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到年纪很大的时候才学会骑脚踏车。

  地点是公园,工具是没有安装辅助轮的儿童脚踏车。在画有卡通人物的蓝色车体上,还贴满了老爸要我贴上的棒球图案贴纸。

  「一定哟,绝对不能放手哦!」

  抓着载货架的父亲半蹲着对我点点头说:

  「放心啦!小有,我绝对不会放手的,就算要放手也会先跟你说的。」

  我们来打勾勾。

  于是我那因为兴奋、紧张而颤抖不已的脚,开始踩着重重的踏板。每当踏板被两脚踩了一圈之后,初夏的风便轻轻吻着我的脸颊,短短的浏海则拍打着我的额头。父亲的脚步声变得急促了起来,我知道他正一面跑步一面帮我扶住脚踏车。等听不到脚步声的时候,我整个人兴奋不已,踏板也变成只有原先一半的重量。我终于学会骑车了!然而算算距离,大概只有几百公尺吧。

  此刻,我带着幼稚的成就感,回头看着应该站在远处的老爸。

  「我会骑了哟……咦?」

  父亲还抓着脚踏车的载货架,涨红着脸,以一副气喘嘘嘘的模样说:

  「你看,爸爸、有遵守、约定、没有放手吧?」

  每次回想起那件事,都会让我觉得很丢脸。

  ……老实说,一般人都会在半路就放手吧?

  我的脸色现在应该相当难看。

  虽然是冬天,不过戴着这个银色面具实在太闷了。

  「噗哈!而且还让人喘不过气呢!」

  我忍受着睫毛被拉扯的痛苦,用力地把面具摘下来。顿时空气从我的口鼻灌了进去,使得原本发热的脸颊得以急速冷却下来。

  「真是的~真佩服芙琳跟诺曼·基尔彼特竟然能够戴着它生活那么多年。」

  「可能是他们没有像现在这样到处跑的关系吧。」

  在街口下马之后,我们只能以徒步的方式来到港口附近。满地的石板龟裂不平,随处可见隆起的路面上都是倾倒的房屋跟积水的沟渠。还不只是这样,绝望的人们随地而坐,为了寻找父母跟食物而慌张哭叫的孩子们则摇摇晃晃地穿越马路,马匹根本就进不来这些地方。

  绝不能碰触的四个盒子——因为小西马隆用错误的钥匙打开其中之一的「地涯」,使得部分被封印的未知力量失去控制,导致包括卡罗利亚在内的大陆中西部造成毁灭性的损害。

  刚强的芙琳·基尔彼特并没有流一滴泪,只是拼命巡视并安慰老百姓。她回到宅邸后便不断提高嗓门,命令为数不多的部下要立刻运送水跟粮食给百姓。就连戴上诺曼·基尔彼特面具的我,也跟着她一起行动。

  芙琳咬牙硬撑疲惫不堪的身体,妥当地善尽领主妻子的责任。就算因为发烧跟腹痛而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还是把各地方首长聚集到执勤室,并按照约定将物资平均分配给整个卡罗利亚。

  但光靠宅邸里的所有存粮,还是无法填补人们的饥饿。

  好不容易回复平静的卡罗利亚,竟然会毁灭成这个样子。

  这时我硬是把完全动不了的她留在房间里,然后前往基尔彼特商港。原本充满活力、朝气蓬勃的港口,已被破坏得完全不见昔日的风貌,美丽的石板地整个碎裂得四处飞散。有好几条又深又宽的沟渠划过土地,使得内陆恬静的农耕地被海水淹没,而土地跟杂草也随之干枯。

  几天前那些善良的市民已经变成抢夺倒塌店家粮食的暴民;原本和乐融融的街坊邻居则为了争取水井的所有权而互相攻击;饥饿的孩子已经没有力气哭泣,只是眼神呆滞地坐在地上。

  这个国家原本年轻人就不多,不管是国力还是物资皆已面临匮乏的窘境。

  受到如此打击的妇女、孩童与老人露宿在寒冷的天气中不断发抖着,傍晚时只有停泊中的商船亮着灯火。

  有几个人为了把居民集中起来,拼命对着垂头丧气的人们喊叫。不过有个嗓门较大的男人却在街角大喊:「世界末曰到了。」

  「我觉得搞不好还真被他说对了。」

  「你说什么?世界末日吗?别儍了,又不是诺斯特拉达姆斯(注:NOSTRADAMUS,十六世纪法国著名的预言家,准确预言了几百年来历史上很多重要的人物和事件)的预言。」

  我本想随口应付村田发的牢骚,只是语调不知不觉竟变得尖锐了起来。面对第一次亲眼目睹的景象,我的手掌不断地冒汗。不,不光是手掌,从脖子跟背部涌出的汗水在瞬间夺走了我的体温,让我的身体抖个不停。

  「……一定要想点办法。」

  得找人来帮忙才行。

  「可恶,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我一直住在关东,平常也都很认真地参加避难训练的演习,但是一旦真的遇上了,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真该感谢电视呢,涩谷。」

  我茫然地看着村田,心想:「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然而顶着一头人工金发、戴着有色隐形眼镜的友人却用沉稳的笑容眺望港口的另一头。

  「平常电视上不是有许多灾区跟难民营的报导吗?因此就算是第一次经历,也大略知道该做些什么。」

  没错,过去的确在电视上看过许多类似的画面。像是新闻、纪录片、电影或连续剧等等。

  「但是光靠那些也还是不够吧。我也不是只看棒球跟卡通的那种人啊?附带一提,我还是那种会在光线良好的屋内,与电视机保持两公尺以上距离的乖孩子呢。」

  深藏不露的友人稍微歪着头眯着眼睛说:

  「这个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的世界,我倒是有些熟悉的感觉呢。」

  「而且这儿也没什么行驶的车辆……村田,你到底是……不,算了。」

  他是否有加入SKY PERFECTTV(注:日本收费数位卫星电视台,节目内容丰富,包括日本体育、音乐、娱乐、综艺节目等。意指他从电视学会救灾的知识。),这时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自己是否有救灾的知识。虽然过去从未接触过,不过刚开始只能硬着头皮有样学样。这让我想起原本只在一旁见习哥哥跟老爸练习棒球传接球的我,初次投球的那一天。

  「食物……不,饮水才是首要之务。把还有力气的人集合起来分配到各个区域……再搭个帐篷当作打饭的地方。啊~看样子还是需要成立什么应变中心才行,这里有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或红十字会吗?」

  「这可是你自己执意要做的。」

  没错。

  我紧握着银色面具。这时沃尔夫拉姆跟达卡斯克斯从少数几艘没有沉没的商船上回来了。穿着白色围裙打扮的约札克也跟他们在一起,他可能是想当白衣天使吧,还率领着一位双手抱满布袋的陌生男子。他一看清我的身影,货物随即应声落地。只见他略显风霜的脸孔,立刻变成喜极而泣的表情。

  「还好您平安无事!」

  他越过沃尔夫拉姆跟达卡斯克斯向我跑来,然后跪在我的脚下。

  「哇!什、什么事啊!?」

  「感谢上苍保佑您平安无事……」

  双眼湿润的他把头压得低低的,头顶那毛发稀疏的部位,因受到阳光的照射而发出微暗的光芒,简直是沙勿略神父(注:圣方济·沙勿略,St. Francis Xavier,1506-1552,西班牙传教士,当年为传福音而来到东方,是第一位踏上日本国土的传教士,享年四十六岁。) LEVEL1。

  「正如我所猜想的,那确实是我国的船只。外表看起来虽然像商船,但所有船员其实都是在这个男人麾下作战的士兵,他就是舰长塞兹莫亚。」

  前任魔王三男一面踢着麻布袋一面说道,而且还一脸很呕的样子。可能是不甘心被后面的军人超前一步的关系吧。

  他是个有着一头闪亮金发与一双会让人联想到湖水的翠绿瞳孔,长相宛如天使般的美少年。但跟他交往之后才发现他的真面目,原来他是个喜欢口出恶言、任性到极点的家伙……照理说是那样啦!不过最近的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倒是跟初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原本他们是完全没有共同点的三兄弟,但现在却能从他身上看到老是臭着脸的大哥及厚脸皮二哥的影子。若要诉诸语言的话,就是外表很酷又爱打扮的美少年吧?

  天、天哪!这我可比不上他。

  「其余的船队也会在两三天之内赶到吧。想不到那个平常总是很冷静的大哥,一接到骨飞族的传书之后,就立刻动员了四分之一的海上战力。」

  「四分之一?为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找、你!」

  沃尔夫刻意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回答,愤怒的脸也整个逼近过来。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吗!?你在毫无线索又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从国内消失耶!」

  「对、对不起啦。」

  「真受不了你,而且云特变成阿菊,肯拉特又变成那样……」

  他一度噤声不语,然后才又避开我的视线继续说下去,可能他觉得肯拉德的情况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糟吧。

  「总之,接下来其他船舰将一一抵达。都加尔德家的高速艇大概明天就会进入领海了,他们这一族最擅长海战,而且船速快得让人无法置信,那是因为上面搭载了卡贝尼可夫的魔动推进器的关系,搭那艘船归国是最安全不过了。」

  「归国?谁啊?」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所有人啊!虽然不可能都挤在同一艘船舰啦!」

  「所有人?我还不能回去啦!我不能丢下这些人迳自离开。卡罗利亚都变成这副惨状了,而那个盒子的事也让我很在意,甚至连肯拉德的手臂……」

  每次只要一想到伟拉卿的事,我的呼吸就会眼言语一起停顿。与其说我没有整理好心情,倒不如说是我根本不敢整理。

  「……在这些事情还没处理好以前我不能回去啦……虽然说我只是冒名顶替的假冒者,但毕竟我现在是诺曼?基尔彼特。这里所有的百姓都相信我是领主,领导人有没有亲自在灾区坐镇,与所有人民的希望与干劲可是休戚相关,还有呃——这里有没有「士气」这个名词啊?而且重建的速度也会不同吧?」

  瞠目结舌的沃尔夫拉姆拉着我的耳朵说:

  「你要我骂几次啊!你是笨蛋吗?」

  那感觉应该就像这样「你—是—白—痴—吗—?」吧。

  「你对这片土地有什么责任?你的国家在这里吗?他们是你统治的人民吗?如果你非得援助他们不可的话,只要留下医疗小组跟所有物资不就得了?我们有实战经验丰富的士兵,只要再找人愿意协助修复被破坏的街道……」

  「对哦,你说的没错耶!吉赛拉是医疗专家,只要借助所有到这里来的人们的力量,救灾行动就会顺利多了!」

  「有利!我不是那个意思!」

  蹙着眉头看着我的沃尔夫拉姆连语调都变了。可能他自己还没发现吧,他皱眉的模样可是跟他的长兄一模一样呢。

  「塞兹莫亚舰长,你船上有粮食跟水吧?」

  「粮食是吗?」

  可能是我提出的问题太出人意外吧,沙勿略LEVELl已恢复原来的声音。

  「为了预防船难的发生,多多少少有准备一些……」

  「太好了!希望你能马上把那些粮食拿去分配给众人。要尽量做到公平,而且能多分多少是多少,请他们排队领取不可以争先恐后。等一下,船上的船员都是我国的士兵吧?」

  「那当然。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即使要他们牺牲性命也都在所不辞。加上他们是经由古恩达阁下的命令所挑选出来的,外表较接近人类的士兵,因此如果有需要潜入敌方进行反间的工作也能派得上用场。」

  军人的气概让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想必是对自己的属下充满信心吧。

  「这真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呢!那表示他们全都是志工后备队罗?」

  「志……那是什么样的任务啊?」

  「那不是任务哟!因为是自发性,所以才叫做志工。好极了,村田,由你负责延揽这些人材!下一步我们需要相当数量的简易住宅跟简易厕所。啊!要是有婴儿用的奶粉跟纸尿布那就更好了。现在虽然有吉赛拉她们到处奔走医治人民,但医疗小组当然还是越多越好,而且也需要药品跟医疗设备呢。啊!可恶,根本就不够!不管是物资、原料或人员都不够!」

  「何不许个愿呢?」

  村田迅速伸手抓住我胸口那个又细又长的白色物体。那是在隆卡巴河向考柏菲商店的少年买的裁纸刀。虽然刀子裁的是纸,但不是裁林家纸子(注:日本的搞笑艺人夫妻,特点是不时拿手上的相机拍照。)这把裁纸刀,是由不明生物的骨骸所制成的民俗艺品。

  「对这个许愿。」

  「要是向纪念品许愿就能够实现的话,就不需要什么寺庙跟神社了!」

  「那不是纪念品哦!很明显根本就是骨飞族的一部分。」

  「什么!?」

  这把又干又轻的刀子差点掉了下去。

  「这么说的话,这是人骨!?是人骨对吧!?」

  「不是人骨,是骨飞族。也有可能是骨地族,不过它们会以群集的方式做精神共鸣,而且会互相传达意念,运气好的话还能充当通讯兵呢。所以我们魔族的军人在远征的时候都会携带传达用的骨牌。晚一步出发的队伍会得知你的下落,好像就是因为收到它们发出的诗词通知。不过我并没有仰赖骨飞族的情报,纯粹是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你……」

  「喔~原来他们还是人不可貌相的诗人呢——」

  村田发出偏离主题的赞叹,打断沃尔夫拉姆的自豪厥辞。而我则是盯着手中的民俗艺品看,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大喊着

  忽然间,塞兹莫亚回头凝视刚入港的中型船只,然后用恢复成海军健儿般的刚毅语气说:

  「我正在纳闷怎么会有刺耳的波浪声,原来是西马隆的联络艇进港了。」

  「咦?这么说是追兵罗!?他们特地派追兵来吗?」

  大约十天前,我们还在小西马隆被当成实验品。可是小西马隆王?萨拉雷基的走狗——推剪马尾,也就是耐杰尔?怀兹?马奇辛用错误的「钥匙」打开了「盒子」,导致部分未知的力量脱序失控,并进而引发纵断大陆的大地震。我们因此趁乱逃了出来,当时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爬回这里的。

  然而,从当地的惨状来看,小西马隆不可能特地派兵来,马奇辛应该也不知道我们是某国的国王才对。

  「那是大西马隆的旗帜。我永远也忘不了沙拉菲安海域那一战,他们竟然出其不意地发动卑鄙的夜袭,还好我军立刻重整阵容,反而烧掉了那些数都数不清的可恨黄布!一想到被染红的海面都是冒着烟的敌舰旗帜,我到现在还会兴奋得全身颤抖呢……啊,陛下真是抱歉!看到睽违许久又令人恨之入骨的大西马隆船只,让我不知不觉地失神了。」

  看来他的个性很容易激动呢。

  「可是芙琳·基尔彼特一向站在大西马隆那边,所以应该不会受到什么责难吧。那为什么本国会在这忙得不可开交的时期派人来呢?」

  「对方插的是绿色三角旗帜,代表他们是巡视各国的使者。有利你记住,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者的身份是中立的,因此整个海域都禁止攻击他们。」

  「喔——原来湘南SEAREX(注:曰本职棒球队『横滨海湾之星』的二军)颜色的旗帜是代表禁止攻击啊。」

  只见黄色国旗下的浅绿色三角旗帜迎风飘扬,中型船只渐渐滑进港口。可能是操舵手的技术纯熟吧,在闪过倾斜翻覆的船只后便轻松靠岸。

  两名瘦瘦的青年以优雅的脚步踩着舷梯下船。他们先伸出脚尖,脚跟再静静跟上,感觉就像是踩在红地毯上的新娘。

  「你是不是应该把脸遮起来比较好?至少也要把头发跟眼睛遮起来。」

  一直到村田提醒我,我才注意到。于是我急忙戴上诺曼?基尔彼特的银色面具,皮绳就随便绑在后脑勺。

  我必需以卡罗利亚自治区的委任统治者身份,迎接来自人类大国的使者们。

  只是不晓得那些人是否知道原先的统治者诺曼·基尔彼特已经不在人世了。反正芙琳现在正在休息,能够以这片土地的代表接见使者的,也只有我这个「铁面人」了。

  约札克跟塞兹莫亚舰长移动身子,不经意地守在我两旁。而沃尔夫拉姆在人类世界里也算得上是十分醒目的美少年,于是我用手肘把他赶到后面去。顺便确认村田就站在后面。

  两名纤细的男人就像漫步在云端似地朝我走近,然后中规中矩地对我打招呼。从他们有气无力的语调跟举止来看,这个招呼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不过,压倒我的并不是他们的态度,而是跟我们差异甚远的外表。

  「好、好美的头发哦。」

  如果一个男人被人称赞自己的头发很美,照理说应该不会很高兴才对。然而——

  「谢谢你的夸奖,长发是我们大西马隆士兵的骄傲,我们每天都会使用蛋黄油保养呢。」

  原来也有被称赞却很高兴的男人呢。

  这时候身后的村田插嘴说:

  「请拨免付费电话0120—78641438(0120-西马隆士兵是长发)。(注:曰本的免付费电话以「0120」开头)

  也有推剪马尾的发型哦!

  只是没想到小西马隆是以推剪马尾为主流,大西马隆则是以轻飘飘的长发为大宗,看来大小西马隆还是有分别呢。地方不同,形式也不同,就连水流大小的流量也不同。

  两名使者身穿以黄色与棕色为主色调的制服,微卷的淡棕色头发长达背部的一半。每根发丝除了细密,还既轻又柔。要是在雨天的丛林打仗的话,就某种意义而言可能对他们不太有利呢。

  而且两人都有一双毫无特征又极端相似的红棕色眼睛。

  「请问您是西马隆领的委任统治者,诺曼·基尔彼特领主吗?」

  我只能够含糊地回答,语调既不高也不低。而站在右边,负责说明的男人提到「西马隆领」这句话让我很在意,这里应该是小西马隆的领地才对。

  「这次的灾害似乎给你们带来很大的损害。身为西马隆宗主国的我们,衷心盼望这块领地能够早曰恢复。」

  「谢,谢谢。」

  一听到这么谨慎客气的语气,让生在平民家庭的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今天特地前来,是来向西马隆领卡罗利亚人民宣布『大西马隆纪念庆典,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即将开幕的消息。」

  「啊?」

  使者对我不自觉发出的反应并没有露出不悦的脸色,而是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又重覆一遍。

  「是大西马隆纪念庆典,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

  这名称听起来像是什么明星游泳大会之类的比赛,而且参加者大多是女性、不晓得有没有露乳的画面?

  「希望在基尔彼特领主的带领下,可以从西马隆领卡罗利亚的人民之中选出优秀的战士,参加这次的比赛、」

  「什么参加不参加的!又不是拆信那么简单。」

  但是发丝飘飘二人组在单方面说完这些话后,递给我一卷质感很粗的纸,然后就顺着刚刚来的路走了回去。可能是急着赶去其他国家吧。

  「……他说的那个天下什么来着的,是什么淘汰赛啊?』

  「十次。」

  村田佩服地抓着下巴。

  「什么东西十次?」

  「他们讲『西马隆』这三个字的次数啦!如果连道别语也算在内的话就超过十次了。」

  「就算你那么认真计算,也没有人会出谜题问你哦。」

  「哼,那是人类最常用的手段。」

  被赶到后面的沃尔夫拉姆不悦地哼着鼻子。

  「他们不断重申『西马隆』这三个字的目的,为的是要让你知道谁才是宗主国。想不到他们为了展现权威,连这么小家子气的方法也拿出来用。」

  「沃尔夫,身为前任王子的你不能用那么没气质的言词说话吧?」

  「你们那里的人就不会那么说吗?」

  村田轻松讲了一句没什么恶意的话,却让我的背瞬间升起一股凉意。

  「那种方法虽然简单,却相当有效哟——?」

  「……唔!」

  有如天使般耀眼的美少年,其任性指数正急遽升高中。就算他没说出口,但光是站在他的身边就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上升,而且全身的肾上腺案与血液正因此沸腾不已。

  「有利!」

  「哇!什、什么事?」

  「你应该没有给我想什么有的没有的事吧?你给我听清楚,现在就给我马上回真魔国。你没有义务参加人类什么庆典吧!?你真的很缺乏身为一个国王应有的自觉耶!再也没有其他事可以让身为同国人的我更觉得丢脸的了!」

  「你不要只针对我!别对我发飙啦!I

  自尊心高的沃尔夫拉姆被村田当场吐槽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我还无法确认,不过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默契。不管村田言词再怎么尖锐,三男却总是对我发飙。根据我暗中的观察,他们有时候还会刻意错开彼此的视线。

  虽说约札克跟村田曾在基尔彼特的宅邸见过面,但约札克却用我不甚熟悉的方式称呼他,而且他适应这个世界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不禁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村田,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然而疑问到了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要是在这个时候询问友人这个问题,那我可能也得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公开才行。要是我突然表明自己是魔王,想必只要是正常的人类应该都不会相信。如果又让他知道我跟八十二岁的美少年有婚约,实在很难想像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他回到曰本大肆宣传的话,我这辈子就休想交女朋友了,这么一来我未免太可怜了。

  为了即将到来(拜托一定要来!)的蔷薇色青春年代,我只好暂时忍耐。

  「好了,不管要不要参加——」

  我一面展开被硬塞过来的纸卷,一面用不是铁面人的声音说话。那是即使身在异国也努力不懈的窝囊废菜鸟魔王的真正声音。

  「卡罗利亚的真正领导人是芙琳,这时候应该询问她的意见吧?」

  「没必要问,反正我们都要回国了。」

  「他是怎么回事?都已经是几岁的人了,怎么还会得思乡病啊?」

  哇~曰本人不经大脑的发言又让沃尔夫拉姆的血液逆流。

  不过如果村田得知他的实际年龄,铁定会吓得连眼镜都飞出去呢。

  「你是说『大西马隆纪念庆典,跑·攻·守·综合球技淘汰赛!天下第一选拔赛』?」

  穿着朴素睡袍的芙琳·基尔彼特,步履蹒跚地从寝室走了出来。

  「……我觉得好像不是叫这个名称耶。」

  「啊——可能是我记错了,总之他们就是一直喊『西马隆、西马隆』来着,而且使者还有着一头轻柔的头发。这上面似乎有详细的说明。」

  好不容易回到卡罗利亚,没多久芙琳就因为身体不适而卧病在床,也可能是因为看到故乡被脱序失控的力量蹂躏而深受打击的关系吧,当然也有可能是辛苦到难以想像的旅程让她身心俱疲。不过那也难怪,当初她的计划里并没有让旱鸭子的自己跳进河里,还有被小西马隆当实验品的安排。虽说自己的国家成为他国的领地,不过身为统治者之妻而身处深深宅邸的她,还真是相当有毅力呢。

  「这么说来今年已经是第四年罗……完全没注意到呢……」

  「这是每四年会举办一次的庆典吗?」

  「是的。届时将会从全国各地选出代表,参加在大西马隆举办的竞技会。」

  「那不就跟奥运很像?」

  芙琳把纸卷摊在桌上,四角则用动物形状的纸镇压住。她的脸色很糟,就连美丽的淡金色头发也失去原有的光亮。

  「我说芙琳,你还是躺下来休息比较……」

  「放心啦,我也该稍微动一下。而且我们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你这个男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来我的寝室,未免太失礼了吧?」

  沃尔夫拉姆的心情立刻大好。之前初次跟她碰面的时候,他还质问:「这女人是谁?是你的什么人?」甚至怀疑她跟我之间的关系。

  「……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即将开始……期待卡罗利亚能选拔出优秀的战士加入……他们明明知道在这个节骨眼,我们根本没这种闲功夫选拔什么出赛者,还特地派使者来传话。」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比赛啊?是不是像曰本职棒球季、棒球赛或外卡(注:ild Card。指美国职棒让分区冠军以外的球队争取进入季后赛的机会)之类的啊?」

  「你讲的根本全都是棒球赛嘛!拜托也提一提世足赛或丰田杯(注:丰田杯Toyota

  Cup是一年一度于年底举行的国际足球赛事,由于是由丰田汽车所赞助的,所以称丰田杯。)啦!」

  你说的还不都只跟足球有关?

  我一面吐村田的槽,一面想像天下第一武斗会的模样。龟仙人、赛亚人、超级赛亚人、超弩级终极超级百万吨……龟派气功。

  「我也没看过天下武呢。」

  「天下武——?」

  「没错,就是天下武,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对那大胆的略称感到讶异而已,听起来好像是炸天妇罗面衣的残渣及芜菁的新料理名一样。

  「之前卡罗利亚从未参加过。不仅因为国力的问题,我们根本没有适合的年轻人可以挑战没有胜算的比赛。」

  「所以你根本不晓得大会比赛的内容是什么罗?』

  「是的。但听说拿下智、速、技所有项目的优胜者将给予殊荣。」

  「会是什么啊?」

  如果只有月桂冠一顶的话,想必优胜者一定会在颁奖台上发飙吧。

  芙琳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表示:「这项殊荣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东西,但又绝对不会落到任何人手上。」

  「那就是可以实现的愿望罗!」

  「不过所谓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是合家平安还是金榜题名?」

  「涩谷,他们又不是上帝。」

  「管他的!不管是要求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或是恢复家族的权力或财富,甚至是金银财宝……什么要求都能实现哦!就名义上来说的话啦。」

  「啊,我知道了!优胜者可以跟西马隆公主结婚对吧?原来如此,还真罗曼蒂克呢。跨越身分的恋情、熊熊燃烧的热情、奔放的青春!」

  原来如此,与其说像七龙珠,应该说比较接近古罗马的战士。

  「不可能的,因为西马隆并没有公主。而且过去从来没有人提出那么浪漫的愿望,也不曾有人实现愿望过。」

  「搞什么,那不就只是画个大饼给大家看而已?利用所谓的愿望来吸引人,到时候却故意取消?」

  我指着又厚又粗的卷纸下半部。可能是文体太过艺术的关系,所以我完全看不懂上面写着什么。

  「这里就有写了,第一届优胜战士:大西马隆。第二届优胜战士:大西马隆……从第一届到上一届优胜的全都是大西马隆。照这种情形来看,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会赢嘛!」

  她又把纸卷起来,自嘲地微笑着。

  「不过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参加的区域应该不多吧。大陆中西部大半的国家都忙着重整家园,而且最后报名截止曰期是六天后。从这里到出发地点的东尼尔逊,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花二十天以上的时间。

  「那要弃权吗?」

  「没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是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许愿的说——」

  不过我思想贫乏的脑子却开始打起如意算盘。像是新的钉鞋、硬球用的捕手手套、比现在用的还轻的护具。譬如说跟狮子蓝石可以配成一套的护脚、重要比赛时使用的小宫山款式护目镜(注:指目前隶属于千叶罗德队的曰本职棒选手——小宫山悟所使用的护目镜款式)。不过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棒球用具才对,而且上哪儿找制作球棒的光蜡树呢?等一下、等一下,如果是站在全队的立场来考虑的话,首先应该要有干净的置物间……

  「……置物……是吗……」

  恍然大悟到差点咋舌的村田,推测我的下一句话。我没多做考虑,就把想到的事说了出来。

  「那要求盒子怎么样?」

  「盒子?」

  芙琳像纯真的少女般微微地歪着头,看来她好像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没错,就是盒子。如果优胜之后提出以那个『盒子』当奖品的话,想必那些家伙会讶异得说不出话吧?」

  沃尔夫拉姆激动到几乎要捶打自己的膝盖。

  「因为大西马隆有『风止』!」

  「没错!正因为那个国家有那个盒子,你才想带温克特家的后裔过去不是吗?因为你想利用温克特之毒操纵那个身为『风止』钥匙的人物,对吧?」

  根据我辛勤的数位指针式G—SHOCK所示,那大概是五百零四个小时之前的事。隐瞒丈夫诺曼·基尔彼特之死,身为女性的芙琳·基尔彼特以铁面人的身份守护着卡罗利亚。她不顾真正的宗主国小西马隆的反对,跟大西马隆私下做交易。

  她表示:「过去一直统治这片土地的一族,在这宅邸的深处留下了能够操纵任何人的『温克特之毒』,我愿意把它让给你们国家。但条件是要减少卡罗利亚的征兵人数,而且还要慢慢放年轻人回国(因为我无法忍受百姓为了你们国家的战争失去性)」。最后毒药交给了大西马隆,芙琳成功地完成交易。

  就在此时,意外迷失在这里,身上戴着刻有温克持家徽章魔石的我们,为了隐藏身分而自称是温克特家的后裔。我戴的魔石镶边与徽章的一模一样,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那是逃到西边,成了魔族的冯温克特家的苏珊娜·茱莉亚曾经拥有的东西。

  于是芙琳·基尔彼特打了这个主意。

  只有流着温克特家族血统的人才能操纵中了稀有毒物的人类。只要把这个男人交给大西马隆,他们就能更容易操纵那个身为钥匙的人物了。一旦这项交易成功,就能够让更多卡罗利亚的年轻人回国。

  撇开那种想法是对是错不说,她的策划并没有错,真正失误的是大西马隆军队。

  因为他们锁定的两名目标,其中一名呈现假死状态,另一名则下落不明。肯拉德虽然只身中邪恶的毒箭,却因此失去左臂,甚至还遭遇爆炸意外……

  「可恶!」

  我用力捶打有着美丽木纹的桌子。

  那只手臂确实是肯拉德的,只是我不明白在真魔国被砍断的手臂怎么会落在小西马隆的手里。而且更让我疑惑的是,既然那是「错误的钥匙」,为什么肯拉德还会被盯上呢?

