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介意我先略过前情提要吗?)

  第一章   蛮族之王

  雷吉斯成为了军师。

  虽然没有自信,但也只能硬著头皮干了。

  已经把最妥善的作战计画悄悄地告诉阿尔媞娜。作为司令官已经被认同的她则向护卫兵们下达了命令。

  「命令杰罗姆卿率领一百骑兵作为第一阵迎击敌军。推断出敌军兵力、尽可能的构筑战线……敌人数量众多的话就以平安无事回来为首要任务。」

  「遵命!」

  经由决斗而成为了名符其实的部下的杰罗姆将军,率领著骑兵从城内出发。

  可以开始听到从石壁外侧传来的马蹄声、金铁交鸣声、以及勇猛的呐喊。

  背向那些战斗之声,雷吉斯与阿尔媞娜向著中央塔前进。

  在中央塔的最上层有能够瞭望周围战况的阳台,也有演练作战用的会议室。

  首先,必须为在决斗中负伤的阿尔媞娜治疗。虽然她在初代皇帝的宝剑以及少许的运气帮助下得到胜利,却也受到了即使要靠担架来移动也不奇怪的重伤。

  应该很辛苦吧,但即使如此她也要靠著自己的双脚前进。

  明明身为败者的杰罗姆已经出阵了,应是身为胜者的阿尔媞娜却连路也走不动的话,特意展示实力的意义就荡然无存了。

  血零零落落得滴落在脚边的雪地上。现在也是一脸快倒下去的表情的少女依然是拖著脚步继续前进。

  「哈啊…哈啊…」

  「加油啊,阿尔媞娜」

  走在身旁的雷吉斯除了小声得鼓励她之外甚麼也做不到。

  从广场到中央塔感觉是如此得远。

  城中心的高塔是由石块堆积而成的巨大建筑,玄关的大门由钢铁所制。

  好不容易,终於通过了大门。

  雷吉斯靠著体重拉上门把。

  「呜~~~~」

  铁门在巨大的声响中关了起来。

  被石壁围绕的通路变得昏暗,战斗之声也变得遥远。

  在等到外面的士兵们看不到这里之后,阿尔媞娜立刻就倒下了。

  瘫躺於床上,不断杂乱的喘著气。

  「阿、阿尔媞娜,不要紧吧?」

  「嗯…哈啊…哈啊……呜…不要紧的…还能…站得起来…」

  因为蛮族正进攻过来的关系,城内的士兵们都已前往了自己防守的岗位上、或是在广场做出阵的准备,不会去看到中央塔内侧的样子,在这里的话稍微休息一下也无妨吧。

  「阿尔媞娜,死了的话就甚麼都没了。还是不要勉强,好好休息一下吧。」

  「呜、嗯…」

  於是她把背倚在石壁上,稍微喘了口气。

  雷吉斯也在一旁坐下。

  边注视著她的侧脸。

  她的母亲虽然是平民,却因为绝世的美貌而被皇帝纳为妃子。身为女儿的阿尔媞娜,在帝都的传言中其美貌更胜於母亲。

  闪耀似的红发在死斗后更添了一层艳丽,微睁的眼中像宝石一样的赤瞳也变得更加深邃。

  疲态下的肌肤洁白胜雪,甚至没有一丝阴霾。

  就连并不那麼在意女性美丑的雷吉斯也看得入迷了。

  天真无邪的侧脸让人想起她不过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因为在贝露加利亚帝国要到了十五岁才会被视为成人,所以阿尔媞娜献在还只是个孩子。

  但是,她很强。

  无论是她使剑的本领,还是她的意志。

  即使陷入再恶劣的劣势她也绝不会放弃。

  虽然那双手沾上了泥土与鲜血,雷吉斯却觉得就连那样也非常美丽。

  以那看起来稍微触碰就会折断似的纤细的、陶瓷器般光滑的手指,挥舞著长过身高巨大厚重的双手剑— 然后竟战胜了武勇轰动天下的英雄杰罗姆。

  超乎常轨的臂力大概是拜血缘与锻鍊所赐吧。

  真是太了不起了…

  「雷吉斯,怎麼了吗?」

  阿尔媞娜向这边看了过来。

  「啊,已经没问题了吗?」

  「嗯,变得轻松不少了…比起那个,一直瞪著我呢,怎麼了吗?」

  「诶?我、我、我、我有那样盯著你看吗?」

  「有啊,都让我觉得身上似乎要被视线给穿孔了。哪,我样子很奇怪吗?脸上沾了泥巴?那种事情不用顾虑直说就可以啦。」

  「不、完全没有。非常漂亮的。」

  「哈?」

  雷吉斯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 我对小自己四岁的小孩子说了些甚麼啊!?

  因为你实在太过美丽的关系而看得入迷了— 若是帝都的,现在大概是像这样连诗歌也会奏上一首的时候吧。

  可遗憾的是雷吉斯并没有艺术天分。

  只有红著脸陷入沉默的分。

  阿尔媞娜满脸担心的看著他。

  「是不是因为你站在风雪中观看决斗所以著凉了呢?脸都红了呢。小心可别感冒了哦?」

  她的右手向雷吉斯伸了过来。

  对此他浑身剧震了一下避开了。

  完全是因为害羞的反射动作。

  不过她却似乎会错意了。

  「啊…对不起。我的手很脏吧?」

  「不、不是那样的。」

  「啊,不用在意啦,我可不喜欢被人奉承或是同情。跟贵族的大小姐们的手完全不一样对吧。都是训练时流的汗跟决斗时沾上的泥巴跟血啦甚麼的。」

  「…真的,不是那样。」

  这次是雷吉斯把手伸了过来。

  即使心脏已经疯狂的在跳动了,他还是一心只想解开这个误会。

  在阿尔媞娜的手上覆上了自己的手。

  「诶?」

  「你、你、你的手是真的很美丽的,是一双贯彻著自己意志的手…那个,我只是因为完全没有跟女性亲密接触的经验,所以…对於被女性碰触这种事非常不习惯,有一点点吓到了而已啦。」

  「啊…嗯…」

  虽然似乎让她理解了,但却错过了抽回手的时机。

  雷吉斯思考著。

  像这样的场面在不久前读过的一本书里也有。确实还记得是裘艾尔‧罗梅罗斯所著的『罗尔的旅情』。

  — 我抓起了少女的手,让它抚摸自己的脸颊,然后亲吻这甜美的花瓣……

  才不是啊!

  真的朝那种剧情前进的话就会因不敬罪而被绞首处刑了啊,裘艾尔老师!

