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石窟那边正热火朝天的收尾大佛。

  主持东林大佛的欧阳戎、容真却闲了下来,陪俞姓老乐师游山玩水。

  自从那片桃花林被清场扫兴之后,老乐师没再过去了。

  不过几日下来,三人算是把匡庐山走了个遍。

  跨松溪,过远桥,攀岱岩,翻翠山,赏梨亭,游声谷……

  老乐师似乎很喜欢匡庐山,在山中一些知名的景点皆留下了踪迹。

  即兴而来,趁兴而走,例如岱岩、梨亭等景观,刚刚攀登抵达,还没坐一会儿,弹了首曲子就起身离开了。

  没有规律。

  用容真听到欧阳戎私下吐槽的话说,俞老前辈搁着打卡呢。

  八十岁的老人,与八岁的孩童,是同一个顽皮性子。

  欧阳戎细致观察,发现老乐师除了刚开始在涧泉叮咚的松溪处,即兴弹奏了一支琴曲外。

  后续在桥下、岩下、亭下、谷中等五处,各有一首即兴而发的琴曲留下。

  共计六曲。

  欧阳戎默默数着,和在涧泉松溪时一样,都老实巴交的就地重弹了一遍。

  容真则是小手背在身后,一副莫得感情的高冷小模样。

  毕竟是在执掌全江南的监察院,能调动白虎卫、玄武卫兵马的女史大人,眼下本该待在浔阳石窟,坐镇全局,生杀予夺,眼下能耐着性子,陪司天监老前辈漫无目的的闲逛游玩,已经是很耐得住性子了。

  欧阳戎表示理解。

  每次老乐师停步即兴奏琴的时候,容真俏脸上都浮现出期待之色,准备去抢某人全场背扛的古琴。

  不过每一次的期待,都转化为了一阵失落神色。

  连续五、六首曲子都没有她要找的某种传闻中的军阵曲。

  女史大人也就懒得耐下性子去重弹记忆了。

  毕竟有某个跟班在。

  虽然匆匆听了一遍下来,欧阳戎没法彻底掌握琴曲,到不了分毫不差的地步,但是也有了个大致的轮廓,能弹奏的有点样子了。

  此前在双峰尖竹林刚见到老乐师时,欧阳戎测试过,以其灵性悟性,需要闭目盲听两遍,才能有模有样。

  可老乐师性子率性恬淡,每一个地方都不过多停留,没有给第二遍的机会,不回头重新弹奏。

  欧阳戎严重怀疑,他是顺手而为,弹完后说不得自己都忘了。

  不过欧阳戎没有松懈注意力。

  前几日的那个金色福报,缭绕心头,他怀疑是与这位俞老前辈和琴曲有关,自然认真起来。

  这日傍晚,三人告别了匡庐山,终于游尽,还有一些圪塄角落,老乐师没有去。

  他们是走大路下山,浔阳城本就背靠匡庐群山而建,下山后直接进入城中。

  穿越数坊,三人从西城门出城,准备返回双峰尖。

  官道上,有一片耀眼白浪扑面袭来。

  易千秋带着三百骑前来迎接,在欧阳戎、容真三人面前勒马。

  接老乐师回城。

  “先生玩的可还尽兴?”

  易千秋戴着那副白银虎面未摘,闷声问道。

  虽看不清她的具体脸色,但欧阳戎却从嗓音中听出了恭敬语气。

  老乐师和蔼颔首,婉拒了想要替他拿琴的女官,抱琴转身,遥指了下途经过的浔阳坊那边。

  “此前容丫头说,浔阳楼有江南闻名的琵琶曲,欧阳小学士也认识,何时带老夫去瞧瞧,长长见识。”

  容真与欧阳戎对视一眼,清脆答:

  “安全起见,老先生不太急的话,可否稍等几日,让监察院再排查下城内安防?”

  欧阳戎接话,诚恳道:

  “晚辈与浔阳楼的琵琶大家秦倌人算熟,正好这几日,让她多召集一些江州有名的琵琶高手,到时候办一场晚会,让俞老先生听个尽兴,切磋乐艺。”

  老乐师爽朗一笑,抚须:“好。”

  容真朝欧阳戎投去了一道赞扬的目光。

  旋即,老乐师登上车辕,众人骑马,将其送回浔阳石窟。

  官道上的漆黑夜风,如梳子般刮人鬓发。

  车辕旁,容真不经意的靠近了些欧阳戎,随口道:

  “这两日辛苦你了,老前辈瞧着蛮开心的。”

  “容女史找到想要的曲子了?”