  而且——

  肯拉德……你还活着吧?

  你会活着回到我身边吧?

  我不知不觉把张得大大的手掌覆盖住我的双眼。然后再把手指一根根放开,将迟钝的右手从我的脸上挪走。

  当我把吸进肺里的空气慢慢吐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沃尔夫拉姆失落的模样。其实他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在众人面前失控哭喊的。

  「没错。」

  卡罗利亚的女主人把自己的右手掐在喉咙上,露出想勒住自己脖子的表情。

  「……我想利用你们,想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出卖你们。」

  此时,冯雷比费鲁特卿的剑随即发出铿锵的声音,剑身也出鞘了好几公分。要是我在这个时候点头,他可能会立刻杀了这个女人。其实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想必他是认真的,只不过——

  「别这样,沃尔夫,我并不希望你那么做。芙琳也……这等以后再解决。」

  「可是!」

  「这都要怪那个盒子!」

  我说出这可恨的名词,打断她悲痛的声音。

  「要不是那个叫『风止』的盒子,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要不是人类……要不是大西马隆拿到那个凶器,肯拉德跟云特也不会被追杀,我们也不会迷失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问题是后面还有呢。」

  因为这个世界有四样绝不能触碰的东西。人类不知道自己的祖先为了封住那可怕的力量,曾经历过多么可怕的过程,及面临多么凄惨的历史,才能谨遵前人的遗愿。

  他们妄想得到强大的力量,并过度相信自己拥有操控的能力。

  结果连正确的钥匙都没到手,就急着想解放邪恶的力量。

  「要不是小西马隆那些白痴进行那种实验,这个国家也不会被破坏。他们手上的盒子叫什么来着?有『风止』跟……」

  「『地涯』。」

  村田用冷淡的声音回答。

  「没错,『地涯』,还有它,还有『地涯』。」

  这时的我好像舔到强劲的薄荷,刹那间太阳穴震了一下。接着冷淡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随即从我的嘴巴脱口而出:

  「……那绝不能落在愚蠢的人类手上……只有我们才适合得到它。」

  「哎呀!」

  友人发出一声极不搭轧,但却效果十足的回应。

  「你的呼吸怎么这么急促啊,是『茫』了吗?」

  「咦?什、什么啊?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此刻的我又变回软弱的菜鸟陛下,而且还难为情地拨弄着浏海。

  「我哪有茫!你明知道我是完全禁烟禁酒主义者的。」

  「我不是说你喝醉酒,是你开始NATURALHIGH。」

  「别说是NATURAL HIGH了,我连搭交通工具都不会晕呢!会晕船的是沃尔夫啦!」

  「是吗?那毕业旅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啊!反正我们县立学校的毕业旅行第一天几乎都是坐巴士一整天,不像你们贵族私立学校是搭飞机……所——以——咦?现在不是讨论交通工具的时候吧?言归正传,我们要讨论的是盒子啦!盒子——」

  「想不到你这个窝囊废难得会提出不错的意见。」

  看到沃尔夫拉姆的右手离开他的剑,我打从心底松了口气。我当然了解他恨芙琳的心情,可是我不能让当时不在场的他因私人的感情而动用私刑。

  「盒子绝不能落在人类手里,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可是你说该怎么办呢?要趁大西马隆还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以前攻击他们吗?反正明天所有的海上战力就能集结起来,虽说没有全副武装,但登陆抢滩小组可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士兵。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从头教你怎么指挥军队。」

  「你要教我?啊,不是啦!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是说你靠不住,我完全没那个意思!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发动战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想开战。」

  你也别在这时候那么大声咂舌嘛!

  「我那个……呃——跑、攻、守、淘汰赛!世界选拔赛?」

  「是『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啦!」

  「对,只要得到那个天下武的冠军,我想大西马隆应该会把盒子给我们吧。」

  众人异口同声地发出「啊?』跟「咦!?」的声音,凑在一起变成听起来令人啼笑皆非的「阿姨」。

  「把盒子送给冠军——!?」

  「……感谢大家这么有默契的吐槽,辛苦辛苦。」

  「你是说真的吗?有利!?有必要特地这么花时间吗?其实只要发动突袭硬抢过来就可以,不是吗?」

  「等一下,现在的卡罗利亚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挑选什么优秀的选手!而且,我不是把以往的情况都告诉你们了吗?想得到冠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

  「你们两个不要同时说话啦!」

  这时候只有村田笑眯眯地不说话。我调整好呼吸后说:

  「你们冷静点。首先是你,沃尔夫,既然我已经说过我绝不开战了,那我就绝对不会那么做。然后是芙琳,参加奥运比赛是有其意义的,而且就算我们没有得到冠军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是吗?即使你说找不到什么优秀的选手,你也不能弃权。」

  「参加比赛有其意义,这我倒是头一次听到。」

  芙琳把手贴在额头上,并试着低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我不是说过,就算快马加鞭赶到也都要花上二十天的时间。就算现在准备就绪立刻出发,也赶不上登记截止曰啊!」

  「你说的快马加鞭是利用陆路对吧?」

  「没错。」

  这时候我有点骄傲的说:

  「那如果从海路呢?我们不是有艘都加尔德的高速艇吗?」

  都加尔德的高速艇以三倍的速度移动着(与自家公司产品比较)。

  由于它那涂着鲜红色的船腹,以及在第二次中央茶海战时曾染上敌人鲜血的英姿,让人们以敬畏的心情称呼它为「红色海星」。我们都加尔德一族代代都是擅长海战的勇士,而这就要从古时候第一代都加尔德卿敏戴尔亲自出征讨伐北方海盗的事开始说起……

  就这样,对方讲了一长串有关都加尔德一族的历史。

  高速艇的升降口处钉着一块金色的牌子,上面刻有字体细微的文章。我一面指一面念,要是国内的书籍都像这样就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艘船竟然叫做『红色海星』。」

  「感觉好像夏亚(注:『机动战士钢弹』的主角之一——夏亚的外号是『红色彗星』)哦。」

  「你在说谁?又是德国的选手吗?」

  我这个足球白痴说的话让村田顿时变成八字眉,觉得跟我说不下去的他只是一迳挥着左手。别瞧不起人了你!我好歹也听过德国足球联赛跟意大利足球联赛的Serie A呢。

  说到以三倍速度在海面行驶是什么感觉,我眼前立刻浮现录影机以三倍速播放影像的画面。景色以极快的速度从眼前滑过,还有大海、波浪、天空、云朵、海鸥与海藻。由于我们会绕行大陆的南岸,搭普通船只的话得花上十五天。可是这不愧是「红色海星」,据说只要五天就可以抵达。

  「五天太慢了,四天内就要抵达!」

  舰长都加尔德希克斯二世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

  「……那五天也可以啦……」

  虽然我很想体验看看企业号遇到危机的状况。也就是「舰长,再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的!」、「推进装置要多久才能修好!?」、「要五个小时!」、「太慢了,三十分钟就要修好!」之类的状况。但现实中的我根本无法像毕凯舰长(注:美国影集「星舰谜航记」中的角色)那样,而且也懦弱到不像个国王。

  为了张罗出海的事情而手忙脚乱的我们,将于隔天早上从基尔彼特商港出发。

  在有第三者在场的地方只能戴着面具的我,被早起的小孩拦下询问,不一会儿就被小小的领民们团团围住。这几天我一直扮演着好领主的角色,积极地接见人民。

  「诺曼领主您要去哪里?」

  「我们再也见不到您了吗?」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才刚历经一场莫名其妙、事出突然的可怕灾害。一旦得知领导人将离开这块土地,会心生畏惧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卡罗利亚人民已经有十年不曾见过诺曼·基尔彼特了。好不容易现身的领主,却又说要带夫人出海,想必只会让他们更加不安。被天气冻红的小手本来想抓我的衣服,却又连忙缩了回去。

  可能是小孩子觉得领主这么伟大的人是不可以轻易触碰而有所顾忌吧。

  「请不要走,诺曼领主~」

  「您不会不回来了吧?」

  「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只能这么回答的我,觉得心情好复杂。

  因为真正的诺曼·基尔彼特再也不会回来这块土地。他已经躺在冰冷的坟墓里,或者在天国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现在戴着银色面具的,不是从小因恶疾而脸上有着痘疤的领主,而是距离这里有好几天船程之遥,远在海洋另一头的魔族之国的菜鸟魔王。

  这时我觉得自己所撒的这个天大的谎言正在蹂躏孩子们纯真的心。

  其实你们被骗了!都被我骗了!请不要用如此纯真的眼神看着我。在你们眼前的并不是真正的诺曼·基尔彼特!可是那些孩子跟他们的双亲,却始终相信我这个来历不明的怪人是他们的领主,还把自己的土地跟生活,都交给一个陌生人全权处置。

  「这位大哥哥啊!」

  准备爬上舷梯的村田正回头对着小领民们说道。他的声音从上面飘了下来。

  「将代表卡罗利亚跟大西马隆战斗哦!」

  「战斗?是要打仗吗?」

  「不是的,不是打仗。是运动……嗯——应该说是比赛。他将参加『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那可是很了不起的哦——!到时候还会说『赌上卡罗利亚的名誉』这种话呢!」

  孩子们的眼神顿时闪闪发亮。

  「要代表这个国家比赛?」

  「因为诺曼大人是领主,所以是卡罗利亚最厉害的人吗?」

  「没错,要跟其他朋友说哦!说他即将参加天下第一武斗会。」

  「拜托,别那么夸张啦。」

  「我的愤怒可是像烈火一样猛烈哦!只不过你似乎还是无法压抑你对我的自卑情结与情感。」

  「什、什么跟什么啊?什么自卑情结与情感!?而且你说无法压抑是什么意思!?」

  「还好当时懂得利用激将法推你一把,让你成功地向我求婚,否则我到现在还处于单恋呢!这是顺便一提啦。」

  他把赏我巴掌的手插在腰际,自信满满地摆起架子说话。

  「这是令人怀念的古老魔族的做法,以现在的说法就是『反向求婚』。」

  「反向球根?」(注:「求婚」与「球根」的日文发音相同)

  那是啥咪东东啊?是春天过后把开过花的球根挖起来,等隔年再种的作业吗?还是我老爸最爱的三人偶像团体解散前的最后一支单曲?

  「什么啊?涩谷,原来你是藉着酒意向人家告白的吗?」

  「才、才不是呢!」

  「反正结局圆满就好啦。倒是你竟然会说出舍不得地位这些话,令我满在意的。看来你已经对权力产生欲望了,不过涩谷……」

  「哇!」

  他像眼科医生在做一开始的诊察般,突然把我的眼皮往外翻。

  「你并不像是会对那种事物很执着的人啊。」

  「干嘛又说这种像精神分析医生说的话啦!」

  「现在正是问个清楚的好时机。村田,你到底是什么人?」

  约札克用感到过意不去的软调语气想要解释。

  「陛下,其实这位是……」

  「不好意思!」

  我突然打断他的话。

  「我想听他本人说。」

  「既然这样,我们得换个地方说话才行。」

  历经连续三次的冲击之后,船速突然急遽变慢。塞兹莫亚从舰桥走出来,用双手围着嘴巴说:

  「请各位进船舱去!动作要快!」

  沃尔夫拉姆一面问道:「是巨型鱿鱼出现了吗!?」一面拔剑。他怎么会这么开心?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吗?」

  「不是的,陛下。您看到前方那个东西了吗?」

  在约札克所指的前方,看得见远方大陆上露出的岩石表面。而黄色的布在我们前面不断飘荡,并且慢慢接近我们。

  「是海岸警备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可是受到本国的正式邀请哦!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非得进到船舱不可呢?」

  这时红色海星几乎整个停了下来。

  约札克喜孜孜地推着我跟村田的肩膀说:

  「会被派遣到这种海域上执勤的,大多数都是个性暴躁的家伙。要是两位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可是会被真王陛下大卸八块的。不过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只是小争执而已,不会引起什么麻烦啦。」

  为了避免惹上什么麻烦,只好先听从他的忠告。于是我用脚推开船舱的门,接着拉住沃尔夫拉姆的袖子。

  「沃尔夫拉姆。」

  「走吧。」

  他轻轻摇着头。

  「我不打算进去。」

  「咦……」

  我还没有时间听听他的理由,便被推进门内,接着门就被关上了。

  「什么嘛!明明自己也弱不禁风。」

  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个人逃难的我,轻轻踹了一下舱门。要是肯拉德在的话,三男说什么也会待在室内的。如果肯拉德在的话啦!

  「他是冯比雷费鲁特卿吗?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弱不禁风!」

  「你又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话了。那家伙曾一度是我的手下败将耶!只不过后来是平手啦。」

  「搞不好他只是太过大意哦,嘿咻!」

  他把椅子跟桌子抵在木门的后面,可能是想弄个简单的挡墙吧。

  「等一下!村田,你把门挡死的话,沃尔夫拉姆他们不就无法逃进来了?」

  「他们不会躲避的,只会死守在外面。」

  「死、死守?未免太夸张了吧?」

  「对方只是海岸警备队而已,这次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不过站在窗边窥视外头情况的村田,却叹了好长一口气。

  「涩谷,你要早点学会习惯被人保护这种事。」

  此时我终于了解摘下有色隐形眼镜的他,是个跟我一样有着日本人DNA、有着黑眼睛的人物。而他视力不佳的裸眼,的确闪着过去曾在哪里看过的光芒。

  「……你全都知道了?」

  我忽然觉得这个跟我同年的友人成熟得令人觉得可怕。在他瞳孔的虹彩深处闪着阴沉的光芒,让人无法避开他的视线。被他像针刺般的视线盯住,一股麻意随即从腰骨附近整个往上窜升。

  「你全部知道却隐瞒不说?」

  「好了!」

  神色略显紧张的村田用右手盖住我的双眼。

  「这样很危险,你还无法控制自己呢」』

  「你在说什么……」

  「就是魔力。我跟你的关系非常特殊,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将能成为强力的武器。只不过这就像一把双刃剑,一旦出现任何闪失,就会发生可怕的惨剧。还记得在基尔彼特宅邸你差点失控那件事吗?那时候也相当危险呢。」

  「放手!」

  我连忙将盖在脸上的手挥开。虽然只是一下子,但白天的亮眼光线还是剌得我眼睛睁不开。

  「你、你说的特殊关系是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国二、国三都同班的同学吗!?除此之外……刚刚你还说……在我们还没成为人形以前曾在一起过,还有你曾经见过肯拉德……那是真的吗?你说的全部是真的吗?」

  「是真的,或许你不相信。不过我跟你……正确而言,应该是我跟魔王有着特殊的关系。因为我对拥有强大力量的国王有着辅助的作用,因此才存在于世上。只是涩谷你对魔力的使用还不是很熟练,如果随便跟我感应的话,魔力将会失控。」

  船身虽然没在晃动,但是我却一时无法顺利地把话说出来。

  「呃,那个——以电玩来形容的话,是类似合体招术或组合之类的吗?」

  「你挺会形容的嘛!」

  虽然稍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但现在不是感到高兴的时候。

  原来村田早就知道我是魔王这件事。假如他只是碰巧因为我的关系,而倒楣地漂流到异世界,照理说应该不会知道这个真相才对。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脑子还不够冷静的关系……总觉得你的说法好像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一样,而且听起来就好像是『我不是人类而是魔族哦!总而言之,你在日本的同学村田健,其实是真魔国的人!』。」

  「已经很接近了!」

  他缓缓把双手叉在胸前,并将背靠着墙。他的一半身体刚好靠在窗棂旁,因此遮住了一些阳光。

  「……你到底是谁?」

  因为逆光的关系,我眼中的他变成一团黑影。

  「你到底是谁?是村田吗?应该不是村田吧!你应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村田健吧!?因为魔族里没有人取这种名字。像沃尔夫拉姆是冯比雷费鲁特卿、肯拉德是伟拉卿、古恩达鲁是冯波尔特鲁卿、洁莉夫人是冯休匹兹梵谷卿、艾妮西娜是冯卡贝尼可夫卿、约札克的话……是克里耶。你呢?你到底是谁?应该不是村田吧?你的名字应该没那么日本味吧?」

  「我不是说过了,我是村田健,除此以外谁都不是。」

  「可是在真魔国,没有人叫那种名字!」

  「既然如此,那你又是谁?」

  被他这么一反问,我竟一时语塞。

  「陛下,你不是涩谷有利吗?在满十六岁以前,一直是生活在地球上的日本高中生,那个爱打棒球的小鬼,不是吗?你不是那个拥有自己的棒球队,还身兼队长及捕手,而且还是西武队球迷的涩谷有利吗?就算被你追问我是谁,我回答『我就是我』,这个回答并没有错啊。其实我也在地球活了十六年。我身为过度忙于工作,一整天鲜少见面但极为平凡的父母的儿子,并且以极普通的日本人身分活到现在。由于学区不同的关系,所以我们念的小学并不一样,不过中学时我们曾经同班过吧?从我生下来就一直用村田健这个名字,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中间名或洗礼名。这十六年来我一直都在你附近哟!我们呼吸同样的空气,在同样的世界成长。还想再多听一些吗?像是常去的书店,便利超商、为了走捷径而经过的公园也都一样哟!像小六只上过一学期的补习班,以及补习班下课后绕去的拉面店也一样哟!这样够了吗?不晓得我这么说你是否明白呢?现在就算你问我到底是谁,我也只能回答你『我就是我』!」

  「可是你……」

  我的语调突然变尖锐。总觉得脚底下的地板似乎不见了,自己将一直沉到深海底下。

  「……你不是有说过什么仙人掌跟旅行的事情吗……虽然这十六年来我们呼吸同样的空气,可是你却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你讲的这些话是普通高中生无法想像,也根本不会去思考的事情!」

  「嗯,那是因为我多少还记得一些出生前的事情。」

  「……连肯拉德的事也记得?」

  「是的。」

  他是把我的灵魂护送到地球,还帮我取名字的男人,可是现在却不在我身边。他让我担心不已,却还是不见人影。

  「他抱着你的灵魂前往地球,小心翼翼地保护你并四处旅行,直到决定让你在哪里出生为止。至于我的保护者虽然是个调皮爱玩的医生,不过他把对地球一无所知的伟拉卿带在身边,也教了他不少事。而且因为你还被难缠的追兵追杀,因此还得想尽办法逃出那些家伙的魔掌呢。」

  「追兵?」

  「嗯,因为你的灵魂将转世成下一任魔王。」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记住出生以前的事呢?虽然我曾在电视上看过婴儿保有自己在肚子里的记忆,不过他说的可是发生在这世上之前的事情。别说是胎儿了,根本连卵子、精子都没有,是尚未存在世上时的记忆。

  「照理说一般人不可能有那些记忆的。」

  「没错,因为会被消除。像是前世拥有这个灵魂所有者的记忆,都会被封印在灵魂的沟渠里。无论哪个灵魂都没有例外,虽然那里一直累积着从古至今每『一世』的记忆,但那扇门平常是不会开启的,因为那只会对人生造成妨碍。一般人只要把在新的『一世』中学习到的事物当成知识活用就行了,但是我不同。」

  自称是村田的这个家伙,眯起他其中一只黑眼睛。

  「……我记得很清楚,根本就忘不了,而且也不能忘。」

  「记,记得什么?你是说——比前世更早的事吗?」

  「对,连更早的事情也得记得。很久……没错,很久很久以前。」

  「咦?对不起,我不是很了耶……」

  老实说我听不太懂他的说明。他竟然对之前生活过的时代有记忆?那不就像女生常常聊得很起劲的占卜吗?譬如说「我的前世是战国将军的公主」之类的。这其中一定有人是哪里的千金大小姐,也一定有人是外国的公主。像全日本就有好几个人的前世是玛丽皇后,全世界也有好几百个人是拿破仑投胎转世。要是有人谦虚地说自己是石头,应该还会提升别人对他的好感度。

  不过,我身边倒是没有人提到比前世更早之前的事。虽然这种感觉很像在看介绍超能力的节目,不过光是回溯两、三代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而你说的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

  「村田,那个……你说很久以前是五百年前吗?」

  「应该更久吧。」

  「那就是八百年、一千年前左右?」

  「不,我想应该是四千年前左右。」

  「不会吧?那中国四千年的历史你全都记得罗?」

  「涩谷——」

  他发出像是吃惊又像是接受我这种说法的声音。

  「我在这四千年里不曾当过中国人哟。」

  「你不在中国的话,那是在哪里?你在全世界浪迹天涯吗?」

  「嗯,的确去过很多地方。不过我上一世是居住在香港的女性,上上一世则是法国的军医。至于在更之前的身分……呃——因为他过于早逝,所以连职业也没有,应该是还不到十岁就意外身亡了……你别一幅快哭出来的样子啦!」

  我无意间开始想像他的情况,不禁悲从中来。

  「因、因为你才十岁就……那太可怜了……你应该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吧?」

  「给我等一下,死的又不是我。」

  村田松开抱在胸前的手臂,握着拳头往自己的左胸「咚」地敲了下去。

  「是这个灵魂的前前前所有者!」

  我讶异到连合上嘴巴都忘记了。有谁能理解这么劲爆的说法啊?光是前世跟灵魂之说就让我举双手投降了,他现在还说英年早逝的并非他本身,而是灵魂的所有者。难道前前前前世的他不是他吗?要把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硬当成是自己的,那样的生活不可能过得快乐吧?