  雷吉斯非常的苦恼。

  虽然很遗憾,但无论是怎样的故事里的主人公,都不会不中用到在摸著女性的手吐出华美的辞藻之后,甚麼都不做就这麼把手放开。无法作为参考。

  正当处於"该怎麼办才好啊″而全身石化的时候。

  咳咳、听到了像是故意发出来的咳嗽声。

  回头一看,穿著蓝色女仆服的少女— 克拉丽丝正一脸微笑。

  「难不成想要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就连路都走不好的公主殿下为对象,累积"跟女性亲密接触的经验″吗?雷吉斯大人。」

  「诶诶!?我没有那个打算」

  「意外的鬼畜呢。」

  「不是啊!」

  「到底想要对公主殿下做甚麼样的事呢?」

  「什、什麼都不会做的啦!」

  「这样子吗?我本来还在想说公主殿下需不需要治疗呢。」

  「是指这个啊!那当然了。呃…再医务室会被士兵看见所以不行吧。说是要更衣所以回寝室去,再把军医叫过去吧。」

  阿尔媞娜同意的点头。

  克拉丽丝也表示了解了。

  「我明白了。那麼,公主殿下。」

  「嘿咻…」

  阿尔媞娜将手撑在墙上站了起来。

  「呼…终於,脚好像能使得上力了的样子了。」

  脸上浮现安心了的表情。

  雷吉斯也直起了腰。

  「可不要太勉强自己罗?」

  「现在外面是不是已经要进行交战了呢?因为赢了决斗作为司令官被认可了,我想没有人会把我当作碍事的人了吧。」

  「…像那样乱来的话可就麻烦了,绝对会死的…因为我的胃都要穿孔了。」

  「啊啦,那我可就困扰了。明明好不容易才让你成为我的军师的。」

  「阿尔媞娜,现在快回寝室去,好好接受军医的治疗吧。」

  「这句话…是身为军师所说的?还是五等文官?还是作为朋友?」

  「当然是,身为军师哟。已经约定好了嘛。」

  「哼哼…那麼,不听话可不行呢。」

  阿尔媞娜走起来后,克拉丽丝便悄悄地贴近过去。

  虽然没有身手搀扶只是走在身旁,但那是若阿尔媞娜看起来快摔倒了的话就能立刻伸手扶她的位置。

  「…虽然是这样,但为甚麼克拉丽丝小姐会在这里呢?」

  明明计划好让她在马车那里等著的说。

  「因为我相信公主殿下一定会在决斗中胜利并回到这个房间的。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被雷吉斯大人给握住了手呢。」

  「那、那是有复杂原因的像是事故一样状况的…那个,也就是…」

  这一次不只是雷吉斯,连阿尔媞娜的脸也红起来了。

  虽然克拉丽丝的话语的刺激性还是一样的强,她的表情却非常平静。

  「雷吉斯大人,公主殿下说的事就请拜托你了。」

  「不,暂时是没有问题了。因为第二阵交给艾威拉鲁先生负责了。」

  「不,我暂时陪著你们也没关系的。因为已经交代艾威拉鲁先生作为第二阵了。」

  艾威拉鲁是巴伊路修密特边境连队的骑士团长,是个身经百战的猛者,也是能够信赖的武人。

  克拉丽丝像是理解了似的点点头。

  「也就是说,想看著公主殿下脱下衣服接受治疗呢。」

  「我根本没有说那种话啊!?」

  「我知道的。是担心著公主殿下吧。」

  「当然了。」

  「但是,我却为公主殿下的纯洁担心呢。」

  「无论如何都想要把我当作禽兽是吧…哈啊,那种事我一次都没有想过啦。」

  雷吉斯耸了耸肩膀。

  克拉丽丝的视线向下看去。

  「是这样吗?那麼我在想,就身为一位男性而言这样子没问题吗?」

  「吓!?」

  阿尔媞娜一脸困惑。

  「呐、你们两个,虽然不太懂你们说甚麼啦,是在说雷吉斯像动物一样吗?带点绿色的黑发,还有动作很慢这点,我觉得就像乌龟哦。」

  克拉丽丝摸了摸蹒跚走著的阿尔媞娜的头。

  「公主殿下,真是太可爱了~公主殿下。」

  「咦?我弄错了吗?」

  「…克拉丽丝小姐才让人担心吧,似乎会教阿尔媞娜一些奇怪的东西。」

  雷吉斯自言自语的说。

  在宫廷中一个朋友都没有的皇姬,其额外的知识欠缺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

  再一年就成人了,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虽然对此有些忧虑,但雷吉斯自己也只有从书上学到的知识而以。

  说到底,连正在这进行这种对话的这件事本身,雷吉斯都尚未涌现实感。自己与阿尔媞娜的身分实在相差太远,本来的话,连互相闲聊也是不可能的事。

  她是皇姬也是司令官。阶级是少将…相较之下,雷吉斯的家族是世代平民,虽然现在被叫做军师,可在军队里也不过是五等文官罢了。

  少将、准将、一等、二等、三等、四等、五等,军阶一连差了六个阶级。

  明明就连被允许以爱称来称呼她也是奇迹一样的事…

  雷吉斯用力摇了摇头。为了将多余的思考给甩掉。

  外面的士兵们正在与蛮族战斗。然后,自己的立场是去思考作战。即使没有自信也是一样。

  「那麼,我就到最上阶的瞭望台,从那里作指挥吧。」

  「就交给你了哦,雷吉斯。」

  「我相信您,雷吉斯大人」

  克拉丽丝满面安稳的笑容。

  与她们分开后,雷吉斯在阶梯上跑了起来。

  到了最上阶时已经精疲力尽了。

  将手撑在膝上,一个劲的往肺里送入空气。

  「呼…呼…呼…呼…」

  「您还好吧!?」

  跑来的是一位年轻的骑士。

  大约十六岁左右吧。比雷吉斯还年轻。

  蜂蜜色的头发往后束,有著一双璧眼与细长的脸蛋,表情清爽的美男子。

  身上穿著上等的金属铠甲,腰挂金色长剑,简直像是故事里人物的容貌姿态。声音则如同少女般清澄。

  「是不是哪里有受伤呢!?」

  「咦?啊、不是的…」

  就算是连"比任何人都对自己缺乏信心″的这种自信都没有,可说对自己没信心到极点的雷吉斯,耻於对比自己年轻的青年说"不过是走楼梯走到快断气罢了″的自尊心多少还是有的。

  将视线移开,调整好了呼吸。

  「呼…呼……哈啊…没…没事的。」

  「身体安健真是太好了,雷吉斯殿下。」

  「咦?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我的名字是艾利可‧米凯尔‧杜‧布兰夏鲁。」

  被恭敬的行了礼。

  听见布兰夏鲁这个家族名字后,想起了一件事。

  「难道说…是艾威拉鲁先生的孙子吗?记得之前是在提内泽侯爵军」

  「是的!」

  从艾威拉鲁那得知,他孙子所属的军队正是雷吉斯之前做为幕僚所属的贵族军。

  在与蛮族的战斗中空隙遭到突击,提内泽侯爵的本阵陷入坏灭时,因为雷吉斯的指挥而保住一命。他本人似乎是这麼认为。

  虽然就雷吉斯来说,他认为那是"属於预备兵力的武官的功绩″。

  重新把他的样子好好的看一遍。

  所谓容姿端丽就是指这麼回事吧。

  骑士团长艾威拉鲁是个像穿了铠甲手拿斧枪的大猩猩一样的胡渣脸光头巨汉。原本还以为他正值壮年,可其实孙子都已经这麼大了,实在让人吓了一跳。

  不过比甚麼都更让人惊讶的是,祖孙长像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艾利可的脸颊激动的染上了红晕。

