接触,但还不是这时候。此时风声紧得很,他可不想又被当成什么刺杀公主的同伙。

  可是这个叫绯云的自己找他,那他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那你过来是找我进公主府的?”

  薛君忧故作疑惑:“你为什么这么想见安阳公主?”

  “因为我私下查了很久,也查出很多事。最后我查到了,论辈分,安阳公主算是我表妹,所以我想见一见这个亲戚。”绯云如实回答。

  “什么?”

  直率随性的回答却是让薛君忧的心神一惊:“照你这么说,你母亲和公孙皇贵妃就是姐妹了?”

  “是。”

  绯云点点头,指了指薛君忧腰上的玉佩:“那上面写着公孙若霏予女儿君月——绯诀秘藏... ...而我的母亲叫公孙若霞,虽然她从未和我讲过还有家人,但我亲自找了红玉宫中的绯仙,他给我算出了答案。”

  “我如何信你?”薛君忧试探的开口。

  绯云嘴角微翘,像是早有了准备:“答案都在公主母亲藏在绯诀的东西里,我知道你也是瞒着别人想打开那秘藏,只要你信我,我们这就想办法去开启秘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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