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箭影破风穿雪,长箭惊空。

  楚相玉身悬半空,眼见面前四支箭矢如龙蛇游走、乱射而至,轨迹虽不尽相同,然落点却都在他的身上。

  避不过啊!!

  这四箭的箭势几乎封锁了他所有退路,恰恰等的就是他腾空一刹,好生刁钻狠辣的心思。

  “哼!”

  冷哼如雷,楚相玉如玉面庞骤然变得冷寒剔透。

  三支羽箭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唯那追日神箭有些棘手,但棘手并不意味着惧怕,更不会退缩。

  他双臂一展,气息勃发,黑发尽皆倒竖而起,怒目圆睁,下坠之势陡然一缓,身下霜雪滚滚如浪,竟是凭着惊世骇俗的轻功滞空不落,而后飞旋一转,体内寒功已催到极致,连他自己的眉睫上都覆了一层寒霜。

  只是当空转了几转,但见其周身三尺之外,霜雪尽被吸摄而至,化作一层尺许厚的寒冰,仿佛一颗巨蛋,将其包裹其中。

  电光火石间,三支羽箭尽皆折毁,唯有那追日神箭化作一道金光,破冰而入。

  果真是神兵利器。

  点滴血水自箭孔淌出。

  “轰!”

  下一刻,冰壁炸裂,楚相玉再现身形,手中正擒着追日神箭,右肩还有一处箭伤。

  赫然是中箭未死。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对,沈云山不知何时已跪倒在了雪地上,而那射箭之人又在何处?

  未等落地,一股惨烈凶邪的森然杀意猝然拔地腾空,已在他面前,四目相对,楚相玉瞧着那双脸谱后的冷厉刀眼,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竟然深藏不露。

  一双拳头,不由分说,当空砸来,势如炮弩,拳风如箭,拳劲更是犹如穿心之箭。

  通通通……

  拳风震空,听的楚相玉头皮一炸,单掌一布,身前已多出一层冰壁,可那拳劲无坚不摧,冰壁顷刻当空爆碎。

  一颗拳头,已势大力沉的落在他胸口。

  两道身影,当空坠落。

  “外家高手?”

  楚相玉先惊后怒,脸色阴沉的如能滴出水来,嘴角溢出一缕乌红血线。

  二人双脚踏地,顿见积雪激荡,塌下去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也无怪他将陈拙的手段视作外家功夫。

  就算不通内力,陈拙如今肉身正值巅峰,气血雄浑,百脉俱通,单凭肉身之力,调动爆发之下,动辄少说也有数千斤力道,岂是等闲。

  况且,他打法早已千锤百炼,单论攻守技巧,当世能与他坐而论道、相提并论的怕也不超一手之数;且攻无不中,守则先觉而避,放眼偌大江湖,但凡攻伐之术还停留于一招一式的武林中人,在他面前,必败无疑。

  那“沈云山”在江湖上成名久矣,也算当世好手,却在他手上走不出一招,便是此理。

  “哇!”

  楚相玉双臂平展,弓步而立,望着落在胸口的拳头,喉间呕血,神态却显癫狂。

  “找死!”

  他手中箭矢一松,气息涌动,寒功再催,一股爆冲的气劲霎时自体内激荡袭出,方圆三丈之内,一切皆被寒气冰封。

  陈拙被震退数步,身形刚稳,双脚便被冻上,地上寒意肉眼可见的凝结攀附而上,不过晃眼功夫,原地已多出一尊冰雕。

  “哈哈哈……”

  楚相玉狂笑不止,只是笑了堪堪一声,冰雕便咔咔碎散。

  陈拙眼神幽幽的从中走出,舒展着浑身的筋骨,漫不经心的转动着脖颈,气息狂提,本就伟岸的身躯猛然间似是又拔高了一截,膨胀了一圈,猿臂尽展,如两条粗壮怪蟒,气势非人,近乎妖邪。

  他一面踱步走转,口中鲸吞般的深吸了一口气,一面慢声道:“你若只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你的命我可就收下了。”

  但见气息吞吐之间,陈拙身上的霜雪顷刻已消融而散,化作丝丝缕缕白气。

  楚相玉一眯自己那双丹凤眸子,眼底既有忌惮,又有浓郁到无以复加的杀意涌现。

  陈拙眸光陡凝,回以无上杀念,一股无物不杀的神意立时蔓延开来。

  跺地一蹬,他人已消失在原地,暴起发难,拳势笼罩,已于瞬息连扎三拳,攻其上、中、下三路丹田,速度之快,肉眼难见,尽是伸缩的虚影,和狂冲的拳风。

  楚相玉双眼陡张,右掌一运,已对着那狂乱骇人的拳影拍去。

  “嗯?”