  「那个时候的雷吉斯殿下凛然的身姿,冷静的态度,精确的指挥……我确信了,那位大人才是我应该赌上生命效忠的对象。」

  语气十分的强烈,却毫不粗野。

  爽朗的笑容灿烂的如同闪耀的喷泉。

  对只不过爬个阶梯就快断气的自己实在是过大的评价了,雷吉斯感到非常的对不起他。

  「…听说你是志愿来这个边境的?」

  「是的!正好於昨晚到达这里。虽然想要向您问候一声,但您看起来很忙录的样子。」

  「会想要来这种前线的人不多吧。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地方。」

  「正因如此我才来的。我被雷吉斯殿下救过一命,这次该轮到我来成为雷吉斯殿下的盾牌了。」

  「…虽然非常感谢…但我并不值得你这麼做」

  「您不是已经成为军师了吗。刚才的决斗,以及宣言,我都拜见到了。」

  「呜」

  在那个场合,自己也只能那样说了。虽然那并非谎言,但对不擅长受人注目的雷吉斯来说只想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说是军师,可我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呢…而且,这个边境连队的司令官是玛莉‧加托鲁第四皇女。骑士的话不是该向公主殿下宣誓忠诚才对吗?」

  虽然雷吉斯因某些缘故而被阿尔媞娜允许了对她使用爱称,但他还是警惕著避免在人前使用,以防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

  「当然,我身为贝露加利亚帝国的骑士,此身此剑都奉献给了皇帝陛下与皇族、贵族的诸位。然而,您在那如地狱般被混乱与绝望吞噬的暗夜中燃起的篝火,我一生都不可能忘记。」

  简直就像歌剧当中的台词。雷吉斯虽然也有阅读戏曲所以并不感到讨厌,但被人称赞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篝、篝火吗……提灯的话,那时手上的确是有拿著…」

  不经意的移开了视线。

  艾利可兴奋的情绪则完全没有降温,一脸微笑著。

  「遵照祖父的命令,将皇姬的宝剑给带过来了。」

  雷吉斯终於调整好呼吸,向会议室的方向看去。

  桌子上铺著块布,阿尔媞娜的宝剑《帝身轰雷之四》就放置在桌上。在决斗之后,以那身体的状态实在无法带著它走,所以只好让人将它运来。

  泥巴和雪都已拂去,比使用者更早一步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明明经过了那麼激烈的战斗,上面却一丝伤痕也没有。

  通往瞭望台的大窗户敞开,由两名骑士站在左右警戒。一对上视线,两人随即一起敬礼。

  雷吉斯穿过窗户,到达能瞭望战场的位置。雪正在逐渐堆著。

  风迎面吹来。

  来到这个会议室瞭望台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抵达谢鲁克砦的隔天一早,由阿尔媞娜为他做向导。

  当时一眼望去便是一片美景,现在却因为吹雪而一片白雾朦胧看不到远处。当然纵使不是如此,现在也依然没有享受风景的余裕。

  就在眼前,战争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谢鲁克砦建於一片向北侧倾斜的斜面。广场里集合了大群正在等待出阵信号的士兵。除去守备的兵力,数量约为二千。

  已经出阵的骑兵数量为三百。

  正对峙著的蛮兵约为六百。

  情况已经由最初的对战转为互相保持距离瞪著对方。

  形成混战的话,就会战到一方逃跑为止,可只要能好好的统驭,就能在因疲劳而产生的无益损失出现前拉开距离争取到休息的机会。

  吉罗姆与艾威拉鲁所指挥的骑兵有如守护著城砦般的布阵。蛮族们则如同瞄准了猎物的野兽般在远处窥伺著。

  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白色雪原上,有好几人动也不动得倒卧其中。虽然受的损失是蛮族较多,但帝国军的骑兵也有牺牲者。

  艾利可来到身旁。

  「以蛮族来说数量真多呢。」

  「是啊。这个地方的蛮族势力似乎特别强大…不过,大概,还能再增加吧。」

  「为什麼会这麼认为呢?」

  「请看看蛮族各个的样子吧,正不时的看著自己后方呢。如果只有后方的士兵如此,那可能只是担心退路也说不定,不过集团前方的人也一样在意著后方的话…判断他们正等待著增援比较妥当。」

  「原来如此。可是为甚麼要分开攻过来呢?是为了搬运大炮之类吗?」

  「蛮族是没有大炮的喔。大概原本的作战是让前头的六百人乘著这场风雪攻入城砦,打开城门后再让增援前来吧。」

  「蛮族会使用那样的战术!?」

  「嘛,攻城的话那样的伎俩多少还是会的…照理说既然他们的作战失败了就应该要撤退才对啊,难道说,有不得不攻陷这座城砦的理由吗…」

  胶著状态并没持续太久。

  蛮族边嚎叫著边突袭过来。

  战斗再度开始。

  骑兵们架好长枪应战,本来的话应该是能将他们击退的。对付六百名蛮族,有三百骑兵的话即使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也不奇怪。

  然而,对方也有许多强悍的士兵,无法轻易取胜。

  而在那当中,一名立於最前方的服饰花俏的男人正挥舞著巨大的战斧,不只是外表连那股强悍都格外引人注目。

  与他对峙的骑士从马上刺出长枪。

  那枪却被战斧打断了。

  那男人如猴子般敏捷的跃起,跳得比马背还高并单手挥下战斧。

  骑士的头颅鲜血四溅。

  无力的落下马来。

  一对一能胜过骑士的蛮族相当稀少。并非那些在帝都养尊处优徒有名号的骑士而是前线的精锐,如此轻易就被击倒实在非同寻常。

  眺望著的雷吉斯发出叹息。

  「那就是…蛮王吗」

  「您指的是?」

  一旁的艾利可询问道。

  「根据侦查部队的报告,似乎有个率领著蛮族们并至少统和了三个部族的厉害人物存在的样子。」

  「原来如此,即是他们的王吗?」

  「虽然不知道实际的立场如何,称呼沼泽或是池子里最大的鱼为主或王是常有的事吧。」

  「所以才是蛮王啊」

  艾利可理解了的点点头。

  语气平静,却没有笑容。现在并不是可以笑著谈论的状况。

  又失去了两名骑兵。

  驾著漆黑的马,杰罗姆飞驰而来。因为没穿铠甲进行决斗并就那样立即出阵的缘故,并非身著铠甲而是一身军服。

  手握的不是在决斗中折断的细枪,而是银色的马上枪。

  雷吉斯的手指向它。

  「那就是杰罗姆卿的宝枪《贵妇人之发》啊。作为英雄的武器很有名呢。长4.2Pa(311cm),枪尖是精灵银所铸。」

  「关於精灵银,据说是《炎帝》从精灵那儿授予的呢。」

  「虽然也是有那样的传说…嘛,天然生成的合金是目前有力的说法哪。」

  将好几种金属融化并混合,就能作出比铁更优良的素材,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常识了。

