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说道:“相比太平道的黄天,张鲁的天师道更偏向于鬼道。”

  “有前去找张鲁求道的人,一开始都称为鬼卒,完全被洗礼后称之为祭酒,到了祭酒这个位置,便可以带领部众,其中佼佼者,便称为治头大祭酒。”

  袁熙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说道:“我听闻汉庭也有祭酒这个官职,这是祭祀用的?”

  郭嘉微微点头,“公子猜得没错,最开始的的时候,祭酒确实和祭祀有关。”

  “古时贵族大夫飨宴,以长者酹酒祭神,称祭酒,后渐演为官名。”

  “《陔余丛考·祭酒》有记,祭酒本非官名,古时凡同辈之长,皆曰祭酒。”

  袁熙见郭嘉对此如数家珍,看来其确实是精通此道。

  他突然想起,后世曹操专门给郭嘉设置的官职,名军师祭酒,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袁熙道:“先生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争取太平道中的位置,是必须要做的,不然的话,以后我的领地里,只怕处处都是曹操的细作。”

  为了对抗曹操,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属实是无奈之举了。

  郭嘉点头道:“如今幽州这地方虽然荒凉,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优势。”

  “若在曹操通过方士细作势大的兖州冀州行事,很容易被对方得知后反制。”

  “眼下此地却是曹操鞭长莫及之地,公子可以私下假借太平道名义,设属于自己的祭酒暗桩,宣扬对公子有利的天命言论。”

  “反正如今的太平道群龙无首,都宣扬自己是正统,但谁也得不到其他的人承认。”

  袁熙心道这便是借壳下蛋,在太平道良莠不齐的形势下,掺杂属于自己的私货。

  通过这种方式浑水摸鱼,将自己的影响力延伸到涿郡全境!

  郭嘉见袁熙意动,眼神一闪:“黄巾和天师道都要求诚信不能欺诈,得病的人要自省己过,天师道还有义舍,倒和公子的义学义田相似,只需稍做改动,便能布局了。”

  “公子还有没有想往里加的东西?”

  袁熙沉思一下:“比如邻里互助有好报,拐卖人口得报应?”

  “对了,这东西不能喧宾夺主,还是需要刑律惩罚罪犯,方为上策。”

  郭嘉面上不变,心中却是惊喜无比。

  教义相比刑律更加能让人心归服,但却因此容易让主公迷失本心,从而忽略治理的根本是刑律。

  不然的话,就是舍本逐末,君权受制于教权,乃是取祸之道。

  而袁熙这么快就能从诱惑之中清醒过来,实属难得。

  在士族普遍对谶纬学说深信不疑的当下,袁熙到底信奉是什么?

  郭嘉越发好奇了。

  袁熙见说的差不多了,拜道:“先生精于此道,我会给先生调拨官员人手,烦请先生全权掌管此事。”

  郭嘉哀叹起来:“我岂非是作茧自缚?”

  “这么麻烦的事,你就不能叫交给别人?”

  袁熙挠了挠头:“再加一个姬妾一壶酒?”

  “成交。”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袁熙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要把造谣当做一项重要的事业来做,但在当今的境况下,却反而是最有效的办法。

  一百个人中,找到一个识字的都难,加上年年战乱饿死人,大部分士族都要被迫亲自种地,一般人更没有读书的可能了,

  这种环境下,即使兴办义学,也要天下太平,丰衣足食之后,读书的人才会大量增加。

  所以对于不识字,抱着最朴实愿望的普通百姓,口口相传的童谣谶语,远比士族传播的知识来得迅速。

  这便是时代的局限和无奈,想要改变,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开启民智,而不是一口吃成胖子。

  社会制度需要长期的积累,才能发生质变,在此之前,只能一点点补齐所有短板,厚积薄发。

  且不说现在生产力达不到,即使生产力达到了,落后的时代加上强力的体系,若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民众反而会套上更牢固可怕的枷锁。

  这也是为什么资本主义初期,对工人的压榨远甚于种植园奴隶的缘故。

  面对尚处于蒙昧期的民众,把虚无缥缈的所谓先进政体强加上去,看上去像是社会制度的工业变革,实则内核还是奴隶制的那套东西,袁熙是不会去搞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要做的,只是让尽可能多的人们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

  知识。

  终其一生,能开辟出一条小道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郭嘉不知道此时袁熙的想法,袁熙也现在也不会和郭嘉完全交底,毕竟这些想法太过超前于时代。

  两人又把出兵之事事无巨细讨论一遍,直到找不出大的纰漏,才停了下来,这才发现谈了半日,天都快黑了。

  袁熙笑道:“今日辛苦先生,之后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幽州这边且不论,但愿南面不会出大篓子,如今徐州被攻,希望至少玄德公能守住半年吧。”

  郭嘉冷笑道:“公子也不需瞒我,徐州被攻,你怎么可能没有另外的打算?”

