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静,万籁无声。

  薛君忧带着绯云悄悄来到之前他遇见雪獒的那片竹林。

  “你确定能把你抓伤的狗是放养?”

  绯云左右环顾了一圈周围竹林,不愧是整个大熵历朝历代的公主府,这一片竹林看着也少说有十几亩地。

  “确定。”

  薛君忧手里拿着套索麻袋,佝偻着身子像是做贼一样,他的脸上无比警惕:“你是不知道那只狗有多猛,比虎还壮,感觉还有点儿聪明,竟然会做假动作。”

  “理论上来说... ...应该是聪明的。”

  绯云静悄悄跟在薛君忧身后,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可能是秘药的缘故,只要浸泡过的活物,多多少少都会拥有一些智慧... ...何况狗这种动物,本来也聪明。”

  咔嚓!

  二人正说着,薛君忧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枯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声。

  “嘘!”

  薛君忧闻声连忙停下,伸手示意身后绯云别动。他慢慢回过头,只见踩到一根枯树枝的绯云满脸歉意。

  于是他的脸色一变,有些幽怨:“你不是杀手世家的么?潜行怎么总露马脚。”

  “杀手不假。”

  绯云眉头微皱,脸上似有不爽:“可我很自信我有足够的实力,把外面所有人都杀了不也能潜入。”

  薛君忧一愣,随后轻叹一口,摇摇头:“你童年一定不咋地,不然不可能这么嗜杀。”

  “你童年应该也不咋地。”

  绯云用同样的话语怼薛君忧:“不然那天你不可能对那些杀手下手那么狠。”

  “他们要杀我,我自然不会留情。”

  “可我看见有很多个杀手的脑袋都被你捶碎了,你那并非反杀,反倒更像是报复性的虐杀。”

  “好吧。”

  薛君忧直言说道,再说本来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我生父母一家被溟国人残忍杀害,打小就痛恨那溟国畜生,自然见一个杀一个。”

  “二十年前东溟之乱?”

  绯云的脸上有些疑惑,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年纪相差无几的薛君忧:“那你现在多少岁了?”

  薛君忧这才想起自己重生这件事,于是又补充道:“听我养父母说的,何况当年溟国人屠城的事,你又不是没听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那倒是。”

  对于这点,绯云倒是很认同。

  不过他的认同也仅仅只限于几息,几息过后,绯云的脸色一变,整个人一动不动起来,眼神直勾勾盯着薛君忧身后,声音从他闭着的嘴里挤出来:“这狗是挺大... ...而且似乎有熬夜的习惯。”

  薛君忧心中一凉,暗道一声完了,不能趁着那雪獒睡着时绑住放血了。

  虽然它一般不伤这公主府里的人,但薛君忧自从和它那一战后,就从没来过,估计来了也是没用,当时往它脑门上捶的那些拳头,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它在哪?”

  薛君忧吞咽一口,双手已是缓缓攥拳:“我们现在躲还来得及吗?”

  “我躲可以。”

  绯云的眉头越来越紧:“不过你就算是有轻功也有些悬了。”

  闻声,薛君忧的心赫然一凉,那他懂了。

  “你把这些拿着。”

  薛君忧倒吸一口凉气,把手上的东西给绯云:“你身上有伤,就不让你帮着和我一块制服了,到时候找个机会... ...麻袋套头... ...”

  “跳过来了!”

  未等薛君忧说完,绯云双眼一睁,喊道:“右后!”

  说罢,绯云侧身一窜,跳上一还算坚硬的竹子。

  薛君忧也是很有配合的动也不动,伸手朝着绯云说得那个位置扭身一抓。

  那雪獒没有防备,薛君忧又大概知道它的身体各部位,在扭身看到那雪獒的一瞬,抱住它的脑袋就是朝身前雪地重重一摔。

  比虎还大的狗头被扑通甩进雪里,转瞬在夜里激起一阵雪尘,那些雪尘打在薛君忧脸上,来不及感受其冰凉,便冲头顶喊道:“快!”

  声音未落,那雪獒也没来得及挣脱,便见一道黑影从竹子上跳下来,双手撑开麻袋往那雪獒头上套进,然后迅速找到狗嘴的轮廓,再用麻绳紧紧缠了几圈,绑紧!

  “干得漂亮!要不你转行吧... ...做绑匪。”

  薛君忧手上也不闲着,早已是坐在雪獒身上,把它那一双前爪子紧紧绑住,只剩下后腿两爪在雪地上不停扑腾。

  “别贫。”

  绯云甚至还用随身的匕首把那麻袋划出一个大洞,免得那狗再憋死:“快放血吧,早放完早回去睡觉,我都快困死了。”

  “好!”