  杰罗姆放出了突刺。其攻击之锐利,即使从远处观望也能看出与他人有云泥之别。枪以行云流水的动作刺出。

  蛮王以战斧接了下来,为了反击试图将双方的间距给缩短。

  看破了对方动作的杰罗姆,把枪尖对准等在对方眼前。

  就在即将突刺的瞬间,蛮王扭过上半身躲开。

  不让蛮王有重整态势的时间,杰罗姆瞄准了心脏再度突刺。又一次被战斧给弹开了。

  对方后退了。

  虽然在能力上双方平分秋色,但武器与马的差距让杰罗姆站了优势— 雷吉斯的脑里对眼前局面的展开作出预测。

  艾利可把身体向前探出。

  「是祖父!」

  艾威拉鲁正以他的巨大斧枪将蛮族给驱散。

  「呒姆,真不愧是」

  「我也可以战斗!雷吉斯殿下,请让我前去支援!敌人有援军的话,我们也应该派出第三阵不是!?」

  一般的指挥都是这样吧。无论过程为何,用全部战力从正面迎战。

  「在这时点送出增援的话敌人就要逃罗。」

  「莫非驱逐敌人并不是目的吗!?」

  「虽然那样也不错,只是还是会再攻过来而已…可以的话,希望能有连系住将来的结果啊。」

  「连系住将来?那,到底是?」

  「呃…纸和笔在…?」

  「马上就来!」

  艾利可跑向议室,将洋纸、笔和墨水给拿过来。

  想要到桌上书写,却想起那上面正放著《帝身轰雷之四》。

  把墨水滴在剑上的话绝对会成为记载在帝国史里的大失态吧。而且总觉得漫不经心的自己很可能真会作出这种事来。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拿著一下墨水吗?」

  「好的!」

  让艾利可充当书桌。

  开始快速的写了起来。

  「呜—嗯,像这样子吗?这样应该能看得懂才对…」

  署名后把洋纸给卷起。墨水还只有半乾而已,但能读就行了。

  将它交给艾利可。

  「拜托你把这个交给杰罗姆卿、艾威拉鲁卿,还有在广场的士兵的指挥官。」

  「明白了!这可是初次军师的指挥呢!」

  「嗯?啊…说来是那样呢…」

  「既然是雷吉斯殿下,想必里面写了非常精妙的指挥吧。」

  「哈哈哈…那是不可能的。部队数为三百人左右的时代还好说,对就连边境连队也有三千人的现在来说,技巧性的指挥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是那样吗?」

  「不把传令给整备一下的话就是那样吧。这个时代的指挥,就像是下棋里预读出后五手然后再做出指示那样的东西。」

  艾利可看向手中的洋纸。

  「也就是说……将之后的五手写在这里的意思吗?」

  「嘛,也是可以这样理解啦。」

  「简直就像预言者一样」

  「我既不会占卜,听到占卜也不如何是好……这次是因为曾经看过相似的会战纪录,偶然的能够知道罢了。」

  「这个传令,就算拼上性命也会将它送达的!」

  「不不。弄丢的话,只要再写就好了,所以希望你还是别受伤的好。」

  「是、是的……我明白了。」

  虽然实际上,因为战局会继续展开,相同的东西再写一次是行不通的,但雷吉斯总怕他会因为年轻气盛而遇到危险。

  在艾利可要离开的时候,向待命的骑士们说道

  「你们也是。这里已经没事了,所以艾利可的护卫就拜托你们了。」

  他们以意外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敬礼表示了解。

  三名骑士从会议室出发。

  「唉呀唉呀…」

  雷吉斯在瞭望台的扶手上用手托著脸颊。

  是不是应该对艾利可说"这道传令攸关帝国的未来″比较好呢?

  虽然觉得可以让他气势高涨……

  「呜—嗯,大致来说,身处那种场合的年轻的士兵都把命给丢了~~」

  杰罗姆与蛮王的单挑激烈无比。

  即使在远处观看也能明白,杰罗姆的突刺充满了杀气。

  也并非是在与阿尔媞娜的决斗里手下留情了,但以不杀死皇姬的想法来战斗这点还是能明白的。

  蛮王也非常了得,将毫不间断的连续攻击用战斧弹开、伺机想将长枪给打断的反击著。

  若非使用的是精灵银打造的宝枪,说不定已经输了。

  结果战斧在互击时碎裂,蛮王向后退却。

  虽然杰罗姆想追击上去,但艾利可及时赶到。

  收到了命令——

  尽管相距得很远,他依然是怒瞪了过来。

  与从中央塔的高处眺望著的雷吉斯的距离,应该是远到连表情都看不清表情才对。视野在风雪中也很差。即便如此,惹他生气了的这件事还是传了过来。

  因为是作战所以也没办法。

  但若不是相距那麼远,说不定单是那目光就能让人心跳停止。

  如果是在听的到说话的距离,会被念些甚麼呢。

  一会儿后——

  杰罗姆率领的一百骑与艾威拉鲁率领的二百骑,往左右散开给城砦前方清出空间。

  虽然不乐意,还是确实的遵守了命令。

  同时,正门打开。

  城砦正面的巨大铁门向外打开了。

  就在此时,传来有人进入会议室的脚步声。

  雷吉斯回头一看。

  「嗯?」

  「啊,在这儿在这儿!」

  左腕悬著绷带的阿尔媞娜闯了进来。换上了新的裙子,但除了胸甲与左手护腕以外的腕甲和腿甲都还穿在身上。

  在她身后的是女仆克拉丽丝和——

  一位身著白衣的女性紧跟在后。

  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公主殿下,我不是已经说了"请好好静养″吗?」

  戴著的在这时代颇贵重的眼镜,以及剪成一样长短的头发都再再给人一种男性的印象。

  她的身分是年仅二十九岁的御医。

  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女性的医生在帝国内也是很稀少的,而谢鲁克砦就只有她一名医生,所以不管是谁都称呼她为女医生。

  与克拉丽丝一样,似乎是从宫廷开始就一路跟随著皇姬。

  阿尔媞娜的脸色已经好得多了。

  雷吉斯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嗨。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

