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那边,曹狡会带人与你配合。”

  “另外,你手下可还有自己亲近得力的人手?”

  白南妤嗯的点头:“当初从纵横道带过来的人,还有几个在身边,大概三十余人。

  其余部曲我将他们遣散了,在辽西,渔阳等郡建立了一个宗门,算是我掌握的外部势力,有事也可以召集。”

  “那好,你将人手分成两部分。”

  半刻钟后,白南妤领了命令,步履轻快的去了。

  少顷,王彦等霍去病麾下,禁军各级官吏,谋士,陆续进来汇报。

  “侯爷,虎贲,羽林两军从草原回来了。”王彦道。

  虎贲,羽林各有三千军,攻袭匈奴后,就留在草原上,驻扎在乌兰巴托。

  这两支队伍成军已有一年多,从新兵变成老卒,战斗力渐增。

  两军奉命回长安述职,并进行相关调度和物资安排,为后续和帕提亚的战事做准备。

  “羽林、虎贲两军休整两日,然后往西北行进。”

  霍去病道:“让张次公在身毒抽调象阵,送给舅父,进展到哪了?”

  “队伍早已启程,预计数日可达。”

  “大司马,眼下西北战事吃紧,双方数次接触,帕提亚连吃败仗。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其国主大动肝火,已调派大将去往大月氏主持战事。”

  王彦消瘦的脸上,神色沉吟,进言道:

  “此番若再起战端,必是大战。”

  霍去病放下批阅军务折子的笔:“伱想说什么?”

  王彦以近臣的姿态,躬腰道:“自从侯爷掌我大汉禁军,声望日隆,百姓当中赞誉者众。

  但宗室这两年来先后有平阳,隆虑,前不久的赵王等宗亲勋贵,陆续被陛下贬斥。

  其中隆虑,赵王连封地都被收回,本人被囚,足不得离府,无异于坐牢,已彻底失势。

  而这几家遭贬,都和侯爷有关!”

  “前数日,赵王回府后连写十二封信简,送给宗室各支,进行游说。

  宗室那边近来对大司马多有不利之言,说大司马日益骄狂,依仗陛下信任,妄想欺主。”

  霍去病淡然道:

  “宗室犯了错也要受罚,天下不可无规矩,否则才是大乱的祸根。

  陛下惩治他们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容他们活着,已是开恩。

  这事情如何能赖到我身上?”

  王彦苦笑道:“大司马如日中天,自然招人嫉恨。

  眼下有人说侯爷只知一味打仗,骄奢用兵。若能将用兵的消耗,用于建设我大汉,开渠造田,我大汉会比现在富庶的多。”

  “还有宗室的誉王,兴王等几家,平素和赵王亲近,已联名上书,写了折子给陛下。

  他们统计了侯爷这两年打仗的战损,兵马等人员消耗,一直维持在两成左右。虽然不算高,但两年来,累计折损的军伍已超过三万精锐。

  配甲消耗六万五千余,刀兵,弩箭,车马物资,陛下全都为大司马配备最好的。

  他们统计后,说大司马连年征战的耗损,够养数郡之地。”

  霍去病道:“谁愿意说就让他们说,能伤我分毫。”

  王彦弯腰恭谦道:“陛下圣明,宗室又有屏娴殿下那一支帮衬,确是不怕其他人进言。

  但眼下除了公主殿下那一支,其余宗室有联合起来的趋势,下臣是怕影响战事。

  他们似乎想扶持忠于宗室的一些将领,出征,若能立功,怕是打算分薄,打压大司马的军权。”

  王彦的身份,等同参谋长,干的就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及时提醒霍去病的工作。

  “还有人说,卫霍相合,已掌握了大汉超过七成的精锐,是隐患,此为诛心之言。”

  “而大司马频繁用兵,导致国无余财。

  当前我禁军一应消耗用度,被各部盯得很紧。

  下臣是想谏言,若再对帕提亚用兵,不妨分润些好处给宗室那几家,缓和一下关系。毕竟是陛下的宗亲,不能都得罪了,不然公主殿下那边也难做。”

  霍去病想了想道:“你去传个话,告诉宗室,就说和帕提亚开战,消耗不到他们身上,其余事战后再说。”

  王彦躬身答应,执礼退了下去。

  下午。

  霍去病来到兵府秘境,查看军械制备进度。

  季秋带领墨家人在府外相迎,见到霍去病,兴匆匆的靠近:“大司马,我们制作的军械有了突破性进展。”

  取得进展的是汉刀!

  霍去病就是得了报告,才专门过来。

  “我们用了一种新的锻刀法。

  初火淬炼后,反复锻打成刀胚,而后稍事冷却,再锻打第二次,如此反反复复淬火。

  每一次间隔不同,反复叠加的刀刃中间,就会有一层因为淬火和冷却时间变化,形成的夹层。

  这种方式反复叠加的刀刃,其韧性,劈砍的锋利度,都得到明显提升。”

  “我们又将侯爷拿来的秘纹,融入祭刻在刀刃上,目前所出成刀,威力比拟添加特殊材料的神兵,连续两三次劈砍,便可断矛破甲。

  汉军若配备这一级数的汉刀,战力还会有所提升。”季秋自得道。

  霍去病亲自验证了效果,确实颇为惊人,明显超过现在使用的制式汉刀。

  新成的汉刀锋芒凛冽,如一汪寒冰封存在刀刃内,因为反复锻打,添加秘纹,其不易卷刃,和其他刀兵正面磕碰多次,仍能保持锋利。

  ————

  夕阳晚照。

  当朝太史令司马谈的府邸。

  司马谈,司马迁父子,董仲舒,霍光都在。

  众人围坐交谈,气氛愉悦。

  侧席比邻董仲舒的位置,坐着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人,文质彬彬,但体型很高,头戴儒巾。