  只是这一交手,他脸上神情立时生变。

  拳掌碰撞,竟未有丝毫内力,可却另有一股奇力,延臂逆流,打的是他筋肉脉络,气血一乱,黑袍大袖顷刻如飞灰飘散。

  而陈拙忽觉一股澎湃热浪窜入左臂,一条条筋络血管纷纷露了出来,左袖撕拉爆碎散开,更像要窜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三招起落,楚相玉双足轰隆下沉,身后积雪立被推开,露出了底下光秃秃的土石。

  陈拙却是倒退数步,脚下落地分金,步步生印。

  心念一动,他已阻断了左臂气血运行,皮肉紧绷,筋肉虬结的左臂登时肉眼可见的通红似火,犹如烈火灼烧。

  陈拙眸光一烁,未有惊慌,封闭的毛孔倏然张开,一颗颗滚烫血珠已飞快渗了出来,滚落雪中,竟与常人流血不同,飞溅成珠,融霜化雪。

  楚相玉瞧得失神,他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怪异的手段来化“烈火赤焰掌”的掌劲。

  二者变化只是一瞬,陈拙落脚一稳,身形原地一晃,已再次出手。

  一刹那,楚相玉头皮发麻,顿见四面八方风雪中充斥着一股无孔不入的杀机,数不清的拳影,铺天盖地的罩来。

  那拳意曲转变化,竟隐隐与那箭术相合。

  楚相玉天分奇高,哪会瞧不出来,瞳孔一缩,更是反应过来,敢情那独步江湖的箭术,竟是由拳理演化而出,心中可谓泛起滔天巨浪,更是生出一丝妒意。

  他转守为攻,黑袍一展,好似贴地平飞,身法之高着实罕见,在空中盘旋一转,已飞进风雪中与陈拙斗在一处。

  远远瞧去,雪地上只似有一只黑翼恶鸟和一只奔走起落的神猿在厮杀恶斗,雷音阵阵,爆响四起,寒热变换,腾挪辗转,你来我往间快的难以想象。

  那恶鸟身法飘忽莫测,在风雪中盘旋急转;神猿则是大步奔走,飞逐如电,双拳起势每每必中。

  双方交手不过十数息,陡见一道身影咳血倒飞。

  远处的柳雁平瞳孔放大,但见倒飞出去的竟是……“绝灭王”楚相玉。

  “赢了?”

  楚相玉黑袍早已破破烂烂,披头散发,露出了底下的血色劲装。

  “太惊人了,想不到伱单凭肉身之力竟能走到这一步……”他翻身一稳,强压体内翻腾气血,一擦嘴角血迹,满脸既是惊叹,又有可惜,还有张狂笑意,咧嘴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我承认你确实是不世出的奇才,竟能在招式上胜我,但你不修内力,注定前路断绝,难及顶峰。”

  而他十步之外,陈拙立在原地,脸谱上早已附着了一层寒霜,只被吐出的滚烫气息一冲,立时碎散成渣,苍白脸庞隐有红白之光流转变幻。

  楚相玉瞧的好不吃惊,除却他招架以外,所出招式竟未有一招命中,简直匪夷所思。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手段,一次次的交手,无形之中,散出的两种掌劲早已透入陈拙体内。

  那“冰魄寒光”与“烈火赤焰”一阴一阳,一刚一柔,连他都不敢使二劲共存丹田,不然便似雷火相击,粉身碎骨。

  这人,死定了!!!

