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的时间。

  有数道微光闪烁,破空飞进长安,最终落在了不同的人手里。

  ……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

  每逢战事,刘彻都会亲登城头,送兵将出征。

  霍去病进入内宫时,宫里朝会刚散,正在做准备。

  书房,刘彻坐在主位,下首分左右,是刚从朝会上下来的文武,都要随他移驾,一起去送军。

  卫青一身戎装,披轻甲,气度沉稳,不动如山。

  百官之首的位置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他就是西汉名臣公孙弘,春秋大家。

  现在的丞相。

  他也是汉历史上第一个以相位封侯的人。

  他时年已近八十,主仁政,在位期间多有建树,虽然有些主张并不为尚武的刘彻所喜,但相位稳固,总体来说君臣相合。

  “稍后出行,朕先预祝卫卿凯旋,以扬我大汉之威。”刘彻声音低沉。

  “臣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卫青肃容道。

  “时辰已近,走吧。”

  古时出兵,是要择取良辰吉时,映合天地的。

  群臣纷纷起身。

  半个时辰后,帝驾经未央宫北门出,沿安门大街上的御道往城门行去,沿途戒严,兵甲森然。

  距刘彻车架最近的一队精锐禁军,便由霍去病统带护驾。

  随行的队伍里,还有其他大臣,以及部分皇室宗亲。

  张骞也带着那名胡人使节,跟在队伍里。

  霍去病远远扫了眼那名胡人,心忖:此番蓄意扩大了舅父出兵的仪式,主要原因就是要借机展示我大汉兵威,给这胡人使节看。

  那胡使昨日对霍去病在张骞府上的表现记忆深刻,见他转头,立即颔首示意,态度友善。

  “去病,你昨日在张骞府上,可是夺了董夫子要给朕的东西?”

  刘彻的声音从车架里传来。

  霍去病策骑靠近车辇:“确有此事。”

  黑色镶红纹的车帘随着车辇前行,有节奏的轻微晃动。车内传出刘彻低沉的声音:“你倒坦诚。”

  “董夫子的弟子非要用兵府卷让臣试试,所以臣就试了。”

  “然后就把人的东西直接抢了。”

  刘彻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朕早上起来,宫外飞来一枚竹简,是董夫子不惜消耗,亲自给朕传来的信简,东西呢?”

  兵府简的羊毛还没薅完,但刘彻亲自询问,霍去病有些无奈,伸手无中生有,从虚空把兵府简掏了出来。

  刘彻在车架里一抓,简书如同隔空跳跃般直接出现在他手里。

  刘彻翻开兵府简,逐行查看。

  孙武,吕尚,这些名字陆续呈现,翻到最后,接连看见卫青和霍去病,刘彻不禁勾了勾嘴角:“鲜衣怒马……董夫子来信,说你的名字能被兵府简认同,是朕之幸,国之幸!自殷商以后,若论兵家资质,数你最高。

  还说惟其如此,愈发要对你严加教诲……夫子也对你寄予厚望。”

  这老夫子要捧杀我,满嘴表扬……霍去病念头起伏。

  刘彻看完又将简书凭空一推,送回霍去病手里:

  “这兵简最核心的一股气机被伱引动,既如此,便允你再用两天,但要记得,这简书朕另有用处,不可毁坏。”

  刘彻接着说:

  “你何时学了无中生有的神通?

  昨日见朕时,将这简书藏在无中生有的兵袋内,朕一时不察亦未曾发现。”

  “就昨日气机与这兵简相接,感觉到其中一股力量涌出,才得了这门神通。”

  两者说话时,后方随行的队伍里,一辆宽敞的车架内坐着两名大臣。

  他们遥遥眺望前方的皇驾,以及皇驾旁随行的霍去病。

  车内主位坐的是御史大夫,名讳颇为少见,叫番系,一身官袍,面容清隽,下巴留着短髯。

  他侧首坐的是太常周平。

  “除了我,你可是也接到了夫子的传讯?”

