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薇弥尔握紧法杖跪在了地上。

  对方的力量一时到了她无法估计的地步,虽然明白他们能与其战斗是各种优势算尽的结果,但仍旧让人感到胆战心惊,过往面对的敌人恐怕加起来都无法与之比拟。

  真的……能赢吗?

  她闭起一只眼勉强站立,比起这个疑问她更在乎其他人的状况——莎耶的羽翼在光瀑中顽强发着光,罗维将阿依凝护在身后,看不出脸色如何,但想必也不轻松。

  “大家——!”

  薇弥尔在风中喊着,因神力激荡的风压掀掉了她的帽子,深金色长发猎猎起舞。

  前方的伊卡洛斯似乎解放了自己的形态,周身甲胄掉落在地,仅剩单薄的裙袍覆在身上,化身了宛如真正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女神之姿。

  握在她手中的巨大武装,更是加重了这一神圣感,与她本人纯洁单调的白色素裙形成了强烈反差。

  “原来如此,用过量的神力重塑神格吗?”伊露丝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她现在吸收的神力来自各种神力的混杂,”伊露丝幽幽看着圣辉中的女神,“单纯作为魔力使用并无大碍,但是与她自身的神核相融合,造成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

  也就是说,伊卡洛斯正在不顾后果,换取能够击败他们的力量?

  薇弥尔担忧握紧了法杖。

  我们应该……没有把她逼到这个地步才对,从刚才一直的战斗,始终都是对方取得压制,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时间也不站在她那边,”阿依凝在抗拒中解答了她的疑惑,“等到军团攻进来,她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伊卡洛斯淡然看着他们。

  将巨大武装单手握在一侧,神光勾勒着单薄衣着的曲线,流风贴合在身上。

  “的确有这样的考量,”伊卡洛斯说道,“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无法放任你们再继续探寻下去。”

  她的视线投向罗维。

  “我对你能抵达这一步由衷表示赞扬,罗维·布鲁克,但你触及的领域威胁到了我等的未来,身为驻守此地的执行者,我无法坐视伱的行为。”

  “也就是说,你承认这一切都是你主观造成的。”罗维冷淡抬起头。

  “是,无可辩驳——”伊卡洛斯清澈空灵地回应,语气中透露着无可动摇的使命,“我遗落世间,沉睡十个世纪才获得拥抱伟大机工神族的资格,绝不会就此罢手。”

  佐尔曼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这一幕。

  伊卡洛斯大人……您……

  身处神威压迫下的莎耶和阿依凝咬紧了牙,也就是说,佐尔曼某种程度上还被蒙在鼓里,从一开始,伊卡洛斯才是整个计划必不可少的谋划者。

  真被那个家伙猜对了。

  罗维面色不变看向直视自己的神明。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背后是和你同样的机工神族?”

  “多说无益,”伊卡洛斯淡淡道,“你的答案局限于有限的线索,必将得到错误的结论,但既然你也有不可动摇的意志——”

  她抬起巨枪,汲取神战遗迹神力重塑神格的举措在这一刻完成。

  “那就赌上各自的信念,在此一决胜负吧!”

  神光中出现了一抹混沌的灰,伊卡洛斯散开肩发扑面而来,站在身后的阿依凝眼神猛然睁大。

  罗维俯身向前,手中的灰色盘旋往上吞没了整个剑身,不退反进往前迎了上去——

  轰!!!

  两人交戈的巨大撞击力,将大厅中央震开一个奇点,塔顶猛然下塌了一截,余下几人在恐怖的冲击下,连同不敢靠近的堕天使尽数飞了出去。

  “哦?”

  阿奈凝坐在原地,地板不住上下摇晃,威压击在她周身形成的白色圆罩上,白色的长发纷乱起舞。

  虽然那位女神很厉害,但对比上次见面,罗维身上的这股气息是怎么回事。

  铿铿……

  抵着伊卡洛斯的巨枪,直视那比自己还要高一截的红宝石双眼,罗维迸发的神力呈现一种不真实的形态,却无法被伊卡洛斯用位格上的压制撕开。

  “神格者……你,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罗维冷冷撇起嘴,“商业机密可不是只有你有。”

  伊卡洛斯浅浅凝起神色,挥动枪刃迸发神技,她在铁桶岭一战时便被他挡过一次攻势,那个时候使出这种级别的气息还只是逞强,现在却「真真正正」成为了他自己的力量。

  罗维在膂力上不如对方,被挥开后两人迅速踏步追赶,他有意避开了其他几人跌倒的方向,退无可退后再度主动迎击——

  轰!!!