  「才不是不要紧吧!」

  女医生眯起眼镜后的双眼怒吼道。

  阿尔媞娜挥挥右手。

  「因为真的不要紧了啊!已经能普通的走路了。女医生担心过头了啦。」

  「都已经骨折了喔!?」

  「虽然是那样没错……」

  「唉!?骨折了!?」

  雷吉斯愕然道,一脸受不了的女医生点点头。

  「真是的,明明是个公主殿下的说。完全治好要三个月哟。公主殿下,请不要增加我的工作可以吗」

  「不偶尔展露一下医术不是也很无聊吗?」

  阿尔媞娜照样不肯就范。

  克拉丽丝於一旁叹息。

  「据说野生动物就算骨折了也依然会去狩猎,就是这麼回事了吧。真是没办法」

  雷吉斯包括女医生也深深叹了口气。

  「哈啊~~…我们的公主殿下,就跟灰狼一样吗」

  「哎呀呀……」

  「什、什麼啦?因为是决斗所以不是没办法的事吗!比起那种事,雷吉斯,战争怎麼样了!?赢了吗!?」

  阿尔媞娜站到雷吉斯身旁,从瞭望台眺望战况。

  随后变了脸色。

  「唉!?怎麼回事!?不是被敌人进到城砦里了来吗!」

  「啊啊……杰罗姆卿与艾威拉鲁先生的部队往左右散开,并打开了正门,从三方夹击来造成威吓。」

  「那种情况应该是固守在城砦前、等增援出动之后再向左右分开才对不是吗!?在对方眼前打开正门的话,不就被他们冲进来了!?」

  阿尔媞娜滔滔不绝的说著。

  雷吉斯不禁感到佩服。

  「好厉害啊。战术的基本不是都好好记住了吗」

  「眼前正在发生大失败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啊!敌人从正门进来……啊啊、接二连三的闯进来了啊!?」

  於中央塔前方的广场,蛮族们正在攻进来。

  与为了增援而准备好了的帝国士兵交战,在城中开始了战斗。

  女医生的脸色变得苍白。

  「喂喂军师殿下,这样不要紧吗!?」

  「……眼前暂时呢。」

  阿尔媞娜盯了过来。

  「我是相信雷吉斯的。所以,好好说明一下」

  「说明吗,该怎麼说呢……你们若是蛮族 —— 在对峙中,守备城砦的骑兵突然退下,并且巨大的正门大开的话,会怎麼想?」

  「大好机会啊!」

  阿尔媞娜立刻回答。

  女医生答道「不会是陷阱吗?」克拉丽丝则回答「我不清楚。」

  雷吉斯继续说明。

  「嘛,大概就可以分为这几种的意见呢。认为是好机会而突击的人、怀疑是不是陷阱、或无法了解状况而不能行动的人……必然会产生出分歧吧。真是个难题呢,与下棋不同实际的战斗中并非完全按照命令行动……毕竟士兵们是站在功名心与恐怖心理的绝妙平衡之上立於战场的。」