  刘彻的车架距离不远,两人说话极为谨慎,以手指凌空书写,连儒家气息都不用灌注,没有任何惊动。

  周平微微颔首。

  “夫子来讯说那霍去病不战而登兵府简,必是兵家大才……先有卫青,又有霍去病,若任其扬名天下,则兵家随之大兴。以陛下的性子,至少数十年内,我大汉的兵锋只会越来越盛。

  夫子多年谋划,罢黜百家之事,怕是要就此停滞,很难实施。”番系道。

  “然则夫子也说,能登上兵府简者,拦是拦不住的,你有何良策?”周平问。

  “既拦不住,那就延缓其成为名将的速度,争取时间以做其他安排。”

  “如何延缓?”

  御史大夫番系写道:

  “削其志,以分化他在兵事上的才能。他才十七,有了家室还能专心兵事否?有了妻女还能专心兵事否?被转移了心智,还能专心兵事否?”

  “亦可尽量减少其带兵出征的机会……”

  周平也写道:“怕是很难,他日夕在陛下身畔,机会难寻。”

  “不试试如何知道……”

  两人交换意见时,车架迅速来到了长安城北门外。

  刘彻自车上下来,沿内城的阶梯,登上了城头。

  适时城外的长安卫军绵延,兵马显赫,黑压压的排开,一股兵意竟将云层冲开,无法凝聚。

  霍去病乃至群臣,依次跟在刘彻身畔登上城头,看向城外以万计的汉军,无不心头起伏,情绪激荡。

  当刘彻按祭祀礼仪,亲自诵读兵祭,昭告天地已毕。

  下方千军万马的前方,卫青对城头遥遥施礼,万军叱咤,声震云霄,连城墙仿佛都在声浪中震颤摇晃。

  随即,卫青拨转马头,在众将簇拥下,旗帜猎猎,往北而去。

  大军蜿蜒,马蹄踏地,军威鼎盛至极。

  这支兵马会和卫青一起,去到北线的朔方,云中,定襄三郡进行整顿。

  霍去病多年前就发现,这方世界比已知历史上的汉时,兵马更鼎盛,数量也多,单是长安卫军的精锐兵马,就有十万众。

  此次以卫青率中将军公孙敖、左将军公孙贺、前将军赵信、右将军苏建、后将军李广、强弩将军李沮等将领,共同奔赴北线。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一起走,有些将领会在未来几日,陆续携粮草辎重,出发去和卫青汇合。

  等大军远去,刘彻便起架回宫。

  有部分皇亲宗室,也随队观看军威,此时才散去。

  其中就包括淮南王长子刘迁。

  他回到淮南王府,却是见到妹妹刘陵迎了上来,脸色严肃:

  “刚接到的消息,张次公也被卫青召集,说要让他一起出征。张次公三日内就要出发,和卫青汇合。”

  “张次公被调走,这么突然?”

  刘迁心头微沉,和刘陵面面相视,都看出对方脸上一缕而过的惊慌。

  张次公被调走,是不是意味着刘陵和张次公的接触,已被察觉……那别的事,有没有也被人察觉?

  刘迁想了想,回头问:“昨日,我让你去调查霍去病被陛下召入宫中的原因,可有消息?”

  “有。

  霍去病四日前调集卫军兵马,往西南方向行军操训,在西线奇袭了外族游骑。他回来后,陛下有所封赏。”

  身后的侍从道:“他带上千兵马出营,见者不少,回来时也未作隐瞒,行程并不难查。”

  “长安卫军都知道霍去病经常带兵操练,他十四岁时就说过,匈奴人长在马背上,要想在骑术上赶超匈奴,就要比匈奴人更熟悉马性。长安卫军中有些人听其建议,多年与马同吃同住,连腿都因为长期骑行而略微弯曲。”

  “据说霍去病自己操训时,也和马一起吃住,驱马成瘾。”

  “这么说,他经常带兵离开长安?”刘迁目光闪了闪。

  “是,据说每月最少一到两次。”

  刘迁抿了下嘴,迈步走进殿内。

  与此同时,回到未央宫的霍去病发现意识里的兵书上,有字迹闪烁:“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复者,阴之媒也。”

  意思是反复叩实查究,而后采取行动,是发现隐藏之敌的重要手段。

  这是打草惊蛇计的兵解!

  “你们最好把尾巴藏紧了,别露出来。”霍去病心忖。

  刘彻走在他身前一步的位置,道:“匈奴要来使节,已过了北线,预计三五日可达长安。西域也来了個胡使,你稍后去见他,带其观阅我朝之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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