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落在徐春霞背影上的目光,崔大喇叭对身旁几个妇女发表她的看法。

  「应该是这样。」

  「我觉得也是,不然,她不会这么巧,也在今个,而且是在这个时候走。」

  「一家子抠唆不说,偏偏还喜欢占人便宜。」

  「也不算是一家子抠唆,春月和春梅、春香都是好的,我反正没见过她们姐妹仨抠唆又爱占人便宜。」

  一妇女这么说着,其他人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一个个点头。

  「春月那和春梅、春香这姐妹仨有点不像徐家人。」

  「是不太像。春月老实话少,春梅是个机灵的,春香大咧咧,她们不像春霞那丫头满肚子装着小心思。」

  「春霞和她俩兄弟都像他们娘老子!」

  「这倒是。」

  被崔大喇叭等妇女嚼舌头,徐春霞自是不知,但她不难想到,毕竟她早不走晚不走,在姜黎一行人走的这日也拖着行李箱出门,十个人里面,只怕有过半会想到她缘由。

  但徐春霞不在乎。

  乡下人,哪个不喜欢占人便宜?

  基于此,徐春霞就算知道自己被人说嘴,面上都不会外露什么情绪。

  不过,心里不舒服,这是一定的。

  在镇上乘坐去县城的班车,又倒乘开往省城的大巴。

  到火车站,徐春霞犹豫好一会,最终买了张到北城的火车票。

  G城和深城那个圈里,她的名声已明显不怎么好,如果重回那俩城市,要想干回老本行,显然有点困难。

  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些老板看到她很容易想到她曾经跟着哪个,心里清楚这一点,两人在一起,对方多半会觉得膈应。

  不是她跟的老板太多,是她跟过的老板基本上都带她参加不少饭局。

  而那些老板的圈子就那么大,碰上她,不说立马认出她是哪个,但多看两眼认出她的几率很大。

  这么想着,徐春霞一咬牙,选择了购买北城的火车票。

  至于为何不前往G城、深城、北城外的其他城市,原因很简单——人生地不熟。

  可北城不一样。

  首先:她被骗光钱财的那个案子尚没有出结果。

  其次:她没闹出像在G城那样的丑事。

  坐在绿皮火车上,听着车轮撞击钢轨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徐春霞望向车窗外葱绿的苞谷地,思绪不自主飘远。

  三日后,北城。

  姜黎开车驶进北城,在她这辆车前面行驶的是江鸿发的车子,再往前是席老爷子那辆,最前面的无疑是那辆中型商务车。

  「这是到了?」

  姜爷爷望向车窗外面的商铺,禁不住出声问姜黎。

  「嗯,已经进了城,再有四十来分钟,就能到住处。」

  目视前方,姜黎握着方向盘,笑着回应姜爷爷。

  「这北城的人可真多!」

  将奶奶忽然说了句。

  「今个是周末,大家难得休息,都出来逛街呢!」

  看眼的嗓音轻缓柔和,姜黎忽然减缓车速,她说:「前面怕是出了事故。」

  见便宜祖父的车子停下来,姜黎不由踩刹车,待她把车停稳,江鸿发那辆车的司机下车走了过来。

  姜黎问:「出什么事了?」

  那走过来的司机回应:「前面的岔路口出了车祸,要通行怕是得等一会。」

  「我知道了。」

  姜黎轻点头,在那司机回到江鸿发那辆车上后,她看向副驾,笑问:「睡醒啦?」

  「没呢

  ,妈妈,我能再睡一小会吗?」

  果果被明睿抱着坐在副驾,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姜黎柔和含笑的声音,揉揉眼睛,奶声说了句。

  姜黎:「马上就到家,你确定要再睡一会?」

  不等果果做声,后座传来汤圆的声音:」妈妈,我睡醒了。「

  汤圆被明薇抱着和姜爷爷姜奶奶坐在后座,他在车子停下来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因此,听到姜黎和果果的对话,禁不住插了句。