  「不会全员一起突击、或静观其变吗?」

  「如果事前就得知会有这种状况发生,或许还能统御得了吧。可因为蛮族连指挥系统都不明确的关系,若让他们看到意料之外的好机会的话,就会缓慢的突击过来。」

  女医生歪著头问。

  「为什麼,即使可能是陷阱还是会全员突击呢?是我的话才不会一起去哟,自己的事当然是自己决定的嘛。」

  「因为帝国骑兵在左右方虎视眈眈的缘故呢。同伴冲过去的话自己也只能一道去了,若留下来就会陷入被骑兵夹击的状况啊。」

  「啊……原来如此……那麼不去也不行了呢。」

  「嗯。不过要登上积雪的斜坡,比起步兵骑兵要来的压倒性的快,所以杰罗姆卿与艾威拉鲁先生的部队会更快的回到正门。」

  正如雷吉斯所言。

  六百名蛮族中能进入城砦的不过两百人左右。敌人缓慢的队列遭到骑兵从侧面分断。

  骑兵部队成为了威压著正门内外的双重之壁。

  阿尔媞娜将手一拍。

  「原来如此,是分断作战!」

  「……那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其他理由?」

  「分断只不过是手段……为了包围敌人最强棋子的手段……蛮王很强,强到连杰罗姆卿都很难将他制服的程度……是因为这个缘故吗,似乎是喜欢立於最前线战斗的性格。」

  就跟某位皇姬一样乱来。

  没错没错这样的,阿尔媞娜点头认同。

  「司令官当然是如此罗!自己不站在前方,那谁也不会跟随的。」

  「在我以前待的军队里,本阵通常都位在最后方就是了……反正就让我们利用那一点吧。我想给他看到破绽他就会一直线的突击过来了。」

  克拉丽丝询问道

  「那麼雷吉斯大人,一切顺利吗?」

  「大概能赢哦」

  「那样的话……在担心甚麼事情呢?」

  「耶?我脸上是这样的表情吗?糟了啊……」

  「在我看来就是那样」

  听到克拉丽丝说的话,阿尔媞娜和女医生都盯著他看。

  雷吉斯咯咯地搔了骚头。

  「……大体来说,事情都按照我知道的情节一样的进展著,不过还是有一件挂心的事。就是蛮族不肯降伏的话,这个作战就失败了。」

  艾利可所持的命令书已经交给广场的士兵们。

  装备用来遮挡弓矢的巨大盾牌的士兵在正门内侧形成一道墙,后方则是手持长枪的士兵严阵以待。

  就在临时作成的陷阱布署好同时,正门开启。不一会儿蛮族便蜂拥而入。

  「呜喔喔喔喔喔—————!!」

  蛮族如猛兽咆啸般的呐喊著、用斧头猛击著。

  厚重的木头与皮革制盾牌遭到撕裂。

  随即,长枪突刺而出。

  「嘿呀———!!」

  刺穿了蛮族的胸口,喷洒出鲜血。

  包围被突破的话作战即告失败。因为也有负责支持城砦内士兵们生活的非战斗员,所以会出现许多牺牲者吧。

  广场的帝国兵数量为一千———蛮族为二百。

  一般的话都毫无疑问的能压制下来。

  从被包围得蛮族中,突然有一人飞跃而出。

  正从瞭望台看著的雷吉斯指向他。

  「那就是蛮王」

  「很强吗!?」

  阿尔媞娜探出身子看去。

  大概是蛮族的某一人注意到了正在俯瞰著的雷吉斯。

  射出了箭矢。

  雷吉斯甚至连发觉到都来不及。

  带了箭镞的箭破空飞来。

  就算没有引起蛮王的注意,也没有能挡开那个的技量。

  箭矢迫近眼前。

  「耶……?」

  突然、阿尔媞娜向自己抱了过来。

  哐!发出了低沉的金属声响。

  向雷吉斯飞来的箭矢,阿尔媞娜用右腕的腕甲弹开了——看见掉下去的箭矢雷吉斯才终於注意到了。

  「呜、呜哇!?」

  「怎麼了!?哪里受伤了吗!?」

  「不不不不要紧吗阿尔媞娜!?你的伤!?」

  「我吗?只是用盔甲挡住了而已啊。用普通的弓发射的箭,不可能穿得过铁甲不是吗」

  「我认为可不是在问那种问题啊」

  总之似乎是没事的样子。

  蛮王高高跃起,跳得比周围人们的头还要高,并以四周围的肩膀作为踏台,再次跳起。

  跳到架著盾与枪的帝国兵的正上方。

  「咿咿咿咿呀啊啊啊—————!!」

  用新的巨大战斧,将士兵的头炉给击碎。

  旁边的士兵半狂乱的挥著剑,避开之后便以战斧将他的手腕斩飞。

  惨叫声响起。

  那股强悍使得周围开始陷入骚乱不安。

  被害扩大到了甚麼程度呢……也许,恐怕包围网已经崩溃了。

  数年前,与邻国盖鲁马尼亚的会战中,黑骑士杰罗姆从正面突破敌国的铁骑兵团,成为打破了战局的英雄。

  如今蛮族的豪杰也会完成同样的事迹,成为新的英雄也说不定。

  ……如果军师束手无策毫无作为的话。

  就在雷吉斯被射来的飞箭给吓到的同时,他的策略正在被施行中。

  只有人跳起来才能注意到,包围网其中的一部分比较薄弱。

  当然,蛮王冲了过去。

  不能不去。

  已经被逼入这种状况了。不快点击溃包围网的话,进入城砦的蛮族们都将遭到歼灭吧。

  再一次将周围的肩膀当作踏台,蛮王跳跃起来。

  帝国兵既没持剑也没持枪的等在前方,投掷出某物。

  「嘿呀!!」

  吆喝声重叠著响起。

  那是系著三个铅锤的绳子那样的东西。一般用於狩猎,名为套牛绳的投掷武器。

  与箭矢不同是大范围的武器,所以对野兽那样速度快的对象能很容易的命中。虽然很少在战争中使用……

  将那个给、一次好几个地掷出。

  蛮王挥舞战斧,竟击落了三个。

  「嘎啊啊啊啊啊!!」

  可是,一个套牛绳缠上了手臂,甩开的同时另一个套牛绳已缠住了脚。

  被投来的铅锤打中腹部,单手撑在地上。

  「咕呜!?」

  头一抬起,数把帝国兵的斧枪已在眼前。

  看来是队长级别的骑士怒吼著「给我别动!你这猴子!」,举起了剑。

  「不要杀他!」

  甚至凌驾於广场内战斗声的巨大声音响彻著。

  是阿尔媞娜所喊的。

  一旁雷吉斯的耳朵嗡嗡作响。

  收到她的命令,骑士的剑没有挥下,蛮王保住了一命。

  雷吉斯按著耳朵。

  「……忽然这是怎麼啦?」

  「我呢,想要和那个人谈谈。」

  「耶?甚麼?」

  因为塞著耳朵所已听不到……并非如此,雷吉斯是对她这句话感到意外。

  对贝露加利亚帝国的人民而言,所谓的蛮族是如同害兽般的存在。

  比方说捉到了吃人的狼,却说想要与它对话试试看的话,会被以奇异的眼光看待吧。

  与蛮族无法沟通,一般都是这麼认为。

  虽然雷吉斯对此抱持著相异的意见……但阿尔媞娜那样的人会说出"想谈谈″,他感到很惊讶。

  「那种猛者让他就这麼死了,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那种价值观我无法理解。不过我赞成对话。应该说,我认为这对现在的你是必要的。」

  「虽然不大明白,总之就是赞成罗!」

  阿尔媞娜深深吸了口气。

  雷吉斯退离一步并捂好耳朵。克拉丽丝与女医生也同样。

  阿尔媞娜再一次大声地高喊。

  「我!第四皇女玛莉‧加托鲁‧阿尔珍媞娜‧杜‧贝露加利亚!要与蛮王进行对话!双方!立刻、停止战斗!」

  她只是率直得喊出自己的想法吧。

  可是,士兵们似乎将之视为胜利宣言。也就是捕缚了的宣言。

  再加上有著战斗的兴奋感这一原因在,理所当然会演变成这样。

  士兵们举起了剑或枪,发出胜利的欢呼。

  「呜哦哦哦哦哦哦—————!!」

  「帝国万岁!!」

  「玛莉‧加托鲁万岁!!皇帝万岁!!」

  决定性的战况下,这欢呼声对消减蛮族的气势起了充分的效果。

  在风雪中登上陡峭的斜坡、和强韧的骑兵战斗、之后突入城砦又遭到包围,疲劳不断的积蓄著也是其因……

  大半的蛮族都放下武器,当场跪下了。

  蛮族们都背对石壁地被集中在城砦内的一角,由持弓或持枪的士兵们位在十步以上的距离监视著。

  虽然风雪已经停了,但毕竟还是北国的冬天。

  一晚过去的话,有可能会出现冻死者。

  阿尔媞娜与蛮王的对话,有在日落前得出结论的必要啊 —— 雷吉斯这麼思考著。

  城砦外面应该也听到了欢呼声吧……留在外面的将近四百名蛮族虽然没有降伏,却和城砦保持了一段距离,於山腰处聚成一块。

  骑兵的话要追击是很容易的,但已经事先禁止了。取而代之,让他们去传达了蛮族的代表者要和帝国的司令官对话这事。

  到此都和雷吉斯记得的情节一样。

  最不安的是可能会发生虐杀。

  蛮族若没有降伏的话,可能包围的帝国军便会展开单方面的虐杀。并非甚麼稀奇的事,但无论是在心情上还是在战略上雷吉斯都想要避免。

  双方的牺牲都控制在最小限度下真是太好了,他松了口气。

  正如雷吉斯预想的,不一会儿蛮族的后续部队便出现了。

  与城砦外的部队合流,考虑著该如何行动的注视著这边——但仍是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地继续留在原地。

  像是在等待对话的结果一样。

  帝国历八五零年,最后一次的谢鲁克砦攻防战,在蕴藏著紧张的气氛中一边迎来了终结。

  「喂、雷吉斯!」

  回到中央塔的杰罗姆以让人联想到骑兵突击般的势头冲过来。

  「啊、是……」

  雷吉斯正在会议室的桌上书写战斗报告。本来该由专门人员负责,但因为这个边境连队的文官全被杰罗姆赶走了的关系,没有可以担任的人在。

  阿尔媞娜等人为了换上与蛮王对话用的服装而回去寝室。总不能用左手用绷带吊著的样子见人吧。

  杰罗姆把脸迫近到眼前。

  「那个作战,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个……因为考虑到在风雪里被他们四散逃走的话,追击是很困难的所以。」

  「所以让他们进来城砦!?居然被蛮族给越过了城墙甚麼的!会成为临近诸国的笑柄啊!?」

  「没关系啦,光是司令官是十四岁的皇姬,就已经被充分的取笑了。」

  「那更差了!」

  雷吉斯安抚似的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这样也不错不是吗,就尽可能的让他们轻敌吧。使对手错判实力,就攻守两面来说都是最有效的战略之一」

