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最近过的很不好。

  他每天晚上都在做梦。

  梦里是呼啸的狂风,和少女白皙的脸。

  莹白肌肤上,一线红线缓缓浮现,晶莹圆润的血珠滚落,带出一抹湿滑血痕。

  他着迷的凑近她。

  心脏在激烈的鼓动,身体背叛主人的意志。

  他吻上红痕。

  人的血,原来是咸的。

  澹台时猛地睁开眼,鲜血的味道犹在舌尖,搅得他心绪难平。

  只有他知道,那一箭,他射偏了。

  “主子,”他忠心耿耿地下属伺候他更衣,低声汇报:“计划很顺利,太子把傅姑娘送回家了,看来傅姑娘的脸很对太子的胃口。”

  “主子真是英明神武!把傅姑娘推给太子,既能解决淑妃娘娘给人塞人的问题,又能让太子失去得力的妻族,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澹台时沉默不语。

  澹台时原本是这样打算的,父皇再给太子找妻子,他在宫门前大闹一场,刻意引来太子,若是太子不出手,则名声有瑕——顽劣的弟弟行为出格,光风霁月的好哥哥怎么能干看着?

  如果太子出手阻止他,他自有办法把那个女孩塞给太子。

  现在太子被令婵迷的头晕眼花,省了他的功夫,他应该感到轻松才是。

  林家是他用心经营的外家,惹怒他的令婵在林家的日子不会过得很好。

  令婵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他要不要帮帮她?

  ……

  令婵在林家过的很好。

  长辈忌惮太子,待她温柔体贴,小辈全是颜狗,对她热情似火。

  她每天无所事事,十分悠闲。

  太子定期会送来伤药和礼物,每次太子的人来过之后,林家人会对她更恭敬。

  ……

  淑妃这几天很心烦。

  她那从小叛逆的儿子越来越不让人省心!

  竟然敢在宫门口动武!

  她其实知道安王在想什么,这个孩子心里有大志向,想要争一争至高之位。

  她不想拖孩子的后腿。

  可是她更知道,安王是争不过的。

  不是争不过太子,而是争不过陛下。

  陛下年少登基,掌权至今,乾坤独断说一不二。太子的地位一直稳稳当当,这就是他的态度。

  时儿觉得,母亲是艳冠六宫的宠妃,自己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争?

  他持宠生娇大闹宫门,陛下不过训斥几句,没有任何惩罚。

  就是这样,才更可怕。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陛下对时儿从无计较。

  这不像对宠爱的儿子,更像对怀里的猫狗。

  太子之所以稳坐太子之位,也不是陛下多偏爱他,只是这王朝需要一个继承人,而太子最名正言顺。

  不需要他花费更多的心思。

  ……淑妃必须要阻止澹台时,绝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无望的死路。

  她作为母亲,能做的有限,澹台时娶妻,是为数不多她可以干涉的。

  令婵是个漂亮姑娘,时儿会喜欢她的。

  只是可能要多见几次。

  淑妃开始频繁的宣令婵进宫。

  十次有八次,令婵会“偶遇”澹台时。

  在这八次中,一般的时间里澹台时会冷笑着,像看垃圾一样扫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走掉。

  似乎不愿意在令婵身上浪费任何时间。

  另一半的时间里,澹台时会留步,双手抱胸,冷笑着讥讽令婵。

  一身轻狂的少年,乌黑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英气逼人,穿衣服也更偏爱活泼跳跃的色系。今天是一身鹅黄的长袍,压着金棕的包边,这颜色很挑人,但澹台时有一身雪般的肌肤,鹅黄色衬的他白的更刺目。

  这个时候,令婵是懒得浪费口水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垂着眼眸,做出一副恭恭敬敬,哀伤自持的模样,脑子里却在和系统一起说话,听小系统绞尽脑汁的说笑话哄她开心。

  然后澹台时就会更生气。

  揪着令婵的衣服,让她抬起头,冷声逼问道:“你在发呆?”

  澹台时比令婵高很多,当他弯腰凑近令婵,浓黑宽大的阴影随之而来,将令婵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到这里,太子就该出场了。

  令婵总会幸运地“偶遇”太子为她解围,通常太子会先训斥一番澹台时,提着澹台时要他向令婵赔礼道歉。

  太子和安王在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这一点在他们的穿衣风格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太子喜好穿浅色系的衣服,月白,竹绿,雪青,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温润可亲。

  他唇边总是衔着淡淡的笑意,可看人的眼神中,又不自觉的透出疏离和威严。

  太子更像是一具庙堂之上供奉着的白玉观音,表面温和,平易近人,实则高高在上,不动声色的划开与人相处的距离。

  澹台时怎么可能向令婵道歉?他嘲讽道:“太子殿下向女人献殷勤,拿我做筏子。”

  澹台治叹息,他抱歉道:“傅小姐,我这弟弟顽劣……”

  “太子殿下,”令婵胆大包天的打断了太子,柔声道:“你不需要为别人的错误道歉,我跟你没关系。”

  “喂!”澹台时火大道:“你可真敢说呀!”

  没人理会他。

  澹台治难得不顾仪态的耸了耸肩,逗的令婵噗嗤一笑,两人对视着,脉脉温情。自有一股奇异难言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涌动,将不受欢迎的外人隔绝。

  澹台时就是那个不受欢迎的人。

  他翻着白眼走掉。

  澹台治却会留下来陪令婵,两人在宫里散步,澹台治又一次提醒要她,好好处理安王留下的伤疤。

  看来是被那一天看到的,令婵处理伤口的粗暴手法吓得不轻。

  令婵弯着眼睛笑:“我的脸已经好了!”

  澹台治笑意温和:“那一天实在吓了我一跳,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真没想到澹台时竟然下得去手……都是我教弟无方。”

  令婵惶恐的摇头:“太子殿下,请不要这么说!”

  “您这些天对我的帮助,我十分感激。”

  “这可不是无偿的,”澹台治道:“我是要收取报酬的。”

  令婵斩钉截铁道:“当然!我一定会报答殿下的!”

  “倒也不必这么严肃,”澹台治笑:“御花园中,有一树海棠很美,傅小姐愿意为我折下一支来吗?”

  “我愿意!”

  令婵找到那澹台治嘴里那颗海棠树,精心挑选了花朵最多最饱满的花枝,细心的修理掉了多余的枝叶和锐刺,将沾着露珠的鲜花捧给澹台治,道:“给您。”

  这是一支开的绚烂的海棠花,密密匝匝的花骨朵挤在枝头。澹台治的手指从花枝上掠过,折下一朵含苞待放,花心微粉的海棠,插在令婵的黑发间。

  “唔?”令婵疑惑的抬起眼,注视着澹台治。

  澹台治的指尖一触即分,解释道:“这花和你很像。”

  少女微笑时,白皙的皮肤中透出嫣然的红,如同白白粉粉的海棠花

  “是呀,”令婵笑道:“这花开的热闹,和我一样活泼欢快!”

  澹台治笑着点头,并不纠正。

  他也喜欢少女这份自在的样子。

  面对澹台时的刻薄敌意,她不自艾自怜,怨恨愤懑;面对自己直白的好感,她不诚惶诚恐,畏畏缩缩。

  她漂亮的眼睛永远灿烂明媚,昭然若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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