  「我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你更容易明白呢?譬如说,你会记得好几十部电影的内容,是因为你把片中主角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天哪!第一次世界大战好可怕哦;那个铁路工程师是个有着漂亮太太的幸福家伙;幸好现在研发出最佳的治疗法;连小孩都很憧憬十字军东征吧……之类的,就像这样,你会记得各种以不同时代为背景的长篇电影里的主角所遭遇的故事。然而无论是痛苦或辛酸,都不是现在的我曾亲身体验过的。就算拥有四千年的记忆,我也才活了十六年而已。虽然曾经为他人的不幸感到悲伤,也曾因为悲伤的故事而哭泣,但都不能跟发生在自己人生的事情相提并论吧。喂喂喂——涩谷——?」

  「啊……」

  我不该问他到底是谁,而是该问拥有前世记忆的人都是用这种方式说话的吗?村田实在是有够理性。还有什么十字军东征,那到底是发生在哪个世纪的事啊?我真恨自己的世界史居然不及格。

  「不过四千年也称得上是古时候呢!记得『埃及艳后』这部电影吗?」

  「我看过伊丽莎白·泰勒主演的那部。不过在真正的埃及艳后还活着的时代,这个灵魂的所有者可是身处于魔族的土地上呢。」

  「在真魔国!?他在真魔国!?」

  「好像是吧。那个时候国名还没……」

  村田稍微思考了一下,彷佛在回想老连续剧的相关情节似的。

  「是吗?果然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啊。」

  这感觉……真的好奇妙。

  当初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挨过可恶的美式足球员的铁爪功,因此以往累积过的语言才会从灵魂的沟渠中出现,此时我才得知原来我灵魂的前所有者的确曾经出现在真魔国。在我还不是涩谷有利的时候,就已经以魔族的身分在那个国家生活过了。

  当我忘记那些事情而在曰本生活的这十六年间,我交了好几十个朋友。而其中最要好的一个,竟然跟我坦承自己也有真魔国的记忆。

  「真的是好微妙、好奇怪的感觉。不管在曰本还是这里,都有个如此密不可分的朋友…

  「也难怪你有那种感觉,其实我刚开始也很迷惑。当我知道这一世终于有人可以跟我分享秘密的时候,我感到既高兴又害怕。毕竟我已经将它密而不宣很久了,要是我在小时候提起自己保有前世的记忆,只怕没人会相信,因此我一直没说出来。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我也曾担心你将来不知是否会发现这件事,而且我万万没想到伟拉卿护送来地球的灵魂,就生活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因为我们分别在香港跟波士顿出生,就算在曰本生活,范围由北到南也算满大的。跟我拥有共同秘密的人物就近在眼前,真的是很奇妙。不过那也是因为……」

  原来如此,村田是在香港出生的。听说他父母都是曰本人啦。

  在得知如此深具冲击性的真相之后,即使现在不是晚上,但我的意识这是逐渐朦胧。总觉得好累好困,彷佛想从现实生活逃到梦境似的。

  「我背负着协助第二十七代魔王陛下的重要使命。」

  「……使命?这么说村田你会协助我罗?」

  「只要能力所及,我当然欣然答应。因为我将被称呼为大贤者那段时期的庞大记忆累积起来,就是为了要帮助你。」

  「原来如此,大贤……」

  我明明不曾进食过任何食物,喉头却堵着圆形的团块。我用力咳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发现那是空气。原来是我过于吃惊,忘了把吸进去的空气吐出来,导致气管被口水呛到而引起鼻子痛。

  「……贤……你说你是大贤者?」

  「涩谷你没事吧?要不要拿水给你喝?」

  我想起来了。

  我曾在初次造访的魔族城堡——血盟城里看过他的肖像画。

  拥有双黑的大贤者,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跟真王平起平坐的人。若是没有他,魔族会因此被创世主打败,失去土地与国家而四处流浪。

  在有着跟沃尔夫拉姆一样美丽睑孔的年青国王肖像几步之遥的后面,挂着一幅表情沉稳的东洋人画像。他的知性胜过外在,只有黑发黑眼这点跟我一样。

  「你是那个,大贤……咳咳……者……大人!?」

  「不是啦,现在的我单纯只是村田健。」

  当约札克称呼他为上人的时候,我就该发现他是个身分崇高的人物。只是「上人」对我这个国文成绩不怎么样的棒球小子来说,根本是听都没听过的名词。如果没有标上注音只怕我还不会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写,甚至连怎么用都不会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我以外,大家早就得知他的存在,而且面对这个救国英雄、建国之父(母?)的双黑大贤者,连前王子殿下也不敢顶撞他。可见那任性的家伙之所以对我乱发脾气,是因为村田过于伟大,使得他不得不找我当出气筒吧。

  「那、那、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之,从现在起我就用『大人』称呼你吧,村田大人。」

  「别这样啦,我又没做什么事!只不过拥有那个人的记忆而已!」

  「……可是,这表示你远比我还了解这个世界,对吧?」

  「也没有那么『远』啦。对我来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体验,像魔族与人类之间的关系,也跟以往的时代有着极大的变化。就算语言再怎么精通、知识再怎么丰富,对村田健来说也是未知的场所呢。」

  「可是你一直在骗我……」

  「我哪有!」

  「因为你都不跟我说啊!像刚开始你语言能沟通的时候,还用自己会说德语当藉口。在芙琳那儿遇到美式足球员的时候,你也利用误会随便蒙混过去……那些全都是在骗我,对吧?你明知道真相还若无其事地对我说谎。」

  我整个人滑坐了下来,并靠在椅脚边,此时稍具重量的木板让舱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而且不只在这个世界是这样,连在曰本的高中生活也是。还有你周休二曰陪我打棒球、带我去看海豚,甚至找我去海边打工的时候也是,其实你老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了,对不对?可是当我在海豚泳池溺水的时候,你却假装好像很担心我的样子。」

  「我是真的担心你!」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你能够了解我去了什么地方、遭遇到什么事吗?那感觉很像漂流到海边的墙壁呢!啊!可恶,我已经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听我说!我真的很担心你!虽说我知道你是魔族的一员,但过去我一直无法跟你一起移动。不,正因为你是未来的国王,我才更担心你是否平安抵达。」

  「少来了,我听你在盖!」

  从一直以来当他是普通友人的口中,听到这么特殊的单字,也难怪我会无法置信。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比经过星际之旅来到这个世界,得知整个状况的那时候还要震撼。

  被从未见过的美形外国人团团包围,还被告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魔王」,这种冲击简直比做恶梦还要强烈。但是我后来之所以能够接受那种事,是因为那些并不是我的曰常生活。因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跟我过去成长的世界不一样,所以我就把它当成是另一件全新的事实来整理自己的心情。

  然而这次面对的却是直到昨天还是朋友的人,现在却突然跟我说什么魔王啦、贤者啦有的没的。前一秒还是我国中同学的村田,忽然间却成了救国大英雄。

  这教人很难相信。这跟调适接受新的事实,并且以平常心看待的感觉不一样。

  我一直当他是朋友的那个人,竟然一直在欺骗我。

  「我并不想欺骗你,只是没说出来。因为我说不出口嘛!」

  「那就是在欺骗我!不过那也难怪,因为你可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贤者大人呢!无论是魔族或人类……就连那盒子的事情,你也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你应该比十五岁以前对超自然或灵异现象都没兴趣,连SF、奇幻故事或宗教之类的书碰都不碰的我还要……更加了若指掌才对!可是……可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涩谷。」

  我对略显焦急的村田挥着左手,并低垂着头。因为觉得自己超丢脸的,所以根本没力气好好坐着。

  「算了啦!也没什么,现在生气也没什么用。只是我一直在担心你,我以为村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不知道黑发黑眼的曰本人在这里很危险……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村田只能靠我了……我得设法保护他等等,简直就像个白痴一样。其实根本不是像白痴,而是根本就是白痴……可恶,我真的是头壳坏去了……很好笑吧?」

  「我不会笑的,我还很感谢你呢。」

  此时的我好想哭。要不是因为太过疲累,否则过去的我早就嚎啕大哭了。甚至把盘子啊、书啊、枕头什么的,全都拿起来丢,抓到什么就丢什么。

  我为只有自己在演的独角戏而感到丢脸,也很想边骂「王八蛋」边跑出去。我希望能跑多远是多远,不想再跟村田见面。我为了不让他发现这里不是地球而拼命找藉口圆谎,还有急着隐瞒自己的地位与立场的模样,不知看在那家伙的眼里会是什么样的闹剧?

  他会怎么嘲笑我?

  「我怎么可能笑你,我很感谢你哟。我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觉得『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好的人?』一直无法跟你坦白的我,真的觉得很内疚。我还想过『或许不让你知道会比较好』。如果可以维持以前的模式,不必跑到你面前跟你说清楚,或者在不让你发现真相的情况下解决事情……那样可能会比较好。」

  我心不在焉地把视线飘到窗外,那里似乎发生了约札克所谓的「小争执」。虽然还没有到拔剑相向的地步,但气氛也称不上和谐。

  「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我没有信心。在我的灵魂转世到地球之前历经了相当长的时间。跟前世是真魔国的女性的你比起来,我投胎转世了好几次。当我诞生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国家时,我曾找人坦白过好几次,说我有前世的记忆,甚至还有二千多年前的异世界记忆。」

  「……结果呢?」

  他笑中带着叹息。

  「当然是被当成神经病看待。」

  二千年前的风气果然很保守。要是在几百年前的话,应该会被当成神明尊敬才对。不过如果太超乎常理的话,相信人们也是无法想像的。譬如说从公共厕所漂流到这个世界的这种事,要不是我本身就是这种稀有经验的过来人,否则我还真的很难相信。

  「最惨的时候还曾被当成恶魔呢!我真的被那些人彻底打败了,因为我差点就被施以烙刑。」

  「烙、烙刑……」

  「总之呢,在有过好几次那样的经验之后,我发现说实话并不是个聪明的做法。因此我没有对任何人、自己的父母,甚至是朋友坦承这件事。就连你也一样……因为我很犹豫……到底该不该说,直到今天以前我都还是这么想。但如果在最后,要是你……要是涩谷主动跟我说的话,我就会把它当成一个契机也向你坦白。」

  说什么啊?

  「我很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但遗憾的是你都没开口。」

  「说什么?难不成是把我在异世界旅行的事公开?我哪可能跟曰本的朋友说『从今天起我就是魔王』这种蠢话啊!?一般人铁定不会相信吧?啊……」

  「没错,的确很蠢。一般人是不会相信的。」

  对喔。

  我自己也没跟村田说。村田也跟我抱持同样的理由而不敢对我说明,毕竟谁都不愿意被自己的亲朋好友当成怪人。这时我的后脑勺摩擦着背靠的椅脚,然后慢慢屈膝,短短地吆喝一声后站了起来。

  原来我们心里想的跟害怕的事情是一样的。

  「毕竟我们才十六岁呢。」

  「就是啊。」

  「去!」

  「干嘛啦!」

  我开玩笑地用肩膀轻轻撞着村田,他也用单手以同样的力道还击。

  而且是撞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是青春校园电影的话,这时一定会看到一群男人抱在一起,也就是所谓的拥抱。不过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不需要那么小题大作,因为我们是曰本人。

  「……想不到我竟然是魔王。」

  「嗯。」

  「我生在波士顿,长在曰本,用的是魔族的灵魂,成长是为了继承魔王这个位子。很好笑吧?」

  「是有一点。」

  「而且不管是历史还是经营学,该怎么说?帝王学吗?也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我知道的就只有棒球……只有棒球跟棒球的知识。而且别说是大学了,我连高中学业都念不好呢!没

  想到却突然变成一国一城之主,还必须治理成千上万的国民。够扯了吧?」

  「你说的没错——」

  「那你自己呢?」

  村田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希望让像我这种只看运动杂志跟漫画的现代高中生能够理解。我们一面「说的也是」、「好惨哦」地回应,一面像在便利商店前闲聊似地互相安慰。虽然后来演变成在比较谁比较不幸,但最后并没有分出胜负。

  因为对于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我们不觉得那是不幸。

  我现在正在跟地球的曰本好友谈论魔族的事情。两人都觉得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就像连续剧一样。我在国二开学典礼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跟村田有这样的关系。不知不觉胸口感到一股暖流,循着血管传到指尖。出现一个能够无所不谈的人,那种有人作伴的感觉温暖我整个身体。

  不过同时也切断我最后一条仅存的退路。

  「……不过这都是现实呢。」

  「嗯?」

  「我终于有了这些事情都是事实的感觉。」

  过去,我在陌生的地方遇见自己的伙伴,成为陌生国度的国王。若要说有什么证据的话,就是在我胸前摇晃的这颗狮子蓝魔石。要是我在地球的曰本某白色病房里被好几名医师团团围住,被诊断出我是在作梦,说我看到的是幻觉,我也没有拍胸脯保证一切都是真实的自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伙伴,在地球也有得知内情的朋友。

  这些事情的确是真的。

  而且是无庸置疑的。

  「看来再也不能当它是一场梦了……奇,怪?」

  玻璃窗外出现圆弧状的银光,那是钢铁的闪光。我能想像的情况只有一种,就是某人拔剑了。我连忙跑到窗边,看到连芙琳都已经出现在甲板上了。

  「不好了,好像起了什么争执耶!」

  「涩谷,你电玩打太多了啦,妖精是虚构的种族耶!」

  「啊?」

  这个世界有河童跟人鱼,却不存在妖精?

  看着表情呆滞的我,苦笑的村田也把声调放低。

  「你仔细看嘛!她们的耳朵又不是尖的。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知道吧?况且出现在魔幻故事或RPG里的妖精,他们不管在各方面都比人类优秀,不是吗?要是真有那样的种族,世界早就落在他们手里了。」

  「你讲这话很没礼貌耶!我是没听过什么妖——妖——妖星的家伙,但是我们魔族绝对不可能比他们差的!」

  身为真魔国超级精英家族的一份子,这种话会让他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然那对双胞眙是普通人类罗?如果是的话,未免也完美得太诡异了。」

  「嗯,那两个女孩的确不像是人类,应该是神……」

  就在高级知识份子——村田要教我新生字的时候——

  「大哥哥。」

  一回头,只见那两个女孩正手牵着手对我微笑。

  在我的眼神跟她们交会约三秒钟后,又急急忙忙回到讨论的内容。

  「她们刚刚喊我大哥哥耶!?」

  而且语尾似乎还加了心型符号。谁啊?谁是她们的大哥哥!?村田家的长男先悠哉地洗刷了他的嫌疑。

  「我可是独生子哦——』

  「我只有一个哥哥。」

  「我有两个哥哥……难不成有利!这次换成私生妹啦!?」

  「你可别吓唬我啦!别忘了我现在是做超商抢匪的打扮哦,有谁能透过防风眼镜认出失散多年的哥哥啊?我倒觉得搞不好是你的母亲洁莉夫人又跟新恋人……还记得吗,她不是说想生个女儿?」

  「难道连神族也惨遭母亲大人的……」

  身为老么的他没继续把话说下去。这时双胞胎女孩又对以半蹲的姿势战战兢兢讨论的我们喊:

  「大哥哥们。」

  一个甜甜的笑容。

  笑容二连发。

  「刚、刚刚她们喊大哥哥们耶!?」

  「是指我们三个是大哥哥吗!?」

  「某天在陌生的土地,突然有美少女对我叫大哥哥……」

  这种状况好耳熟。

  「我知道了!是妹妹的角色扮演游戏对吧!?可是我记得妹妹的角色是可以设定很多个啦,但大哥哥的角色能一下子设定三个吗……咦?」

  只见婚约者赏了我一个白眼,而我的同学则早已笑到没力。糟糕!难道我借哥哥的电玩这件事被发现了吗?

  「别讲那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好不好?哪可能发生那种非现实的事情啊!」

  「我倒是比较喜欢巫女的角色呢——」

  「……对不起……」

  「随便怎么样都好啦!三位少爷,我猜那两个人可能是在叫你们哟。」

  我们之中最冷静的,大概就是对妹妹并没有丝毫遐想的约札克。这对双胞胎似乎很有耐性,她们仍不断地对我们挥手。

  「你们好,大哥哥们。」

  由于说话的时间跟音质都一样,所以听起来简直像只有一个人在说话似的。

  「你、你们好。」

  沃尔夫拉姆在我耳边窃窃私语着:「别闹了!她们是神族,最好别跟她们扯上关系。」

  所谓的神族是指神明一族吗?那么这两个孩子就是神明罗?在大西马隆这块土地上,竟然会有少女般的神明坐在广场休息。那么如果是到附近的寿司店,大概也会有什么小鬼神明吧?虽然我是个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棒球小子,但是在神明面前也是会怀着敬畏之心的。

  「我只有在正月的时候会去庙里参拜,请原谅我香油钱捐得不多。」

  双胞胎神明嗤嗤地笑了起来,然后用她们独特的说话方式开口说话:

  「占卜?」

  「嗯?你是问我相不相信占卜吗?」

  右神明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我还以为她打算帮我看手相,但是她并没有看手掌,反而紧握我的大姆指。此时我胸闷的感觉转而加剧,而且后脑勺的血管跳动之快,让我以为我的心脏跑到脑部去了。我反射性地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即使拉扯到关节都快脱臼,仍然挣脱不开。

  「好痛!」

  我强忍住快从喉咙发出的惨叫声。想不到她的手那么细,握力却强得惊人。她完全没有考虑到我会不会痛苦,只是一迳地问道:

  「去天下武?」

  「你是问我会参赛吗?对,我是有那个打算,也一定会出赛的!」

  接着她们异口同声地接着发问:「优胜?」、「可能性?」、「希望?」,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感觉就像电影字幕一样,让人觉得厌烦。

  「真遗憾。」

  「怎么突然做出这种神谕啊!?这很触霉头耶~」

  「大哥哥们会受伤。」

  这不是更惨?

  双胞胎开心地互相凝视着对方并继续微笑着。她们的确美得像神,可是……我找不到可以形容得更贴切的言词。就算我皱着眉头想破脑袋,也无法弥补肚子里的墨水不够这件事。她们是乐于看见别人的不幸呢?还是没有把人当人看呢?

  左神明的深金色瞳孔,透过防风眼镜窥视我的眼睛。

  我暗忖已经露出马脚了?还是我早就被看穿了?

  「王?」

  「王?什么王?我不是全垒打王啦!要是光看我的脸跟大姆指就能知道我的打击率,那我一定会请你当我的打击教练!」

  「不是脸,是灵魂。」

  我急忙想把手指头抽回来,却被惊人的强劲力道抓住,根本拔不出来。

  「喂!」

  沃尔夫拉姆从旁抓住我的手,用传承自哥哥的冰冷眼神看着对方。

  「放手!」

  「你。」

  「你是这个人的随从?」

  在另一名神族的凝视下,前任王子殿下瞬间被吓了一跳。于是我开口回答:「他可不是会听从别人命令的家伙哟!」

  「你明明有当国王的资质。」

  「不管是前世还是更前世,你的灵魂都很尊贵。」

  「那当然,他本来就是王子……好痛,好痛!干嘛啦!沃尔夫拉姆,你很粗鲁……」

  我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这个身为前任国王之子且系出名门的纯正魔族,正用想杀了对方的眼神瞪着她们。不过他俊俏的侧脸还是浮现出有别于愤怒的情绪,可能是想起当初跟很糟糕的我邂逅的情景吧。

  少女们仍然笑个不停,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从刚才就一直冒出的冷汗,在我背后化成一条水流滴了下来。

  这么看来,这对让人直打寒颤的美丽双胞胎并不是什么神明。

  「真的哟!所有条件你全都具备呢!对吧?」

  「嗯,是真的哟!我们看得到你灵魂的前世哟!」

  「什么嘛你们!如果你们光用眼睛就看得到,那干嘛抓住我的手指啊?难不成你们想吃我豆腐……沃尔夫拉姆,你可别听信这两个性骚扰我的女生所说的话。这种占卜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的把戏,不管谁看到你都会说你是白马王子吧!只不过你会不会滑雪就很难说了。」

  基本上我也算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族,因此说得话毫无说服力。这种时候就需要双黑的大贤者出马,他一定能搞定这件事。

  「喔~原来如此——」

  哼了一小节「橄榄项链」(注:法国流行音乐奇才Paul Mauriat所创作的名曲「El bimbo」)之后,村田走到距离她们两三步远的地方。糟糕!他进入东京魔术鲁宾逊的模式了。

  「光看脸就能看出对方的灵魂啊——那很厉害耶!魔术鲁宾逊很嫉妒哦!」

  我想说BGM怎么还没停,原来是约札克吹着口哨接了下去。由于曲调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因此有些走调,但风格反而变得轻快得多。

  「对身为同行的我而言,如此神准的占卜我非得亲身体验不可。来吧!」

  他用力地对两人伸出下巴。

  「可不可以也说说我的前世?」

  「你……」

  周边顿时陷入漫长又沉重的沉默。少女们有点疑惑,她们紧握着对方的手。不久,右边的神族张开了嘴巴,不过原本那快乐的微笑却已消失不见了。

  「做学问的?」

  「噗——猜错。我前世是以『修女克丽丝汀的甜美陷阱』系列而闻名的AV女优。那再前一世呢?」

  「……记录者?」

  「噗——又猜错。再前一世我是第一次世界大战里的军医,而且遭遇十分凄惨。搞什么,全都猜错嘛——不过像你们这种美女双胞胎占卜师,的确能招揽到不少客人。」

  少女们透明白皙肌肤,此刻就像沾染到颜料般染成了朱红色,彼此互牵的手也微微颤抖着。可能是对刚刚尝到的失败感到很不是滋味吧。

  不过村田,你前世到底是做什么的啊?『甜美陷阱』又是什么?『甜美的陷阱』?

  美丽的双胞胎紧握着双手,就在她们准备摆出不符合自己形象的恶劣态度时,水花飞溅的喷水池后面,出现一名身穿他国军服的男人。

  「杰森、佛莱迪,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想忘也忘不了,十分不符合说话者年龄的沙哑声音。

  少女们因为听到有人喊叫自己名字,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马奇辛!」

  是耐杰尔·怀兹·马奇辛。

  小西马隆最烂的男人。

  「她们明明是双胞胎,怎么取名叫杰森跟佛莱迪……叫大炳跟小炳不是更好?」

  村田这次吐的槽还真是有点冷。

  6

  古蕾塔「啪哒」一声合上手上的书,将手抵在桌上撑着脸。

  在暖气发挥极大功能的室内,就连冰冷的石材都变得暖和舒适。

  「辞典好无聊哦。」

  「是吗?可是可以认识一些新的辞汇,会让人觉得很开心哟。」

  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把几根灰色的毛发丢进冒泡的苔绿色液体里。真不知道那是谁的毛发。

  「当我的外表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甚至还编纂了个人专用的辞典呢。不过很遗憾的是,因为这个国家并没有水栖一族特有方言的手册,所以一直无法进行关于梦幻骨鱼族的书面调查。」

  「骨鱼族!?」

  不管哪个世代的小孩都会对未知生物感兴趣。自己最爱的爸爸跟妈妈(不晓得谁是爸爸谁又是妈妈)尚未回国,整天都耗在这儿的古蕾塔一听到UMA(注:未知生物,Unidentified Mysterious Animal)这个名词,眼睛便顿时亮了起来。

  「哇塞!什么是骨鱼族啊!?」

  「跟骨飞族跟骨地族一样,都是以类似骨头的身体生存的水栖种族。如果在水边遇到它们,就算你朝它们呼叫,它们也不会有任何回应,就宛如尸体一样,虽然大家都那么认为,但是如果在没有人烟干扰的寂静海洋或湖泊里,它们可是会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呢。」

  古蕾塔俊逸的浓眉稍微皱了一下,在脑中拼命想像游来游去的骨头模样。

  「……应该不是某人吃剩的食物残渣吧?」

  「怎么可能!就算手艺再怎么高明的天才厨师,也无法让骨头那么活力充沛地到处游吧?由于它们是鲜少遇到的稀有生物,所以当地人都称之为『骨鱼仔』并把它们当成吉祥物。它们卷上海苔的模样可爱到无与伦比呢。」

  「骨鱼仔……」

  小女孩听得十分着迷。上面一定还附着了藤壶(注:一种甲壳类动物)吧。

  「试着了解它们固有的语言,与不同文化的种族进行交流是很快乐的事情哟。我记得当时编纂的辞典放在这里……啊!」

  倔强又知性的红发美女,具有人称「真魔国三大魔女」之魔力,并名列出现在孩子们梦里的女性排行第一名,红色恶魔兼全天候型的疯狂科学家——冯卡贝尼卡夫卿艾妮西娜,也有唯一令她感到不便的事情。

  那就是有点矮。

  出生之后就起码默念了三次:「我不需要钱(反正多的是),也不需要女人(自己就是女的),但我只希望能再长高一点」这句话,不过这是只有冯卡贝尼可夫卿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其实在大部分的场合里,都会有个高个儿的助手在,因此并不会感到特别困扰。如今为了拿置于高处的厚重皮革书籍,不小心让旁边的东西掉了下来,没想到她却用比外表看起来强过数十倍力道的手臂将它牢牢接住。

  「艾妮西娜你没事吧?」

  「嗯,没事。哎呀!这本是《紧急报告,有利陛下二十四字汇实录!》呢。」

  「那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把陛下出生地所使用的语言跟高等魔族语对照比较,藉由对陛下生长环境的了解进而更敬重陛下,所以才开始编写的。不过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国内……所以很遗憾只登记了二十四个字汇。」

  「我想看、我想看!给我看、给我看!」

  面对国家未来主人翁的少女苦苦哀求,红色恶魔并没有表示出不愿意的态度。

  「我才刚开始动工而已哦!好吧,那你想知道什么字汇?」

  艾妮西娜打开深蓝色的封面,接着内页就出现大小粗细都很独特又有个性的文字。根本不像是女性的笔迹,简直就像是暗号。要是有人收到以这种笔迹写成的情书,或许会误会是什么恶作剧的新写作法吧。

  「嗯——这个嘛,ㄏㄟㄌㄨ(注:HELL)!」

  「ㄏㄟㄌㄨ」

  「嗯,没错。因为有利常常说『ㄏㄟㄌㄨ』这个字。譬如说『ㄏㄟㄌㄨㄇㄣㄊㄜ(注:HELMET,安全帽)』啦、 『ㄏㄟㄌㄨㄆㄨㄇー(注:HELP

  ME,帮助我)』啦,还有『最近一直提起的ㄏㄟㄌㄨㄒー(注:HEALTHY,健康)思考』等等。」

  「……ㄏㄟㄌㄨ……啊,找到了!」

  古蕾塔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艾妮西娜那修剪整齐的海毒蜘蛛贝色指甲。她心想:「如果是男生的话,希望像有利那样;如果是女生的话,就希望像艾妮西娜。」

  这种人生规划还满危险的,实在不想推荐她这么做。

  「……ㄏㄟㄌㄨ……就是指地狱(注:HELL)呢。」

  「地狱?」

  「好像是。附带一提,『ㄒー』是海(注:SEA)的意思。也就是说,『ㄏㄟㄌㄨㄒー』是指地狱海。」

  「原来是地狱海啊~那有利住的地方还真可怕……咦?」

  拖着尾音的叫声与全速奔跑的脚步声,从长廊的另一端逐渐接近。

  「啊——!」

  只见冯克莱斯特卿云特阁下他那长及腰际的头发,以与地板呈平行摇摆的弧线跑了过去。不仅长袍的下摆整个往上卷,连大腿也全都露了出来。

  「猊下他!终于证实猊下回到真魔国了——!要举行连续七夜的庆祝会,还要吃到饱喝到倒!衣服都脱掉!非常精彩!今晚不需要分什么地位啊——!」

  还以为冯克莱斯特卿云特阁下会像风一样地从敞开的门口跑过去,哪晓得他脸色大变的一面大吼,一面冲过来。

  「等一下!这么一来不仅会超过预算,女性贵族也不会接受的!所以我不是说过别擅自决定还到处宣扬吗!」

  「……我想说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外面就闹哄哄的,原来是那些低级的男人疯了。这时得尽快让他们清醒过来才行,这也是我们这种有识之士所责无旁贷的。古蕾塔,麻烦你把耳朵捂起来。」

  「嗯。」

  艾妮西娜接着启动了「爆杀!魔动追击弹」。

  「真是『ㄏㄟㄌㄨ』

  「嗯,的确是地狱。」

  耐杰尔·怀兹·马奇辛是个让卡罗利亚变成人间炼狱的男人。

  小西马隆军队统一留着同样的发型与胡须,连那消瘦凹陷的白色脸颊与怎么看都像眯眯眼的单眼皮眼睛都一模一样。可能是整体印象太过强烈的关系,与其说他们给人勇猛精悍的感觉,我反而觉得他们更像锐利的凶器。虽然我曾替他取了一个推剪马尾的绰号,不过这时的我并不打算用那么可爱的名字来称呼他。

  「你这个推剪马尾,竟然还有脸站在我们面前!」

  糟糕,我还是说出来了。

  「我才在想说这是谁的声音呢。」

  这个依旧穿着小西马隆军服与披着胭脂色斗篷的男人,歪着他那张又添了不少伤痕的侧脸看着我。他应该在笑吧?竟然故意用压抑、缓慢又有压迫感的方式说话。

  「你是那个卡罗利亚的委任统治者诺曼·基尔彼特的客人,后来与勇敢的俘虏们一起自愿为我小西马隆王萨拉雷基陛下执行崇高的任务,然后又因为无法控制你那不知名的力量而下落不明的克鲁梭上校……对吧?」

  「你可以再简洁一点。」

  而且他的误会也太离谱了。

  虽然事情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但仍然像是昨天才刚发生过似的。要不是这个男人听从国王的命令进行实验,大陆西侧也不会遭受这么严重的打击。当时前任大西马隆的我们,与倒楣的囚犯们全被聚集在竞技场,而他则解放了最可怕的武器『地涯』。只是不晓得他是打哪儿弄来那个奇特的钥匙。

  也就是肯拉德的手臂。

  马奇辛眯着他的单眼皮确认我的伙伴。

  「……这次还多了魔族同行啊。那位副官大人以前曾照过面,至于那些不同类型的美形男倒是第一次见到呢。你们大家是一起来西马隆做轻松的观光之旅吗?」

  「什么——!?那才是我想问你的话呢,你把卡罗利亚跟大陆一大半的领土都纳入你的手中之后,就带着女儿出来做亲子之旅啊!?啊,令千金们并没有犯什么罪啦。」

  「女儿?」

  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男人站在美丽的双胞胎左边。

  「你说她们是我女儿?怎么可能,我只是替她们取名字而已。」

  「替她们取名字——!?」

  怎么这个世界的命名权都是属于父母以外的人吗?而且这对美少女双胞胎怎么会取名为杰森AND佛莱迪呢?她们长得这么美丽又可爱,该不会私底下是杀人无数的人魔姐妹花吧?