  「原来如此。确实像是喜欢卖弄小聪明的你会使的策略啊。但你漏掉了一件事」

  「是甚麼呢?」

  「我、厌恶被人小看!」

  「……这、这样啊」

  蛮族们都背对石壁地被集中在城砦内的一角,由持弓或持枪的士兵们位在十步以上的距离监视著。

  虽然风雪已经停了,但毕竟还是北国的冬天。

  一晚过去的话,有可能会出现冻死者。

  阿尔媞娜与蛮王的对话,有在日落前得出结论的必要啊 —— 雷吉斯这麼思考著。

  城砦外面应该也听到了欢呼声吧……留在外面的将近四百名蛮族虽然没有降伏,却和城砦保持了一段距离,於山腰处聚成一块。

  骑兵的话要追击是很容易的,但已经事先禁止了。取而代之,让他们去传达了蛮族的代表者要和帝国的司令官对话这事。

  到此都和雷吉斯记得的情节一样。

  最不安的是可能会发生虐杀。

  蛮族若没有降伏的话,可能包围的帝国军便会展开单方面的虐杀。并非甚麼稀奇的事,但无论是在心情上还是在战略上雷吉斯都想要避免。

  双方的牺牲都控制在最小限度下真是太好了,他松了口气。

  正如雷吉斯预想的,不一会儿蛮族的后续部队便出现了。

  与城砦外的部队合流,考虑著该如何行动的注视著这边——但仍是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地继续留在原地。

  像是在等待对话的结果一样。

  帝国历八五零年,最后一次的谢鲁克砦攻防战,在蕴藏著紧张的气氛中一边迎来了终结。

  「喂、雷吉斯!」

  回到中央塔的杰罗姆以让人联想到骑兵突击般的势头冲过来。

  「啊、是……」

  雷吉斯正在会议室的桌上书写战斗报告。本来该由专门人员负责,但因为这个边境连队的文官全被杰罗姆赶走了的关系,没有可以担任的人在。

  阿尔媞娜等人为了换上与蛮王对话用的服装而回去寝室。总不能用左手用绷带吊著的样子见人吧。

  杰罗姆把脸迫近到眼前。

  「那个作战,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个……因为考虑到在风雪里被他们四散逃走的话,追击是很困难的所以。」

  「所以让他们进来城砦!?居然被蛮族给越过了城墙甚麼的!会成为临近诸国的笑柄啊!?」

  「没关系啦,光是司令官是十四岁的皇姬,就已经被充分的取笑了。」

  「那更差了!」

  雷吉斯安抚似的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这样也不错不是吗,就尽可能的让他们轻敌吧。使对手错判实力,就攻守两面来说都是最有效的战略之一」

  「原来如此。确实像是喜欢卖弄小聪明的你会使的策略啊。但你漏掉了一件事」

  「是甚麼呢?」

  「我、厌恶被人小看!」

  「……这、这样啊」

  没有考虑到这个啊,雷吉斯搔了搔头。

  本以为被发怒是因为将城砦作为陷阱的危险性,可原来是矜持的问题吗。

  果然,现实是不会照书中所写般进行的。

  与其说是对自己作为军师的才能屡屡感到不安,不如说,雷吉斯就只能感觉到不安而已。

  「话说回来,好像抓到了个蛮族啊。为什麼不杀掉?」

  「公主殿下想要跟他谈话的缘故」

  「谈话?那公主是笨蛋吗?蛮族甚麼的不就是把他们绞死或是当成奴隶而已」

  并非挖苦或说坏话,是真的怀疑脑袋有问题吗的口气。

  虽然雷吉斯认为蛮族并不是野兽……但还是体认到此种价值观属於少数派。

  这也是,为了靠近那太过遥远的目标所下的赌注。

  与蛮族的对话,若能一切进展顺利就好了。

  相反的,若是谈判破裂,被批判为异想天开又缺乏常识的公主殿下恐怕也无可奈何。

  正因为作为目标的顶点太难以到达了,所以会一直面临不利的赌博。

  「……要质疑公主殿下的智商,等到与蛮王的对话结束后也不迟吧。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雷吉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杰罗姆也一边向会议室的出口走去。

  「已经把仓库给打开了。需要酒和肉啊。」

  「……啊啊,原来如此」

  之前雷吉斯还在思考著以甚麼作为战胜的奖赏,不过似乎酒宴便是这个连队的风格。

  这麼说来,之前讨伐了盗贼时也是拿了酒和肉出来。

  在之前所属的贵族军里,立下战功的人可以获得宝石或美术品等,可是没有那些财物,这里的士兵们会不会不高兴呢?直到刚才都还这样担心著。

  「非常感谢你的指点。」

  「可不是为了你这家伙或是公主。慰劳士兵本就是将领的义务。」

  「我会铭记在心。」

  「哼……别给我忽然变得谦卑起来。你在耍我吗?」

  「真是难办的要求呢。」

  「给我讲出心里话来。你就是因为这样子,所以才无法让人信赖。」

  「心里话吗?」

  「没错,就是毫不隐瞒的说。」

  「……想要休假。也想要看书。」

  「鬼才知道!」

  「好过分」

  雷吉斯的肩膀无力地垂下。

  她乾咳一下后

  「看来之后有必要好好教教你们接待客人的方法呢。已经够了所以都下去吧。」

  「公主殿下!?」

  艾威拉鲁猛烈的抗议著,但阿尔媞娜话一但说出口便不会收回。

  将半毁的椅子一脚踢正。

  「所有人都退后三十步!这可是命令唷!」

  杰罗姆摸了摸下颚的伤口。

  「呵呵呵……这样好吗?也许会被那个蛮族勒死也说不定哟?」

  「那种时候就拜托你啦。」

  「若公主被挟持为人质的话?」

  「啊啦,原来你会顾虑我呢」

  「算啦。随便你跟那个盖鲁马尼亚的蠢货爱怎麼聊就怎麼聊吧。」

  杰罗姆向墙那边走去

  雷吉斯也打算离开,却被阿尔媞娜抓住了领子。

  「你要去哪儿啊?」

  雷吉斯心想、不是你要大家离开的吗 —— 因为在他人面前所以用上了敬语。

  「遵照公主所说的……」

  「你可是是军师,这种时候才该由你出场啊。有甚麼意见吗?」

  「……喉咙有些渴」

  「唉呀,我都没想到这个」

  雷吉斯与阿尔媞娜留下,杰罗姆与士兵们则离开三十步的距离,一直后退到墙边。艾威拉鲁与艾利可也遵从命令保持距离。

  一会儿后,两把新椅子与桌子、红酒已经送来。

  迪多哈鲁特首先坐下。

  阿尔媞娜在正对面坐下,雷吉斯站在一旁。

  「感觉不错不呢是吗?简直就像露天咖啡座一样耶。」

  「……是啊。在积雪的中庭里,被充满杀气的士兵包围的露天咖啡馆,在帝都肯定大受欢迎吧。虽然我没见过」

  「说不定会大排长龙呢」

  阿尔媞娜心情很好似的露出笑容。

  迪多哈鲁特的眼神则依旧不大友善。

  『似乎贝露加利亚人会在道路旁喝咖啡啊。真难理解。』

  『毕竟北国很冷啊。贝露加利亚的气候温暖风也很舒服。话是这麼说啦,其实我一次也没去过街上的露天咖啡座……一次也好,真想试试在一家很棒的店里喝杯咖啡呢。』

  阿尔媞娜如果去了街上的露天咖啡馆,会吸引大群人来看她而闹得很不得了吧。想悠闲地喝咖啡的是不可能得。

  宫廷里应该有得露台才对 —— 雷吉斯吞下了这句话。在充满了贵族们忌妒与侮蔑的露天咖啡座里,无论是何种咖啡也美味不起来的。

  该进入正题了。

  「公主殿下,离日落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那麼,有问题要问迪多哈鲁特你喔。你是盖因海姆的国王吗?』