  薛君忧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中等瓷瓶,待也绑住那雪獒的后面两足后,朝它前爪肉厚的地方快速一划。

  疏忽,一股带着粼粼金光的血从雪獒的身体里流出来。

  “是阴阳信物没错了。”

  绯云在旁看着,开口解释道:“绯诀秘药确实能够改变活物的血液,这金点叫子齑粉,与第一道室门暗槽另一边的秘药母齑粉相融,便能够产生效果,让室门自动打开。”

  “厉害啊。”

  薛君忧惊得叹为观止,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不知道你们绯诀还做不做帮人建墓的生意,有你们这手艺,一般人盗不了呀。”

  “并没有这个生意。”

  绯云说话间,看了一眼那瓷瓶里的金狗血:“这些足够了,给这狗止止血就走吧。”

  说完,绯云渐渐靠近了那雪獒,一只手在那狗脖子上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掌一停,继而改成三指朝那位置上重重一点。

  只听那雪獒呜嚎一声,再没了动静。

  薛君忧瞧的惊奇,抬头问绯云:“这招不错啊,连狗都能弄晕,外不外传?”

  “你多看点儿医书上的经脉就成。”

  绯云边给那雪獒解绳子,边给开口说道:“人的话,我用这力道足以让他们昏睡三个时辰,至于狗我可不清楚,解完绳子快走。”

  “知道了。”

  在另一边给雪獒止血的薛君忧眼前看得惊奇,这狗的血到真如绯云来之前和他说的那样神奇。

  只有在清醒的时候血才能够变颜色,若是失去意识,狗血果然又渐渐变成了一般的鲜红色。

  收集完金狗血的二人立刻回了院子。

  二人挤在一张床榻上睡了一个时辰后,天色开始渐渐亮起来,薛君忧起身捯饬,绯云倒是还能再多睡一会儿。

  但他可倒霉,要先去罪案司用亲笔签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再去皇宫觐见皇帝陛下,把昨天的事情都与他讲一遍,还有那封信的事情。

  ... ...

  今天是窝冬上朝的日子,在经过皇宫侍卫通禀完之后,薛君忧被一位公公引进乾玄殿。

  刚进殿内,就看到那位清瘦的皇帝陛下又在看书,这次看的似乎还是西戎国的文字。

  西戎虽然是个游牧国家,但也是存在了上千年的古国,其历史甚至比大熵还要早。

  之所以一直没有灭亡,是因为西戎作为大熵与西域联邦的缓冲地带,这一虎一狼,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灭掉这个游牧古国。

  自从各国都见识到了这片土地的广阔后,除了拥有世仇的死对头国家外,各国的至上国策,那都是伐交,而非伐战。

  皇帝陛下虽然屡屡出兵屠国灭族,可对距离大熵不远的那些国家也同样采取伐交的政策。

  此刻的皇帝陛下似乎看得入迷,薛君忧也不好打扰到他,于是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直到皇帝陛下的早膳上来后,薛君忧才被看见。

  “哦,你来了啊。”

  洛晔玄先是一愣,最后放下手里书卷,眼里有些温色道:“昨天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陵阳没事,你也不需要特地过来请罪。”

  过来请罪是薛君忧对皇宫侍卫的托词,东州州尉写给昌隆伯绝笔信一事自然不能随便说出口。

  “微臣其实并非过来请罪的。”

  薛君忧先朝陛下行了一礼,而后起身缓缓道:“还望陛下恕罪。”

  听到薛君忧这话,洛晔玄的脸上隐隐严肃起来,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不好的感觉:“那,你此来是为了什么见朕?”

  “微臣找到一封书信,是东州州尉之前写给昌隆伯的。”

  薛君忧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书信,正是昨日在陵阳公主府书房暗格中找到的那一封:“这是陵阳公主遇刺昏迷前交代我找到的那一封。”

  洛晔玄来不及用膳,接过那封信细细看了起来。

  许久,洛晔玄轻轻呼吸一口,收起那封信,放在自己所坐皇榻的最里边,眼中隐隐起了些杀意道:“这封信还有别人见过么?”

  “没有。”

  薛君忧知道这信上的内容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公之于众,于是并没有提到绯云。

  “那就好。”

  洛晔玄听后,脸上竟露出了笑容,连忙朝薛君忧挥了挥手:“来来来,九驸马,过来这么早没吃饭吧,过来和朕一块用膳吧。”

  这笑容让薛君忧猝不及防,想着之前皇帝陛下问的那个问题,脑海中不免浮现出自己要被灭口的场景。

  于是乎,他朝皇帝陛下苦笑着摇头:“微臣用过了,如若陛下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就先回罪案司了。”

  “不急,朕还想和你多聊聊。”

  洛晔玄忽的叫住他,脸上忽晴忽阴的,着实让那张鹰视狼顾的脸更显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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