  「唔唔,幸、幸好——帮我取名的人并没有提议用『涩谷怪谈』这个名字——」

  「那我岂不差点就变成『村田斩』了吗?好险好险。」

  「……『斩』啊?对军人而言这名字相当不错呢。』

  沃尔夫拉姆略微发出赞叹声。你可别用在自己女儿身上哦!

  「这些人……」

  这时不知道是13号星期五的杰森,还是半夜鬼上床的佛莱迪挽着冷血男的手,看得我不禁想摆出大哥哥的架势告诉她们「别跟这种家伙太过亲近比较好」。可是我又考虑到搞不好她们也跟魔族一样,是外表跟实际年龄落差很大的种族,搞不好人家年纪比我大很多呢。加上我有生以来从没亲眼见过活生生的神明,所以凡事还是小心点的好。

  「这些人,去天下武。」

  「你是说他们要参赛吗?哎呀呀……真是令人太讶异了。」

  从他捋须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在祝我们比赛能勇猛闯关吧,感觉乱讨厌一把的。同样是颚须同盟一员的颚须海豹都比他更有人缘呢。

  「我不知道魔族国家也在邀请之列呢。还是说这位贵客虽然是异族,却代表卡罗利亚前来比赛呢?毕竟他们正忙着灾后重建,应该没时间参加比赛才对。」

  「……你还真敢说……还不都是你害的!」

  「是我害的?你是不是误会了啊?」

  他举起原本搭在少女肩上的手,然后将手掌面向天空,演讲动作准备就绪。

  「卡罗利亚本来就是小西马隆的领土之一,因此人民将自己完全奉献给小西马隆王萨拉雷基陛下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就是他们的命运,谁都无法违背上天注定的命运。搞不好他们反而觉得能替陛下尽点心力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呢。虽然现在我们藩属于元祖国西马隆,也就是大西马隆之下。但也只限于现在而已,我们两国迟早会统一,萨拉雷基国王也将成为一国之主。能够侍奉如此伟大的人物,心中的喜悦实在难以形容啊!」

  他已经『起肖』了。

  不过我们倒也从中得知另一个意外的事实。

  「也就是说,现在的小西马隆还不敢爬到大西马隆的头上罗?」

  马奇辛略略皱了一下眉头,同时牵动着脸颊上的伤痕。

  「由有才能与资质者统治人民乃人世之常。相信萨拉雷基国王统治大陆全土……不,统治全世界的曰子马上就会到来。这也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哦!克鲁梭上校大人。」

  冰箱男突然用不怀好意的敬称称呼我,而且透过防风眼镜凝视我的眼睛。

  「听说黑发黑眼的双黑是极为稀少的存在,在贵国也具有相当崇高的地位……上校,还有各位魔族人士,想不到你们还有如此闲情逸致远赴敌人的土地,当一个事不关己的异国代理人。难怪你们有能耐在之前的战争抵抗到底,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可能是我神经过敏的关系,总觉得自己右边的温度倏地变热,原来是前任王子殿下的体温正因为愤怒而升高。沃尔夫拉姆已经忍无可忍,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但他的右手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冷傲的声音说话,感觉就像在模仿他哥哥似的,把感情压抑地很好。

  「当时你几岁啊?人类。我看你应该是窝在肮脏的床上,裹着毛毯发抖吧?」

  「什么……当时我已经十五岁了……」

  「原来是菜鸟啊?话说回来,我记得曾在多尔马附近放过一名胆怯不已的菜鸟。可能是因为恐惧到失禁的关系,那个地方还弥漫了尿骚味,都快把人给薰死了呢。」

  「我可没去过多尔马!」

  「哼,我想说那种程度的小战争的确很适合懦弱的菜鸟初次上阵呢!还是你参加过战况激烈的克鲁诺德一战?但是不可能啊,我听哥哥说那场战争应该没有生还者。」

  马奇辛听到地名之后显得十分惊慌失措。我觉得这时的沃尔夫拉姆显得很可靠。

  「难不成你是亚尔德利诺一役的生还者!?这么说你年纪轻轻的……就成为路登贝尔克师团的一员吗……」

  「啊,经你这么一提,我也在亚尔德利诺待过。」

  「咦!?」

  站在众人身后的约札克爽快地举手说:

  「那是我所属师团发生的事情哦!哎呀——好怀念哦~当时的我还很年轻幼齿呢~」

  魔族外表的年龄就跟螃蟹料理一样可怕。拿推剪马尾跟约札克来比的话,约札克看起来比他年轻一轮左右。但那只是外表而已,其实他的年龄可是将近推剪马尾的三倍呢!像费洛蒙女王——洁莉夫人也是,她要是人类的话,应该是可以列入金氏纪录的老婆婆了。但是等你发现的时候早就大势已去,因为你已经被她姣好的身材与蛊惑的微笑所蒙骗,身心都为她神魂颠倒。像我就是个过来人。

  「原来这里最年轻的菜鸟是我啊。管他是小泥鳅或是河里的小鱼,反正都要等到春天才会露脸。」

  「不过真是太好了——我被这个小子弄伤的脸颊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马奇辛歪着嘴牵动了脸颊的伤痕。那是我伤的?

  「别开玩笑……」

  原本到喉咙的话被我咽了下去,而这男人突然开始露出恐惧的表情。只见推剪马尾抓着双胞胎的手,一溜烟地往前跑去。

  「那么各位,咱们会场见!」

  他活像在演时代剧一样,只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佛莱迪跟杰森则挥着小手跟我们道别。

  倒是我们全愣在原地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杂沓的动物蹄声往这里传了过来。

  「T字部位!」

  「嗯哞呼!嗯哞呼!嗯哞呼!嗯哞呼呼呼——!」

  此刻怒气冲冲的它螺纹槽型眼睛变成三角形,毛绒绒的卷毛也倒竖着,呼吸的声音也很急促。

  「搞什么,原来他怕羊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呢。」

  「羊啊……」

  即使同样有着冷酷的外表,有人对小动物是疼爱有加,但也有人对偶蹄类是异常害怕。要是把他们一起丢进动物园的亲子区,应该会有一场精彩的秀可看呢。

  芙琳在塞兹莫亚的陪伴下从喷水池后方出现。在看到我之后她露出安心的笑容,脚步也变成了小跑步。一直走到与我触手可及的距离时,她忽然露出担心的表情,用冰冷的手指摸着我的额头间:

  「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耶。」

  「嗯——?没什么啦!我没有怎么样啊!一定是这里太冷的关系,我的嘴唇有没有冻到发紫啊?」

  的确,从刚才都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我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明显恶化,但自从登陆以后就一直有类似感冒初期的症状,不管是胸口还是头都觉得很不舒服,还有轻微的呕吐感和呼吸困难的感觉。头也觉得又重又痛,还伴随着耳鸣。

  「这也难怪,毕竟这里是人类的土地,刚刚还有神族出现在眼前呢!她们的法力粒子一定很强吧?这对魔力高强的人来说,不管在肉体还是精神方面一定都不好受。冯比雷费鲁特卿是不是也很难受?我跟克里耶还有塞兹莫亚舰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怎么了?舰长,怎么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被提到名字的中年男性表情凝重地颔首说道:

  「没什么,我没事啦!猊下,抱歉让您担心了……那个~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啦。」

  芙琳一面把登记证卷起来,一面讶异地歪着头。她的银发流泄在肩上与背后,被午后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这个人一直很沮丧哦!」

  「沮丧?怎么啦?舰长,有什么话请直说不必客气。如果我和村田帮得上忙的话……」

  「啊~陛下,小的真是不敢当!我只是因为那个——这个国家的每位士兵……头发都很漂亮……」

  头发漂亮!?不只是菜鸟魔王跟超级美少年前任王子殿下,就连伟大的大贤者大人都重覆着这句话。

  轻飘飘的长发纵使有其魅力,但应该不是中年男性梦想中的发型才对。或者对圣方济·沙勿略魔族而言,头顶有毛是他十分幢憬的事情呢?

  这时候沃尔夫拉姆率先点燃炮火。

  「你、你是猪吗!?对军人而言,头发只需要具有保护头部的功能就够了!」

  「是!非常抱歉!阁下,您说的是!」

  「好了啦!沃尔夫拉姆。还有塞兹莫亚舰长,如果你那么在意那种事,干脆从军人改行打棒球不就得了?打棒球可以利用戴帽子或头盔遮住头部哦。」

  「不行啦!舰长,所谓欲盖弥彰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考虑改行踢足球。像席丹(注:Zinedine Yazid Zidane—法国足球选手,曾三度当选世界足球先生)就是世界知名的足球英雄哟——!」

  「头发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们一致对闪着淡金色头发的芙琳所提出的问题反驳。

  「你不会了解的啦!」

  我们这群男人的联合抗议顿时吓到了她,不过她马上重振精神改变话题。

  「没错,我的头发就是这么漂亮,因为这可是女人的的武器之一。不过现在与其重视头发的问题,不如先找毛皮吧。『智·速·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的开赛日是后天哦!我们要在那之前准备好竞速项目所使用的车辆,还有前导拖曳的动物。」

  如果我拥有田嶋阳子的听觉(注:日本议员,为女性主义支持者),是否会说芙琳她一直以来都在利用女人的武器?荒唐!这根本是性别教育的问题。不,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没听错,她刚刚说要找车辆跟前导拖曳的动物对吧?

  那是啥米碗糕啊?

  我们参加的真的是天下第一武斗会吗?怎么越来越奇怪啊?

  「智·速·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大胆简称为「天下武」。诚如其名,这是一场综合竞技的比赛。

  也就是说,即使头好壮壮也没用,或是光有发达四肢的人也无法占优势。即使充满智慧、身强体壮、长相出色的选手,也会像我妈妈最爱的广告词那样「不允许有慢龟」,(注:此为日本几年前蔚为流行的流行用语)

  「比赛顺序如同其名,先比『智』,接下来比『速』,所以才会需要车辆跟动物。以尼尔逊为出发点,终点为举行决赛的大西马隆王城朗贝尔,所有参赛的选手团都要驾车竞速。」

  「等一下!等一下啦!你说的智能测试,是类似会不会使用自动贩卖机买果汁那种技能吗?」

  「涩谷,又不是黑猩猩在比赛。」

  「听说是以笔试测验……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哦。」

  「天哪——要考笔试!那这种比赛我是绝对无法通过的啦!虽然事实上我还满会记重点的,但外语测试我是绝不可能拿到什么好分数。」

  而且芙琳还在三个选手栏里,登记了我跟沃尔夫拉姆及约札克的名字。她说我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相信一定能够顺利进入决赛。

  可是决赛项目是『技』,也就是一般人说的武打比赛,届时非得跟大西马隆选出的最强士兵一较高低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鲁宾逊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具有高战斗力的人。不过我这个上校虽然差强人意,但却拥有常人无法想像的魔力。

  中间甚至还插了一个冷笑话,她还死命的说个不停。说什么「可以集资雇用他国佣兵,不过在这三个人之中将有一个是参赛国家的人」,又说「决赛时可以跟上一届优胜国——大西马隆比剑术」。事实上就是他们拥有永久的种子选手权。

  「这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你帮我登记的名字既不是神秘魔族,也不是克鲁梭上校,而是卡罗利亚的诺曼·基尔彼特?」

  「……是的。」

  「天哪——!」

  也就是说,如果我输的话就代表诺曼·基尔彼特输,而赢的话就等于诺曼·基尔彼特赢罗?背负着逝世之人的名誉比赛,那责任更是重大。

  「可是大西马隆那些干部,不是早就知道你丈夫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了吗?」

  「我猜想他们只是怀疑而已,根本无法确定,而且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跟我接触。诺曼的人品非常高风亮节,就算为了拯救卡罗利亚的年轻人,西马隆他们也不会认为他会把温克特之毒转让给他人做邪恶的用途。」

  芙琳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自嘲笑容,接着把眼神飘向一旁的摊贩。

  这是表示「如果是你的话就可能那么做」吗?

  然而,为了拯救自己国家的青年兵,芙琳·基尔彼特不惜沾污她那白皙的双手,这点倒是很值得赞许。

  我们立刻赶到市场,但是那里贩卖的净是些曰常用品跟粮食。据说专门提供ALL IN ONE马车组的商家老早就关门大吉了。这下子我们只好一面叹息一面漫步在挤满购买晚餐食材人潮的马路上。

  「看来是没办法了。好吧!只有靠南瓜了。我们去买南瓜,再用村田的力量让它变成马车!」

  「别儍了?LET‘S用自己的力量CHALLENGE,GO!」

  「我倒是有一个挺伟大的提议。」

  「请说!」

  我们俩同时对沃尔夫拉姆伸出指头麦克风。

  「都加尔德的高速艇上搭载了一辆登陆用的战车哦。」

  「就是它了!不过那是一部什么样的战车?如果是配备有炮台的坦克车,光靠马的力量应该是拖不动的。」

  在这没有汽油、电力跟原子力的生态学土地上,我讲了一句完全搞错时代背景的话。

  「那台战车既轻巧又有利拐弯,不过就战车而言内部空间实在不怎么宽敞。为了将拖曳所需的动力降到最低,乘坐其中的士兵也只好忍耐了。」

  「我懂了,也就是车内的居住条件不良,对吧?」

  反正又不是住在车内,稍微挤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它既不耗油,速度又快对吧?就决定用它吧!总之,没有什么比速度更重要了!在这个阶段,速度比技巧更占上风。那么接下来就剩拖曳战车的马匹罗~」

  「执行委员会规定四匹马力以内。」

  好,那就准备四匹罗!可是我们在市场找了许久,就是找不到买卖马匹的商人。因为那是所有参赛者都需要的超人气动物,所以在比赛准备期间早就被租光了。不只是马,连牛跟肌肉男也一样。

  「肌肉男!?」

  「呃——根据动力数据对照表……十二个肌肉男等同于四匹马力。其实拖曳的动物并不局限于马匹,只要换算之后的数据没有超过规定就可以。」

  「什,什么都行吗!?这么说的话,砂熊跟地狱极乐乌尾熊也行罗?那差点被人遗忘的拉巴卡普也行吗?」

  「那种珍奇异兽是无法被驯养的啦!」

  这么说来,我们将有目睹极珍贵生物的机会罗?既然这样,干脆找十二名肌肉男拉车,我想看看他们在沙漠狂奔的模样。就命名为「火焰人力车」好了,想必一定很壮观吧。他们一面搭着肩膀,一面哼着乡巴佬合唱团的歌,而他们经过的地方,将会留下酸酸甜甜的男人汗香。

  塞兹莫亚一边把手插T字部位的毛里一边走,只是它不知道在低声呻吟什么。你嘛帮帮忙,也该反刍够了吧。

  「怎么了?是被嫉妒你有浓密毛发的舰长偷拔毛了吗?」

  「陛、下——小的才不会做那种事呢!」

  「嗯哞——!」

  它突然以屈身跳跃的姿势往前猛冲,而且速度快到拐个弯之后就不见踪影。这下不好了!我们连忙从后面追赶,在距离约三百公尺远的某个角落,有一个白色团状物体正在蠕动。原来是羊群,是多到让你数到会睡着的羊群。

  T字部位立刻冲进羊群中心,还受到羊同伴的热烈欢迎。这群毛球同志一会儿磨擦鼻子,一会儿互撞身体,一会儿在地上打滚,表达出它们内心的喜悦。

  旁边站着一名很像国中生的女孩及看似她母亲的女性。编着又粗又丑的麻花辫女孩以缓慢的速度回过头来。

  「啊,你不是玛莉吗?」

  我正想说:「搞什么啊!村田,你该不会因为在这个世界超久没把马子,所以藉故给自己留了一个女友候补吧?」可是连「搞什么」都还没说完,我就发现它们原来是玛莉的小绵羊!

  当我们通过平原组的领地时,带走了大约三十头左右的羊。其中一头就是T字部位,也只有它成为我们的旅伴。其余的二十九头则是为了筹措旅费而转卖给牧羊人。虽然当时我没有亲眼目睹,不过我记得村田好像是跟一个女孩子交易。

  至于她们是如何渡海来到大西马隆的就不管了,反倒是这群羊可都是T字部位过去的伙伴,也难怪它会停止最爱的反刍动作,一迳地往前冲。

  「嗯哞!嗯哞!嗯哞!嗯哞!嗯哞西卡西帖耶——!」

  一连串的副词连发。

  看着这副温馨场面的芙琳小声呢喃道:

  「十六头羊等于四匹马力哟!」

  ……嗯?莫非~!?

  爱子十六岁(注:日本第十八届文艺赏得奖作品《1980爱子十六岁》,作者堀田明美当时还是就学中的高中生,此书后来还翻拍成电影),羊十六头,然后江夏二十一球(注:指广岛队名投手江夏丰在对近铁队的第九局下半所投的二十一记传奇性的球)。

  最后的数据对我这个棒球小子来说是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的教材,但是前面两个呢?尤其是羊十六头,对于不习惯与羊为伍的人来说,很可能会显得手足无措。

  因为不管是马,牛还是肌肉男全都被租光了,加上又没有其他合适的动物可供驱使,我们卡罗利亚选手团不得已只好用羊来拉车。在这个世界里,四只羊等于一匹马力,依照不得超过四匹马力的比赛规定,我们只要使用十六头羊就行了。

  于是羊主人——玛莉便对我们进行既温柔又严格的训练。但训练期只有整整一天的时间,而学员就是从未碰过家畜的贵族三男,跟最爱吃烤羊肉的克里耶肉食约札克,以及从未穿过标有羊毛商标制品的我。因此要想顺利控制它们是不可能的事,训练课程从一早就陷入困境。

  非魔动简易战车……外表看起来跟小型马车差不了多少,单就素材来说足既轻又坚固……虽然我们已经将战车紧急运送过来了,但最关键的拖曳动物却完全不听使唤。要是无法让它们乖乖排队,想将它们套上皮带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行,光是看这堆毛球动来动去就让我好想睡觉,而且我根本无法想像绵羊拉车会是什么模样。在我的印象中它们只会吃信而巳。」

  「涩谷,那是黑山羊啦。」

  「你在说什么啊,绵羊本来就是会跑的动物啊!嗯。」

  如果有接受六三三制国民义务教育(注:所谓的「六三三制」是国小六年、国中三年、高中三年的教育制度)的话,目前应该是国一生的玛莉,就像个斯巴达教育体制下的班长,正猛力挥动她粗粗的麻花辫。她把一格阶梯高的岩石当做讲台,啪啪地挥动树藤编成的鞭子。那一定是牧羊用的,应该是牧羊用的,很可能是家畜用的吧!?

  「不会跑的绵羊就只是普通的绵羊,嗯。如果只晓得吃草把自己养肥,那只会落到毛被剃光的下场哦!」

  「话虽如此,不过羊的价值不就在于羊毛吗?玛莉。啊,不过男人的价值可不在于毛发哦!而且这么细的脚适合在沙地奔跑吗……唔!」

  我揉了一下附近一只小灰的大腿,触感硬梆梆的。

  「……都,都是肌肉耶。」

  虽然全身覆盖1OO%纯羊毛,底下却是有如运动员的肌肉体型。

  「怎么样啊?」

  「我错了,班长。」

  年幼的羊主人洋洋得意地双手插腰,而被五头羊团团围住的沃尔夫拉姆则因金发被咬而大声惨叫。在一旁看着这副景象的母亲,则露出大大的笑脸向芙琳道歉。

  「真是抱歉,我这个女儿从以前就是个不良少女,是的!尤其它们又是玛莉第一次亲自照顾的羊群,没错!因此连说明都很卖力,对的!要是能在这次比赛中拿下前几个名次,就能把它们当成会拉车的绵羊来提高卖价,是的。这样它们就不会被当成食用肉,还能被当成飞跃羚羊去参加赛羊哟,是的。」

  我说大婶,我觉得她已经超越不良少女的领域了。

  这时约札克被绵羊踢了一脚。

  「挡路者会被绵羊踢到沙堆里,嗯。看来比赛的时候要从外侧超前,不能从内侧,嗯!这点可要记起来。」

  「好难……赛羊实在太难了。」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距离终点朗贝尔共需四十万马脚,在那之前你们一定会抓到诀窍的。」

  「马脚……」

  问题是如果前段路程被其他竞争者遥遥领先的话,等到了接近终点才学会全部秘诀也为时已晚。我们一定要设法在今天把基本技巧,也就是最低限度的驭羊术学好才行。

  我开始担心起来。明天就要正式比赛了,但身体不舒服的状况就算睡一晚也不会痊愈,对竞速的准备也都没有任何进展。加上这里的灯油味道比家畜的体味还刺鼻。

  「可恶,头好痛哦!」

  「涩谷,要不要唱首歌试试?电影里的猪不是用过那种操纵羊的咒语吗?(注:此指『我不笨,我有话说』的电影,英文原文为『BABE』)就是『拉姆秋!普拉姆秋普,拉——姆拉姆拉姆拉姆秋普,马咚咚咚』那种啊?」

  「哇啊——!」

  「哇——沃尔夫被踢了!村田,看来不是这样唱啦——!」

  「唔——我想不起来耶。那是什么猪的电影啊?是《DAVE》吗?」

  「还胖子大久保咧(注:DAVE与曰文的『胖子』发音相近,而前巨人队名捕手,现为曰

  本职棒解说员的大久保博元的外号就叫『胖子大久保』)……拜托,我还比较喜欢DAVE SPECTOR(注:在日本演艺圈发展的外国演员)呢。这两个DAVE不一样啦!」

  「BAVE?』

  还RUTH咧!拜托,又不是在玩人名接龙。

  关于动物的事情,我看还是别借助大贤者的智慧好。反正那家伙只住过公寓,他只养过安哥拉土拨鼠跟电子宠物。如果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的话,那我还比他更有驯兽师的天份呢。

  「嗯哞!」

  在旁边一直看我们练习的T字部位,慢慢张开四肢用力踏地。鼻子上面的毛竖立着,还对着天空发出粗壮的叫声。

  「嗯哞西哞——!嗯哞西哞——!……嗯哞西哞——!西卡咩——耶耶耶哟喔喔喔——」

  T字部位学会新歌了!世上又多了一位音乐家。

  「世界里……什么!?」

  十五头羊步伐整齐划一地乖乖往旁边移动,然后站在刚从高速艇运送过来的非魔动简易战车「轻盈地像梦一样」号前面,一丝不苟地列队站好。

  「好……好厉害啊!这是怎么回事?T字部位真的是羊吗?还是美丽诺牧羊犬?」

  T字部位它淡棕色的脸部中央长着白色的毛,偶蹄目的它看起来总是在笑一样。这时玛莉从岩石上跳了下来,不断抚摸站在最前面的队长。

  「了不起!你真的很了不起耶!啊!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绵羊女王吧!?嗯!」

  QUEENOFTHESHEEP「耶哼」地哼着鼻子。

  「我真不敢相信,绵羊女王竟然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那是故事事里才会出现的奇迹说,嗯!」

  我不禁在内心无言地吐槽着:「听从来没听过这种故事。」

  至于玛莉则因为遇见LEGENDOFSHEEP而感动不已。

  「只要有你在绝对会赢,嗯!绵羊是不会输给马的,嗯。你们已经没问题了,驾驭训练到此为止。接下来只要把一切全交给它就行了,嗯。」

  「太好了!」

  然而我却对这莫名其妙的结业宣言开心不起来,这种心情实在很复杂。虽说「专家办事你放心」,但是把一切全交给羊负责,真的妥当吗?亲切夸奖完T字部位之后,羊主人倏地站了起来。

  「好了,接下来是直线停车练习!比赛中的道路一定会挤得水泄不通吧,嗯。」

  「咦!?」

  用十六头羊直线停车?光是想像就觉得可怕。

  好孩子在看电视的时候记得要在光线充足的室内,并且跟电视机保持适当的距离哦!我们把一天当一小时用,只不过在跟家畜进行过度的接触之后,让我难得出现肌肉酸痛的症状。

  「唔唔……这玩笑开大了……」

  隔天早上一醒来,发现我的手脚僵硬到动也动不了。照理说我每天都有做仰卧起坐跟青蛙跳,因此不可能发生运动不足的情况。但不管我再怎么硬撑,身体就是起不来。可见如果想用羊车竞速的话,这时候打棒球运动不到的肌肉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就在我用微妙的半蹲姿势吃早餐的时候,村田居然指定我当笔试的代表,只因为我是三人之一的参赛者。

  「啥米!?可是我在日本的学科成绩很烂耶!况且这国家的文字又十分繁杂,光是要看懂问题都很难了!」

  「多花点时间看不就看懂了?」

  「而且!我也最不会写字了,我的笔迹简直就像蛇在爬一样!沃尔夫拉姆的字就漂亮多了,而且如果他们把西马隆文学当作试题的话,那么曾在这里待到十二岁的约札克不是更适合吗?」

  「冯比雷费鲁特卿的字迹的确是很漂亮,不过他似乎有点神经质耶。而且涩谷你想想,如果卡罗利亚的参赛者使用的是高等魔族文字,你猜他们会怎么想?虽说不见得会追究其他两名参赛者的国籍,可是阅卷者又会怎么想呢?」

  「啊——!那——是——」

  我往沃尔夫拉姆金色的后脑勺望去。他因为罹患美少年常见的低血压,所以从刚才就一直趴在桌上。

  「怎么样?如果是用你那充满个性的笔迹参赛,就不会因为国籍的问题而顺利通过了。」

  那不顺利的话不就惨了。

  「那不然让约札……」

  「陛下,有件事我实在很难启齿,那就是我住在这个国家的期间都不曾受过任何教育。之后所学的知识也是在真魔国的军校得来的,而最近看的书是《毒女艾妮西娜》。虽然我已经老大下小了,可是也会怕到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呢。」

  在得意友人「你看吧!」的催促下,我只得前往「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的智力项目会场。他一直陪我走到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的正前方,然后像送考生进考场的父母那样目送我进去。

  如果说总决赛的「技」代表的就是武打比赛的话,那参加笔试的当然就不会是书生型的选手。其中文武双全的应该也占大多数,不过肌肉男的比例应该会高些。就气氛来说,感觉应该很像是参加体大的入学考试,或是体育协会的部长会议。

  我看着那些入席的人,大概不到五十个。如果这就等同于参赛队伍总数的话,那么胜出的机率就跟参加甲子园一样难。芙琳还说什么这次是难得的机会,看来抱持孤注一掷主义的人还真多呢。

  「喂——!喂——你听我说——!」

  我在入口前回头望,只见村田两手圈着嘴巴大叫:

  「听清楚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对自己国家的文化与教育感到骄傲——!听到了没有——?别忘了骄傲这件事哟——!?」

  「好好好。」

  村田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在场的所有人也跟着点着头下定主意。你也别把这么有用的建议大声嚷嚷地强调嘛!真希望你总在只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偷偷跟我说。

  我找了个适当的位子坐下,随即有个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桌子旁边。对方的双手在胸前交叉,还穿着黄白色相间的军服,并且留着一头轻柔的长发。原来是西马隆军人。我讶异地往周围看去,发现每个座位旁边都安排一个人站岗。就算是防止作弊的监考官,也不需要用一对一的严厉方式吧。

  当预定的时间一到,他们随即发下纸质粗糙的考卷。上面只印着一行简短的文章。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无法立刻看懂它的问题。

  我轻轻闭上眼睛,并试着用手指辨别问题。因为印刷技术不是很好的关系,因此这一行文字略显凸起。太好了,看来应该有办法解读。反正比赛规则里又没有禁止使用超能力或特技,我这样的行为应该不算违规吧?