  陈拙只觉五脏六腑似有奇寒、炽热两股气机游走,好似两条毒龙,正在啃食他的心肺。

  剧痛之下,他口中逆血刚一吐出,立时变成了冰渣。

  但楚相玉笑容却渐渐僵住。

  却见陈拙双拳一握,双目圆睁,如长鲸吸水般猛一吸气,好似虎啸龙吟,风雪霎时逆流入喉,和着津液,卷成圆丹,被吞了下去。

  胸腹中顿时激起阵阵雷鸣,五脏鼓荡,内劲勃发。

  似觉不足,他双拳紧握,满头墨发激荡开来,如一只凶相毕露的恶兽,唇齿血水流淌,竟是挥拳砸向自己的胸膛。

  通通通……

  宛如擂鼓闷响,陈拙拳上内劲灌入,与那鼓荡之劲合于一处,胸腹的雷音已是大作,浑身筋肉更在疯狂蠕动,身上霜雪尽皆化作齑粉。

  楚相玉笑声一止,眯了眯眸子,瞧着面前敌手这副癫狂惨烈的可怖凶相,心中忌惮更盛。

  好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眼见陈拙似是还能一战,忽一提气,提掌至半空,掌心一团炽热掌力暗自酝酿,宛若燃起一团熊火,而后挥掌一劈,拍在地上。

  这一掌瞧着是落在地上,但一股热浪已延地急走,竟隔空朝陈拙逼去,沿途霜雪消融,声势惊人。

  陈拙脸色一沉,右拳一攥,仰天一举,已在一声虎吼中落在面前的雪地上。

  “轰!”

  如万钧重锤,拳落一瞬,雪浪冲天,还有一声如雷炸响。

  楚相玉一纵一落,闪身已朝陈拙扑来,可风雪中,陡见三枚乌寒箭簇抬起,却是惊的他一个激灵。

  眨眼间,箭影横空。

  “好小子!”

  楚相玉怪叫一声,闪退一避,推掌已在二人之间布下一道雪幕。

  片刻过后,雪幕散去,陈拙瞧了眼地上的点滴血迹,又望着远处贴地飞掠的身影,几步赶出,拾起那追日神箭,已在搭箭开弓,作势欲瞄,嘴角血水已是不住流了出来,红的似在发亮。

  可他忽然一蹙眉头,眼神却非痛苦,而是惊疑,困惑,就好像遇到了某种出乎意料的怪事儿,若有所思地望着手里的追日神箭。

  他眼神飞转,又将目光投向几步外的一支铁箭,双脚未动,苍白脸色罕见露出了一丝迟疑,然后试探着抬手虚探。

  诡异的场面出现了,那四五步外的铁箭居然在他抬手后的某一刻轻轻颤动了一下,尽管微不可察,却让陈拙的脸庞上流露出一股难以形容、前所未有的复杂神情。

  他眼皮急颤,伸到半空的的右手缓缓攥住,而后仰头沐雪,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动不动。

  良久,陈拙才似是恍然,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呢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自他步入通玄,转入精神,而后纵横天下,又找了不少久匿不出的通玄老怪交手厮杀,以及挖出过不少前人的密藏,也对这内家拳的前路有过探索。

  化劲极致,内劲通贯全身,再无关隘,已算是把肉身练透了,再难有所进境。

  然步入通玄,除了那先觉之能,气候一成,境界越高,离陆地真仙越近,陈拙对于通玄的感悟也有所不同。

  精、气、神三昧,精气他已达极致,永固不泄,身如大丹,身体内的所有一切皆能了如指掌,每一息的细微变化亦能随心控制。

  唯独这“神”,一直玄之又玄,晦涩莫测。

  为了体悟“神”之变化,他走遍了不少山河大地,渡过汪洋大海,去过极南极北之地,观天地奇景,见天下苍生,始终不得头绪。

  但时至今日,他算明白过来了。

  “前路在‘神’。”

  此间虽说修内力,但起初根基打熬,亦是从技巧开始,一招一式,扎马练功。故而无论是修行内功,亦或是内家拳,皆修精、气、神三昧,但内功尊“气”,以真气行功,而“内家拳”,当以“神”为尊。

  想到这些,陈拙猛然联想到那“地煞功”,那是从化尽打法开始练的。

  “莫非……”

  他心里猛然间冒出个不得了的猜测。

  或许只有宗师及宗师之前才算是内家拳,而那百脉俱通,关隘尽化的境界,实际上只是堪堪达到修“神”的第一步,也就是打下根基。

  陈拙脸色无来由的白了白,仰望黑天,眼神晦涩深邃。

  真要如此,这起点会不会太高了些。

  那么多人毕生所学,竟然只是一条路的初学根基。

  “若以‘神’为尊,又能走到哪一步?”

  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非得让主角现在学内功?不学就是崩了?你学一两个月出去跟人几十年的功力打能打过了?那只能说细水长流,日积月累后面慢慢参考……舍本逐末的道理都不懂,我能这么写肯定是有考虑的好吧,别慌行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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