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符璋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符家修士一跳。

  长老符金秋眉头挑了挑,“家主为何如此生气?”

  符璋脸色阴沉,直接将那封来自罗天会的书信,扔到他面前。

  符金秋一目十行,瞬间扫下去。

  随即,同样勃然大怒。

  “这当我们符家是什么?”

  “竟然要家主归还司空寿甲遗物!”

  此话一出,其余几位符家修士,不由愕然。

  那丹尘子疯了?

  司空寿甲不过一垂垂老朽,死于家主符璋之手,成就符家威名的一部分。

  死了也就死了,其遗产合该归家主所有。

  从没听说过,还要让人主动奉还的。

  符璋因此而动怒,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我符家作为前筑基家族,即便没落了,也不是你区区一个炼气级别的小势力可以指手画脚的。

  还归还遗物?

  还赔礼道歉?

  尤其信中,那大义凛然,高高在上的语气,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这是侮辱!

  是毫不掩饰,对他符璋,乃至整个符家的侮辱!

  符金秋含怒道:“还不仅如此,他们斥责我符家参与了对斜月谷的围攻,作为赔礼道歉。除了归还司空寿甲遗物之外,还需要主动赔偿三张血符。”

  “欺人太甚!”

  “破山帮都给他灭了,竟然还拿前丹堂长老说事,他怎么不去找那些筑基修士替米叔华报仇?”

  “血符?”

  “我符家,真的有血符吗?”

  前面那些话都还好,当最后一句说出来时。

  整个厅堂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符璋一怔,随后脸色阴狠的扫过众人。

  “你们什么意思?”

  刚刚说话的那人,讪讪一笑。

  符璋虽担任家主时间不过十余年,但经历了筑基老祖坐化,天澜仙城争斗,主动退出天澜,一路搬迁至大河坊这些事情,已然积威颇重。

  尤其来到大河坊,主动联系南宫家族,以三大新迁家族为条件,与段、李两家联合,组成玄一会。

  借助玄一会这个平台,一点点的将符家的符篆市场打开。

  直到前不久参与覆灭破山帮,彻底让符家在大河坊站稳了脚跟。

  可以说,符璋除了境界还不足以压制所有人之外,其威望和势头,已经可以让符家大多数修士对他信任有加。

  看着讪笑的族人,符璋冷哼一声。

  “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老祖寿尽坐化前,没有传我血符之术。”

  “不仅如此,我符家也绝没有沾染过任何跟血符有关的东西!”

  那人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符璋摇了摇头,忽而叹了口气。

  坐回到椅子上,他担忧道:“我知道,你们都听说了昨夜血符的威力,如果有这东西在,我符家哪怕没有筑基修士,也能和其他筑基家族平起平坐。”

  “但是,伱们有想过吗?”

  “真要有血符,正道宗门就饶不了我们。”

  “那些筑基家族,更是有了对我们动手的借口。”

  “我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坞堡也建好了,真正要做的是休养生息,培养家族后代。争取百年内,再出一名筑基真修,唯有如此,才能将我符家传承下去。”

  一番话,娓娓道来。

  其中忧愁思虑,为家族长远计的情绪,让那些本来有异样想法的符家高层,也不禁感动。

  为了家族,符璋着实牺牲太多了。

  从没有见哪个势力首领,主动在外抛头露面,打生打死。

  但符家大猫小猫两三只,不得已,只好每次都让实力最强的家主出面。

  长此以往,那些散修小势力,都会变得不够尊重他们的。

  也是该休养生息,避免更多争斗了。

  ……

  然而,树欲静却风不止。

  符家修士发现,最近出门活动的时候,其余人看他们的眼神就不一样。

  好奇中,带着惧怕。

  甚至隐隐间,有人在讨论哪天哪天死掉的散修,被烧得面目全非,其实就是他们符家剥了皮,刻意销毁证据。

  听到这种谣言,当真把符家修士气得火冒三丈。

  都要销毁证据,难道就不知道把整个尸体都烧了吗?