  『请在以下的解答栏里写下关于我伟大的西马隆王国历史。』

  「……是HISTORY问题啊?」

  就算讲英文也是相同的意思。题目总算是看懂了,然而却同样毫无头绪。

  这已经不是我世界史从没考及格过的问题了,而是我怎么可能会了解西马隆的历史嘛!讲老实话,我哪知啊!我连自己国家……在这种情况下,我连日本跟真魔国的历史……都一知半解的,哪还有美国时间了解其他国家的历史啊?不是我爱吹牛,我连你们总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呃——你们这里好像不是总统制哦?

  我转动眼球偷看四周,只见大家都拼命动着笔杆。可恶,只好随便乱猜了。倒是你们这些人嘴巴说「我完全没念书——」什么的,其实早在家里用功过了吧?唉~真是孤独啊。在浩瀚的大宇宙里,不了解西马隆历史的就只有我一个吗?

  「……宇宙是人类最后仅存的疆土……」

  就描述一国的历史来说,这个破题句提到的范围也太广泛了点。

  不晓得村田的提议有没有用。他说「要对自己国家的文化与历史抱持自信」,然而在这里却连一点屁都……订正,连一点排泄物都派不上用场嘛!

  毕竟在我所有学过的历史中,都不曾提过西马隆这个国家。那是当然的罗!因为不管地球的哪个大陆上,都不曾出现类似它的国家。干脆捏造个故事,然后祈祷它能够跟事实有点关连好了。不过若要提到征服大陆全土的话,是要以拿破仑还是亚历山大帝作为代表性人物好呢……

  「不行……我脑海中不断浮现类似史特龙的脸……」

  我真是个大笨蛋。

  既然这样,只好使用最后的杀手锏。许多无计可施的大学生都是靠它才ALLPASS的。哥哥曾说过:「既然答案不在你脑子里,至少也要把这个写上去」。

  「好吃的咖哩作法……首先把洋葱切成约小指的宽度……然后用倒了油的平底锅将它炒到呈焦糖色……」

  不晓得是唬烂的还是真的,听说在我哥哥念的大学里,就有人用这种方式拿到学分。只是刚好那个教授讨厌洋葱,因此只把答案当做食谱,就再也不看一眼了。不过如果是宗教学科的考试时,可就要注意肉类的选择了。

  我用自己有限的知识,设法把广大的解答栏填满。像是印度辛香料啦,肉豆蔻啦,姜黄啦,印度烤饼啦,印度面包啦,福神渍啦,还有提味用的巧克力跟即溶咖啡。接着还提到了印度风味咖哩跟欧风咖哩之间的差异与可口度,以及放到第二天再吃会更美味的科学理论,最后连加了马钤薯的加温方法、剩下的咖哩汤汁活用法与保存法,甚至绝不能让狗吃的理由都一应俱全。我把我这十六年来所累积的所有咖哩小知识,全都在这里发表出来。

  当我把考卷填得黑漆抹乌的时候,握笔的右手早巳被手汗湿透,用眼过度的双眼痛得要命,然而却感受到一股愚蠢到极点的成就感。

  「呼——」

  连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看起来像是主考官的西马隆兵一敲钟,站在旁边的监考官便把考卷收走了。可能是身兼阅卷的工作吧,他们大致将考卷浏览了一下。而正在阅卷的男人,则用复杂的声音念念有词着:

  「……嗯……呼……这个……连文字都很独特呢——」

  「很好吃哟!」

  我小声的说道。

  「你是利用知名的料理来比喻我国是藉由解放与统合的历史,以及外来文化的流入与混合,进而成立更高度的文明是吗……」

  我完全没想到这个食谱到了阅卷者的手上会成为这么好的答案。虽然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但请务必在家里试试看。

  「嗯,很出色的见解!你可以立刻出发了!」

  「真的吗!?真的这样就合格了吗!?」

  「没错!」

  我马上踢开椅子站了起来,随即便抓着上衣往外跑。不可思议的是离场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大半的参赛者都还满脸焦急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呢?」

  「那些家伙因为太过羡慕伟大的西马隆王国历史,才会愚蠢地提出自己一厢情愿的看法。他们自大而盲目地夸赞自己的国家,完全没有对我们赐予的恩惠表达任何感谢与敬畏之意。」

  「喔~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他们的答案惹火了他们。不过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想要打从心里夸赞征服占领自己土地的国家,可不是一时半刻办得到的。就算为了参加如此重要的比赛而有做好事前的心理准备,但只要有星星之火,就会让压抑许久的怨恨整个燃烧开来。譬如说一句不经意的话……

  「啊!」

  我慢慢重覆村田所说的话:

  「要对自己国家的文化与历史感到骄傲」,然后又念了一次:「要——对——自——己——的……」还有回音呢。

  那些人会如此激动地批评西马隆,会不会是村田的关系啊?

  「不不不,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毕竟我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几乎没什么概念,他却建议我要对自己的国家感到骄傲,这点实在毫无意义……难道说那不是给我的建议,而是为了误导其他人?

  「不、不不不,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虽然造成很大的牺牲,但西南据点亚尔德利诺在经过此番死守之后,终于成功地阻止敌军继续前进。而真魔国也基于这个契机得以挽回劣势,古兰兹地方跟卡贝尼可夫地方也随后展开反击。虽然并没有登陆敌地深入追击,不过在海战方面,那个都加尔德一族跟罗贝尔斯基的不沉舰队也开始发威,把西马隆军逼到走投无路。我们都认为多亏亚尔德利诺的胜利,才有办法逼得敌军不得不停战。事实上,伟拉卿也因为那次在战场立下彪炳的战功,所以得到与十贵族同等的地位。这件事非但让休特菲尔的阴谋落空,而且还得到临时评议会一致通过。虽然他想趁势削弱威胁自己权力的势力,但反而给了对方无可撼动的地位。只是对我们队长来说,有没有阶级似乎都无所谓。虽然我并没有详细问他,不过他心里应该有比那个更重要的东西吧。」

  「因为肯拉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

  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我一转头,发现沃尔夫拉姆原本闭着的眼睛已经变得炯炯有神。我的左侧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茱莉亚已经去世了,也因此肯拉德就决定不再从军了。」

  「啊!我吵到你了吗?」

  「废话!你一直抖个不停,叫我怎么好好睡觉!连听个故事都怕成这样,你胆子真的很小耶!」 ?

  他说的茱莉亚,应该就是冯温克特卿苏珊娜·茱莉亚吧?想不到肯拉德会那么珍视不是自己恋人的她?还是说他们俩有婚外情……我把这个连问都不敢问的问题咽了下去。

  面对当事人的弟弟,约札克不敢放松太多。因为接下来他得顾虑到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没错,好不容易得到原本该有的地位,伟拉卿却放弃可以往上晋升的机会,甚至连原本的阶级都归还,现在的他……」

  他顿时住了嘴。

  「……只是把护卫陛下这件事当成是至高无上的命令。虽然这种事我也无能为力,但是我却失去了一个上司,无奈之下,我只好就这样转到冯波尔特鲁卿的麾下。其实直到现在还是有许多人希望伟拉卿重回军队,也一直有人想成为他的部下……这也难怪。他那一面高声呐喊一面冲锋陷阵的模样、即使身受重伤也依旧奋力杀敌、从敌人遗骸中拔剑出鞘的手、毫不犹豫往前直视的眼神,他那愿意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事物而染满敌人鲜血的英姿已深留在大家心中。只要看到他那有如战鬼的模样,任谁都会觉得即使献上自己的生命也要跟随这个男人 。

  那简直就像电影的某个场景,我想像着尸骸遍野的画面。濒临战败危机的国家英雄,身陷在火焰与血海之中。克里耶·约札克用带点自嘲、低沉的语气继续说道:

  「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把命交给他,伟拉卿肯拉特可说是路登贝尔克的骄傲。」

  永远都是。

  我似乎还听得到他念着不成声调的单字声音。

  「可是……」

  我几乎没有考虑当下的状况,就对着营火喃喃自语。

  「可是我并不喜欢那样的肯拉德。」

  等我把话说出口,才发现两名魔族露出讶异的眼神。

  「呃……我这句话是不是说得有点不太妥当!?」

  约札克的嘴唇扬起暧昧的微笑。沃尔夫拉姆则仰天大喊:「你这个窝囊废」。至于村田是轻轻敲了两次僧帽的下方,不晓得他是在表示讶异还是同意。

  「咦?」

  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碰到我的鼻头,随即又融化成水滴。我脱下光滑的皮手套,把暖和的手掌对着天空。这时轻如羽毛的东西左右摇晃地落了下来。

  「是雪。」

  「雪——?下雪的话就麻烦了。荒野本来就很难走了,如果再下雪的话,不就连天候都与我们为敌了吗?」

  「嗯——那是因为马匹在雪中不好行军的关系。不过羊似乎不怕冷,就算道路上积满了雪,它们应该也不会不想前进吧!」

  我仰望藏青色的夜空。一片片纯白的绵绵冰像是从月亮直接飘落下来。

  就在大家想趁身体湿透前起身上车时——

  「嗯哞叽——嗯!」

  「哇啊——!?」

  十六头羊所发出的奇妙音效忽然响起。嗯哞叽——嗯、嗯哞叽——嗯、嗯哞叽——嗯、嗯哞叽——嗯!要是宽平师父在的话(注:指日本有名的搞笑艺人——间宽平),一定会吐槽说「谁是MONKY啊?」

  羊群一一站起来,原本闭着的眼睛也都已经睁开。它们的眼睛发出灿烂的红光,可见心情正HIGH呢。

  「你看,它们的形状变了耶!?」

  只见原本毛绒绒的羊毛顿时失去蓬松感,羊群们的身体紧贴在一块。原本百分百纯羊毛的团块变成把头发往后梳得油腻腻的欧吉桑。飘下来的白雪滑过它们的身体表面,直接落在地面。

  「原来是『变身!白雪模式!』唔!它们的眼睛、连眼睛也变红色的了!」

  「看样子绵羊越是在恶劣的天候就越耐操,尤其是在这个时间带。可见它们是夜行动物罗?」

  村田仰望天空确认星星的位置,为了以防万一还抓住我的手看我的手表。时间是凌晨快三点。

  「原来它们是超早起的动物啊……而且它们好像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呢!在月光下驾车虽然让人有些不安,但是趁还没积雪的时候多缩短一些距离也是不错的作战方式。那我们就趁这时候出发吧!」

  「我们现在是排名第几顺位啊?」

  傍晚通过检查站的时候,我们得到目前排名第四的章。那时我们跟第一名相差一万两千多马脚,想迎头赶上不是不可能。看来敌人也开始露出马脚了。

  「涩谷,你知道夜间驾车的方法吗?」

  「完全不了解。」

  村田A梦在简易战车的载货架上摸索,接着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圆筒。当——啷!

  「超小型魔动望远镜——像这样把接头一拉,就会变成很合手的望远镜。它的体积虽小,但该有的功能它都有。你看这里!这里面装了魔动元素哦!所以无论在世界各个区域都能轻松地使用。当您跟孩子在西马隆旅行,沿路欣赏风景的时候,突然惊觉『啊~糟糕,没有魔动元素!』时,也不用担心面临孩子吐槽『爸爸你好差劲哦』的窘境。如果要观赏野生动物或夜间使用时就用这个。这个夜视装置是标准配备,即使四周再怎黑暗都不会错过最佳画面。现在还强迫赠送这个漂亮的盒子、镜头清洁组,以及时髦的挂颈吊饰,一共只要两万七千披索!当然分期手续费用由我方完全吸收。」

  意者请拨打免付费电话0120—78641438(0120-西马隆士兵是长发)。

  还有强迫赠送啊!?

  「前方发现巨大沟渠,请往右回避。」

  「了解。」

  「有小型夜行生物群从北方接近,请放慢速度让它们先行。」

  这大概是艾妮西娜的发明吧?「超小型魔动望远镜」非常适合夜间行驶时使用呢。约札克所在的驾驶座旁边由我坐阵,负责当拉力赛的副驾驶。只要回避路面几个凸起处跟水沟,就能降低轮胎脱落的危险性。虽然多多少少会增加一点距离,不过就行驶而言会较有效率。

  「前方几个并排的岩石中央宽度不够,请来个大左转加以闪避通过……终于正式进入雪地了,再这样下去轮胎很可能会陷在雪中无法动弹。像刚刚就经过了一辆正在修理的车子旁边……啊!」

  「怎么了?」

  我反射性地拿下望远镜,因为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我,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是看到沙漠陆龟交配跟产卵吗?在青春期撞见那种场面可是会做恶梦的。」

  不对,我看到的不是那种野生动物的神秘画面。我看到的是类似会在电视灵异特集里出现的那种会让人大惊失色的清晰易辨超自然少女。

  白脸、白衣、白发的少女在天色未明的清晨独自伫立着,而且她的额头还流着鲜红的血。透过望远镜还可以看见她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哇~她一定是因为意外或什么事故丧生的!呜——怎么办?要是我这辈子都被她的诅咒缠上该怎么办?拜托你快点成佛安息吧!」

  「涩谷,这里又不是佛教国家。」

  虽然每次玩碟仙时都是我自己在动,不过我还是超怕鬼魂的。不久前棒球队集训的时候就住在传说中有「那个」出没的民宿,把我吓得半死。我在墙壁的污渍看到BOSS(注:日本咖啡品牌Boss的商标)的脸,水龙头还流出充满铁锈味的红水……厕所还没有水咧!

  「啊,好像还在耶。」

  「什么——!?村田你也看见了——!?」

  「不只是我,每个人都看得见吧!所以那女孩并不是鬼魂。」

  约札克拉住缰绳让羊车慢慢减速,而刚刚看到的女孩还是默默地站在我们停止的地方。她有一头泛白的奶油色直发及淡蓝色的大眼睛。全身雪白的造型,让红色的鲜血变得格外显眼。这怎么好像在哪儿看过?

  「真的耶……她不是鬼。」

  想不到在这寒冬中,她只穿着令人难以想像的薄衣衫。坐在副驾驶位子的我拿起煤油灯,看到她细瘦的双脚及露在外面的膝盖。渐渐积起细雪的地面上则映着灰色的影子。从她稚气的脸庞与手脚的长度判断,她应该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在这样的凌晨时分,怎么会有个小女孩独自在黑暗的屋外游荡?

  「小妹妹,你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呢?你家在哪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从简易战车一跃而下,试着询问她的身分。女孩把手指插进身边的羊毛里,还一脸怜惜似地抚摸绵羊温暖的肌肤。她额头上的伤口跟血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看来伤势没有我想像中的严重。不晓得吉赛拉教我的那个什么来着的治愈能力对她有没有效?

  「你是怎么受伤的?让大哥哥看看好吗?放心,我不会弄痛你的。」

  「……命。」

  女孩用她沾满灰尘跟煤炭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袖子。

  「救命,叔叔。」

  「什么?」

  现在不是因为她叫我叔叔而感到沮丧的时候了。我们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儿不管,更何况她额头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的父母一定很着急吧。

  「你是不是自己跑出来的,小妹妹?你家住哪里?你从哪里来的?」

  小女孩默默指着她来的路。从载货架跳下来的村田一把拿走我的望远镜。

  「……那里在冒烟耶。」

  「这么说的话,她是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罗?那她得去现场附近等着,否则会跟父母失散的。」

  小女孩手指的前方,正冒着灰色的烟。虽然在这种荒野里有住家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还是得先把她带去那里才行。我让啜泣的小女孩坐在我的腿上,然后驾着羊群往那个方向前进。

  原来着火的并不是一般人家的屋舍,而是有着尖形屋顶的两栋建筑物。虽然周遭站有十几名士兵,但毕竟这里是水源稀少的干荒野地,看来灭火行动无法顺利进行。只见火势越来越大,那些人却毫无灭火的意愿。

  令人纳闷的是,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类似她父母或祖父母的人们。倒是围有栅栏的某个角落,聚集了大约三十几名孩童。他们害怕得全部靠在一块,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流着泪望着被浓烟熏黑的三角形屋顶看。坐在驾驶座的约札克轻声说道:

  「……难不成?」

  还没来得及问他「难不成什么?」坐在我腿上的女孩随即站起来冲向她的伙伴。孩子们一起伸手对她喊叫:

  「恰吉—一!」

  虽然心中有一股想间「该不会是电影『灵异七杀』里的恰吉吧!?」的冲动,然而我还是将这件事先摆一旁。真正令我惊讶的倒是那群孩子里有我熟悉的脸孔。尤其是手上还抱着幼童加以呵护的马奇辛的伙伴——那对美少女双胞胎。

  「我想起来了!我正在纳闷她跟某人很像,原来这些孩子跟杀人魔姐妹花长得一模一样呢……等一下,那他们全是……」

  「都是有神族血缘的孩子,我想他应该知道吧。」

  村田的语气听起来气呼呼的。约札克把羊群安排到安全的地方避难之后,就急忙跑回我们这里。

  「我对这种地方很熟哦,因为我以前也曾寄养在这种教会里。」

  名叫恰吉的女孩冲进佛莱迪的怀里。佛莱迪简短地问她「为什么!?」连这种时候都把语尾省略掉,听起来似乎是在生气。不过我猜佛莱迪一定是想问她:「为什么你没有逃跑呢?」

  望着士兵灭火的动作,约札克露出非常空虚的眼神。

  「这里应该是专门收养与神族有血缘关系的小孩的地方,就像我们这些魔族跟人类的混血儿被隔离在荒野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过这些小孩的状况有点不同,因为流有神族血液的小孩,有些生来就拥有强大的法力。其中也包括未来优秀的法术者,也就是说……」

  此时,房子内部发生小规模的爆炸,部分屋顶因此坍塌掉落。

  「……他们是非常有价值的商品。」

  「你说『商品』?」

  「他们在自己国家的军队中被当成士兵使唤,或是以法术者的身分卖到国外去。像这样的小孩子在大陆有很多,尤其是拥有神族血统的人……这点魔族混血儿可就轻松多了!因为我们几乎没有任何魔力。」

  可能是在意默不作声的我,约札克故意用开朗的语气说道。

  竟然把小孩当成「商品」?而我就身处在把这种行为视为天经地义之事的国家里。

  拼命运水过来的西马隆兵,在后面大叫:「还有职员在里面!」难道说设施里的工作人员舍命救助孩子们逃离火场,自己反而身陷其中吗?虽然水源的确不足,不过他们灭火的效率真的很差。照理说里面已经没有可燃烧的物品了,不过早已燃烧殆尽的火苗就是灭不掉。

  「真不可思议,左边那栋都已经呈现碳化状态了,但是火就是烧不尽。」

  「喔~那个啊,涩谷你是第一次看到吗?」

  皱着眉头的村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他该不会又在脑里翻阅某个时期的记忆吧?这实在是我这个凡夫俗子无法想像的画面。

  「这种特殊火焰不是用水就灭得掉的。」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以前也曾听说过这样的特殊状况。

  「沃尔夫拉姆我问你,之前也曾发生过这种事对吧?听说由纯熟的火之术者所释放的火焰,是无法用普通的水灭掉的。」

  「没错,是在国外的人类村落遭到袭击时发生的事情,对吧?」

  地球的友人顿时露出意外的表情。我并没有把所有在真魔国经历过的事情全部告诉他。村田并不知道我的经验值清单,自然也不确定现在是处于哪个等级才对。

  「这么说来,这场熄灭不了的大火灾,很可能是某个魔法者利用魔法引起的罗!?」

  沃尔夫拉姆夸张地叹了口气。

  「一、不是魔法使,是法术者。二、不是魔法,是魔术。三、这里有除了我们以外的魔族吗?」

  「没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场火是由我这个火之术者操纵的罗?拜托,那怎么可能啊?你嘛帮帮忙啦!有利,稍微动一下脑筋好吗?就算有大贤者在身边辅助你,但你要是凡事不自己动脑思考的话,总有一天脑子会萎缩成海绵状的!」

  那正是现代地球的一种病呢。

  「这应该是人类利用法术施放出来的火焰。这附近一定有正统的法术者想尽办法要烧毁设施,而且就连现在也还在诵念咒语,企图把一切全都烧尽。」

  经他那么一说,我开始试着动脑。但可能是因为平常都只会训练肌肉的关系,我的反应就是比别人慢。既然如此,只要逮住那个法术使并阻止他继续施咒不就得了?

  快来人哪!不要光是提水救火,要顺便找出操纵火焰的法术者啊!否则这场火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熄灭的。最后不仅是设施,可能连整片荒野都会遭火吞噬。

  我用慢动作的模式开始慢慢寻找操纵火焰的法术者。不管是理论还是推理,在这时候都派不上用场,我只能以拥有类似力量的身分,去感觉那股无法言喻的奇妙力量及操纵它的人物。我不确定这么做是否行得通,但照理说起码能找到一点线索。

  这时我强烈的眼神跟双胞胎其中一个交会。我们分别有着闪闪发亮的金色眼睛及彷佛无星之夜的漆黑眼睛。我胸口的魔石开始发热,没错!就是那双眼睛,除了她没有别人。

  我默默祈祷「天哪~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但不够诚心的祈祷是不可能实现的。她正微微动着嘴唇,施以强力的法术。就算被我察觉了,她也无意停止施放火术的动作。

  「佛莱迪!」

  老实说,我根本分不清她们俩谁是谁。不过因为她对我喊的名字产生反应,看来她应该就是佛莱迪吧。

  「快住手!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立刻停止施咒,然后命令你的火焰消灭在水源之下!」

  甩动着泛白金发的她摇头拒绝我的要求。

  「佛莱迪你仔细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现在的你为了参加比赛而在初次造访的国家中,燃烧跟自己无关的设施,并杀害内部职员的性命!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跟你。」

  无关。你说跟我无关?村田把头转到一旁,盯着充满挑衅意味的金色眼睛。

  「……是她吗……?」

  「没错。对了,沃尔夫拉姆,当时的我是怎么把差点烧掉整个村子的火焰灭掉的?」

  突然被问起令人怀念的往事,冯比雷费鲁特卿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不记得了吗?是雨。」

  「雨?」

  「没错。当时你使天空降下打破记录的豪雨,因而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就把火熄灭了。你该不会想用那个魔术灭火吧?可是当时的情况跟现在可是不一样哦。」

  沃尔夫拉姆说完后,村田继续用冷静的口吻说道:

  「那些孩子都是神族的孩子,而且这里并不是魔族的土地,而是充满顺从法力之要素的人类的大陆。就算你想在这块土地运用魔术,我也不认为你能敌得过她们的法术。而且要是魔术失控的话,你可能会受到伤害!我不希望你因为执行成功机率偏低的方法而让自己身陷危险。」

  「成功机率?」

  我所做的事一直都维持在最低限度边缘。毫无来由的笑意跟毫无根据的自信,不禁在我心中油然升起。而胸前的魔石不断地变热,我隔着衣服紧紧握着它,彷佛它也成了我力量的一部分似的。

  开始累积在耳朵、衣领及脸颊的白雪,出乎意料地让我感到冰凉舒适。我感觉它透过皮肤渗透到身体中央,把所有的毒都中和了。我觉得这时应该能做些什么。虽然平常的我总是冲动地乱闯祸,不过我相信这次自己应该能控制得当。

  「没有人会因为打击率低就笨到不敢挥棒吧!只要不挥棒就肯定打不到球。就算你能好运选对四球,但是如果不能在打击区给敌人施压的话,坏球是不会出现的。与其叫我乖乖被三振出局,我宁愿选择豪迈地挥棒落空,就算被人家讥笑是电风扇也无所谓。要我白白放弃有机会打击出去的好球,再坐在长板凳上懊悔,我宁愿发狠用力挥棒……虽然最后很可能会落空。」

  这时我的眼角出现了一名熟悉的男人身影。那是有着军人挺直的背脊,步伐豪迈的马奇辛。他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害我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那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他把马车停在这附近露营呢!杰森跟佛莱迪之所以在这里,应该也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吧。」

  推剪马尾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似的,往双胞胎的方向走去,我也连忙冲了出去。

  「住手,马奇辛!不准碰那个孩子!」

  「闭嘴!」

  他一出手就制住了我,不过视线仍停留在双胞眙身上。

  「你们竟然忘记我把你们从这里买走的恩情,在比赛比到一半时就给我逃跑!」

  从这里买走……?这么说杰森跟佛莱迪原本是这里的小孩罗?

  马奇辛揪住佛莱迪的衣服,把她拉倒在积雪的地面上。

  「住手!」

  大人的身体随着这句叫声被震了开来。另一名双胞眙的金色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直盯着敌人看。原来是杰森正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妹妹。

  「他说只要赢得比赛,就会把这里让给我们。」

  少女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并对着我大喊:

  「他明明说赢了比赛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可是今天经过这里时……却又说已经找到艾美、蒂娜、海瑟及安迪的买家。」

  「佛莱迪!」

  「你明明答应我们的!」

  我因为无法接近佛莱迪而拼命挣扎着。我连想要拉她一把让她坐起身子,甚至想说服她都办不到,因为村田正抓住我的肩膀。

  耐杰尔·怀兹·马奇辛拔出腰际的剑。

  「住手,马奇辛!对方只是个孩子耶!?」

  我甩开那双制止我的手,用不成语调的话语传达出「不可以冲动」这句话。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控制得很好。

  可以趋使我行动的只有我自己。能够命令涩谷有利的,不是村田也不是「那个人」。

  只有我自己。

  我预测周围即将变成纯白的景象,因此闭上眼睛免受光芒的刺激。站在暴风雪中的我,感觉到自己正用力叉开双腿站立。但是我再也听不到那名女性的声音了,没有人会引导我了。

  就算我把手伸出去也抓不到任何依靠,甚至感受不到有人站在旁边,只能屏住气息,提心吊胆地走在这片白色的空间里。至于佛莱迪则站在比刚才更遥远的位置。虽然我置身在几乎快把我吹倒的强风中,然而奇妙的是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奇怪?怎么跟平常不一样?那个老是说着奇怪言词的「他」并没有出现,耳边也没有传来令人心情高亢的BGM,右手也没有持扇的感觉。

  白色的空间里只有少女跟我面对面地站着。

  这就是我控制自己、要求自己的成果吗?

  「佛莱迪你听我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虽然我没体验过你那样的经历,但是被人欺骗的心情一定很难受吧。」

  我竟然一改平日作风,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但其实内心焦急得要命。这就是我吗!?这是那个进入爆发模式的我吗!?