  两人的交戈,再度引发神光的破爆。

  一级神的神格者远远不等同于一级神,虽然罗维的上限摆在那里,但此时此刻的他,也不过是在神途上刚踏出起点而已,等他获取属于自身的权柄,才有资格踏入三级神的行列。

  但所幸对方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一级神。

  伊卡洛斯的确是作为一级神的素材被创造出来的,罗维对机工一族的事情不特别了解,或许她们内部也有相应的位阶。但可以肯定的是,伊卡洛斯在不得不强行晋升为神之后,就远远不可能真正抵达那一步了,此刻存在的她就是她的上限。

  再加上种种优势之间的此消彼长。

  某种程度上,也算和他半斤八两了。

  「魔纹剑·始解」

  主动挥出裹挟神力的剑斩,伊卡洛斯用枪抵住斩环,黑色的冲击在她枪刃上留下了冒烟的痕迹。

  “某种程度上,这算是我晋升后正式的第一战。”罗维挥剑冷冷摆于身侧。

  幻兽什么的最多只能算练练手。

  凡人在位格上与自身分庭抗礼,不知道这位女神作何感想。

  伊卡洛斯:“……”

  大厅边缘的众人从地上爬起,看见罗维和女神相互持着武器对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几人纷纷看向罗维。

  他在动用体内的魔神之核应战吗?

  位格会带来明显的压制,此刻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压抑到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了。

  “她为什么没事!?”

  莎耶不满看着坐在那里的阿奈凝,白毛女只是镇定自若地侧着头,似乎不想错过两人交战的任何细节,露意在她的圈里也是一脸懵懂。

  “咦?在说露意吗?露意不知道哦?”

  阿依凝抿了抿嘴没说话,一年多没见,姐姐似乎……又在境界上往前更精进了一步。

  对峙中的两人。

  在铁桶岭的讨伐一战中,两人甚至取得了看似一命换一命的结局,伊卡洛斯在开出那一炮后油尽灯枯,而罗维硬生生接下这一击,照理说也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而如今他却回来了。

  以神格者的姿态。

  伊卡洛斯不清楚这中间的过程,但就最终结果而言,她与对方的差距竟在不知不觉间缩短了。

  “原来如此,你利用了我的工造炮,达成了这一结果吗。”

  “单就这件事,的确值得我向你说一句感谢。”

  看似互换的结局,实际上只有女神在受伤,但凡他不是拿一级神的神核在晋升,都接不下那一击。

  完全在他的圈套中吗。

  “你的确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眼界与谋略,但这还不足以填平你我此刻的差距。”

  “你说得没错。”

  罗维知道对方要问什么。

  既然自己连成神仪式都谋划好了,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地过来找她,伊卡洛斯当然猜得到他还有底牌没出,否则不符合他所做下的这一切。

  罗维回过头去,看向人群中的那道身影,那跌跌撞撞的模样让他略微叹了口气。

  “薇弥尔,持续供魔,量持续控制在平时的五倍。”

  “好、好的!”爬起来捡回帽子的小二五仔用力点头。

  “……?”

  莎耶好像猜到了他的打算,满脸质疑地看向他。

  罗维苦笑回应了她们的目光,开口道:“保护她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什!”

  莎耶难以置信地开口出声,你这家伙是不是天天吸丝袜把脑子吸傻了?让我们保护那个傻子,你打算一个人挑战女神?!

  伊露丝浅浅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握起短杖横在了薇弥尔身后。

  不过,同时她也很好奇,瞒骗双子几乎是他刻意抛出问题引诱她来给出解决办法,更上一次也是了如指掌地击败了她,眼下又意味分明让她值守后方,他对她隐藏起来的能力究竟知道多少?

  在这里解放魔女真身,机工女神的确不在话下,难道他连为此要付出的代价也一清二楚……?

  罗维没去回应伊露丝投过来的尖锐目光,他让她在这里,实际上也是让她兜底,只有在他出现落败的可能性之后,才会把局势交给她来接手。

  但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伊卡洛斯有神战遗迹源源不断供给,难道他就没有吗。

  薇弥尔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但她相信罗维的判断,既然他相信着自己,认为这能给他带来胜机,自己无论身为圣女还是他的女人,都不会让他失望。

  少女往前拔起撑住的法杖,让自身魔力源源不断倾泻出来,施加祝福传输魔力的同时,还尝试着将场景改变成对他们有利的结界。

  “补魔……”伊卡洛斯凝起了眼神,“靠这种损耗极高的单一供给方式,你又能撑下去多久?”