  转头,姜黎看向小汤圆,她眉眼间尽显笑意,温温柔柔说:「妈妈知道了,要不要喝点水?」

  汤圆:「我不渴。」

  「妈妈,我现在不想再睡啦,我想和太姥爷太姥姥说会话。」

  一听到汤圆的声音,果果的瞌睡虫全跑了,她眨巴下眼睛,在明睿怀里转了个方向,看着姜爷爷姜奶奶就奶声喊了句:「太姥爷太姥姥!」

  姜爷爷姜奶奶笑容满面,齐齐应了声。

  「妈,我下车去前面看看。」

  明睿把目光落到姜黎身上,见姜黎点头,他打开车门,下车后随手关上,就提步朝前走。

  约莫过去四五分钟,明睿返回。

  「一辆小车闯红灯,撞倒了一位老大爷,地上有滩血迹,不过那位老大爷已经被送往医院。」

  拉开车门,明睿坐回副驾,将他在前面看到的告知姜黎。

  姜黎点头,表示知道了,继而问:「交警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完了,应该马上就能通行。」

  随着明睿这句话落下,江鸿发那辆车子开始向前行驶。

  姜黎见状,发动车子跟上。

  十多分钟后,途经一家属院门口,姜黎不经意间看到一抹还算熟悉的身影。

  而明睿同样有看到。

  「妈,她在哪做什么?」

  只见一群大妈站在那家属院门口骂骂咧咧,且有人打着横幅,上面写着「***苏云,不得好死!」

  「不清楚。」

  姜黎摇头,但她猜测,在那家属院闹事的一群大妈八成和冯露有关。

  没错,姜黎和明睿看到的人正是冯露。

  「是她找的人在那闹事吧?」

  冯露虽没和那群大妈站在一起,但姜黎开车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的眼神和表情被姜黎和明睿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不是,与咱们无关。」

  姜黎神色淡然:「你明年就要高考,这一年你心里不要想别的,只要安心学习就好。」

  「嗯。」

  明睿点头,没让自己再去想生母冯露的事儿。

  在姜黎的车子从那家属院门口经过数分钟后,一中年妇女与那群大妈争吵起来。

  「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去派出所告你们!」

  「你去啊!女儿是***,你这个做妈的肯定也没好到哪去,要不然,咋养了个不要脸的女儿,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

  「大家都来看看啊!你们小区有个叫苏云的女孩子,她不仅破坏别人的家庭,而且怀了有妇之夫的孩子,只可惜那孩子是个孽种,没等生下来就被他不要脸的妈给作没啦!」

  「来来来,大家快看看,这纸上不仅有苏云那***做的好事,还有她的照片,保准你们看了大开眼界!」

  大妈们忙得很,有发印有苏云照片的宣传单,有拿着宣传单对路人讲解上面内容的,而与中年妇女争吵的是俩战斗力极强的大妈。

  这两位一看就像是农村出来的,骂人的话不要太难听。

  冯露在不远处的马路边站着,她脸上这会看不出什么情绪

  ,目光直直地锁在那中年妇女身上。

  「我求求你们了!我女儿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是个好孩子,她不可能和有妇之夫扯上关系,更不可能怀上什么孩子,她五个月前就去了外地工作,人根本没在北城!」

  中年妇女是苏云的母亲,她虽嘴上那么说着,可心里这一刻完全没底儿,因为她有看到那宣传她女儿苏云做出丑事的单子,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她女儿的照片。

  但问题是,五个月前,女儿明明白白告诉她,要去南方一城市工作,且女儿坐火车走的那日,她有亲自送去火车站,亲眼看着女儿检票上了火车。

  如今,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苏母心里又气又无恨,她是文化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吵架,尤其是和这些一看就没素质的妇女吵架,且周围看热闹的多是她们家属院的人,其中不少都相熟,可想而知,她家的名声自今日起会变成什么样儿。

  「不信是吧,那就和我们走,也好让你亲眼看看你闺女现在人在哪!」

  「走啊,你咋站着不动?是不是心虚了?」

  「你闺女不要脸做出丑事,你这当妈的还一个劲在这否认,这是不是就叫有啥样的闺女就有啥样的妈?」

  「我呸!你这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可你咋能教出那么不要脸的闺女?」

  「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准她也是破坏别人家庭的***!」

  和苏母吵架争吵的这俩大妈嘴皮子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给苏母还嘴的机会少之又少。

  而苏母发现自己吵不过二人,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她身形晃了晃,眼看着就要跌倒,一中年男人快步走出家属院,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你们闹够了没有?」

  中年男人看起来很儒雅,他冷眼凝向和苏母争吵的那俩大妈:「说我女儿破坏别人家庭,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都是哪位,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找我家的事?」

