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陈立安都忘记自己几天没看见日出了。

  每天起得那么早,看不到太阳总感觉像是没起来一样。

  陈立安从床上坐起来,枕边空荡荡的,程好又一大早起来跑回自己房间了。

  她房间的蚊帐似乎也不打算修了,每天晚上等大家都休息后就跑到陈立安这里睡觉。

  有蚊帐还有温暖的怀抱,唯一不好的就是陈立安每次从后面抱着她睡觉的时候都不老实,而且热的发烫。

  吃早饭的时候,霍剑起的黑眼圈很严重,这几天一直都没怎么睡好。

  倒不是晚上的青蛙会咕叽咕叽的叫,而是他有些发愁拍摄进度。

  进山小半个月了,拍了五分之一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拍完呢。

  霍剑起并不是急性子,慢慢拍是没什么的,但是请了陈立安来演自然不可能陪着他一起拍几个月。

  “今天得加班了,先把路上的戏拍完,剩下的回忆和没有你的戏份回头再拍。”霍剑起秃噜着米粉说道。

  陈立安点点头没什么意见,自己的确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拍几个月。

  能一个月拍完是最好的,这也算是投资人的一些小福利了。

  “导演,那我的戏份是不是马上就要拍了?”程好啃着玉米问道。

  霍剑起想了一下说道:“你的戏份不着急,你的舞练得怎么样了?”

  程好点点头说道:“还行,动作都记住了,就是还没和陈老师一起练过呢。”

  霍剑起扭头看着陈立安说道:“你回头和程好练练,别其他戏份拍完了,你舞蹈还没学会。”

  “知道了,我舞跳的还行,就是没用过竹筒跳过呢。”陈立安好奇地问道:“其他的舞蹈演员和芦笙乐手你准备从哪找?”

  霍剑起喝了一口汤说道:“找什么啊,寨子里多着呢,少数民族多才多艺,基本人人都会跳舞,不像我们汉族啥也不会。”

  陈立安哈哈一笑说道:“我们是坐着看的。”

  “还真是。”霍剑起摸着下巴说道:“怪不得老祖宗整天忙着打仗呢。”

  陈立安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话咱开开玩笑就算了,你可别和寨子里的人说,小心被打。”

  霍剑起白了一眼说道:“我又不傻。”

  “得,那就开拍吧,争取快点拍完。”陈立安把碗筷递给旁边的程好久就去换衣服准备拍戏了。

  霍剑起看着程好端着陈立安的碗筷去洗,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碗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李!过来帮我把碗洗了!”霍剑起把自己的碗交给自己的助手后,也跑去开始准备了。

  这部电影节奏很慢,也没有惊心动魄的剧情,就是在邮路上一个个村子一家一户的小故事。

  离开第一个村子后,父亲拐了个弯去五婆家了。

  儿子不明白为什么要单独去,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骗瞎眼的五婆,有他孙子的信寄过来。

  五婆每天坐在家门口盼着信,盼着孙子回来,但是每一次来的都是父亲,每一次都会开心地欢迎父亲的到来,也会给老二准备一块骨头。

  父亲伪造的信里放了十块钱,还有一张空白的信纸。

  儿子站在院子里看着父亲给五婆读信,假装她孙子向她问好关心她的身体。

  父亲读了一半,和五婆说自己退休了,以后就是儿子来送信,让五婆有事就找儿子。

  看着手里的空白信纸,父亲递给了儿子让他继续来读。

  信交到儿子手里,这一份责任也就交出去了,这一趟邮路就是父子之间一点一滴的传承。

  儿子第一次给五婆读信,不小心说错了话,用孙子的口吻说想接五婆去养老,被父亲狠狠地瞪了一眼。

  五婆听着儿子年轻的声音,就像是听到自己孙子和自己说话一样,抓着儿子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父子两读完信还是走了,只留五婆一个人落寞的坐在那里望着远方,只是瞎了的眼睛看不到光明,只有一片黑暗。

  五婆等不到自己的孙子了。

  离开后儿子听父亲说了五婆的事情,她的孙子考上重点大学离开了大山,再也没有回来,自己的父亲去世都没有回来。

  五婆哭儿子想孙子就把眼睛哭瞎了,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孙子回来,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有一张贺卡和一张汇票。

  儿子沉默了一会觉得父亲是在包庇孙子,他不应该欺骗五婆,应该写信给那孙子!

