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执拗的爹爹到底怎么就突然懂事了起来。

  宁馨当然知道宁成文这几日对自己都是有怨气的。

  她只是无暇顾及而已。

  如今自家崽竟然自己想通了,她当然是乐见于此的。

  便顺手摸了摸宁成文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奶奶和大伯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这一声仿佛是给宁成文混沌的大脑灌入了无限的动力。

  他抹掉眼中将落未落的泪水,笑着应道:“好,我们回家!”

  自打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宁成文便也赞同了将母亲和大哥送回淮南家中安置的想法。

  不管什么时候,家人永远都是软肋。

  宁成文也不想赌这些。

  好在母亲和兄长也并未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什么情绪。

  于是宁成文便与女儿商议好,等到郎中给母亲针灸的第一个疗程见了些疗效以后便亲自送他们回淮南。

  新一届进士的官职安排还没有定下来。

  宁成文还有一段时间的休整期,他可以自由出入京城。

  一甲前三的那位许榜眼,在恩荣宴的次日便已经启程回乡,说是要将自己高中的消息亲自告诉给妻儿,并将一家老小接入京城。

  宁成文也很可以用这段时间将母亲和大哥送回淮南安置好再回来。

  家中的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宁成文和周瑾之就日日被邀请去各种文人的宴席上面谈诗词歌赋,聊人生际遇。

  他自己本身是不愿意去的,但周瑾之说想要快速的融入到京城读书人的圈子里这些都是必要的。

  况且,文人最是清高,他又是一届状元郎。

  若是场场聚会都要拒绝的话,未免会让外界以为他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这对5他日后的官声并没有什么好的影响。

  为此,宁成文保持着邀请三次他去一次的频率不咸不淡的参与着这些宴请。

  终于,在某一日的诗会上他遇上了一位熟人……

  “宁大哥?!”

  裴杉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锦袍,一双原本灰蒙蒙的眼睛在看到宁成文的那一刻突然亮了起来,远远就朝他跑了过来。

  “宁大哥!”

  他呼哧带喘的样子,这才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小少年的样子。

  虽说是不怎么喜欢5他那个势利眼的爹爹,但对于这个小少年来说,宁成文倒是也有几分长辈的怜爱。

  笑着应了一声:“我们许久未见了。”

  刚才的激动褪去,裴杉脸上带了些许害羞和紧张,讷讷说了句:“恭喜宁大哥得中状元,以你的品性和才学,这也是应当的。”

  宁成文但笑不语。

  最近这样恭维的话听得多了,他都没了最初的羞涩。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说起自己父亲想要邀请宁成文到家中做客的事情,裴杉有些不好意思。

  “我爹爹如今在户部任职。”

  这下宁成文算是琢磨过来裴家人到底想从他碗里分一杯什么羹了。

  一甲前三名的起点比较高,但也并非会一直这么高下去。

  吏部负责安排众位新科进士的官职。

  二甲三甲都已经安排好了,却独留一甲三人未有安置。

  朝中都在传,是因为宁成文这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举世罕见,吏部不敢随意安排。

  想让皇上亲自安排。

  这倒让六部的几个老人们动了心思,谁都想要主动向皇上提一提,把这三位天之骄子收入囊中。

  旁的人也就罢了,宁成文可是个吉祥物。

  这不管是放到哪里,日后怕是办个什么事儿都会顺利上几分吧。

  所以,在前几日的恩荣宴上,宁成文三人都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六部众位官员的青睐。

  宁成文是六部的人都见了个遍儿。

  周瑾之则专和工部侍郎聊得非常投机。

  许榜眼年纪稍长些,没有二人这么受欢迎,却也被礼部刑部的两位大人围着聊了许久。

  这么一联系,宁成文琢磨过来了。

  估计裴杉的爹爹是想借着二人之间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渊源,将他拉去户部任职。

  也算是办成了一桩大事。

  问题是,他们又哪里来的渊源。

  想到此处,宁成文也不欲接裴杉的话,而是顺其自然的转了个话题,问道:“你外公沈老可好?当日多亏沈老不嫌弃,给我书读,才让我有了今日的机缘,成文不胜感激。”

  沈老算得上是宁成文的启蒙恩师了。

  从最开始读书就一直跟在沈老身边,后来和离归家,再想要重新捡起书本,也还是沈老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宁成文一直非常感激这位不慕名利的老人。

  甚至还想着,若是这次送母亲和大哥回去顺利的话,一定要上门拜访一下沈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却不料,裴杉听到此处,眼泪却一下子滚落了出来。

  宁成文浑身一凛,震惊道:“可是沈老出了什么事儿?”

  裴杉一边抹眼睛一边默默点头。

  直到好半天才哽咽着说出一句:“外祖父上个月突然患上了卒中……已经人事不省数日,怕是,怕是……怕是不行了,我娘已经回去了……”

  “什么!!”

  宁成文被震惊到,一嗓子声音极大,把裴杉都吓了一跳。

  因为卒中是不治之症。

  过去还在大窑村的时候,村上有一个老人就曾经患过这样的病症。

  郎中来给瞧了说就是卒中。

  人昏迷了数月,醒了以后口歪眼斜,大小便失|禁,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一想到自己的恩师如今也很有可能遭遇这样的情况。

  宁成文心酸不已。

  但很快他又想到什么,质问裴杉道:“不对,这卒中都是要受到一些刺|激才会发作,沈老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突然爆发这样的恶疾。”

  还有一句他没问的就是,为什么作为沈老最最疼惜的后辈,裴杉竟没有随母亲一起回淮南看望老人。

  虽然没说,但宁成文眼中的质询几乎已经化为了实质,将裴杉盯得是无地自容。

  他既尴尬又委屈道:“宁大哥,我……我不是不想,是我爹爹不叫我回去看外祖父,也是他说外祖父根本不是什么能当夫子的料,这才把我教坏了,连府试都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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