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从未央宫前殿出来,又来到不远处的一间侧殿,对刘彻近期的起居情况记录进行查看,这是他作为侍中的工作范畴。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才出宫来到人流如织的长街上。

  长安共有十二座城门和八条横纵宽阔,可容车马并行的主街。

  最长的街道长近两千丈。

  城内的宫殿、贵族宅第、官署和宗庙等建筑,大多集中在城市中部和南部。

  城内居民则多分布在城北,分为一百六十个“闾里”。

  城市西北角还有“长安九市”,非常热闹。

  此时距离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回国,已有三年。

  天子刘彻十七年前登基,次年就让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前后共十三载,历经磨难,张骞才在三年前从西域归来。

  他的出使,让大汉朝野知道了泱泱华夏以外,还有其他大国。

  比如中土西南还有个身毒,华夏西北也有诸多小国。

  张骞的出使,加快了西域和汉文化的融合。

  他出使回来三年时间,大汉和西域的一些国家已经建立了初步联系,经济,讯息往来增多。

  汉和西域各国互派使节,大者数百,少者数十。初步出现了史书上记载的“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的景象。

  霍去病在街上前行,偶尔还能看见西域流传过来的货物,香料。

  商人群体,是大汉和西域互通往来后,嗅觉最敏锐的一批人,早早开展边贸,贩卖双方稀缺互补之物,从中赚取利润。

  商人的地位在汉初非常低,到了武帝时有所好转。

  但此时的西域各国,尤其东端的楼兰、姑师(后称车师)仍被匈奴紧密控制,在匈奴的挑唆下,经常出兵攻杀汉朝使者,劫掠商旅财物。

  汉通往西域仍是阻碍严重。

  “陛下近几年和舅父不断调整攻伐匈奴的策略,眼下我汉人和匈奴,与西域各国的形势愈发微妙,怪不得匈奴频繁试探,近来又重提和亲之议,显然另有算计。”

  霍去病边走边思忖。

  他行走之时,忽然扭头看去,便见临街的一处商铺二层,有一张俏脸也在看他。

  还是上次在长街走动时,偷看过他的那个少女。

  见到他回头,那少女比上次大胆了些,但仍旧抵不住霍去病直照人心的目光,只坚持了片刻就惊羞的缩回了小脑袋。

  这次看的颇为清楚,那少女竟有着直追刘清的相貌。

  她缩回窗后时,因为动作过快,还‘不小心’打掉了窗棂的撑杆。

  啪!

  撑杆落在地上,恰好掉在霍去病不远处。

  霍去病愣了下,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同样的情景水浒传里也有人遭遇过。

  霍去病却没有顺势搭讪的意思,瞅瞅撑杆,迈步走了。

  窗后的少女一直在关注外边的动静,不禁怔了怔,和设想的有些不一样……

  对方显然没把这次隔窗对视当回事,更没捡起撑杆送回来,借机搭讪。

  眼见霍去病去的远了,少女白皙的小脸上露出稍许窘迫。

  他是不是看穿了我的计策,知道我是蓄意为之……都怪阿父……

  少女的念头里刚想到父亲,房外就走进一个富态的中年人。

  这人面色白皙,五官颇为俊逸,不过体型略胖,正是少女的父亲,长安有名的大商贾,卓怀。

  卓家世代经商,前秦时就攒下巨资,后来天下动荡,卓家避世不出,待天下稳定,又重新出世,连朝中也要依仗卓家世代开凿铁矿的经验,让他们分薄了部分铁矿蕴含的巨利。

  “儿啊,你考虑的如何?那霍侍中为父之前已与你说了。

  他姨母是皇后,舅父为大将军,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深得陛下信重。

  我儿此刻与他接近,正其时也。”

  少女五官精致的脸上有些垂头丧气。

  卓怀瞅瞅闺女,循循善诱道:“为父使了大把银钱,才通过宫门的宿卫,得知霍侍中出入宫廷的大约时间,让你连日在此等候。

  以我儿样貌才情,只需主动些,哪个男儿还能推拒不成?”