  “可能比你想象得要久。”罗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在神光中流动的蓝光虽然渺小,但始终未有熄灭,像一截若隐若现的缎带一般,执着地创造出属于自身的一小片空间。

  薇弥尔眼神坚定地持续着魔力的输出,圣洁稚嫩的脸蛋上发丝在两侧飞舞,无声念诵着祈愿的圣歌。

  就在这里,收下吧!

  这是我为你战斗的祈祷!

  罗维连接上了那道魔力,手中长剑一时威光大盛,过量的魔力全被他宣泄出来,满溢在四周成为他的力量。

  「炼气化神-魔神化!」

  轰——

  水流的魔力宛如苍炎一般燃烧起来,笼罩在剑身上控制成微亮的蓝光,夹杂着混沌的灰色一起,构成了一幕另类的色彩。

  这对狗男女…

  莎耶不情不愿地握住长枪,挺身走到了薇弥尔前边。

  你最好是值得我这么做!

  『那么,准备好了吗,机工女神伊卡洛斯——』

  罗维的声音透着模糊不清的虚幻,仿佛是从异界传来的一般,他并非在释放这股力量,而是压抑。

  『接下来的战斗,我不会再擅自停下来。』

  “……”

  伊卡洛斯闭了闭眼,手中圣枪的机关变化着形态,化作一柄宛如骑兵才会佩戴的巨大骑枪。

  她的音色也在神光中变得圣洁无比。

  『很好,罗维·布鲁克——就让我见识一下,你是否真的有将我拉下神座的资格吧!』

  双方在同时一刻拉近。

  黑发下燃起苍灰色火焰的褐瞳,以及苍银色长发下的红宝石神瞳,带着同样无可动摇的意志。

  轰——!!!

  大厅被灰蓝与金银的光瀑笼罩。

  ……

  隐藏在浮游都市地下洞窟的某处岔道,灵光一闪的「青金圣子」忽然抬起头来。

  这让身后岚神殿的精锐,以及跟在后面的军团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莱恩问道。

  自从他们突破神力怪物的防线,顺着那位工匠会二席的踪迹一路来到这里,他们才知道在这座城市的底下,居然还有一大片错综复杂的地下隐藏区域。

  于是,双方都只带了最精锐的部队进来,将地面的指挥权交给了艾露法,希望能在这里获得线索后去和主力军汇合。

  “有人在中心塔上战斗。”修格低下头说道。

  听到这里,周围众人纷纷抬起头来,能看见的只有黑黢黢的洞穴顶部,实际上连那座塔在哪个方向都不太清楚。

  “吹牛的吧…?”乔伊小声说道,“这都能察觉出来?怕不是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

  裘特曼狠狠打了一下他。

  别把人家当傻子,长那张嘴你真是嫌命长。

  莱恩往前走到了修格身后,沉下神色问道:“是那位在大厅里阻拦你们的人吗?”

  “不是…”

  修格似乎很轻易得出了结论。

  “是某种惊人的神力在对碰。”

  神力……?

  这让军团更感到一头雾水了,莫伊拉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地下部分也找了一段时间了,明明没有跟丢,但沿路只看得见各种稀奇古怪的“魔物”。

  或者说,魔物标本。

  头和身子以违反常理的方式拼在一起,给猪的身体上插上鹰的翅膀,很难评价究竟是什么样的品味。

  而就在此刻,一道声音突然从一边岔路的深处传来回响。

  “嘻嘻嘻……你们来了啊,两位军队的统帅者。”

  伴随阴影,一个硕大的,难以描述的怪物在天顶上探出脑袋。

  “你们是来做我的收藏品的吗?”

  军团这边几乎立刻就掏出了武器,眼前这玩意堆着满满的肉瘤,又一堆像是触手又像是触须状的肢体,软趴趴的像个满是粘液的异形章鱼。

  “……”

  乔伊差点就吐了。

  亏他还想象了一下,觉得对方声音听起来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而眼前这一幕,让他差不多快把想象中的画面全都呕了出去。

  工匠会二席,阿鲁玛。

  “居然长成这幅德行?”

  “呵呵……真失礼啊。”阿鲁玛的声音听起来刚过三十出头,却是不折不扣的惊悚之貌。

  她似乎并不介意乔伊的无礼,以漫步爬行的姿态悬在天顶上。

  “不要看人家现在这个样子。”

  阿鲁玛惊悚地眨着硕大的眼球。

  “人家在很久以前……可曾经是天使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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