  “这个天下哪有白白做好事的,说出来又不丢人。”

  袁熙大汗,强笑道:“还是瞒不过先生。”

  “要是玄德公守不住,徐州总不能让别人夺了去。”

  郭嘉端起酒壶直接痛饮一口,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这个尚未让自己完全心服的主公,有仁义,也有算计,不拘泥于成轨,将来必然是个搅动天下的人物。

  郭嘉猜得没错,从一开始,袁熙就盯准了徐州。

  这个地方虽然是四战之地,很难防守,但其实在是重要,以至于袁熙的谋算中,拿在自己手里是最保险的。

  如今冀州北攻易京,无暇帮忙防守徐州,刘备必须要独自支撑,这也是袁熙有意无意做出来的情势。

  如果刘备守住了,那自然是其凭本事挣来的,袁熙无话可说,但如果刘备守不住,那说法就多了。

  袁熙问郭嘉要不要一起吃饭,郭嘉表示免了,他现在就要去挑选姬妾。

  袁熙见郭嘉蹦蹦跳跳离去,心道真是各有各的快乐啊。

  晚上有两个姬妾陪着,只怕郭嘉明天又起不来床了吧?

  袁熙有些担忧,后世郭嘉可能就是纵情酒色,所以早死,如今这是要重蹈覆辙?

  不过要是没有美酒美女,看郭嘉那样子才是真的生无可恋。

  算了,人各有志。

  北新城开始紧锣密鼓动员起来,城里百姓都知道又要打仗了,纷纷忙碌起来。

  征发运粮的民夫,很多人都极为踊跃,毕竟虽然危险,但能抵消部分赋税劳役,对很多平民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在这种气氛下,孙礼的妻子分娩,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和孙礼相熟的袁熙,赵云,麴义等人,纷纷送来贺礼,马氏见儿媳抱着襁褓,一脸喜色,心中叹息一声。

  郑氏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此之后,孙礼算是袁熙手下最核心的死士了。

  这意味着孙礼要随时为袁熙效死。

  当然,与之对应的,死士若是身亡,其妻子皆由主公所养,子嗣能得到读书入仕的机会。

  孙礼发现,这几天马氏对自己态度好了很多,一有事情就就叫自己一起吃饭,让他不胜其烦。

  他悄悄对麴义道:“你说我阿母是不是有什么心思,也不骂我了,晚上吃饭还要给我夹菜,还常常叮嘱我注意身体。”

  “阿母如此如此反常,伱说她是不是想改嫁了?”

  麴义听了,一巴掌拍在孙礼脑袋上,把他打了个趔趄,“你个狗日的,怎么那么多废话?”

  “老子的娘早死了,你有娘活着还不知足,滚你妈的。”

  孙礼被麴义一脚踢飞,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麴义早提着酒壶,不知道找谁喝酒去了。

  他心道麴义怎么火气这么大了?

  他不知道,远处小楼上,袁熙和吴昭露出半个脑袋,全程在看笑话。

  吴昭感觉袁熙手又不老实了,脸上一红,刚要说话,一阵狂风吹来,小楼吱嘎作响,摇摇欲坠,吓得她脸色苍白,连忙抓住袁熙,稳住身形。

  袁熙疼得嘶了一声,吴昭脸更红了。

  也难怪她害怕,这小楼根本就是随便搭起来的,根本不结实。

  这是袁熙在糜家和甄家看到后,觉得高楼很是方便,回到北新城便让工匠做了个,说是能居高眺望敌情。

  当时袁熙不愿意多花人力物力,只叫人在院子角落挖了深坑坑,用树木做桩,搭了个三层高的的小阁楼,下面两层由树干支撑,顶端是个小木屋,需要爬木梯上来。

  在上面风景倒是很好,但因为制作粗劣,大风吹来时,常摇摇晃晃,而且根本起不到什么眺望敌情的作用。

  北新城四面有城墙箭楼守卫,一个城中小楼,能有多高的视野?

  从此之后,小楼变成了袁熙私人所用,他闲来没事的时候,便爬上阁楼,偷窥府邸中的情况。

  什么孙礼被马氏暴打,郭嘉和姬妾在窗前调情,麴义和赵云对练,袁熙都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他也偶尔带吴昭或者曹宪上去,没有风时,小楼也常常猛烈摇晃不已。

  又是一阵晚风吹来,吴昭吓得心里扑通直跳,抓住的东西又开始不老实了。

  她脸色绯红,暗道公子这些花样都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上辈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此时袁熙轻轻哼了起来。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吴昭知道袁熙常常会唱些和当世韵律极为不同的曲调,如今这曲子却是宛转悠扬,让她也不由痴了。

  她听着听着,不由得忘了尘世的烦恼,轻轻躺在了袁熙的怀里。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歌词明显和自己无关,自己不是已经在相拥了吗?

  袁熙此时想的是甄宓吧?

  她微微用力,袁熙又疼的叫了声,连忙道:“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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