  “还没,但是应该快了,夜里本宫和宋老前辈去找老先生谈谈。”

  欧阳戎抚摸了下马背上的琴盒,温声问:

  “那浔阳楼那边的琵琶晚会,还要不要组织?”

  容真没有思索太久:

  “你先安排着吧。”

  “好。”

  “这两日,监察院和白虎卫会派人入城协助你,增强浔阳城的安防。”

  欧阳戎看了眼容真。

  后者想起什么,随口补充道:

  “放心,这些人入城会听你安排,没有你允许,不会私闯民宅,打扰浔阳名声。”

  欧阳戎轻轻颔首。

  就在这时,易千秋打马,凑近过来。

  欧阳戎与容真的聊天止住。

  易千秋瞧了眼欧阳戎手中把玩某串檀木佛珠,问道:

  “此物圣人赐的?”

  欧阳戎没反应过来,容真已经代为点头:

  “嗯,圣人隆恩,不比当初林诚的待遇差。”

  易千秋白银虎面遮住了脸色,面具露出的两个眼窟窿,似是来回看了看容真与欧阳戎。

  看向这一对俊男靓女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欧阳戎语气不经意的问:

  “对了,段将军在湖口县那边情况如何?”

  易千秋回过头,眼神凌厉了些:

  “那批水贼很狡猾,湖口县那边水泽太多,每次有线索,追到泽边,这些水贼一哄而散,白虎卫的骑兵不太好追击,下马徒步入泽,又容易迷路,虽然段都尉找了本地人带路,但是水贼化整为零……追捕的收效太弱。”

  欧阳戎微微皱眉:

  “这种游击战术,怎么有些像是兵法,不像是寻常无纪律的懒散江湖人士能组织起来的,明显训练有素。”

  “是这样。”

  易千秋颔首,听完后,有些瞧了一眼欧阳戎,有些高看。

  她眯眼骑马,望着远处官道尽头的浔阳石窟朦胧灯火,分析说:

  “根据目前收集的情报总结,应该是有匡复军的小股部队潜入境内,这批水贼就是他们假扮的,里面也不乏天南江湖人士,领头人应该是李正言身边那个叫杜书清的小子,此人出身京兆杜氏,与韦都尉出身的韦氏齐名,都是世家精英子弟,有点本事……”

  欧阳戎沉默听着。

  容真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给欧阳戎。

  “差点忘记,拿着。”

  欧阳戎好奇:“这是什么?”

  “洛阳那边最新下达的诏书。”

  欧阳戎借着车辕挂着的灯笼光线,快速浏览了一遍,诧异道:

  “限越女令?”

  容真颔首,声音冷了下来:

  “没错,朝堂那边正式下达法令了,从今日起,江南道、岭南道任何与云梦越女牵连的人家,或私藏云梦令的人家,一律以大周重刑处置,协助者连坐流放,且子孙后代都不得入朝为官……

  “这份限令,将由你和江州大堂颁布出去,率先在江州、洪州实行,两道其他州县后续会跟上。”

  欧阳戎抿嘴,没有立马开口。

  若说此前大周朝廷和云梦剑泽的矛盾,是还没有完全公开化的,或说,大周朝廷起初没有太在意云梦剑泽和与它相关的江湖人士。

  那么现在,随着这一份限令的颁布,就是矛盾彻底公开化了,有点不死不休的意味,一点中间的余地都没有了,天南江湖的所有人都得选边站,不然就是死罪,一点没得商量。

  “这份诏书其实是魏王和梁王推动的,前者有丧子之痛,满朝文武都挺同情……”

  容真继续讲述:

  “欧阳良翰,你以前不是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吗,那就瞧瞧这天南江湖,有多少好汉能舍家弃子,听从那什么云梦元君的号令。”

  冷冰冰宫装少女微抬下巴,一字一句:

  “圣人的归圣人,元君的也得归圣人。”

  见欧阳戎目视前方,似是思索,容真等了会儿,蹙眉:

  “欧阳良翰,你在发什么呆?”