  这人却是极有来历。

  司马迁家学渊源,从周朝起就在朝中任史官。

  他曾拜过两位老师,十岁时先拜孔安国为师,乃是当代儒道大家。

  孔安国是原鲁国人,儒家圣人孔丘的后裔,孔滕之孙,孔忠之子。

  他亦是朝中儒家一脉大吏、往后会著述出《古文尚书》《古文孝经传》《论语训解》等传世作品。

  此时,在座的这个中年人,就是孔安国。

  一干人聚集,话题自然离不开时下的西北战事,很快就谈到了霍去病:

  “我听说,宗室对冠军侯意见极大。”太史令司马谈很谨慎的开了个话头。

  “我亦听到些消息,说赵王一脉被陛下罚没,收了封地,是冠军侯动的手脚,用计让赵王倒台。

  这消息只数日间,就传得人尽皆知。”

  孔安国声音洪亮,说:“怕是有心之人蓄意传播所致。”

  霍光神色愤慨,污蔑我家兄长。

  董仲舒斥道:“尽为不实之言,此事我和公孙丞相知道的最清楚。

  起因还是我和公孙弘央求侯爷插的手,是赵王一脉行事欠妥,其中详情,我等身为人臣,不便非议宗室。但与冠军侯无关,这事情传播开来,不知是谁乱嚼舌头。

  稍后我和公孙丞相会联袂,去宗室各家,为侯爷奔走说项。”

  司马迁道:“以师尊的身份,岂可如此。外界流言,过段时间,也就散了。”

  董仲舒蹙眉道:“非也,依我看,传播留言者不怀好意,有乱汉之心。

  我亦收到消息,说宗室试图在军中拉拢一些不得志而又有兵才之人,分薄侯爷权柄。

  军中若生动荡,前线不稳。此事往深处分析,其实不小,我和公孙弘还算有几分脸面。我二人去奔走,最为合适。”

  司马迁垂首不语。

  一行人谈论家国天下事,到夜色降临,董仲舒和孔安国陆续告辞。

  司马迁独自回到自己的寝殿后,从房间里拿出一卷简书,展开。

  简书内无数文字交织浮空,发出微光。

  司马迁的身形,被笼罩在书籍的阵列中,竟走入了虚空。

  长安城,入夜后逐渐安静。

  司马迁出现在城内一处建筑上方,隔着极远的距离,远眺冠军侯府。

  良久,他暗自叹息。

  在他的观望下,冠军侯府气象峥嵘,虎踞龙盘,不可撼动。

  今日稍早些时候,司马迁收到了一个特殊的暗讯。

  讯息传递的内容,是让他找机会按约定完成某件事情,但司马迁并不准备出手。

  他学史出身,知道以前车为鉴。

  眼下大汉的国运,与陛下,与冠军侯彼此推助,宛若一体。

  强行出手撼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和掌握大汉千军万马的兵家大将,乃至皇帝作对,比走钢丝还危险。

  有些人自诩聪明,实则愚蠢,所以才陆续丧命。

  司马迁已在暗处试过数次,想用他史家一脉的能力,调整影响一些事情。

  他的出手过程足够隐晦,所以没人发现。

  尝试的结果是冠军侯的气运难以撼动,其既定命数,已跳出了某个框架,凭他史家一脉不为人知的手段,对霍去病的影响越来越弱。

  那个暗号传过来,司马迁也不准备露面。

  他甚至有斩断过往,从此摒弃暗地里的身份的打算。

  不过,有些事暗中拨动一下,倒是无妨。

  比如现在的宗室几大分支联合,隐然和冠军侯对立,明显有可供操作的空间。

  数日转瞬。

  司马迁在暗处不着痕迹的做了些小动作,比如他和太子詹事陈掌交好,和卫君孺的儿子公孙敬声,同门师弟霍光多有接触,和宗室一些人也互相走动。

  但他绝不明面出手,这是明哲保身的手段。

  这天傍晚,司马迁利用简书内封存的阵列,再次来到一处宅邸,远观侯府气象。

  他看了半晌,满脸思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准备返回自家府邸。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叹气道:

  “你要想动手就快点动手,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想从你身上试试看能不能挖出其他东西。

  你时常来观望侯爷府邸,每次观望都以为你要有动作,你又重新缩回去,你能不能胆子大点。

  你出手做些事,也好让我们回去交差。”

  随着声音,体型高壮的曹狡,从不远处的另一座建筑后方走出来,满脸无奈的盯着司马迁:

  “你是真能藏啊。

  你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想干啥?

  我这好几个月了,时间都耗在你身上,你也不出手。”

  司马迁脸色镇定:“原来是绣衣副史。

  我来观望侯府气象,难道还违反我大汉的律令不成?”

  “你以为侯爷想抓人,会在乎你有没有违反律令?”

  曹狡骂骂咧咧道:“我接了盯着你的命令,是特么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你要干就干,不干就别鬼鬼祟祟。但你偏不,你就每天来看看,然后什么也不做的回到家里,你烦不烦?

  我怕别人跟着你被你发现行迹,只能亲自来,跟你耗。

  这几个月,为了监控你,我时常陪你来观望侯府气象。你特么的看完就走。”

  “我将你的行程,行为,报给侯爷,侯爷也被你把耐性磨光了,让我们直接把你拿了。

  我加入绣衣近二十年,经办的人上千,论墨迹,你排第一。”

  曹狡取出一团光晕:“要不是这神念传讯,最终落在你手上,单看你的作为,还真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纵横道余孽。”

  司马迁倏地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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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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