  父子争吵了几句,两代人看问题做事的观念到底还是不同的。

  中国的父子大多都是这样,沉默争吵,不认同对方,直到某一方理解了对方,才会明白才会和解。

  后面还有好几段这种戏份,父子之间的矛盾和认知差别都在一件件小事展现出来了。

  儿子走路会听收音机里的歌会跟着一起唱,父亲却不会,也不会听歌。

  看到山里的盘山土路有大巴车,儿子认为可以弄清楚车子的路线和时间规律,省下一段路程。

  父亲却觉得是在投机取巧,认为邮路就是邮路,还生气地关了儿子的收音机。

  但是随着邮路不断地走下去,翻山过水,遇见不同的人和事,儿子开始慢慢理解父亲了。

  在邮路的最后一晚,父子两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彼此的心也从来没靠的那么近。

  一路走完,所有的隔阂和不解都在这最后一晚消散了。

  邮路很艰难,但是一路上的风景很好,陈立安没感觉枯燥无聊,只是这些风景就足够补偿这些辛苦了。

  陈立安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场戏没拍完了,那就是邮路的第一晚,寨子里有人结婚,特意把日子定在了父亲来的这一天。

  这场戏对于陈立安来说还是有一点难度的,他要和程好在婚礼上围着篝火一起跳舞。

  侗族的舞蹈很有特色,围着篝火敲着竹筒载歌载舞。

  陈立安之前只是把动作记下来还没练过,程好这段时间没戏拍倒是已经学会了,正好来教陈立安怎么跳了。

  院子里陈立安身上挂着竹筒,学着程好的动作一边跳一边敲击竹筒。

  两人配合默契地舞步伴随着清脆急促的竹筒声,动静之间美极了。

  一直看戏的霍剑起都忍不住鼓掌,扭头对腾汝俊说道:“滕老师,他们两看起来还真挺有夫妻相的。”

  腾汝俊笑了一声没说话,有夫妻相也得有做夫妻的缘分啊,陈立安就不是良配啊。

  不过程好这丫头似乎是迷上了,他琢磨着要不要劝劝程好,别到最后弄的自己遍体鳞伤。

  院子里陈立安和程好已经练完了,程好看着陈立安额头上的汗珠,主动伸手给他擦汗,笑容明艳地说道:“陈老师,你跳的真好,才学几遍就会了,我练了快一个月呢。”

  “天赋,而且我有舞蹈基础。”陈立安取下身上的竹筒,扭头看着霍剑起说道:“现在能拍了吧?”

  “明天就拍!”

  第二天寨子里早早就开始布置了,完全是按照侗族结婚的习俗来布置的。

  大红灯笼,流水席,芦笙乐队,侗族的特色服饰都穿起来了。

  陈立安看着这么热闹的景象,忍不住和霍剑起嘀咕道:“你说这么多景,没人真结婚是不是有点可惜。”

  霍剑起嘿嘿一笑说道:“那你结婚呗,你去找程好求婚去,保证今晚就能入洞房。”

  “滚一边去,我是说寨子里没人要结婚吗?可以一起来啊。”陈立安颇为可惜地说道:“要是真有结婚就热闹了。”

  霍剑起耸了一下肩膀说道:“那就没有了。”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村里的长辈带领下走过来了。

  陈立安立马眼睛一亮,感觉有事要发生。

  “导演,你好,有个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穿着侗族服装的老伯笑容满面地递过来两根烟说道:“寨子里正好有小辈要结婚,本来定在下个月的,他们两家里比较困难,现在看你们.”

  老伯的话没说完,陈立安就立马说道:“没问题啊,那就明天结呗,明天日子还行吧?正好热闹热闹!我们的戏不着急。”

  那两个即将要结婚的小夫妻开心地看着陈立安说道:“真的可以吗?”