  少女委屈巴巴地抿了抿润泽如鲜果的唇瓣:“女儿已把窗木扔到他足下,他理都没理就走了。”

  “我总不至于厚着脸皮,主动去和他结识……”

  卓怀道:“你当知现在的状况,你想不允另一边纳妾的要求,唯有得到霍侍中首肯这一条路。

  此事不妨学学你本家的姑母,她当年为了情郎而离家。你要是也有这等勇气,为父亦可和你那姑母家一样,增你一份大大的陪嫁之物,百名僮仆、百万两钱,到时也是一段佳话。”

  他说的本家姑母是青史留名的卓文君,她和司马相如的故事流传千古。

  卓青珂脸蛋红润,伸手轻拍颇具规模的鼓鼓囊囊:“女儿已拼了不要面皮,将窗木打掉,还能如何……如何使力气。”

  “那宗亲勋贵已遣人送来消息,要你过去做妾。”卓怀叹了口气。

  自家的小女儿貌美之名在外,求亲的人踏破门槛。

  可惜如今商人地位依然不高,出身稍差的卓怀看不上,就想努力往上活动。

  若能许给霍去病,背靠大将军和皇后,家里能获得的好处先不说。

  从疼闺女的角度出发,卓青珂貌美之名长安人尽皆知,有宗室子弟觊觎已久,卓怀虽然也有些关系,却得罪不起。

  他无奈想出这么一条计策,另找个闺女心仪,又权势彪炳的人家嫁过去。

  霍去病的年纪,地位,家族依靠,自然成了首选。

  卓青珂也不想嫁给个与他父亲年纪差不多,声名狼藉的宗室子弟做妾,所以才含蓄的扔出窗木,想不到还被拒绝了。

  笃笃!

  父女俩正发愁,屋外传来敲门声,一个柔媚的声音道:“青珂可在房里?”

  “嗯。”卓青珂低声答应。

  房门从外边推开,门外走进一个身姿绰约,一袭天青长裙,眉眼明媚如春水的女子。

  这女子比卓青珂年纪略长,似乎与生俱来的有种媚骨天成的气韵,娇俏动人。

  “嫂嫂。”

  卓青珂起身迎向女子,两人感情极好,靠近后挽手站在一起。

  那女子是卓青珂的嫂子,幼时就和卓家长子相识,本名叫白南妤。

  她没料到卓怀也在房里,声音轻柔的给公爹施礼问好,裙下的身段起伏,沉甸甸的随着动作下坠,把衣服撑得紧绷绷。

  连卓怀这种见惯风月的商贾,亦是下意识地掠了一眼,然后快速挪开目光。

  “青珂近日一直在忧心被宗室纳娶之事,可曾解决好了。”白南妤的声音柔润悦耳。

  她气质天成,自有一股子媚人的味道。

  “你劝劝她吧,此事若不成,我也护不住她了。”

  卓怀话落便出了房间。

  自家这两个祸水,盯上的人太多了。

  那个宗室勋贵,明面上是想纳娶青珂,暗中藏的心思却是将青珂先纳入门内,而后就有了名正言顺出入卓家的机会。

  他想连白南妤也一起占了的心思,卓怀看的清清楚楚,可惜毫无办法。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主动接近霍去病。

  ————

  霍去病回到霍府,进入书房,取出一个拳头大的青铜罐,上下一体而无盖,看着又有些像瓮。

  这是从夏婕身上搜来的,托在手里阴寒刺骨。

  铜瓮顶端有五孔,溢出缕缕阴寒之气。

  “五孔通阴,这东西是用来辅助修行的器物。”

  霍去病侧耳倾听,里边竟隐约传出鬼哭般的声音。

  忽然间,瓮罐居然自行震颤起来。

  霍去病抬手一引,推动实意法腾蛇的修行,就见元神显化,有气息从口鼻溢出。

  那铜瓮内部黑暗无光,内壁祭刻着无数符号。

  瓮内有一股幽深阴寒的气机,时而化作蛇虫,时而又律动成人形,宛若厉鬼。

  这就是夏婕之前所说的伥鬼,是她力量的根源之一,采集阴气和生魂,以秘术炼制。

  此时,腾蛇从霍去病体内分化出来,靠近瓮罐。

  那瓮内的伥鬼像是遇到了天敌,立即蛰伏下来,一动不动。

  腾蛇伸翅扇了下瓮罐。

  瓮内积攒的阴气,连同那伥鬼自行从瓮内跳出来,主动送死,被腾蛇一口吞入。

  霍去病自家的神魂或者说元神,如同得了大补之物,说不出的舒爽。

  旋即,元神显化的腾蛇又回到识海当中,沉入兵书。

  霍去病气机交感,开口纳气以壮大自身,却是对实意法腾蛇的修行又增长了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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