  但偏偏,就是有人信这话。

  另外,还闹出个幺蛾子。

  符家一个炼气五层的小修士,拿一张染了兽血的普通符篆,伪装血符,高价卖给一个外地散修。

  结果对方识破了,直接找到符家在内城的商铺。

  大肆闹腾。

  坐镇商铺的符珏气得几欲吐血,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有不省心的家伙,去贪这种便宜。

  为了息事宁人,他不仅归还了灵石,还特意赔偿了几张实用的精品符篆。

  但即便如此,他符家的符篆生意,也大受影响。

  反倒是隔壁陈家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罗天会的第二封“书信”,送到了符家。

  或者说,不是送到了符家,而是被人传到了符家。

  罗天会于关闭的论道台外,在那块玉璧上,留言符家。

  “外来之修,本想与尔等合则两利,共参大道。”

  “却一意孤行,大行杀戮之举,以致民怨滔天。”

  “我罗天会,承破山帮之遗泽,当为表率。”

  “却有长老司空寿甲,被小人符璋暗害,以致憾然陨落。”

  “现今,勒令符家限时归还司空寿甲遗物,使其入土为安。”

  “若不还,必将自食恶果,勿谓言之不预也!”

  当这封“书信”,以极其简短的概括,传入符璋耳中后。

  将其气得咆哮连连。

  什么叫一意孤行,什么叫民怨滔天?

  符家家主,怎么就成小人了?

  还勒令限时归还遗物,否则必将自食恶果?

  “言之不预?”

  “呵呵,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个言之不预法!”

  “别去理会,真要还了,那不就是坐实我符家恶行了吗?”

  “他丹尘子清高,一辈子没杀过人是吧!”

  “来啊,大不了做一场,其余几家也有外来的。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他罗天会一个刚组的小势力,凭什么敢跟我我符家叫板!”

  ……

  对于罗天会的斥责,符家没有任何表示。

  这一副硬骨头的样子,倒是让许多散修刮目相看。

  现在,倒是把罗天会架了上去。

  你不是说限时归还吗?

  不是说勿谓言之不预吗?

  别人无动于衷,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不只是散修在看笑话,其余大大小小的势力,也在暗中关注。

  而罗天会之主丹尘子,此刻正站在剑阁一座阁楼之外,面色平静。

  附近路过的玉鼎外门弟子,不时拿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这人在这儿已经候了一个上午了。

  是执事苗文没空?还是在处罚他?

  许久,阁楼之中才传来一声冷哼。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以后,专心炼丹,别搞风搞雨。”

  罗尘微微一笑,应了声“是”,随后转身离开剑阁。

  踏出剑阁之后,他长舒一口气。

  针对符家,从来不是问题关键。

  关键,在于苗文这边。

  罗尘也有理由的。

  破山帮倒了,丹药销售渠道几近全无,又不能明目张胆借用苗文的名头。

  哪怕炼出了玉髓丹,也没那么好卖。

  所以需要立威,需要让人无法忽视罗天会。

  这个理由,可行。

  但,并不是很能站得住脚。

  不过当罗尘拿出这个月加上之前为米叔华炼制的众多玉髓丹后,苗文到底是允许了他的“胡作非为”。

  “利益动人心啊!”

  罗尘轻笑一声,洒然离开内城。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随着他和苗文的利益捆绑越来越深,他的重要性,就会不断提升。

  等到了罗天会成长起来,苗文也无法忽视他的声音。

  罗尘所要做的,无非是重复米叔华的操作。

  争取让自己,达到和苗文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

  然后,谋求筑基,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

  “所以,接下来这一战,要赢!”

  “还要赢得漂亮!”

  没有迟疑,在符家装鸵鸟的情况下,罗天会战堂这个崭新的战争机器,开始轰隆隆运转了起来。

  分派少量人手,去监视另外四大家族。

  整个战堂,在王渊带领下,于山海历三千四百零八年,九月九日正午,赶赴符家坞堡。

  两大长老段锋、司马贤为先锋,各领十大炼气中后期高手。

  另外罗尘还抽调了勋堂执事司马文杰、金堂长老曾问,以此组成五大炼气九层高手的阵容。

  不仅如此,在罗尘身边,休养了一个月的秦良辰,首次露面。

  与王渊一起,站在罗尘身边。

  这般明目张胆的动作,自然吸引了大河坊无数散修的目光。

  随着罗天会战堂修士奔赴符家坞堡,诸多散修也驾驭遁光遥遥跟在身后。

  若站在极高处往下看,竟有一种修士洪流大军的错觉。

  当罗尘不紧不慢来到那巨大坞堡之外的时候,符家修士早已严阵以待。

  “丹尘子!”

  一声厉喝,响彻云霄。

  符璋手执金瓜大锤,自坞堡望楼中飞出。

  一双锐利双目,怒火升腾,死死看在那修士“大军”中的年轻男子。

  “符家主,别来无恙啊!”