  「但暴力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佛莱迪你听我说,我希望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勇气。我并不想斩你们哦!只希望能够设法帮助你们。」

  「骗人。」

  少女轻轻摇着头,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愤怒了。

  「……我不相信。」

  「我希望你把火灭了,佛莱迪。还有人在里面,应该也是你认识的人吧?或许你们还曾经聊过天,玩在一起呢!说不定那个人也曾经做过饭给你吃哦!难道你真的想夺走她们的生命?我答应你,佛莱迪,只要把火灭了,我就带你们离开这里,我会带你们到更适合居住的地方。你跟杰森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住在比这里更开心的地方吗?我带你们去,跟我走吧!我一定会替你们找到那种地方的。」

  我慢慢地伸出自己十六岁的手。虽然不晓得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过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无论如何都会实现我的诺言。经过了一段快让人等不及的时间之后,佛莱迪终于握住我的手。

  「我一定会找到适合你们居住的场所,我答应你们,绝不会在中途放弃你们的。」

  当眼前出现巨大的瀑布时,村田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

  自己为什么会以涩谷有利的友人的身分生在这个国王统治的世界、这个魔王统治的时代,他已经慢慢理解这个道理了。

  这时雪化为豪雨状态,一下子就把熊熊的烈焰灭了。

  但他心里对神族还有一点疙瘩,因为他们对魔族而言是危险的存在。

  如果没有处理得当就会变成可怕的瘟神。

  眼前的友人一面使用魔法惊人的魔术,一面虚脱地蹲了下来。不管是过去的气势、压迫感及英姿,都已不复见。有利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只好拼命打哈哈掩饰内心的不安,但是声音却没什么力道。

  「……我觉得自己有点怪怪的,我好像变成酷炫型男了。」

  「我倒是觉得你稍微有魔王的样子了。」

  嘲笑他的沃尔夫拉姆,言词中也透露出些许不安。

  村田健仰望鱼肚白的天空,像是看到了什么好预兆。但是他漆黑的眼睛还没看清楚天空的颜色,就已经被一抹灰色的烟遮住了视线。

  与我们竞争的小西马隆队伍一消失,羊群便一口气增加速度。

  「有人来了!?好像快被追上了!?」

  趴在载货架上的村田从车蓬露出脸大喊着。

  「只看得到一团红红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被迎头赶上。嗯?那不是马哟……哇——天啊!,是人力车!人力车哟!」

  「肌肉男!?」

  肌肉、肌肉男、肌肉车队,这就是名古屋式肌肉三段活用法。在降着白雪的气候中,十二名肌肉发达的男人冒着青筋一起往前冲。从他们红咚咚的半裸肉体中,还微微冒着热气。而且看到他们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真是太野蛮了,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呢?」

  「你错了沃尔夫拉姆,不是那个问题,现在不是那个问题。」

  肌肉男车队连车辆都加装雪橇,这样一来就更有利于在混杂泥土跟残雪的潮湿路面加速前进。只要我们速度稍微减慢,就很可能被追过去。

  「要拐弯了哟!各位少爷们!请你们好好抓紧!要是被甩下去的话,本战车可是不负责任哦!」

  「要抓哪……哇,咬到舌头了!」

  我们在最后的弯道以高速做九十度的转弯,后方的车体晃得就快解体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体验到家畜拖曳的战车所做的甩尾动作。巨大的竞技场建筑就出现在前方数百公尺之处,明亮的棕色砖墙远远看来,倒也满像甲子园的。

  从沿路民众兴奋的样子来看,我们已经离终点不远了。只是跟我们当初在东尼尔逊登陆一样,他们还是竖起小指大叫。被母亲抓住肩膀以防跑到路上的孩子们,则用力挥着黄色旗子。

  「好开心哦~这种气氛感觉好像在欢迎马拉松选手呢。」

  「有利,难不成你误以为这是在欢迎跟鼓励我们吗……不可能的事啦。就算你再怎么窝囊,不懂人情世故,好歹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咦?」

  正当沃尔夫拉姆语气冷静地说那些话的时候,有个白色球体从我脸颊旁边掠过。它在撞到车蓬内侧之后就应声破裂,而淡黄色的半透明液体则粘呼呼地流了下来。

  是臭掉的鸡蛋。

  「不会吧,为什么我们这么惹人厌?一般即使是敌国也会有加油助阵的人民啊?」

  「你别忘了,这里不是真魔国,是西马隆,而且是在王城朗贝尔哦!这些人想看的是大西马隆跟小西马隆的决赛,他们对其他的参赛者才不放在眼里。」

  「应该说反而更碍事呢。」

  因为村田闻到厨余所发出的刺鼻臭味,所以他用右手在鼻子前面不断挥动着。

  「他们是因为不想让其他区域的参赛者获胜,才想用语言或小动作打击他们。涩谷,毕竟这里是地主国,就棒球来说,我们可是客队呢。」

  「……就算对方是客队也该静静观赏比赛对手的表现吧,像太平洋联盟就是那样,那是一般应有的礼仪啊?」

  「伤脑筋,涩谷你也太遵守运动家的精神了。」

  「运动家要是舍弃运动家的精神,不就跟一般的野兽没什么两样?」

  「最近野兽(注:这里指的野兽是日本K-l格斗选手鲍伯·沙普)也很可爱哟——!综艺节目上不就常看到?」

  「我说少爷们,你们到底讨论出结论了没!?到底要不要拿冠军啊?」

  「当然要!」

  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约札克做出了解的手势后,字部位很快就做出反应,并对着队友短短一喝:

  「嗯哞呜!」

  这感觉有点像我老妈。

  跑吧!绵羊,绵羊跑着。这次有点太宰治的味道(注:太宰治有一本着作叫《跑吧!美乐斯》)。

  当我们跑完最后的直线道,眼前出现一道石砌的大门。在整片棕色的砖墙中央,有一处敞开的半椭圆型入口。在这段路程中人民对我们投掷过来的东西还真是应有尽有,除了鸡蛋跟水果外,我们还得躲避海草跟熟透的番茄呢。

  「啊~我想起来了,番茄节!我前五世的灵魂所有者是西班牙的面包师傅——!」

  「村田爷爷,请你别在这个时候提起过去的陈年往事好不好。」

  T字部位跟玛莉的小羊们正以全速冲进大门。忽然间,地面的白雪消失,雪橇在石板地发出摩擦声。羊群正如禁止紧急刹车的标语般,因为冲力过猛而冲进昏暗的通道上。等到煞车奏效的时候,人们的怒吼声已逐渐远去。

  这时粗重的栅栏放了下来,大门则完全封锁。而紧追在后的肌肉男车队发出低沉的声响,同时也迎面撞了上去。

  「干得好,肌肉男!只是好像很痛。」

  「现在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对方又不会等我们。」

  「咦?不过我们已经以第一名的成绩抵达终点啦……」

  我怱然往下一看,发现「轻盈地像梦一样」号的周围,已经被十几名大西马隆兵团团围住。不管天候多么严酷,全体人员的头发仍然是轻飘飘的。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报告我们的名次。

  「你们在『速』这个项目得到优胜,并得以顺利晋级决赛。下车吧,一个个给我站好!」

  「不用大声嚷嚷我们也会下车的。去,什么裁判啊!真是粗鲁!那是对胜利者应有的态度吗?小心我向国际评委会抗议哦!」

  「算了啦,人家搞不好是当地请来的义工呢。」

  一旦进入屋檐下,离开下雪的范围,我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感觉很像感冒的初期症状,要是不尽快喝碗葛根汤,今晚就得受发烧所苦了。想不到天气越冷,我的身体状况越好。难道我的前世是白熊或企鹅吗?

  「……总觉得、我、好像『晕羊』了……」

  「你在、说什么?马、上、就要、决赛、了耶!」

  沃尔夫拉姆站起来的时候也连连摇头晃脑,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太好。

  「咦?没有时间可以让我们稍做休息吗?可是我们才刚到耶?又不是在比铁人三项。地主队只要在会场等待就好了。我们可是连着好几夜餐风宿露,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第一个从驾驶座跳下来的约札克对我伸出右手。难道我的状况看起来那么差吗?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赢的。只要有任何机会,他们都会趁机把我们逼入不利的局面,将我们彻底击垮。毕竟如果让藩属地区获胜的话,地主国不晓得会面临什么样的要求。」

  我们的愿望只有一个。

  把盒子还来!把盒子还来!

  想必大西马隆想都没想到卡罗利亚的代表会做出这样的要求吧。

  「动作快!我们已经跟会场所有的人宣布『连续拿下智·速两项优胜的队伍已经抵达』,如果你们还在这里拖拖拉拉,很可能会引发两万名观众的暴动……不,你们也不能让陛下久候!」

  黄棕色相间的制服组里,有一名看似队长的男人正大声嚷嚷着。他们口中的陛下当然不是我,而是这个国家了不起的人物。村田略皱眉头,还用他们听不见的声音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过挤满超过两万名观众的会场,倒是比非假日的西武巨蛋来得热闹。在那么多观众的注视中,有可能平心静气的进行战斗吗?

  我一面抚摸轻微疼痛的关节,一面被催促走在没有窗户的通道上。这里是所谓的后台,有类似选手休息室的房间。我被叫到旁边三排的年轻人之前,感觉到背后的约札克警觉的眼神。就安全面来考量,这时应该要等塞兹莫亚一行人的到来。他们虽然跟我们并行,但行走的路线却完全不同,加上我们无法预测他们抵达的时间,结果护卫只剩一人,约札克的负担也跟着增加。

  越接近选手专用的出入口,场内狂热的气氛就越盛。我们头顶上的区域可能也是观众席吧,震天价响的骚动穿透天花板,应该是人们因为我们还没现身,急躁得拼命踏地所引起的。一致的节奏撼动着墙壁,震得连脚底都感到一阵麻意。

  置物室是充满职棒风的开放式空间,既没有门也没有隔间。置于中央的长桌上则摆满一整排危险物品。

  「糟糕,得快点换衣服才行……虽然我对自己的腹肌毫无自信,但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种问题了。」

  看到我二话不说地解开扣子,西马隆士兵不知为何竟慌张起来。

  「等一下,这位选手!你这是在做什么!」

  「咦?反正观众跟评审都是男的嘛!就算我再怎么不好意思或扭扭捏捏也没有用,不是吗?既然比赛规定我们这些男人要全裸进行比赛的话……」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可是在陛下面前举办的御前比赛耶!?」

  「涩谷~这又不是古代的奥运。」

  「你就是这样,我才总是念你不够谨慎。」

  村田惊讶地垂下眉毛,而沃尔夫拉姆则跟平常一样气冲冲地把我的钮扣全扣回去。

  「你给我听清楚,魔族的贵族是不能当众露出肌肤的,就算要脱也要到紧要关头才脱!」

  「紧要关头?你……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同性之间又不可能发生什么性骚扰事件。既然不能脱,那就拿件制服或球队外套给我吧。」

  既然是区域代表选手,就得正大光明地进场。如果身上穿的是厚重的御寒便服,粉丝们是不会看我一眼的。只是不确定是否会有卡罗利亚加油团到场为我们加油就是了。

  「衣服就穿你们身上的就好!不用麻烦了,反倒是武器必须尽快做个选择!」

  充当工作人员的西马隆兵,指着排在中央堆积如山的凶器给我们看。在刺眼的火光照耀下,每一把武器都闪着古铜色的光芒。

  「怎么能使用敌国的武器呢?我自己就有佩剑了。」

  「那可不行,比赛是这么规定的……」

  「喂喂喂,你们该不会……」

  恐怕是在场实力最坚强的男子,正手持斧头用冷酷的语气说:

  「胆子大到故意分配劣质的武器给我们,好让我们一下子就输掉比赛吧?」

  士兵们脸色大变地说:

  「你们这些低等领民,给我注意一下你们的言行!这些可是陛下好意帮你们这群没什么像样武器的低等领民所准备的武器耶!每一把都是由我国名匠所打造出来的最高级珍品……」

  「应该没那么高级吧,不过品质水准还算差强人意啦。」

  闪着刀光的约札克打断对方的话。他把又长又重的钢斧拿在头上挥动好几次,让一旁的士兵不得不纷纷走避。

  尽管村田不是选手之一,他也一把一把地将武器拿起来检查。

  「既然这是大会规定的,那就没办法罗。要是在这种地方提出毫无意义的抗议而因此丧失资格,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看来这里所有的武器都依照尺寸跟种类分门别类,那从这儿挑武器倒也不坏。你想挑哪一种,涩谷?很可惜这里没有枪,否则正好有机会教你 GUN=KATA(注:枪=型,就像电影『重装任务』里以剑道的方式双手握枪进行枪战。)呢——!」

  「那是……新的钢弹吗?」

  我从不曾好好地拿过武器,更况且我又不属于格斗派,因此根本没在锻炼拳头跟膝盖。

  像之前跟沃尔夫拉姆的决斗,也是肯拉德帮我挑了一把又轻又好拿的武器。后来我经手过的不是会变出花的拐杖,就是会依拥有者的态度而改变的魔剑。总之,我根本跟像样的武器无缘。

  倒是跟武器已经相处了二万四千多个日子的三男摸着我的上臂说:

  「你的臂肌锻炼得还不错。不如就选用弓箭好了,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很擅长锁定正在跑步的人并刺杀他吗?」

  「那跟刺杀跑者的意思不同啦!况且我说的不是真正以武器狙击跑者,而是为了防止有人上垒而对准手套投球,以便刺杀跑者啦!」

  倒是会场的士兵听到我们的对话后,紧张地大喊:「大会禁止使用弓箭」。我想也是,因为一旦在御前比赛时允许使用飞行道具的话,很可能会出现暗杀国王的歹徒。

  「那么矛呢?你拿拿看。」

  我接下光泽暗淡的铁棒。那可不是我单手就拿得动的重量,因此只好以右肩抵着长柄尾端。然而三名伙伴却同时发出叹息声:

  「这感觉很像下田工作的农夫。」

  我这个人可是很遵守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的,所以不管准备再多的武器,都不可能会有我用惯的工具。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我就不该努力打棒球,而是加入剑道社或弓箭社才对。如果仍然没用的话,那就进标枪社或木杖社,对了还有伐木社……锁链镰刀社好像也挺有趣的。我依序对那一整排道具进行把柄试握的作业,而沃尔夫拉姆却拔出细剑说:

  「以长度来说的话,大概这样就可以了。反正有利不必真的上场战斗,他只是用来凑人数而已。」

  「啊,是吗?」

  「那当然。与其让你战斗,倒不如让骨飞族拿剑还比较有胜算,而且我们也无法让你身陷危险当中!总之只要拿下两胜就赢了,那就交给我拿下两胜吧!」

  在他身后的约札克,以只动着嘴型却不发出声音的方式说:「瞧你一脸稚气,说的话还挺能振奋人心呢——!」真希望这位王子殿下的自信能分一点给我。

  「咦?」

  我找到一把触感熟悉的把柄,让我不由得发出欢呼声。

  「这个怎么样?这个应该可以哦!喂,这位太太你听我说啦!这跟金属球棒的感觉几乎一样耶!」

  当然它的重量比木制球棒,甚至纪念球棒更有份量,但这熟悉的粗糙感跟冰凉感,都对我具有无可抗拒的魅力。

  「陛下,那个……你真的无所谓吗?」

  可是沃尔夫拉姆跟约札克都对它的外表有意见。

  「虽然不能大声张扬,但好歹你也是个魔王啊!身分如此高贵的人物,却足以棍棒当武器,这未免有失你的身分!而且这样怎么对得起历代的魔王呢?」

  与其说它是棍棒,不如说是铁棒,而且表面还有突起物。每到立春的时期,它还常常跟魔鬼一起出现呢(注:日本在立春时,都会以此一工具扮鬼,再由其他民众对它撒豆子代表驱邪)。然而不论我用双手握住它,或以开放式站姿(open stance。为棒球打击姿势,是开放式打法的站姿)试挥的感觉部很顺手。而且连续挥了几次,它也没有从我的手中滑出去。

  「嗯,感觉满不错的。」

  相对那两个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抿嘴偷笑的村田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世上也有拿着船桨大败死对头的剑豪,搞不好真的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呢?」

  「奇迹,请你出现吧!要是没有所谓的奇迹,我还真的没有赢的把握!」

  在焦虑不安的士兵催促下,我们来到了大会的入口。我们踏上光滑的石梯,站在左右两面对开的厚重大门前。当我往冰冷的铁门中央用力一推,场内热情的叫喊声顿时像雪崩般从缝隙中冲了过来。

  「哇哦!」

  我连忙用背把门挡住。

  「怎么了有利?」

  「五、五万耶!」

  惨了,这根本不像平日的西武巨蛋。照那些人数,狂热度跟同仇敌忾的气势来看,简直跟举行总冠军决赛的福冈巨蛋差不多。而且座位上全都是肮脏的男人,发出来的嘘声也颇具威吓力。

  「……再回去休息室开一次作战会议吧。」

  「你在说什么啊?已经没时间害怕了。」

  「安啦!涩谷。你就把那些观众当成马钤薯不就得了?」

  「马铃薯又不会发出声音!」

  「要不然,你就把他们当成桃耳毒兔吧,它们的叫声可是不容小觑的呢。」

  这时我眼前浮现出粉红兔子扭腰摆臀的模样。

  两名魔族一左一右地架着我,带我走到门前。村田则赶忙把门打开。

  震天响的音量与无数橙色的光线随即迎面袭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火把,把场内照得像白天一样光亮。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初次发现原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就在我正打算踏入连接入口的休息室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被卷进热烈的视线与冷冽的空气中。因为我们所在的位置,就跟一般球场附属的休息室一样,照理说从观众席是看不到这里的,但是面对竞争的队伍,观众的眼光竟能直达敌营,还真的不简单。

  「涩谷,你的面具。」

  我赶紧摘下防风眼镜,并从毛线帽上套下闪亮的银色面具。因为在三人一组的选手团里,必须有一个人是隶属于代表区域。对了,在这里的我并不是涩谷有利,而是以卡罗利亚领主身分出赛的选手——诺曼·基尔彼特。

  「我正想说怎么这么冷,原来不是巨蛋的设计啊。」

  竞技场并没有屋顶,从火焰构不到的上空不断飘下白色的物体。不过老实说,就算盖了屋顶也跟竞技场很不搭调。

  即便是观众的热情也无法把白雪融化,场内早已经积了相当高的雪。

  我抬头看向天色昏暗的天空。

  星星好像突然变多了。

  「好奇怪哦~」

  「嗯——?』

  「我觉得我的感冒症状一碰到雪就减轻许多……照理来说应该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才对。想也知道嘛!哪有人吹到寒风身体反而变好的呢?一般都只会让病情加重而已。」

  过去这段时间一直困扰我的后脑疼痛、心悸气喘、呕吐感、畏寒、关节痛,还有胸闷的症状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看来我的前世应该是白熊吧,真可惜不是小白狮王。」

  「因为白雪对每个国家都很公平。」

  喃喃念着深奥难懂的话,村田把手贴在我背后说:

  「白雪并没有顺从法术的属性,而且又是从其他大陆流动到此的云层,因此不管降在哪个土地都一样保持中立。」

  「……什么跟什么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应该算是犬型(注:日本把人分成「犬型」与「猫型」两种。对想要的东西死咬住不放,又爱撒娇是「犬型」,而我行我素的个性是「猫型」)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种宁愿到庭院开心奔跑,也不爱窝在被炉的类型吗?

  竞技场的外观跟田径场一样都是巨大的椭圆形,其中有一圈斜度很抖的观众席;而在应该是北边的方位,则紧邻着同色系的建筑物。拿来当管理事务所的话是真的豪华了点。

  「会不会是饭店啊?就像迪士尼乐园一样。」

  「不晓得,搞不好是神殿哟?而且是用来将战士们狂野的英魂献给神明的地方。」

  是给死人用的!?也未免太触霉头了吧!

  就在我们正对面,也就是比任何地方都还要远的场所,有地主队专用的休息室。昏暗的休息室里看不到任何人影,因此无法确认对战选手的体格。

  「啧!那么急着赶我们出来,对方却可以慢条斯理的登场?」

  「只希望别让我们等太久,让我们不小心沦为小次郎(注:宫本武藏与佐佐木小次郎决斗的时候,就是故意迟到让小次郎感到心急而种下败因)的下场——」

  不小心沦成小次郎……比起大河时代剧,水户黄门反倒比较有可能会演。

  这时为我们带路的工作人员举起右手制止我们的谈话。他露出诡异的表情说:

  「安静点!陛下要出场了。」

  只见约有七成的观众一起站起来面向北方立正站好。从那边的建筑物屋顶处,一只闪闪发亮的箱子静静地降下。管弦乐团开始演奏,场内弥漫着男子合唱团的歌声。但仔细听会发现歌声是来自北边的观众席,其他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唱着。这种情况在每个球场都一样。

  村田简短地呢喃道:

  「真正的威胁或许不是这个国家。」

  我正想仔细倾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但听到的却是士兵念念有词的声音。

  「殿下……?」

  搭着黄金吊篮降下来的并不是国王,而是类似王子的人物。可能是替繁忙的父亲出马吧?抑或是陛下正卧病在床。虽然他是个统治半个大陆的大国之首,但想必也有他自己的烦恼。

  虽然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光看王子殿下那身华服,就足以让人大的眼福。

  「小……小林幸子……」

  抑或是美川宪一。

  没想到会在这么遥远的异国看到红白歌合战。殿下全身装饰着由白、黄、金三色所组成的长羽毛,简直就像是放大成人类尺寸的鸵鸟。感觉满低俗的……不过豪华的程度的确足以吸引众人的眼光。吊篮把不知叫什么来着的殿下送到御览席之后,就以比刚刚降下时还要快好几倍的速度离场了。

  「啊~吊篮飞走了哟!」

  「那就是赛门与葛芬柯(注:源自六O年代的这支双人合唱组合的畅销曲「老鹰之歌(El condor pasa之中的歌词)罗!」

  「我已经不想问你到底几岁了。」

  这个判断果然明智。

  当典礼快要结束的时候,敌方终于有动静了。跟眼前这个有火把照耀的比赛场地比起来,对方的休息室可就显得阴暗多了。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跟性别,不过身高倒是高矮立现。

  三个人都一般高、三个人的肩膀都很宽、三个人的腿都很长、三个人都具备运动员的理想体型。

  「唔,可恶啊——!为什么那三个人都那么有男子气概呢?」

  「干嘛为那种事情哭啊?」

  「论长相的话,我们可是稳赢的。如果撇开克里耶不算的话啦。」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阁下。如果要比胸部,我可是不会输的哟~」

  「天哪——!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好色三口组啊——?」

  我完全笼罩在自卑感里。心理层面在还没开始比赛前就先输了。

  此时,两名看似评审的男人踩着白雪来到中央。他们都有着美丽的棕发,是典型的西马隆兵。他们对我们竖起一根指头,大概是表示第一场比赛开始的意思吧。

  「对了,我们得决定上场顺序呢。谁要先上?就我的想法是让实力弱的家伙先上,先把对方搞累再说。」

  「你是最后一个。」

  「陛下是最后一个。」

  用字虽然略有不同,但意思完全一样。

  村田倒是举了个很天兵的例子。

  「涩谷,你不是常看运动漫画吗?像柔道或剑道比赛时,往往都是先派出实力较弱的前辈,直到最后一刻才会让主将上场。但是只要干净迅速解决掉实力较强的家伙,届时就不需要举行主将对主将的大对决了。」

  「我什么时候沦为实力最差的选手啦……」

  「这点是不容置疑的。」

  一旦成为众所周知的事实,就算对方身分再怎么高贵,似乎也不会把话讲得婉转一点。就魔族来说,这种对待国王的方式算是十分合情合理的行为。

  「如果要藉机探探对方的实力,由我去会比较适合……」

  「我去。」

  沃尔夫拉姆斩钉截铁的这句话让大家都不敢吭声。

  「万一我不幸落败的话,接下来就换克里耶,别让有利有上场的机会。」

  「……好吧。」

  约札克微笑地点头赞同,他们完全漠视我的意见。与其说自己因为被他们排除在外而难过,不如说我更在意沃尔夫拉姆所讲的话。

  万一我不幸落败的话……

  以我对他的了解,实在很难想像他会考虑到败北的可能性。甚至可以说他在面对眼前的敌人从未心生畏惧,随时都保持满满的自信。我还想找个人教教这傲慢自大的三男谦虚是何物呢。

  「沃尔夫!」

  我抓住挂在墙上的剑。他选的武器比外观看起来要来得沉重,剑柄也粗得不好掌握。

  「哎呀!国王亲自拿武器给我啊?」

  「你别跟我打哈哈啦,拿那么重的武器没问题吗?」

  「重?我还刻意选了一个跟自己随身佩带的武器最相近的款式呢。」

  冯比雷费鲁特卿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手上的武器,随即拔出其中闪着银光的剑,接着毫不犹豫地将左手那个极不起眼的棕色剑鞘往我胸前塞。

  「这个给陛下。」

  「什么……」

  「别在意,这只是我个人集中精神的方式。」

  他一步步踩着阶梯,来到积雪的比赛场地。此时,吵杂声立刻化为一波波的欢呼声,气氛也一下子升高。敌方的先锋战士也现身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不出对方的美丑与否,不过他也是一步步踩着阶梯上来,嘴巴好像还咬着什么东西。

  「哎呀~对方把头发绑在后面哦!这在拉面店可是常见的景象呢。」

  村田悠哉地述说感想,但是我可没办法像他那么怡然自得。男子身穿黄色与棕色的军装,看来首先上场的是一名极普通的西马隆士兵。不过,佩带在他大腿两旁的特殊佩刀倒是令我十分在意。

  「是二刀流!」

  那是一把很特殊的圆弧弯刀,长度几乎和我方的差不多。我捧着沃尔夫拉姆递给我的剑鞘,拉着他的袖子说着。此刻我的声音像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不好了,是武藏!是武藏啦!敌人是替日本放送协会站台的耶!?」

  「你在讲什么啊?」

  「我说沃尔夫拉姆,还是先让约札克上场好了!那个二刀流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你……之前曾经……跟我打平手过一次。」

  因为我又旧事重提,于是他皱着眉扬起下巴说:

  「原来是那场比试才造成你对我的武术缺乏信心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那个意思……」

  「你真以为那时我没有放水吗?」

  「唔!」

  这只能由我这个当事人来判断了。他说的没错,毕竟我是个外行人,在当时又是非常珍贵的双黑人类。为了怕我受伤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当时的他是极有可能手下留情的。

  「我告诉你吧。」

  他翠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与美少年极不搭调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放水,那次你的确是赢了,还让我自己不敢耍出极具杀伤力的卑鄙手段。不过别担心,今天的我是不会那么好心的。因为对方是个无论我怎么找,也找不出任何一丝敬意的对手。」

  沃尔夫拉姆把脸凑过来跟我说了这些话后,就背对着我走了出去。倒是他突然承认我「赢」了他,反而让我觉得好像遭到突如其来的偷袭似的。

  「……什么嘛……未免太突然了吧。」

  「你不会把它放下来哦?」

  村田指着剑鞘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冯比雷费鲁特卿一点也不弱不禁风吗?」

  「可是敌人是二刀流耶!?我还是不怎么放心。」

  「就算拿了两支球棒,也未必能击出全垒打吧?你也多少信任他一点嘛!倒是你这个剑鞘可以放下来了吧?」

  「……不,我拿着没关系。」

  我不打算把沃尔夫拉姆托我拿的东西放在地上,只是杵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从对面休息室走出来的大西马隆兵,几乎跟他在同一时间抵达竞技场中央。忽然问我觉得有视线在看着我,皮肤的神经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觉得北边的观众席某处,有双没有敌意的温暖眼神正看着我。

  「是不是我神经过敏啊?总觉得有我认识的人在这里,可是观众席中不可能有我的朋友。」

  「该不会是哪个年轻可爱的西马隆少女被你或冯比雷费鲁特卿『刹』到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可是芙琳不是说『天下武』禁止女人入场观战吗?」