  「你管我们啥身份?你闺女不要脸,破坏别人家庭难道还有理了?再说,你们两口子要是不信,就跟我们走啊,咱们亲眼去看看你闺女是个啥货色!」

  毫无疑问,中年男人是苏父,他脸色黑沉,心里的火气一个劲往上窜。

  「带路!」

  咬着牙,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姐妹们,走啊!」

  主要负责吵架的大妈中的一个扬手一挥,瞬间,其他大妈立马涌过来,推着苏父苏母朝公交站牌那走,可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响起:「爸!妈!你们这是……」

  「云云!」

  苏母看到朝她走过来的女儿,一张口就哭出了声:「你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在哪?」

  挣脱开苏父搀扶,苏母快走两步到苏云面前:「你回答我,你这几个月人在哪,又做了些什么?」

  抓住女儿的胳膊,苏母的情绪明显看起来很激动。

  考虑到要坐公交,横幅已被大妈们收起,因此,苏云并不知道围在苏父苏母周围的大妈们是来闹事的,且事情和她有关。

  「我……我不是和你还有我爸说过,你怎么现在又问我?妈,这几个月过去,我觉得我在南方不习惯,就把工作辞了……」

  苏云尚未把话说完就被苏母打断:「你是不是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你没有去南方城市工作,你就在北城,对不对?」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苏母没想到女儿还不说实话,在这向她撒谎。

  听了苏母的话,苏云心里「咯噔」一下,随之,她脸色煞白,眼里满是心虚,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娘!你说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咋

  就想着去做狐狸精?明知人家男同志有家室,你却要一而再勾搭对方,姑娘,你说你咋就这么不要脸?耍手段怀上人家男同志的孩子,大白天挺着个肚子出现在人家男同志的公司楼下……」

  见一旁的大妈吧啦吧啦说个不停,苏云突然捂住耳朵:「别说了!」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人的妻子不是没找她事么,而且事情这都过去快俩月,怎就在这个时候被捅出来?

  苏云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她眼里聚满泪水,看着围住她和父母的大妈们,看着周围人投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忽然,她的目光锁在了一个人身上。

  下一刻,她挤出人群,朝着那人疾步走过去,不料,没等她走到跟前,就见对方收回落在她身上的嘲讽目光,上了路边的黑色小车,转眼车子在她眼前驶远。

  冯露要的是苏云和她的家人在周围人面前抬不起头,至于和苏云一家近距离接触,说实话,冯露并没有这个想法。

  有大妈留意到冯露坐车离开,忙给其他大妈使了个眼色,一时间大妈们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和苏父苏母,亦或是苏云说什么,齐齐闪人。

  她们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花钱雇来的,到这为的就是搞臭「苏云」的名声,如今目的达到,按照那位女同志事前说的,眼下正是离开的时候。

  「我说你信那事吗?」

  「你呢?」

  「事情都那么明显了,你们竟然还在怀疑可信度?」

  「没想到小云那丫头会做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也不知道老苏两口子是怎么教孩子的。」

  「我就说她年龄不小了,咋迟迟不结婚,原来看上了有妇之夫,这简直把她苏家的脸丢尽了!」

  「云姗这两年没少拜托熟人给她家云云介绍对象,但云云一个都没看上,我原以为是云云眼界高,现在总算知道了,她哪里是眼界高啊,明明是喜欢有妇之夫,这要是我闺女,看我怎么收拾她!」

  云姗是苏母的名字。

  「老苏两口子这下子可该咋整,好好一闺女,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有妇之夫,且怀上对方的孩子,又把孩子折腾没了,她这样的只怕很难再找对象了!」

  「这话说的,人家找不到个好的,找个差点的应该不难,毕竟那张脸长得挺耐看!」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苏父像是没听到似的,他也没去看苏云,扶着抹泪的苏母走进家属院。

  不过他们夫妻前脚进家门,后脚苏云就跟了进来。

  「啪」一声脆响!