  玉扇轻摇,罗尘拱了拱手。

  看着罗尘,符璋竭力压制心中怒火。

  他很清楚,罗天会的修士数量并不多。

  之所以此刻坞堡外,有着成千上万的散修,大多是来看热闹的。

  但是“看热闹”,很容易出大事。

  如果符家稍微露出颓势,保不定就会有人动歪心思,那时候,就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到此刻,他才隐隐意识到,或许“血符”的谣言,根本就不是陈家和神符阁放出的。

  而是面前这一位年轻得过分的男子,一手为之。

  今日,符家能不战,就不战!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微缓和的说道:“同在大河坊求道,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哦?”

  罗尘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成了和平主义者啊!”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符璋强压怒火。

  “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

  “你所求,不过是司空寿甲遗物罢了,我给你便是!”

  说话间,一枚龟壳、一柄断成两截的长剑,飘飞出来。

  一边控制着灵力,符璋死死盯着罗尘。

  “拿到遗物后,就请离去吧,他日我再做东,于钟鼎家宴请你。”

  然而,对方的罗尘看都没看那两样跟废品没区别的法器一眼。

  他只是竖起三根指头。

  “可以,再交出三张符家血符作为赔罪之礼,我今天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此话一出,漫山遍野的修士,尽皆一静。

  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看着符璋。

  这一刻,符璋只觉得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我符家,没有血符,也不会制作血符!”

  “看来,你诚意不够啊!”

  “罗尘!”

  砰!砰!

  半空中,那枚龟壳,那柄断剑,在强大的灵力爆发下,爆成粉末。

  符璋喘着粗气,看着对面那个被诸多修士众星拱月一般,拱卫在最前方的男人。

  “你一定要斩尽杀绝吗?”

  唰!

  玉扇骤然合拢。

  罗尘双眼微眯:

  “斜月谷一别,我当真是日思夜想,时刻无法忘记你当初的雄姿英发啊!”

  “所以,我今日来了”

  “斩尽杀绝,也是你咎由自取。”

  符璋抽身后退,口中发出大笑声。

  “哈哈,既如此,那就来吧!”

  “我倒要看看,你们攻得破我符家堡垒不!”

  当他退回那座高耸的望楼之后。

  下一刻!

  占地数百米方圆的坞堡,陡然闪现绽放阵阵毫光。

  一座大阵,倏尔成型。

  不仅如此,搭建坞堡的城墙,每一百块砖中,都有一张符篆烨烨生辉。

  仔细看去,竟然全都是一阶戍土符。

  以坞堡为根基,起铜墙铁壁大阵,再合成千上万的戍土符。

  此刻,符家坞堡,好似天下攻不破之堡垒,令人生畏。

  看着这番景象,原本蠢蠢欲动的无数散修,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前筑基家族的底蕴吗?

  哪怕筑基老祖坐化,依旧有着这般防御力。

  不愧是能和段、李、南宫并列的五大筑基家族之一啊!

  如此防御力,筑基不出,谁能破之?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罗天会修士身上,落到了为首者会长丹尘子身上。

  然而,面对这如山一般的视线压力,罗尘面色平静无比。

  他只是侧身,看了王渊一眼。

  王渊微微一笑,旋即一步踏出。

  再次出现之时,已然靠近那坞堡百米左右。

  符璋看着这一幕,冷笑不已。

  符家的铜墙铁壁大阵,岂是炼气散修能破的?

  哪怕筑基修士亲来,他也有信心抵挡片刻。

  王渊是吧?

  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罢了!

  就在他冷笑之中。

  王渊缓缓举起右手,握紧成拳。

  后拉,弓身,无穷气血不显分毫,尽融一拳之中。

  最后,在万千瞩目下,一拳轰出。

  凝聚到了极点的力量,在这一拳之下,悍然打出。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如银瓶乍破一般,陡然爆发出来。

  在那巨大声音中。

  上一刻还似攻不破的堡垒,在这一拳之下,以点破面,被轰出了一个十米宽的大洞。

  连带着那铜墙铁壁的阵法,也在哀鸣中,散去光芒。

  望楼上,之前还冷笑的符璋,已然僵若木鸡。

  内心之中,只余一声。

  “怎么可能!”

  然而,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城楼之下,王渊站直身体,双手背负于后。

  抬头看了符璋一眼,随后缓缓摇头。

  也就在他摇头之时,一声爆喝,响彻青云。

  “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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