  欧阳戎将诏书慢慢塞入袖中。

  默认。

  容真仔细观察欧阳戎脸色。

  她似是很关注某人的细微反应。

  易千秋突然道:

  “此令颁布的好,此前容真女史与欧阳刺史严格搜查云梦令的举措也很是及时。”

  她取出一枚染血的青铜短剑示意了下,眼神十分的锐利:

  “这玩意儿绝对不能大量流入江州,特别是靠近浔阳石窟,携带此物者,见一个杀一个,绝没有一点冤枉!”

  欧阳戎问:“易指挥使是知道此物的用法?知道天南江湖反贼会如何用它?”

  易千秋侧目瞅他,不言不语。

  欧阳戎也大大方方与她对视。

  易千秋将目光移到容真脸上,有些似笑非笑。

  欧阳戎也皱眉,转头看向容真。

  这时,易千秋回过头,语气略显冷淡:

  “既然不知道就算了,欧阳刺史是文官,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没必要知道,此乃朝廷机密……”

  容真突然打断:

  “都到现在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本宫信的过欧阳刺史。”

  欧阳戎却摇头:“算了,易指挥使说的也没错,下官确实是外人。”

  容真摇头:

  “不,你已经参与进来了,既然接了诏书,要去颁布限越女令,去帮朝廷收缴云梦令,那就更应该知道这玩意的用处,以防被误伤。”

  欧阳戎奇问:“什么意思?”

  易千秋垂目不语,容真扭头与他对视。

  欧阳戎看见她眸子冷亮:

  “传闻之中,云梦剑泽看守着一座先秦时留下的大阵,此阵范围辽阔,根据司天监的记载,它似是能笼罩眼下大周划定出的江南道、岭南道,恰好也是世人所说的天南江湖,是云梦剑泽的势力辐射范围。”

  容真目光投向了易千秋手中的青铜短剑,眯眸说:

  “这云梦令的材质很特殊,疑似是这座大阵的阵眼分身,是它的复制品,与真阵眼息息相关,而此材质,名为……血青铜。

  “若是司天监内关于此物的那些记载没错,它可以随时调动这座大阵的未知杀力。”

  欧阳戎眸子微微一凝。

  “血青铜?”

  ……

  雪木山庄。

  春庭亭。

  上午阳光明媚。

  亭外梨树下,鱼念渊投喂虫娘。

  亭内,雪中烛盘膝而坐,白布擦剑,面前地板上有一份加急送来的密报。

  “限越女令?”她轻笑了声。

  鱼念渊也点头:

  “江州官府颁布的,目前江州官府的官员们应该和浔阳王府关系密切,浔阳石窟那边最近还有了增援……看来上一次大师姐让三清带给浔阳王府的话,他们并没有当回事。”

  雪中烛点头,面色如常:

  “正常,毕竟是天潢贵胄,省了罗里吧嗦解释,干的旗帜鲜明,毫不含糊,倒也方便,只是勿怪刀剑无眼就行了。”

  她微微低头,抚摸雪白长剑,清冷问道:

  “二师妹,上一次我宗被北人伪朝下死令通缉,是什么时候?”

  鱼念渊轻描淡写:

  “大随开皇九年。北人南下,建康城陷,南朝覆灭。”

  雪中烛问:“局势与今日比如何?”

  鱼念渊似是十分熟悉,没有停顿,立马答道:

  “那时,女君殿诸多前辈,未下发云梦令,没有用上大阵,大随朝廷通缉,却无人敢入云梦泽半步,限令形同虚设,哪怕都知道我们女君殿越女中,遗留六朝皇室的血脉,可天下谁敢过来?”

  雪中烛紧攥剑柄,手背微颤,又缓缓松开,语气有些自嘲:

  “本座羞愧。”

  鱼念渊摇头:

  “不怪大师姐,局势没给咱们这一代女君殿修养生息的时间,有些事必须得做,也必须有人站出来,女君殿前辈们在天之灵,知道还有大师姐能独当一面,会欣慰的。”

  雪中烛抿嘴缄默,旋即侧眸,问道:

  “对了,小师妹那边是何意思,她修为有突破了?”

  鱼念渊动作顿住,放走虫娘,走入亭中,从袖中掏出一封来自星子坊的密信。

  这位云梦二女君脸色有点古怪的将信递出。

  金发及腰的高大胡姬脸色好奇,接过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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