  『Nein。我们虽成立了国家但没有国王。只是因为我是建国者的其中一人,所以有许多人听从我。』

  『那不就是国王吗?』

  『那麼,有问题要问迪多哈鲁特你喔。你是盖因海姆的国王吗?』

  『我不会从同伴那里夺取金钱和食物。』

  『啊,原来如此,没有税收呢。』

  迪多哈鲁特点头。

  对阿尔媞娜来说,她觉得那是很新鲜的事情。

  「雷吉斯,不觉得这太棒了吗?居然有没有税收的国家呢!国民肯定很幸福」

  「……如果国民没感到不公平的话」

  「没有税收的话不就大家平等了吗?」

  「比方说……农田是需要有人看守的吧。是由谁来决定看守顺序呢?」

  「嗯?不就是像迪多哈鲁特那样的代表者?」

  「如此一来,国王就是迪多哈鲁特氏,税收就是名为看守的劳动了。人类只要有两人以上一起生活,就存在决定的人以及为公共而服务的人。无论名称为何,都是国王与纳税者。」

  「啊,是那样呢。」

  「没有税收的话,等同於没有国家。只拥有里想,组织是无法成立的……虽说在不断赢得胜仗的期间里,民心还是会依附著……」

  雷吉斯缄口不语了。

  迪多哈鲁特正瞪过来。

  『确实,盖因海姆作为国家还很小,以及在许多层面上无法达到理想都是事实。但是,帝国才是错误的。我们旗下有许多人都是苦於暴政,逃过来这里的民众。』

  雷吉斯不做反论,等著阿尔媞娜说话。

  这是她所期望的对话,他只要贯彻辅佐就好。

  若想步上霸道,像这样的交涉就无法避免。考虑到雷吉斯的身分,也有被对方拒绝与自己交谈的可能性。

  必须由阿尔媞娜来主导会话才行。

  『我也认为帝国是错误的哦。』

  果然还是该由自己来答话比较好吧 —— 雷吉斯后悔了,胃也开始绞痛起来。

  她说的话应该没有传到站在中庭墙边的杰罗姆与士兵那里,可即使如此,也不认为该对蛮族把话说白。

  迪多哈鲁特一脸诧异。

  『你在说甚麼?话都讲不清楚了吗?』

  『没有因为是皇族所以就不能否定帝国的道理不是吗?』

  『是不应该否定,这就是所谓立场』

  居然有被蛮族给说教关於身为皇族该有的思想准备的皇姬,真是令人困扰。

  话虽如此,迪多哈鲁特的教养水准还真是高。

  他说的是正论。

  阿尔媞娜摇摇头。

  『我想为自己的信念而活,而不是为了被他人给予的立场』

  『那就是否定帝国吗』

  『是想拯救正遭受不当虐待的国民』

  『你错了。势力互相冲突,演变成内战的话,最身遭痛苦的是国民』

  雷吉斯也想过这件事。

  可是,只要去读读那无数的历史,答案便已明确了。

  阿尔媞娜也是一样理解的。

  『是国民要被拯救,所以由国民自己承受辛劳不是当然的吗?如果不愿意,只要无视我,继续遵从现在的体制就好了。因为我不是神,要不为人知的将所有痛苦给去除是不可能的。能拯救国民的只有国民而已。』

  『这样一来,你的存在还有甚麼意义呢?』

  阿尔媞娜看向雷吉斯。

  以为是想要徵询自己意见。但并非如此。

  她马上就说了下去。

  『一个契机……这样就可以了』

  『无法理解。贝露加利亚人都费解地把罪行给过度美化了。言语应该要是理论性的并且是明确的才对。』

  『嗯~~也就是说……我对不当的暴政进行的批判行为,能让国民为了拯救自己本身而行动起来的话,我就那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了吧?』

  『太不负责任了吧?替追随者谋幸福可是立於上位者的义务』

  阿尔媞娜歪了歪头。

  「雷吉斯,我是有义务在身的吗?是不负责任的吗?」

  「……为了改变帝国的体制而行动,并因此使人们汇集起来的话,回应他们的期待就是义务了。基於遵守约定这种单纯的伦理,这是当然的事。」

  「半途而废的话?」

  「多半会受到批判,这就是政制了……应该说,现在帝国最大的问题点就是不能为国民谋幸福的为政者既不会受到批判也不会受到处罚,更不会失去权力」

  阿尔媞娜深深点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成为皇帝后想创造的,就是若我不能为国民谋幸福的话就会被批判和处罚的国家这麼一回事了」

  「……就是如此」

  「在千辛万苦成为皇帝后,说不定还会被自己制定的法律给处刑了?」

  「是有可能……要放弃了吗?」

  「为甚麼?支配者若行差踏错便会使许多人受苦、死去哦。那样的话,最该痛苦的便是失败了的支配者不是吗?」

  想起了以前阿尔媞娜曾说过的话。

  「要求别人拿出性命的话,就要赌上自己的性命……这样吗……」

  「就是!」

  阿尔媞娜的气势有点太过激了——虽然雷吉斯这麼觉得,但没有讲出口。她若不考虑自保,那由周围的人来守护她就好了。

  『我要成为皇帝,并且会改变帝国给你看。力所不及的那时候,只有将自己燃烧殆尽来负起责任一途而已』

  对方表情变了。

  混杂著赠恨与侮蔑的的表情消失,变得平静与真挚。

  『原来如此……那确实能负起责任的样子。是做好了觉悟的态度啊。』

  『但是我可不打算失败唷!』

  『看来我之前对你是误解了。』

  『是吗?』

  『以为是个榨取民众,并且连这件事也意识不到的,不知羞耻的皇族』

  『也不是误解哦。我现在就连让任一个人幸福都还做不到。就连今天吃的面包,也是从辛苦地把它做出的人那裏夺来的』

  『原来如此……也有那种想法啊……』

  『虽然是从雷吉斯那里现学现卖的啦』

  『…………我……也许错了也说不定……至今都相信没有税收的国家才是理想乡……可是,在现实里不公平感正在增长。没有做出协定,反而产生了不公平吗……?』

  『也有那种可能性吧』

  『有国家就要做出法律,为了公益就要有税收……那些若不能使国民幸福……就要做为指导者接受批评和处罚……虽然有那样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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