  “我们可以帮忙,也可以给钱。”年轻男人挠了一下头说道:“就是没多少钱。”

  陈立安笑了一声说道:“提什么钱啊,晚上请我们多喝几杯就成!”

  霍剑起在寨子里住了这么久,自然也愿意给这个面子,也笑呵呵地答应了。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霍剑起看着陈立安说道:“立安,你这嘴开过光啊。”

  “这说明我们剧组运气好,好兆头啊!”陈立安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看着霍剑起说道:“你身上有现金吗?人家结婚不得包红包啊。”

  霍剑起:“.”你个大老板问我要钱?

  “什么眼神,我身上不带钱不是很正常。”陈立安抽着烟摆足了谱说道:“你见过哪个大富豪自己出门带钱的。”

  霍剑起无语地说道:“我就见过你这一个大富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别废话,赶紧拿钱包红包!最少五百块钱啊,多沾点喜气。”

  “行,反正剧组出钱,花的也是你的钱。”

  原本计划晚上拍的戏,也推迟了,等到明天再说。

  夜晚,陈立安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繁星,感觉真的是一个好兆头,来了这么多天可算是看到星星了。

  程好坐在一旁给陈立安赶蚊子,抓着手臂上被叮出来的红包说道:“进去吧,蚊子太多了。”

  “行吧,今晚早点睡,明天帮着接新娘去。”

  两人回到屋子里后,就上床睡觉了,程好背对着陈立安,脸红红的嘴里还咬着被子。

  房间里的咕叽声和外面的蛙声混合在一起格外动听。

  不知过了多久,程好松开嘴里咬着的被子,面色红润地喘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地说道:“洗澡去。”

  陈立安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蚊帐说道:“擦擦就行,屋里不是有水和毛巾吗。”

  程好想洗澡,但是又没什么力气,只好无奈地说道:“那行吧,你帮我擦吧,不想动。”

  陈立安爬起来给程好擦了身子,又给自己擦了擦就上床了。

  黑暗中过了好一会,就听到程好的声音。

  “陈老师,你想过结婚吗?”

  “没,怎么忽然问这个,你想结婚?”

  “我就随便问问。”

  “哦,睡吧,明儿早起呢。”

  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只剩下屋外的蛙鸣还在咕咕作响。

  第二天一大早,陈立安就起来了,他要去接亲呢。

  陈立安还特意借了侗族的服饰,颠颠的混进接亲的队伍去了。

  霍剑起也没闲着,拉着摄影师跟着一起拍,当起了结婚摄像。

  侗族现在结婚的礼仪不知道和过去有没有什么差别,不过陈立安觉得还是挺好玩的,也很热闹。

  比外面那些开车溜一圈放放炮吃席的婚礼有意思多了。

  一直热闹到晚上婚礼才算是结束。

  寨子里最大的空地上,升起巨大的篝火,十几个侗族小伙吹着芦笙,十多个穿着侗族服装的姑娘围着篝火跳舞。

  陈立安和程好被围在中间,距离篝火最近,伴随着音乐声跳着舞。

  篝火的火焰散发着阵阵热浪,就像是今晚的气氛一样充满热情。

  在篝火的外围,摄影师尽职尽责的拍摄,哪怕旁边的大席觥筹交错,还有阵阵肉香传来,也丝毫没有被影响。

  霍剑起和腾汝俊坐在一起和寨子里的老人一起喝酒,全然没有把拍摄放在心上。

  今晚这样的气氛,摄影师怎么拍都不会出问题的,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段戏本身就没有台词,大家只要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就好了。

  陈立安和程好跳的也很开心,侗族的姑娘小伙们也都上场围着他们跳舞。

  今晚没有拍摄,只有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跳了许久之后,陈立安拉着程好下去了,再不下去就要被起哄了。

  陈立安喝了一大口酒,对程好说道:“这是我拍过最开心的一场戏。”

  “我也是!希望还会有下次!”

  程好的瞳孔里倒影着陈立安的面孔还有那跳动的篝火,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希望下次我们是主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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