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咱可得把话说清楚了。”

  张万和在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敲着桌子说道:“平日里你总嫌咱边区造的手雷质量差,不如小鬼子的香瓜手雷。”

  “这可都是你自个儿说的话,质量差你还没脸没皮的求我?”

  张万和算是中了李云龙的诡计。

  他如果把李云龙当空气,李云龙就是有开光的嘴,也无处施展,拿他张万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可一旦张万和主动跟李云龙搭话,那李云龙便有无数的理由摆出来,任天王老子来也说不过他。

  李云龙说道:“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

  “你的手榴弹真不怎么样,有时候爆炸只有两半。”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咱姑且不说小鬼子的香瓜手雷,就算是巩造的手榴弹,也比你那孬货好上太多了。”

  “你是做这个的,你当然是最清楚的,是不是啊老张?”

  张万和无话反驳,帽檐下的眼睛半闭着,他知道李云龙说的是一点儿也没错。

  抗日根据地条件艰苦,技术落后人家不止一星半点,且由于火药稀缺,用的还是威力较弱的黑火药,做出来的手榴弹威力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有时候扔出去只能听个响。

  至于杀伤力……还不如从地上捡块石头砸人家。

  “不过话说来了。”李云龙说了句算不上是安慰的话:“能拔脓疮的就是好膏药,总比没有强吧?”

  张万和笑着摇摇头,算是被李云龙给整服气了:“你啊你,你哪儿像个团长啊,你这不是地痞无赖吗?”

  “人人要是都像你这样,我这后勤部长也不用干了,就照顾你一人得了!”

  李云龙是来者不拒:“那最好啊。”

  “说正紧的。”张万和脸上带着神秘的色彩道:“你别惦记我那点手榴弹了,我有好东西给你使唤。”

  “好东西?”李云龙皱着眉头思索,担心这老小子是不是在给他挖坑。

  “不要就算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我给别人……”张万和说着就要起身。

  李云龙算是被吊起了胃口,被彻底诱惑住了,他连忙抓住张万和,让后者坐下来,脸上笑眯眯地说道:“要,当然要了,我信你,不过你要是骗我,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张万和颇有些气闷地看着李云龙,闷声不响的往前走。

  李云龙连忙跟上。

  ………………

  451机械厂里。

  经过厂里工人们的一致努力后,AK47终于被搬上了运输线上。

  此时,正值百团大战,秋风肃杀之时。

  看着从运输线上下来的、第一批崭新的AK47被封装起来,顾明心中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我们今天一定得好好庆祝一下!”

  孔璇像只黄玲鸟,她的声音好听,性格也活泼。

  她最终并没有选择走,而是留了下来,陪着顾明走完了这一整套的生产工作。

  “总算是完成了。”

  陈阳晖,这名与顾明差不多年纪的铣工走过来,与顾明并排站着,看着这些还有充斥着机油味道的AK47被封进箱子里,感到无比的欣慰。

  这是他们呕心沥血三个月以来,得到的成果。

  一百个日日夜夜,回头看去,居然好像只是过去了几天而已。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还准备留在这里吗?”顾明转头向孔璇问道。

  孔璇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着顾明:“那是当然了,我还要给你当助手,我不走了。”

  “能够在哪里发挥出最大的能量,我就呆在哪里。”

  “再说了,我在这里已经扎了根,当然是留在这里了,大宝叔,陈大哥,他们都是好人,我可舍不得离开他们。”

  “……”

  孔璇看着一言不发的顾明。

  对方的沉默,让她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她突然觉得顾明的身影有些遥远,遥远到永远都无法触碰到,她不由得伸出手,紧紧抓住对方衣袖。

  孔璇突然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心窝子就像一个憋了的布口袋,那里原装满的空气,在完成任务的那一刻,突然松了绳口。

  空气跑光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原本充斥着全身的热情,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冰冷。

  孔璇傻呆呆地看着顾明,她感觉自己从今天之后,再也抓不住这个男人。

  她埋怨自己的迟钝和愚蠢,以为这种美好能够一直地进行下去,直到有一天梦醒了才清楚地认识到,原来自己根本不了解对方。

  顾明微微侧着脑袋,低垂着眼帘,与那双茫然无神的大眼睛对视着——这无疑是个漂亮的女人,很洁净的一种漂亮,脸上的煤灰也丝毫阻挡不了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辉。

  可那又怎样?

  顾明从袖子上摘下了孔璇的小手,他将目光绕开了孔璇——门外传来了吉普车的声音。

  他看到吉普车停了下来。

  他看到车门被打开,他的团长正大步向着他走来。

  顾明深吸一口气:“团长好!”

  李云龙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团长呐。”

  李云龙瞪着一双牛眼,好像要把顾明全身上下扫出几个洞似的,打量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挺好,挺好,军人的魂儿还没丢。”

  他看着顾明,忍不住又开始数落起来:“我批你半个月的假,你他娘的一钻机械厂就是半年。”

  “你小子啊,以后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有什么用?好好跟着老子打仗,以后老子升师长了,给你个团长当当。”

  “这地方,就不是一个军人应该呆的地儿,又不能杀敌人,白瞎了一个神枪手……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跟我走。”

  接着,李云龙又看向张万和道:“老张,人我领走了,这么些日子,麻烦你照顾了,饭钱,就从补给里头扣吧。”

  张万和比李云龙眼睛瞪得还要大:“领走?老李,你领一个我看看?”

  李云龙嘿了一声:“这是我李云龙的兵,我说领走就领走,怎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你的兵?”张万和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他进来的时候可是新一团的兵,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现在新一团好像归丁伟管吧。”

  张万和又指着顾明道:“他什么时候成你的兵了,你把事情弄清楚好不好。”

  李云龙更加不服气:“你耳朵聋了!这小子刚才管我叫团长呢!咱老李算是知识浅薄了,来来来,老张你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兵是谁的兵?”

  “老张,我跟你这样说吧,就算是丁伟来这儿了,他也得服服帖帖的,说顾明是老子的兵,他要是敢说是他的兵,我能把他嘴撕烂咯。”

  “我不管!”张万和指了指下面:“这里是我的地盘,不是你独立团,我说了算,他不能跟你走!”

  俩人就跟炸了毛的公鸡似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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