  「啊,对哦!那就是又酷又壮的西马隆男子罗?』

  「那我可一点也不开心。」

  想像捧着花束的长发肌肉男,我脑子就开始实况转播起摔角比赛。

  有支奇怪的探险队正朝西马隆出发。

  「我们的样子与其说是奇怪,倒不如说是可疑呢。」

  「嗯……『海上的勇者』、『海战的枭雄』,甚至还被取了『海怪』这个可怕绰号的我,竟然会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做出这种宵小的行为。天哪~」

  「你说这什么话啊?塞兹莫亚舰长。这不是宵小的行为,是进行潜入的工作!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任务耶!像我过去还当过红色恶魔的实验品呢!魔族人只要肯放下自尊,就会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走在最前面的银发女性回头对达卡斯克斯及塞兹莫亚说:

  「嘘!是巡逻的人员。准备好了吗?要行动了哟。」

  随即跟面露怒相的巡逻士兵擦身而过。

  「你好——我们是卖饮料的——!特地送冷饮给贵宾室的客人哟——!」

  他们拿着用浅绿色的布盖住的箱子,走在大西马隆王城朗贝尔的神殿里。紧邻在旁边的巨大竞技场正在举行「智·速·技·综合竞技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的最后一个阶段,也就是决赛。连身处这栋砖造的建筑物当中,都听得到观众狂热的叫声。

  「……太好了,我们并没有被怀疑呢。大概是它的尺寸跟保冷箱差不多大,一定是那样的。」

  这个箱子约有小型棺材一般大小,是两个男人搬运还绰绰有余的尺寸。为了避免调查时穿帮,我们还在里面塞了真正的葡萄酒瓶。从高级品到庶民随手可得的爱好品都有,真是一项肯花钱的作战计划。

  「不过撇开我跟达卡斯克斯不说,竟然连芙琳夫人都扮成饮料商的模样。让卡罗利亚的领主夫人受这种委屈,我真是深感抱歉。」

  「没关系啦。上校明明要我待在船上,是我自己硬要跟来的。况且我原本也不是什么贵族的千金,而是出身自平原组的野丫头。与其要我穿着长到快踩到下摆的华服,我还比较喜欢这种俐落的打扮呢。」

  多亏芙琳·基尔彼特曾是培养军队的组织——平原组的千金,才有办法这么容易潜入神殿里。遍布在大陆全土的士兵之中,大多都是由平原组训练出来的。就连这栋建筑物的卫兵也不例外,是个顶着阿福柔发型的中年士兵。

  他一看到化妆成饮料配送商的芙琳便直接地放行,可能是他在那一刻怀念起泥丸子汤的味道吧。

  「不过猊下也真会下这种困难的命令。要我们用仿制品偷换那个『盒子』……想不到约札克在船上做的就是这个仿制品。」

  把盒子放在打磨过的地板上过,塞兹莫亚便用力地伸个懒腰。而达卡斯克斯则是取下捆在头上的布,用拳头擦拭额头的汗。

  「就是说啊!不过上人却预测陛下不会赢。其实陛下说起来还算可靠,因此我可是全下注在卡罗利亚优胜呢。要是赢了的话,就能得到数都数不完的奖金,况且他们三人之中还有约札克在,难保不会获得优胜。」

  「嗯——况且克里耶还是少数从亚尔德利诺一役中凯旋归来,在路登贝尔克师团算是排名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就是说啊,或许根本不需要陛下或阁下亲自出马,光靠约札克一个人就能打败敌方三名选手呢!」

  听到一连串的敬称与地名,芙琳一个人好不困惑。她想追究又不想追究,想证实又希望让它不了了之。然而最后还是忍不住,只好打断两名男子的对话。

  「等一下,你们再这样讲下去,有……呃——克鲁梭上校与鲁宾逊的身分我听得是一清二楚。你们将他们的身分曝光前,有取得他们的同意吗?」

  然而她得到的却是「你还没发现到吗!?」的讶异眼神。其实她自己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但总觉得既然没有得到本人亲口证实,礼貌上就该假装不知道。而且……这时她绑起来的头发掉了一撮下来,她用食指玩弄着那撮头发。

  这些人还不知道我曾经做过多么可怕的事,他们不知道芙琳·基尔彼特是个多么我行我素、冷酷无情的女人。

  「你们不能在我这种女人面前讲自己祖国的秘密哟!否则将来发生什么后果我可不管哦!因为搞不好我会把这些秘密卖给别人呢。」

  因为自己为了夺回卡罗利亚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只要能够把海洋、港口、土地、人民、丈夫与自己深爱的世界夺回来,就算必需背叛神明也在所不惜。过去自己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不可能到这个时候才突然变回大好人,就算内心深感悔恨也早就来不及了。

  即使内心后悔得要死也无济于事。

  「干嘛把自己讲得那么可怕,芙琳夫人?撇开塞兹莫亚舰长不谈,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杂役兵。那些什么被第三者听到会造成困扰的重要情报是不会传到我这里来的。」

  「杂役兵?」

  「不是啦,当然军队里是没有这个职称的,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熬到当专门打杂的士兵。」

  「你不是跟克鲁梭上校很好吗?」

  达卡斯克斯不知不觉又露出过去摸头的老毛病,当然那里并没有半根头发。他抚摸上面光溜溜的头皮说:

  「啊——!陛下他现在是自称克鲁梭上校吗?上校他很特别哦。他从不会在意什么将校或小兵的阶级,他……能够毫不在乎地跟每个人说话,也能很快地跟任何人打成一片。他不会在意什么身分地位,总是跟大家平起平坐,也愿意跟我们站在同样的地位,以同等的方式对待我们。他是个很奇特的人物,老实说,他的确很不可思议。」

  塞兹莫亚不在意别人看到自己头顶上的薄毛,用力地点头表示赞同。

  「当然身分地位崇高者之中也有像他那么了不起的人物。然而,一般人对贵族或王族都留有他们爱摆高姿态的印象。世上真的没有人比得上陛下,他真的非常特别。」

  「是吗?」

  「既然芙琳夫人跟陛……跟上校的感情很好,那么应该不会是坏人才对。」

  达卡斯克斯露出腼腆的微笑,他那无法判定界线的发际整个通红一片。塞兹莫亚盯着他那光溜溜的头皮,发出羡慕的赞叹:

  「你那发型好像很轻爽呢。」

  「这个吗?的确很棒很轻爽!舰长要不要也试试看?既不用担心发量,还格外充满男子气概呢!而且洗脸的时候还可以顺便洗头,既经济又方便。只不过遇到老婆骂『你这个秃驴!』的时候就会很想哭。」

  被达卡斯克斯的笑声感染,芙琳表情略为轻松地说:

  「你竟然说我不是坏人……」

  她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惩罚。照理说自己应该被人怨恨、嘲讽或轻蔑才对,因为自己是在明明知情的情况下,准备出卖魔族的贵族给敌国。

  「……竟然说出让我这么痛苦的话。」

  「你怎么了,芙琳夫人?」

  壮硕的海上男儿塞兹莫亚弯腰看着她。芙琳·基尔彼特一度紧闭双眼,然后又慢慢抬起头说:

  「不,没事,没什么。我们要尽快找到放有盒子的房间,然后把真正的盒子换过来。只要我们顺利拿到『风止』,想必上校一定会大吃一惊。好想看看他届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你们说对不对?」

  她刻意让语气开朗一些,帮自己软弱的心加油打气。两个男人再次抬起盒子走在石板地。要是盒子真的在神殿某处,那么应该是在戒备森严的最深处吧。即使三人能幸运的在内殿中找到那个房间,但能否顺利入侵那个房间可就不一定了。只是谁也不敢开口放弃。

  当他们爬上第三次出现的楼梯时,随即进入风格明显不同的空间里。打磨过的石板地变成黄土色的长毛绒毯,双脚整个陷在里面的感觉十分舒服,让他们疲累的膝盖很想直接跪坐下去。五道豪华的房门之中有两道是敞开的,房间有一面是整片的玻璃窗,即使待在其中也能一览竞技场全貌。

  「真是太棒了!」

  「看样子我们真的来到贵宾席了,可见饮料商平常的信用的确是好到无人能比。」

  芙琳靠近窗子,用她颤抖的手指触碰玻璃窗。她不敢往下看。

  要是发生自己无法接受的悲剧怎么办?

  「啊!舰长、芙琳夫人!是阁下耶!是阁下!大概是第一回合刚结束吧。不好了,他站不起来耶!该不会是脚受伤了吧?啊~要是这时候上士在就好了~」

  「没看到上校耶。」

  「我在那个凹进去的地方似乎看到他的身影,那里会不会是选手准备上场的地方啊?」

  「太好……」 ;

  「想不到连这种地方也会有害虫偷溜进来!」

  安心的话还没说完,背后随即传来耳熟的声音。

  海上的勇者塞兹莫亚比窗边的两人早一步行动。他用最短的距离冲向敌人,以薄剑的尖端指着对方的胸口。

  不过对方的动作更快。他动也不动站在入口处对着空中划出银色的光波。从指尖放出的亮丝则牢牢逮住远去的目标。

  「唔……」

  芙琳痛苦地呼吸着,手指抓住白皙的喉咙。她努力想找出缠住自己的丝线,却因为丝线早已陷入皮肤而白费功夫。好不容易回过头的达卡斯克斯立刻撑住倒地的芙琳。

  「不准动!再动她的头就没了!」

  塞兹莫亚把剑高举到腰际的位置,不过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把剑收回去,再慢慢地放在脚下。如果不照我的话做,只会害这名妇人吃尽苦头而已。你们也不愿见到她丑陋的死去吧?而且是又丑又肮脏的死法。」

  「……马奇、辛……你怎么会、在这里……」

  呼吸困难的芙琳吐出这个冷血男人的名字。耐杰尔·怀兹·马奇辛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慢慢地与她缩短距离。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呢。我正想说怎么会看到熟悉的银发,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卡罗利亚领主夫人。自己的百姓正在残破不堪的土地上苟延残喘,领主夫人却跑来卖饮料赚取蝇头小利,而且还找机会偷溜进来参观武斗会,想必你的领民会对你的所做所为摇头叹息吧。」

  芙琳嘴巴张得大大的,试图吸入被夺走的氧气。每当马奇辛稍微拉紧丝线,脖子上就立刻出现红色的痕迹。男人用拇指抵住她的下巴,从背后顶住她的身体,让她整个人往后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话是断断续续硬挤出来的,但还是听得出来其中带有嘲讽的意味。即使性命掌握在对方手里,芙琳还是不愿屈服。

  至于马奇辛现在精疲力竭的模样,则跟过去的他完全兜不起来。他那小西马隆军队一贯的发型整个松了开来,消瘦的脸上则伤痕累累。军装上好几处磨破的地方都还渗着血,过去给人锐利凶器的印象也因为焦虑与疲劳的神情而减弱不少。说话的方式也不再有威吓感,反到象是沙哑的老人声。

  「你说怎么会这样?别装蒜了,夫人!不,美琳·基尔彼特。都是托你的同伴,那个可恨的魔族之福!别看他的长相跟普通小鬼没什么两样,却把我骗得团团转!」

  「喂!小心你说话的口气。那种藐视陛下的话,可是连星星、月亮、太阳,甚至是我都不容许哦!我可是会毫不犹豫斩了你的!虽然平常的我是个温柔的大力士。」

  「舰长,那种话从自己的嘴巴说出口,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马奇辛用左手扭转芙琳的手,再把她气喘嘘嘘的脸贴到玻璃窗上。可能是愤怒过头了,连平日冷静的态度都早已不复存在。

  「你到底是怎么跟那种魔族勾搭上的?快说!是利用自己的美貌诱骗他的吗!?那个王八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拉拢到神族的,甚至连马车都抢到手了说。可恶,光是想起就让我一肚子气!」

  「……放手……」

  「而且好不容易抵达竞技场后,竟然看到小小的卡罗利亚跟大西马隆在进行决赛!?别笑死人了!你们不过是有座烂商港的南方偏僻小国!凭你们也想跟人家决胜负?喂,你这光头!」

  「干嘛,胡须男!」

  耐杰尔·怀兹·马奇辛用他推剪过的颚须指着盖着布的盒子。

  比赛场地有了出乎意料的进展。

  我当然不是怀疑冯比雷费鲁特卿的实力。因为他轻轻松松就闪过二刀流的攻势,并只花了五分钟就用剑尖抵着敌人的喉咙。我并没有因为他的表现而惊讶到瘫坐在椅子上,绝对没有。对,绝对没有,只是稍微有点吓到而已。从我紧握的双手中流出的汗早已干了。

  至于西马隆他们狂热的加油团(几乎是整个观众席)则因为赛程过短而震怒,纷纷把茶杯、纸屑、零食包装袋,甚至座垫,只要是手边能丢的垃圾都往雪地丢。也就是说,让大家期望落空的不是我们,而是大西马隆。

  「大马隆人民真没品~」

  看来同情弱者的普世想法在西马隆是找不到的。

  扳回体型占下风的劣势,而拿下完全胜利的冯比雷费鲁特卿,正扛着尚未收进剑鞘的剑,气喘嘘嘘并意气风发地往休息室走回……

  「哇——!沃尔夫拉姆!」

  半途中,他跌了个拘吃屎。踩过变硬的雪地害他滑了一跤,让他的腰部跟右脚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你怎么跌倒了!?要不要紧哪?」

  我跟约札克急忙跑出来,并分别从两旁把沃尔夫拉姆扶起来。可怜的他似乎无法靠自己行走,还呆呆地望着天空说:

  「……真、真是太丢脸了……」

  「放心,别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啦!我们会当做没看到最后那一幕的。你那英姿焕发的样子一定迷死很多少女吧。」

  「被人类女性看上没什么好高兴的!」

  「安啦!阁下,场内是禁止女人观赛的,所以会迷上你的应该都是些臭男人!」

  「你这是在落井下石吗?」

  竞技场上响起响亮的男性欢呼声,不过美少年魔族并不是喜欢粉丝追逐的那种类型。现在的他就算坐下也会因疼痛而皱脸、频频抚腰,看来就算想稍做移动都会痛苦不已。

  「我来挑战看看我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治愈能力好了。」

  「别在比赛前做这种事,不要浪费体力。谁晓得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在等着我们呢!」

  我挨骂了。不过可能是因为率先拿到一胜而略感安心吧,休息室里的气氛并不算太坏。

  不过出乎意料的发展却出现了。

  无意义地以手圈成望远镜的样子,窥视着对方休息室的村田健,突然发出疯狂的叫声:

  「哎——呀?」

  「怎么了?村田,怎么发出那么古怪的声音?」

  「……看来准备出场迎接第二战的,是我们熟悉的男人。」

  「我们熟悉的男人?难不成是马奇辛?不可能吧?那家伙应该无法比赛吧?不,等一下!搞不好他有双胞胎弟弟呢?」

  敌人的次锋把许久不见的新卷鲑型武器(注:一整条的腌渍鲑鱼)当成拐杖拄着现身,粗壮的上等军靴则稳稳地踩在白色的雪堆上。

  他有着一头被火把照亮的金发、有点偏左却很高挺的鹰勾鼻,以及就算照X光,这位白人美型肌肉男的下颚也是呈现分开状态的屁股型下巴,还有他的肩宽、胸肌,男人的世界及丹佛野马这个绰号。正当我感到心神不宁的时候,对方开始向我喊话:

  「嗨!怎么啦?窝囊陛下,怎么一脸像吃到生肉的羊似的?」

  好有礼貌的问候啊。

  「为什么美式足球员会在这里!?话说回来,羊吃到生肉又是什么表情啊?」

  坐着的沃尔夫拉姆想伸出脖子一探究竟,却因为腰痛的关系而不得不作罢。阿达尔贝鲁特·冯古兰兹就像金刚力士般站在竞技场中央。他那宛如新鲜白带鱼的剑正插在雪地里,右肘还靠在剑柄上。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曾玩弄我的灵魂,还把我的语言记忆给引了出来。他毫不隐藏他那反魔族的危险思想,还若无其事地背叛自己的同胞。

  好不容易才认清敌人的沃尔夫拉姆,发出夹杂惊讶与愤怒的声音说:

  「阿达尔贝鲁特!那家伙怎么会在大西马隆!?」

  忽然间,干涩的笑声响起。手持长斧的约札克发出连橘色头发都跟着振动的笑声说:

  「古兰兹老兄真有你的!出身名门的纯正魔族贵族,竟然甘愿成为西马隆的看门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倒戈向西马隆……」

  我知道那男人憎恨魔族,但我不认为他是因为信任人类才跟西马隆联手。可能是察觉了我内心的困惑吧,约札克用残留笑意的语气说:

  「恐怕是从什么小道消息得知陛下将出场比赛的事吧。反正打倒原本将参赛的战士并取代他上场这种事,对古兰兹先生来说不算什么。看来他不惜任何手段都要把陛下逼入绝境。你可是被危险人物盯上了哟!因为这家伙可是超执着的。」

  「什、什么绝境?什、什么超执着啊?」

  在挤满五万多名观众的竞技场里,我有办法把那个死对头打得落花流水吗?这倒让我想起那场在一局下半的防守战里,因为担心敌队会全部安打或连续三名打者都击出全垒打而紧张不已的不愉快回忆。

  沃尔夫忍着疼痛从长板凳站起来说:

  「我来。」

  「不~少爷,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约札克用一根指头压着沃尔夫拉姆的肩膀,沃尔夫拉姆随即皱着眉头动弹不得。

  「那家伙让我来,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呢!」

  他在不太宽敞的休息室里往下甩了两次武器。虽然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愉快,但是眼睛深处却连零点一厘米的笑意都没有。

  「既然优秀的纯正魔族将代表西马隆出赛,那么魔族的代表就非得由我出马不可了。让我这个在这荒野颠沛流离十二年的人类小孩来迎战吧!反正我们毫无忠诚度可言,干脆就藉这个机会跟他大干一场。」

  「等一下!等一下啦,约札克!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哦!」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要跟他打的人绝对非我莫属了,陛下。」

  原本出场顺序就是这么决定的。既然是「淘汰赛!天下第一武斗会」,那么即使要让打赢先锋战的沃尔夫拉姆继续上场比赛也不算违反规定。只是看到他受伤的腰部,我就不忍让他继续比赛。更何况对手还是美式足球员呢。

  「卡罗利亚的选手请快上场!」

  两名长得很像的评审用相同的语气催促着我们。阿达尔贝鲁特继续靠在重量级的剑上,遥望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三男则是双手叉在胸前,默默地坐在长板凳上。可能是身为军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的关系吧,他完全没表现出一点疼痛的模样。约札克倒是干劲十足,无法克制心中的兴奋,用力地抡动双肩。

  「对不起,沃尔夫拉姆。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次还是让约札克上去吧。」

  「哼!」

  「别生气啦!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再申请上场比赛不就得了?」

  「反正我也不想跟那家伙打。」

  「咦?我还以为之前他侮辱过你,所以你很想跟他一决高下呢……那你干嘛自愿上场呢?还是说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会场整个沸腾起来,这也等于宣布两名大将的比赛就要开始。沃尔夫拉姆的手一直叉在胸前,尽可能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话。让人联想到翠绿湖底的翡翠绿眼睛则直盯着队友看。

  「客观来说,克里耶跟阿达尔贝鲁特的实力不相上下,所以我才打算先上场消耗对方的体力。」

  有谁在什么时候教过他「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道理?我一面把剑收进他递给我的剑鞘,一面听这名任性到极点的美少年淡淡地说:

  「就算无法保证获胜,至少他能消耗古兰兹的体力、干扰他的心情。这时只要克里耶保持冷静、充分发挥实力对付敌人,这样我们就能够轻松过关……你干嘛啦,有利?把手从我的额头上移开啦!」

  「嗯——不是啦,我想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有一名十几岁的少年从休息室的入口处探头进来。棕红色的头发剪的很短,明显看得出他不是西马隆士兵,而是在球场见习的工作人员。一直沉默不语的村田健,迅速离开墙边走到少年那儿,在讲了两三句话之后就接下他带来的东西。

  「真是不错的作战方式啊!冯比雷费鲁特卿。不过事态似乎变得有些严重哦!」

  虽然没有带眼镜,不过有色隐形眼镜下的眼睛却闪着黑色光芒。他把手上的酒瓶递给我。深棕色的瓶身贴有深红色的标签,空白的部分则有用粗大文字写成的简短文章。

  「你念念看,只是字体潦草到让人很难辨识就是了。」

  「我都说我最不会看文章了。上面写什么?嗯——往上看……如、如果……不希望、女人没命的话……就输掉比赛……要是敢通知别人我就杀了她……这是威胁信耶!?可是上面说的女人是谁啊?这是啥米碗糕?我看是送错了吧。得赶快把刚刚的少年追回来,他应该还没走远。喂——!」

  我连忙从入口处探头往走廊两边窥探,但村田却面色凝重地从背后拉住我的衣服。

  「涩谷,应该没有送错。照理说塞兹莫亚舰长跟达卡斯克斯应该已经到达这里了,要是芙琳也跟来的话……」

  「什么?为什么芙琳会跟来!?我不是叫她在船上等吗?」

  「她是那种会乖乖等待的人吗?这场比赛可是攸关卡罗利亚的名誉哦!」

  短短的两秒内,芙琳·基尔彼特过去的行动模式瞬间掠过我的脑海。别人的人生有如跑马灯。

  结论是,她应该是来了。

  「啊——糟了啦!糟了啦,这样不就糟了!那里还写着要我们往上看,上面是哪里啊?」

  我们冲出休息室往不断下雪的黑色天空看去,躲在云后的月亮则隐约挂在天空。

  「在那边!」

  村田率先发觉他们的身影。是那栋类似神殿的建筑物,三楼以上都有极大的玻璃窗,看得到有几组优雅的富豪正透过玻璃窗观战。那里应该算是VIP席吧,搞不好是设有酒吧、沙发的奢华包厢呢。其中一间的窗边则站着负责送酒瓶的人。

  「啊,是芙琳!不是叫她待在船上吗——?」

  看来她真的瞒着大家加入潜入小组。虽然因为距离太远而无法判断,不过她的喉咙似乎被人往后压,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被压在玻璃窗上的芙琳背后则站着留有熟悉的发型跟胡须的男人。是耐杰尔·怀兹·恶党·马奇辛!

  「那家伙怎么会……在那里?惨了啦!村田,那上面说如果不希望她没命就输掉比赛,对吧?」

  「没错。」

  我把视线重新转回比赛场地。我们的选手正用斧头从右边挥开阿达尔贝鲁特的新卷鲑剑。只见剑柄从地面垂直弹了上来,还掠过敌人的下巴。约札克耍长斧的技巧就像耍棍子般优雅,而且他正全神贯注地比赛呢。

  看得出来他似乎乐在其中。

  「原来马奇辛跟美式足球员串通好了啊?之前那两个人也一起去过芙琳的宅邸。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原来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啊?」

  因为腰痛而即将失去选手资格的沃尔夫拉姆,则讶异地皱着眉头说:

  「阿达尔贝鲁特虽然背叛了我们魔族,但我不认为他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总之,得先阻止比赛才行!喂——!评审,喂——!」

  「涩谷!你该不会想跑去告诉评审我们被人威胁吧?」

  「咦?连这种事也不能说吗……可恶,那不然该怎么办才好嘛!要怎么才能做到打输又不让周遭起疑呢……」

  我们大家都很清楚克里耶·约札克的实力。其实凭他的技术跟感觉,要瞒过评审与观众的眼睛故意输掉比赛并非不可能。只是这时得设法说服约札克,要他同意这么做。然而他已经准备走出休息室,我实在很难对他启齿。

  沃尔夫拉姆揪住我的脖子,俯视着我表示:

  「有利,你给我听清楚!这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们没必要为了那种女人放弃输赢。就让克里耶放手一搏吧!怎么样?」

  「……这的确是你的作风。」

  「没错,更何况这是我的意思。反正你这个人很窝囊,应该会听我的话才对。」

  我在心里对某人道歉。就算只是一时,但请允许我方向恶意的胁迫者低头。我想,我道歉的对象应该是运动家精神的神明。此时我反过来把手绕到沃尔夫拉姆的脖子上,在把他拉近自己之后,也向他道了歉:

  「对不起,我老是这么窝囊,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亏你还不惜受伤顺利拿下一分。我可能会让你的努力化为泡影。」

  沃尔夫拉姆夸张地叹了口气,还用戏剧性的口气说:「一点也没错」。

  「这全都要怪你太窝囊。但我明知道如此,却仍愿意跟随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冯比雷费鲁特卿解开胸前的一颗钮扣,翠绿的眼睛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更为明亮。

  「在我弃你于不顾之前,你自己好好动脑筋想想看吧。」

  跟约札克道歉以后,我向评审提出「暂停」的请求。

  眼下中断的比赛又重新开始没多久,约札克手上的斧头就被大西马隆的第二名选手打飞。整个战况跟暂停之前形成大逆转,精彩的武打动作已不复见。对方连让他捡武器的机会都不给,逼得他不得不乖乖举手投降。

  「……啊……」

  被丝线勒住脖子的芙琳只能从声带发出微微的叹息。因痛苦过度而流的泪早已干掉,手臂跟膝盖也软弱无力。她之所以会全身虚脱,是因为氧气无法循环全身的关系。为了呼吸足够的空气,她的指尖不断地做着无谓的抵抗。

  「看清楚,骄傲的战土为了保住你这种人的性命而不惜抛弃自尊,真是有够好笑的。那男人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将,像你这种妇人是不可能了解的,不过他可是从严酷的战场中存活下来的真男人哦!」

  对军人来说,可以从亚尔德利诺一役存活回来,其中的意义非凡。

  「可是现在为了保住你这卑贱女人的脑袋,他们竟然甘愿忍受难以承受的屈辱……那群黑发黑眼一行人的想法的确奇怪,而且怪到难以理解。算了,只要他们在第三回合也按兵不动的话,这样我的心情就会……咕!?」

  忽然间芙琳的喉咙瞬间舒畅,大量的空气也跟着流了进去。原来是丝线断了。原本被勒住的脖子一被解放,芙琳便趁势往前跪下。当她再次泪眼盈眶地抬头看,只见正往入口处凝视的马奇辛,他那惯用的手眼脖子都被桃红色皮鞭缠住。

  只见在众人惊愕的视线前方,正站着一名绝世美女。她有着大波浪的长发跟晶莹剔透的肌肤,而她那让人联想到深沉湖底的翠绿眼睛因为正义感而闪闪发亮着。

  「你这个大坏蛋,还不快点放开她!否则我将挥舞必杀之鞭!我是绝不会原谅你这种玷污美丽事物的罪人的!」

  「你是谁!?还有,下次展开攻击时好歹先警告一下吧!」

  女子并没有把他后半部的申诉听进耳里,她单手拿着皮鞭,动作优雅地走了进来。她那引以为傲的卷发长及腰际,闪着黄金般的光芒。她相当自豪的武器是用诱人的桃红色皮革所制成。皮鞭轻细、长又牢固,还能够在空中挥动自如,是出自名匠的罕见珍品。

  「我可是只要有爱就奋斗到底的美熟女战士——洁西莉亚哟!这个称号怎么样?我已经把这部的企划书交给艾妮西娜了,哪晓得她一天到晚只会做实验,根本没时间帮我写,不然人家也很想当小朋友的英雄~」