  在苏云关上门,走至客厅中央之际,苏母随手给了一巴掌,她含泪的眼睛里满是痛和怒,无视苏云吃惊的目光,再次甩出一巴掌。

  「妈!」

  苏云回过神,哭着喊苏母。

  「别叫我妈!」

  苏母痛心疾首:「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爸又是怎么教你的?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如今,你自个丢脸不说,我和你爸的脸也被你丢尽了,你让我们日后怎么在人前抬头?」

  「我……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感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苏云泪流满面。

  「感情不能控制,你就能随随便便乱来?就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甚至……甚至怀上对方的孩子?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苏母和苏父都是好脸面的人,夫妻俩很少在家对一双儿女发火,哪怕是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而苏云和她兄长打小就是家属院众多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说实话,这让苏父苏母感到异常高兴。

  可夫妻俩怎么都没想到,苏云,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大学毕业一声不吭、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选择去一私人开的外贸公司去上班,结果没干多长时间又说工作不合适,干脆利落辞职,待在家成日不出门。

  对此,两人很发愁,没少给女儿做思想工作,奈何苏云听不进去一句。

  谁知,距离辞掉工作好几个月后的一天,苏云毫无征兆说要去南方城市工作,说是同学介绍她过去的。

  作为父母,苏父苏母自然不是很放心,但苏云说得头头是道,还让那介绍她去南方工作的同学亲自打电话过来,对方不仅告诉苏父苏母那边的工作环境和公司发展如何如何好,并且告诉二人,月工资和年终奖有多高,以及有什么样的福利。

  一句话概况,苏云去南方工作大有前途。

  苏父苏母被说动了,心里即便再不放心女儿前往南方城市工作,却又不想成为苏云事业上的绊脚石。

  就这样,两夫妻被他们疼爱多年的女儿给骗了。

  什么去南方城市工作,这不过是个幌子!

  回想起五个月前的种种,苏父神色冷凝,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苏云。

  苏母则拍打着苏云,又是哭又是斥责,情绪特别不稳定。

  「你说话啊,你要我和你爸日后怎么办?让你嫂子怎么看咱家的家教,让你哥如何在你嫂子面前抬头说话?」

  听着苏母的指责声,苏云哭得泣不成声,由着苏母拍打她。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不知自爱的女儿……大学毕业前你一直都很乖,你告诉我,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知道对方有家室,你为何还要陷进去?」

  「妈,我说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我……我没有不自爱,我就是想着能和他在一起!」

  「结果呢?」

  「我发现我怀了孩子,担心你知道后骂我,就……就借口去南方工作……」

  「你从家里走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

  「嗯。」

  「就没想过会被对方的妻子发现?」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住在他给我安排的房子里,想着一切等我生了孩子再说,可我没想到孩子会失去孩子,没想到在那天遇到他的妻子……妈,我真得不是故意给你和我爸惹事,算算时间,距离我被他妻子发现,距离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快俩月,他妻子一直都很安静……」.net

  「你都插足了人家的婚姻,那男人的妻子就算脾气再好,能由着你猖狂?」

  「呜呜……我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错有什么用?孩子是被那人的妻子弄没的,对不对?」

  「不是,是另外一个女人推了我一把,我跌坐在地,然后孩子就掉了。」

  苏母眼里溢满失望,她坐到苏父身边,哭着说:「老苏,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看着办吧!就那样一个毫无责任心的男人,你说你闺女喜欢他什么?背着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和不止一个女人来往,在我看来,那就是渣滓,你说你闺女她喜欢那男人什么啊?!」

  扑进苏父怀中,苏母失声痛哭。

  苏父揽着妻子的肩膀,他轻拍了拍,把目光落向苏云:「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他和我断了……」

  苏云对于现在的状况没有一点主意。

  苏父静默,半晌他说:「最近在家里就别出去了,过阵子我找找熟人在外地给你寻摸个工作。」

  「爸,你和妈觉得我丢了你们的脸,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是不是?」

  「你觉得你留在家里,能顶得住流言蜚语?」

  「

  ……」

  「我和你妈就生了你和你哥两个孩子,对你们兄妹,我们从未偏心过哪个,本想着你会像你哥一样,大学毕业听从国家安排进企事业单位工作,

  然后再找个情投意合的对象步入婚姻,没成想,你毕业后不与我和你妈商量,直接拒绝国家分配,要进私人公司上班,从那时起你的路就走岔了,

  脾气倔得一句好话都听不进去,如今整出这么个烂摊子,让我和你妈丢尽脸面,但你到底是我们生的,难道我们做父母的能真不管你?

  可继续留你在家里,肯定不合适,不是我和你妈介意你,是我们不想你被人指指点点,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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