  虽然这的确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但关键句似乎缺乏特色。她的双手在转了一圈之后便搭在后脑勺,这就是她充满官能刺激的POSE。她今天一样穿着剪裁大胆的服装,是背部整个挖空的露背装。

  惯用的手被皮鞭困住的马奇辛此时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是哪里来的恶婆娘!你这个有暴露狂的老女人!」

  「……你说什么……?」

  在场所有人全僵住了。

  请等一下!那个男人对小女生比较有兴趣!他心理有病!您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也不是什么恶婆娘~塞兹莫亚还没帮他做以上一长串的解释,洁莉夫人就已经开始亲自动手反击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皮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在马奇辛身上,由于每一鞭的间隔都很密集,牺牲者的惨叫声自然也不太长。「哇!」、「呀!」、「哟!」的一字呻吟声,随着四处飞散的碎布同时发出声。

  这只能怪马奇辛违背了「刚开始冒蒸气炊煮的时候,千万别弄哭或惹毛女王」(真魔国文言文记载)的厨房格言。只要有谁敢不怕死地触怒前任女王,旁人是不会帮忙说句话的。

  「……嗯、嘎、咕!唔!」

  细鞭演奏的狂想曲终于结束,男人的喉咙好像哽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整个人瘫在地上。不禁让人期待下周更精彩的内容。不过他瘫在豪华长毛绒毯的模样,倒很像扫除用具的拖把。

  真是惨不忍睹。

  「我是因为饮料等了好久都没有送来,才出来走廊看看的。结果这什么状况啊?竟然让我撞见坏人虐待女子的景象,我绝不允许那么卑劣的事情发生。纵使美丽是一种罪恶,但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被人勒住脖子吧。」

  她用尖头靴的鞋尖轻碰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身体。

  「越是美丽的花,越是长满刺哟!如果非得到手的话,不能光靠技巧,要加紧磨练自己的男子气概才行。喏,修巴里耶。」

  她把皮鞭递给同行的金发青年后,他便以灵巧的手法把马奇辛捆起来。看来他对这种事情还挺有心得的。

  「这、这不是……洁西莉亚上王陛下?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前魔王把食指抵在唇上,「嘘——」地要他注意一点。

  「请不要用那么无趣的名字叫我。我已经是一名自由的恋爱者,早已抛开地位与权力。留在这身体跟这手掌中的只有爱、美貌跟高尚的心!」

  这些话如果让别人来说的话,可能只会招来反感,不过出自她的口中就具有绝对的说服力。而抵得过前女王魔力的,没有别人,只有她那几个儿子。

  「我是受到西马隆的朋友邀请前来的。他们说我会欣赏到战士与战士间血肉贲张的战斗场面,如果坐在下面靠近一点的位置,应该会更有临场感吧……」

  弯着身子的修巴里耶笑眯眯地对主人轻轻说:

  「夫人,因为天下第一武斗会是禁止女人入场的。」

  「我想也是,反正在贵宾席观战就很棒了。虽然无法体会选手们挥汗的感觉,但至少不用暴露在风雪下,反而舒适得多呢。哎呀,我记得你是云特那儿的达卡斯克斯嘛!你好像是什么事都会做的万事通士兵,对吧?像是通堵塞的水沟啦,或是修理凉亭的遮雨棚之类的,对不对?」

  「啊!是!不是,天哪!」

  他不敢说那个人其实是水管工人克兰西安。

  难得有机会见到上王陛下的塞兹莫亚,至今仍低着头跪在地上。

  「呃——请问有着河童头的你是谁啊?算了,无所谓,不用那么多礼哟。因为现在的我并不是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西莉亚,而是爱的猎人洁莉。那些讨人厌的繁文缛节,在这种异国就免、了、吧!」

  洁西莉亚娇艳欲滴的蔷薇色嘴唇正扬起媚惑的微笑。她轻轻弯腰探出上半身,胸前的乳沟隐约可见。

  「孙……孙命(遵命)!」

  「舰长,塞兹莫亚舰长!你的鼻子冒出红色瀑布了!」

  「不不不不,不是的!不是那样!不是!」

  「没关系啦!舰长,鼻血可是心之汗哦。倒是我这件晚礼服你觉得如何?很有被青葱围绕的早春感觉吧?」

  当然包裹在衣服下的,是她丰满美丽的肉体。挨了性感皇后费洛蒙攻击的海战勇者,顿时也变得狼狈不堪。

  这时她背后传来一阵窃笑声,可能是因为忍不住而发出声音来。看来陪伴洁西莉亚一同做自由恋爱旅行的,不光是她最中意的随从修巴里耶呢。

  一名眯着眼靠过来的人类,把脸靠在她金色的卷发上。虽然他的容貌不是特别出众,但感觉并不讨人厌,而且是个举止大方的高贵男子。他身上的衣饰一律以单色搭配而成,完全没有多余的赘饰。但是就其上等的材质跟完美的尺寸来看,识货者一眼就看得出价值不斐。混着银色的棕色短发证明他并不是军人。以人类的年龄来估算的话,大概是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两人虽然感觉很速配,实际上却是年龄相差甚远的情侣。

  「哎呀呀,我美丽的梦中情人。刚刚我不是才称赞过你吗?我说纤细的春色薄绢固然美丽,但是你比冒新芽的树木、嫩叶及蓓蕾都还要美上好几倍哦!难道对第一次的真爱感到迷惑的我所说的话,会让你觉得过于平凡而不满吗?」

  「讨厌!才没有呢!芬芬,我可爱的人儿,你的话总是让我重回少女的感觉呢。」

  芬芬!?这名有着不错看的胡须的装模作样中年绅士,竟然取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名字!?

  「你在说什么呀!美丽的春之妖精,你的确是永远的少女。」

  不过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面对一连串甜言蜜语的赞美词,塞兹莫亚拼命把鼻血往肚里吞,而且听得他全身快起鸡皮疙瘩。海上男儿绝对没有他这样的人,人类真是可怕!

  另一方面,被误以为是水管工人的达卡斯克斯,则突然想起冯克莱斯特卿那令人窒息的日记。没想到那本书还卖了好几万本,想必女性一定对这类型的情话无法招架吧。下次如果再惹老婆生气的话,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好了。总之,先在心里记下一句:「你的头永远是春天」……已经可以预测即将有什么重大惨事发生了。

  「哎呀,你们两个是怎么了?瞧你们嘴巴张得那么大。对了,介绍芬芬给你们认识。这位是史帝芬·芬巴雷恩。他在西马隆拥有很大的事业。」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芬芬啊?既然是本名,那也就没办法了。

  中年绅士小声地在年长的恋人额上亲吻,军人们的手臂随即冒出鸡皮疙瘩。

  「我哪有做什么大事业?我的爱人,你把我形容得太了不起了。跟你高贵的美貌比起来,我那微不足道的生意还不及你一根脚趾头呢。就好像天上闪烁的星星怎能跟地上的杂草相比呢?」

  虽然这种比喻显然不适当,然而洁莉夫人还是开心得咯咯笑。看来前任女王陛下的心情很好呢!

  「对了,这位可爱的妇人是谁呢?是哪个国家的人?你的发色很美耶,平常是用什么花的油保养呢?」

  「……那、个……」

  她发不出声音。机灵的修巴里耶立刻从隔壁房间端水过来给坐在地上的芙琳。稍微润过喉咙之后,她终于可以正常开口说话了。

  「请原谅我这么没礼貌地坐在地上……我是来自卡罗利亚的芙琳·基尔彼特……那个……夫人您到底是……」

  「我吗?我是爱的猎人洁西莉亚!请叫我洁莉就好。竟然让如此美丽的你受到此种痛苦,这种男人最差劲了!怎么了芙琳?是因为由爱生恨的关系吗?还是又有另一个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啊~美丽真的是一种罪过啊!让那些男人前仆后继地成为你的俘虏!」

  「呃……洁莉夫人,芙琳夫人跟马奇辛并不是情侣,但他们的关系可是比情侣还要错综复杂。」

  「什么?达卡斯克斯,你是说他们的关系比泥沼还难缠吗!?啊~这么说的话,难不成他们俩都各有家庭……天哪!光是听到这种情况就令我兴奋不已。我说芙琳,请你说来听听!我可以当你的爱情顾问,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哎呀!」

  被前女王陛下的皮鞭缠住的马奇辛,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呻吟。

  「天哪,我做了什么事!竟然把这位被俘虏的男士给忘了!」

  「什么男士!」

  芙琳发出悲鸣般的声音,愤怒让她的身体不断地颤抖。

  「那个男人是肮脏的野兽!」

  「是吗?野兽……这名词听起来有点刺激耶……不过这种表情阴沉的男性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然而看他被鞭打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呢!呵呵,踩他一脚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哇啊!」

  「呵呵呵!你这只野兽、你这只野兽!我就是想用脚跟踩你!」

  达卡斯克斯全身开始颤抖着。真魔国有三个绝不能惹的人,那就是真王陛下、洁莉夫人跟艾妮西娜小姐。

  「倒是夫人……洁莉夫人,我们得尽快让上校得知这个消息才行。他可能以为我还受制在他们手中呢!不然他一定会连第三回合也故意输掉。下一场应该……就是上校他……」

  「上校是谁啊?对了、对了,下一位出场者又是谁呢?对了,芙琳,你看到我儿子的英姿没?非常可爱吧?当那孩子还在摇摇晃晃学走路、没有熊宝宝就睡不着的时期,是我第一个拿剑给他玩的哟!虽然他父亲嫌他年纪尚小而极力反对,不过有天晚上他竟然拿短剑刺自己心爱的灰色熊宝宝……糟糕!得尽快让下面的人知道你已经被释放了。好吧!就这么做好了。」

  洁西莉亚轻快地站在窗边,解开她披在肩上的春天色彩的丝绢,然后动作优雅地朝卡罗利亚队的休息室不断挥舞着。

  「我说达卡斯克斯,难得有这个机会,请倒杯葡萄酒给我吧。我一直在等人送饮料过来呢……不过你们两个怎么当起饮料商来啦?该不会是对军饷感到不满吧?瞧你们俩也真可怜,还得搬那么重的保冷箱。」

  「对了,盒子呢!?」

  芙琳,塞兹莫亚跟达卡斯克斯一起抬头,看着用绿色布盖住的仿制盒。打从他们进来后,就一直把它摆在不远处的墙边呢。

  「母亲大人!?」

  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性,三男大吃一惊。我跟村田原本还以为他腰痛,不知不觉伸手想撑住他。

  「别硬站起来啦!沃尔夫拉姆。别看到母亲来了就高兴成这样,你当自己是教学参观日的一年级学生吗……你说母亲大人……是洁莉夫人吗!?」

  我反射性地看过去,只见笑容满面的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西莉亚夫人正站在刚刚芙琳被压住的地方。身上那青葱色的洋装也十分诱人,是春天的脚步总是比任何人还早一步到来的性感皇后。村田一面皱着眉头盯着看,一面喃喃地说:「喔~原来就是她呀——!」

  「母亲大人怎么会在大西马隆……」

  「我说沃尔夫拉姆,答案只有一个,虽然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认同的。」

  那就是那个自由恋爱主义者的新恋人是西马隆商人。

  「你老妈大概跟比你年轻的男人在谈恋爱吧。总之,看到洁莉夫人笑得那么开怀,这就表示芙琳·基尔彼特获救的可能性很高。况且不论冯休匹兹梵谷卿再怎么活泼开朗,也无法站在被勒死的人质旁边挥动丝巾吧。」

  「不准说我母亲大人的坏话!」

  「我哪有!」

  不过那倒算得上是不错的好消息。虽然对故意败北的约札克过意不去,不过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现阶段是一胜一败,双方的战绩是一比一平手。只要第三回合能设法打平的话,就能进入延长赛。我不知道比赛规则有没有注明最多能够打到第几局,但至少可以延长失败到来的时间。

  我抱着下跪道歉的心理准备说服约札克,想不到他很干脆的一口答应。他站在觉得过意不去的我面前,把沾在刀刃上的雪擦掉。

  「没必要跟我道歉。我是你的士兵,不管什么命令都会听从。」

  巧妙地扮演失败者,叹着气坐在长板凳上的他,明显透露出他真正的心情并不沮丧。他正弯着背把额头抵在膝盖上。

  这时情绪激动的反而是他的对手阿达尔贝鲁特。他认为他的对手是故意战败、故意把武器放开,因此拼命向评审抗议,一点也不像胜利者应有的态度,可是评审绝不可能改变心意,况且会场中的西马隆人民正欢欣鼓舞地拼命挥动黄色的国旗。他不可能要求重新比赛,因为如果激怒了广大的群众,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我们卡罗利亚只剩下最后一次的机会。多亏洁莉夫人救出芙琳,才能让我们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如此一来只要第三回合的选手好好表现,我们就有夺冠的希望了。

  「各位,我们来期待第三名选手的表现吧!只要那家伙设法打成平手,战局就能重新开始……」

  所有在场沉默不语的人都面带愁容,六双眼睛全盯着我看。

  第三名选手,不就是我吗?

  「哇——!糟糕、糟糕、糟糕、糟糕!怎么办啦?村田!?怎么办?沃尔夫拉姆!?」

  眼前所剩的是非常糟糕的外卡。

  「最后只能弃权了。」

  「不行,不能那么做啦!我们只差临门一脚而已耶!而且芙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正是可以放手一搏的大好机会!要在最后一战才退出那太可惜了,我办不到啦——!」

  「那就只有让陛下上场了。」

  脸上还残留悔恨情绪的约札克念念有词地说道。

  「反正陛下一旦身陷危险,我跟阁下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就算因为违规而丧失资格,我们也会冲到敌人跟你之间保护你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既然已经没有人质落在他们手上,这次就能毫无顾虑地大开杀戒,而且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力地斩,狠狠地砍,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你、你在生气吗?」

  「没有。」

  就连跷着脚的沃尔夫拉姆也点头颔首,看来他也同意约札克的「大开杀戒」说。

  「就算你命令我不准杀人也没用。对我们来说,卡罗利亚不能拿冠军跟陛下的重要性相提并论。如果陛下想亲自出马,我跟阁下是不会阻止的!」

  眼前有五万名广大的群众。他们眼前即将上演一场用武器比斗的真正厮杀场面,而且或许无法全身而退。

  可是……

  我咬着唇,握着友人帮我选的金属球棒。

  可是还差一步。

  还差一步就能「有所得」。

  我十六年人生中的最高潮,或许会在今天出现,而且……

  「涩谷,我曾经说过。你应该习惯被人保护这件事。」

  村田原本想用食指把眼镜往上推,后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戴眼镜。

  「这就是听完忠告之后的结论吗?」

  「我这里也有像你那样的『我曾经说过』系列哦!之前你的确这么说过,说我跟你之前有特殊的关系、说你能够辅助具有强大力量的国王。之前我……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爆自己强大的力量,也就觉得仰赖无法控制的力量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我现在知道了,如果用那个能取胜的话……就用合体招术……」

  「不行!」

  村田激动地摇着头并打断我的话。

  「那太危险了,就算白雪能减轻你的症状,但这里毕竟是人类的土地,而且隔壁就是神殿耶!谁也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不能让你置身在那种危险之中……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上场比赛,那么我也不会阻止你。你希望我这么说对吧?你希望我代替某人,甚至模仿他的口头禅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嗯,就请你照做吧。」

  我左右转动脖子,让肩膀的肌肉放松。在使用新球棒以前得先练习挥个几次。我没有点明村田的担心是在杞人忧天,而且自己的状况也比刚才好上许多。看来外国神明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大。

  友人拼命抓着湿透而发色变深的头发,想不到他竟然如此不安。

  「伤脑筋,我不会再对你说教了。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涩谷,拜托你,千万不要受伤。我教你一招终极绝招!听好了,要是身陷危机就攻击对方的要害。你知道要害是什么地方吗?」

  我无意识地压住正确答案的部位。我知道全世界男人的要害在哪里,但是要我踢敌人的胯下……这让我想起自己曾被失控的指叉球打到,让我不由得把大腿夹紧。想不到那种球路可以越过护具,光是想像就足以吓出一身冷汗。

  「答应我,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要随便同情他。只要苗头不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好好保护你自己。」

  「村田,你干嘛交待得这么仔细啊?好像你对对方会派什么人,以及对方真正的实力都了若指掌似的。难不成对方也跟我们一样,把实力最弱的摆在最后一个……」

  会场周围开始响起欢呼声跟踏脚声。看来大西马隆的第三名选手已经准备就绪了。这些类似地震的震动感,跟当初解放盒子其中一部分的东西情况有点相似。

  不安、紧张跟正义感把我的胃搞得好痛。

  「根据你们所说的话……」

  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西莉亚、芙琳·基尔彼特、塞兹莫亚舰长及达卡斯克斯,正在举行四巨头会议。至于修巴里耶则忙着把被五花大绑的马奇辛拿到外面丢弃,史帝芬·芬巴雷恩则站在门外等待。毕竟他是西马隆商人,不能让他听到关于夺回『盒子』的计划。

  「在这座大西马隆的神殿里有『风止』?」

  对离开自己国家已有一段时日的洁莉夫人而言,每一件都是初次耳闻的新鲜事。除了伟拉卿的事情以外,芙琳、达卡斯克斯跟塞兹莫亚把一切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详加报告。因为告知她儿子死亡的消息,不是他们的工作,他们考虑到身为三男的沃尔夫拉姆阁下就在楼下,还是由家人亲口告诉她会比较好。

  另外,因为西马隆误把他的手臂当成盒子的钥匙,最后导致卡罗利亚陷于毁灭状态的这件事,他们也没有提及。

  有着与实际岁数完全不搭轧的可爱模样的前魔王,稍微皱了一下美丽的眉毛说:

  「然后,陛下……对芙琳来说就是上校,对吧?他为了得到那个盒子而参加天下武是吧?可是上人却命令你们在决出胜负以前,拿仿制品把真的盒子偷换过来……这是为什么呢?该不会是认定他们不会赢吧……」

  洁西莉亚歪着头表示不解,她的指头抵在略开的薄唇上,然后像贵妇般优雅地发出惊讶的声音说:

  「不,请等一下。你说猊下!?那位双黑大贤者大人怎么会出现在你们的话题里呢?照理说应该没有人见过他啊?话说回来,就连他人在哪里都……我说达卡斯克斯,猊下的头发跟眼睛都是黑的吗?真的像肖像画中那么美吗?」

  被美女抓着肩膀摇晃的感觉,对下级土兵来说是件非常令人意乱情迷的事。

  「不,不,不、不是,他头发是奇怪的金色,眼睛也是奇怪的蓝色。」

  「什么——?怎么可能?你怎能说这种会粉碎少女梦想的话呢?」

  「可、可、可是上人真的是长那个样子嘛。」

  「呃——反正比赛结束后夫人就能立刻跟克鲁梭先生见面……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夺回盒子,我们需要您的智慧跟力量……」

  看来最冷静的还是芙琳。不过那也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如果让魔王与大贤者聚在一起,会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芙琳,我对这神殿内部的陈设并不熟悉,可能无法帮你们找到盒子替换,而且也不能叫一个女人用她细嫩的手臂跟卫兵对打吧?」

  这时三个人脑中瞬间出现一致的想法,那就是被怒吼的皮鞭打倒在地的马奇辛,只可惜他的下场已经惨不忍睹。正当大家还沉浸在先前可怕的回忆时,洁莉夫人倒是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建议:

  「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拜托芬芬。我想他一定会帮忙的。」

  全员犹如澎湃的大海一起发出「啊——!?」的叫声。

  两名魔族不禁悲叹洁莉夫人是谈恋爱谈到头壳「扒带」了吗?芙琳依序看向每个人的脸,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这时洁西莉亚走到窗边,带着年少的恋人走了过来。

  「我说芬芬,请你务必帮这个忙好吗?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拿冒牌货跟盒子……跟『风止』调包是吗?好大胆的作战计划哦。」

  这下完了,没希望了,竟然当着西马隆国民的面说出这么大胆的作战计划,看来一切都甭谈了。如果他把卫兵叫过来的话,大家铁定会被踢出神殿。三个人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前只好放弃执行任务,并找机会逃离这里。塞兹莫亚基于自己是其中最年长的成员,不得已做了这个判断——

  「好吧。」

  「撤退!芙琳夫人、达卡斯克斯,我们撤退……你刚刚说什么……?」

  温文儒雅的男子轻轻耸着肩露出「没办法」的微笑。

  「既然是我的最爱,也是无可取代的你所拜托的事情,我又怎能忍心拒绝。」

  啊?

  「请你那美丽的双眸不要流泪,你的愿望就等于我的愿望。」

  啥?

  「美丽的洁西莉亚,请你不要哭泣。能够实现你的愿望是我的荣幸。」

  啥米!?

  三个人听到这些话差点没跪下来。对谈恋爱完全外行的他们,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而目瞪口呆。塞兹莫亚忍不住抓着右手说:

  「可是芬芬大人,您是西马隆的商人吧?如果你帮我们做出对祖国不利的事,不就等于是西马隆的卖国贼吗?」

  史帝芬·芬巴雷恩露出和蔼的笑容,并说出军人无法想像的观念:

  「这国家如果拥有最强的武器,并用压倒性的力量称霸全世界的话……那我们的存在将变得毫无意义。你听好,我天生就是个商人。剑、盾牌、弓、箭、钢、铁都是我想卖的商品,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只跟单一国家交易,而是跟许多国家交易。好了,我们走吧!各位异国人士。关于要去的场所跟部分警卫,我可能还帮得上忙,不过如果要动刀动枪的话就得靠你们了。」

  这种男人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最危险不过了。但目前也只能相信他身为商人的灵魂,暂时跟他合作了。如果作战成功的话,大家搞不好会加入恋爱自由党呢!

  「可以把修巴里耶也一起带去没关系,他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不过芙琳,你可不能去哦。」

  洁西莉亚向准备跟着一群男人离开的芙琳·基尔彼特招手。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看你也累了,况且你还没从刚刚受的重伤恢复过来,干脆待在这里跟我一起观赏决赛吧!有女性朋友陪伴也是很棒的事。」

  目送拿着盒子前往神殿深处的男人们离开后,洁西莉亚跟芙琳便把贵宾室锁上。前任女王坐在窗边的长椅上,优雅地倒着葡萄酒。至于芙琳可能缺乏相关经验,因此无法那么轻松自在。

  「你在担心芬芬是吧?」

  「不,夫人。不是那样的……那个……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恋人……」

  「哎呀!没关系,叫我洁莉就行了。」

  她把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搭在芙琳放在膝上紧握的双手。

  「芙琳你听我说,他不会有问题的,他天生就是个商人,我也能保证他刚刚说的话并不是谎言。史帝芬行事一向都坚守自己的理念。家庭跟国家比起来,他宁可忠于自己的家庭,但是我不同。」

  她忽然把眼神转到玻璃窗外,这时洁西莉亚说的话不是针对某人说的,而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呢喃。

  「……我再也不做对国家有害的事……再也不会……」

  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跟火炬将白色的空间越拉越大。竞技场中央也看不到选手跟评审。倒是魔族美女马上变回原本轻佻的口吻,甩着黄金卷发说:

  「对了,芙琳,你有恋人吗?到目前为止结了几次婚?」

  婚又不是说结就可以结的。

  「……我结过一次婚,不过丈夫已经比我先走一步了。」

  「天哪!那你得赶快替自己找到新恋情才行!对了,我这儿的修巴里耶怎么样?虽然他话不多,可是头脑很机灵,而且不管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哦!啊,还是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告诉我,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年纪比你大吗?其实年纪比自己小的也可爱,关于这点我可是大力推荐呢!」

  「不,我已经……嫁给卡罗利亚了。」

  自己的耳朵深处在一瞬间曾否定过这个名字,不过芙琳还是露出自嘲的微笑。这一切都是为了最重要的那块土地,也是为了丈夫跟自己挚爱的小世界。

  「是吗?你真伟大,算是者。为国家而活的女性最美丽了。」

  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西莉亚将酒杯拿到她胸前时突然停止不动。

  「对了,芙琳,我过去也曾经是一国之主哟!」

  「咦……」

  得知对方是地位崇高的人物,芙琳立刻从椅子站了起来。

  「啊~没关系啦。我不是说过了,现在的我是爱的猎人。现在的我已经很了解自己是什么人了,不过当时的我并不了解自己。我觉得自己不适合从政,也不想统治国家、治理国家,所以我把一切事务都交给我哥哥。但哥哥休特菲尔跟我不同,他对统治国家这种事很有野心,可是……」

  一滴红色的液体从倾斜的酒杯滴在她的膝上。

  「可是现在我对那件事后悔不已……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哦。」

  洁西莉亚紧握住芙琳的手。

  两人生长的土地、种族、际遇皆不同,就连寿命的长短也大大不同,但透过皮肤,却可以找到两人的血液里有些许相同之处。

  那就是两人都是在漫长的历史中,曾经治国一段时期的女性。

  「不管是基于血统、民意,还是预言,命运的安排让我们不得不坐上那个位子。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当上国王……或是人民的首领,其中一定有它的道理。要是你忘了这一点,而全权交给别人处理,那就是不对的。芙琳你听清楚,你体内一定存在着让你坐上这个位子的理由,你必须自己找出来,然后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自己的国家。」

  「……我知道。」

  「绝对不能像我这样……啊~不过换个话题,当个多情的女领主也不赖啊?」

  有关过去的真情告白,在她像十几岁女生的兴奋语气中划下句点。

  洁西莉亚双手触碰玻璃窗,几乎整个额头都贴在上面往下看。

  「反正这里有那么多男士,一定会有适合你的人选!在比赛开始以前,帮自己找个恋人候补怎么样?」

  「不,洁莉夫人,我不行啦!」

  「别客气啦!虽然这是身为同性长者的多管闲事,不过请你还是接受我的好意吧……讨厌~真无趣!从这么高的位置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嘛……对了!」

  洁西莉亚擅自打开同伴的行李,拿出跟手掌差不多大小的小型圆筒。一拉开三个接头,随即变身为做工细致的美丽银色望远镜。

  「我都忘了还有这个。这是我朋友艾妮西娜帮我做的魔动望远镜哦!你看这里,因为有添加魔动元素,所以不管在任何区域都能尽情观赏,加上配备夜视装置,就算再昏暗的场所,也能将对方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平常很适合拿来偷窥男士,不过拿来观赏天下武应该也能派上用场才对。」

  「偷窥,男士?」

  「等等,让我先看……陛下干嘛戴那个奇怪的面具啊?这样不就糟蹋了他可爱的脸蛋……」

  即使丈夫的遗物被人说是奇怪的面具,这时的芙琳并不感到愤慨。

  芙琳也拿起望远镜往大西马隆昏暗的休息室看去。

  「刚刚看到沃尔夫拉姆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而对方的第二名选手竟然是阿达尔贝鲁特,这也让我很意外。想不到我旅行到这么遥远的异国,竟然会看到魔族……啊!」

  「怎么了吗?」

  坐在旁边的贵妇,身体突然凉了一半。她的舌头就像打结了似的,突然变得语焉不详,身体也抖得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真王陛下,你……」

  到底要让那孩子面临多沉重的负荷呢?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爆宠废材妃:邪王,别傲娇!,爆宠废材妃:邪王,别傲娇!最新章节,爆宠废材妃:邪王,别傲娇!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