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夜里,空中一道闷雷响过,突然下一场好大的雨。

  谢云州存了私心,故意走到街上淋雨,他知道铺子门后一定有人在看着他,沈灵毓必然清楚他现在的处境。

  他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心疼他,然后心软原谅,可是他错了,那扇紧紧关上的门纹丝不动,她不会再心疼他,再也不会了。

  这时,时一自街头走过来,面上带着无奈。

  “主子,回吧……”

  谢云州眸光微沉,“滚。”

  时一叹道:“督公命您速回北山行宫,他说若您不肯回,就让属下打晕了您强行带回去,主子,对不住了!”

  话音方落,他便出其不意一掌打晕了谢云州。

  若换作以往,时一根本没机会近谢云州的身,只是他这几日一直不吃不喝地站在这儿,身子虚弱,反应不如之前敏捷,所以才让时一钻了空。

  时一带着谢云州走后,陈术去后院找沈灵毓,沈灵毓正坐在桌前写信。

  “谢统帅被手下打晕带回了北山行宫,皇上明日似乎要回城。”

  沈灵毓淡淡听着,面上没有一丝触动,只是将写好的信交给他。

  “明日我出城见裴澜之,恐会闹一场,你把这封信送回扬州沈家。”

  “掌柜的要做的事很严重吗?”陈术不安道。

  沈灵毓抿唇淡笑,“杀害朝廷命官,算死罪吧,听起来确实挺严重的。”

  “那属下去!”

  陈术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但他不想让她冒险。

  “若没有夫人的提携之恩,就没有属下的今日,既是要除裴侍郎,那就由属下代劳,您还有孩子,断不能有事!”

  沈灵毓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起身拍拍他的肩。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因为要杀裴澜之的人不是我。”

  陈术傻眼了,“那是谁?”

  沈灵毓故作神秘,“你明日就知道了。”

  她筹谋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和裴澜之同归于尽的,那是最愚蠢的下下之策,若是在以前,她可能还会这么做。

  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因为她有了要守护一生的软肋,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有事。

  同一片夜空下,北山行宫内,位于行宫南端的一处小院中,昭然郡主手上同样拿着一封信。

  信上没有落款,所以她不知是谁寄来的,但她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既然有胆量找我,那我就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一旁的婢女忍不住道:“郡主,您前几天逼谢统帅帮裴侍郎作伪证,已经惹谢统帅不快了,若是再同那女人正面起冲突,奴婢只怕……”

  昭然脸色骤沉,“怕什么怕,我乃昭然郡主,那贱人算什么东西,我用得着怕她吗,还是你打心里觉得本郡主不如她?”

  “奴婢不敢这么想……”

  昭然冷哼,“你最好是真的不敢,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婢女怕极了她,哪还敢多半句嘴,慌忙行礼退下了。

  昭然看着手中的信,眸中渐渐浮出一抹狠色来。

  窗外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夜,临近五更时分才停。

  大雨过后,城里城外如被洗了一遍,空净明透,风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沈灵毓一夜好眠,晨起后梳了个精致的发髻,慢条斯理的用完早膳,随后才带着莫娜动身出门。

  她没急着出城,而是沿着主街一直走到了京兆府,沿街百姓站在背后指指点点,她浑不在意,刚行至京兆府门口,正好看见陆方亭从里面出来。

  “灵毓,你怎么来了?”陆方亭面露喜色。

  沈灵毓淡笑道:“昨日下一场雨,碧空如洗,城外映雪湖的景色应该美极了,陆大人,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陆方亭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转身让遂远备马车。

  遂远蹙眉,“可是您……”

  “让你去就去。”陆方亭强硬道。

  遂远无奈,幽怨地瞥沈灵毓一眼后,转身回公廨备马。

  沈灵毓好奇道:“陆大人还有要事在身?”

  “不算什么要紧事,只是每月都要去莫大夫那儿施针扎腿,晚一会儿不碍事的。”陆方亭淡淡解释道。

  话刚说完,遂远驱着马车从公廨后门过来。

  沈灵毓和陆方亭先后上去,甫一坐稳,马车便缓缓出了城。

  陆方亭想起前几日的事,对沈灵毓深表歉意。

  “对不住,当日没能帮上你的忙,我听说裴澜之还派人去你铺子里闹了,只是你未报官,我也不便审理此事,毕竟裴澜之今非昔比了。”

  沈灵毓颔首道:“陆世子不必道歉,你有你的为难之处,我都懂的,裴澜之杀了人都能逃过一劫,更何况只是打砸我的铺子。”

  陆方亭试探着问:“那你对谢统帅……”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当日我把话说得很清楚,他要走的路,我陪不了,与其日后受更大的伤害,倒不如现在就分道扬镳。”

  沈灵毓早就想清楚了,他当日突然做出那样的决定,其实维护的并不是裴澜之,裴澜之算什么,不堪大用的东西罢了,在谢云州眼里怕是还不如一只苍蝇。

  他看重的,是裴澜之背后的人,南州王。

  至于靖安伯,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靖安伯应该也是南州王的人,毕竟当年他被流放之地就在南州。

  而莫娜又在裴澜之的书房中,发现了裴澜之与南州王来往的书信,由此可见,裴澜之与靖安伯和南州王,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也恰恰解释了,老夫人为何会与靖安伯冰释前嫌,还同意把裴秀慈嫁进靖安伯府,一切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

  还有,他们在南州凤来城遇到的那些事。

  当时梁凤致在兰园暗室中发现了裴家军在北漠战场上的作战图,此物必是出卖裴家军的内鬼带到南州去的,只是谢云州和陆方亭他们当时想深入搜查兰园的时候,却因为昭然郡主的突然到来而被迫中断了。

  这一切,若说和南州王毫无关系,她才不信。

  虽然她不清楚南州王到底想做什么,但谢云州如今想坐南州王这条船,她绝不允许,不为别的,只因昭然郡主容不下她。

  昭然郡主三番两次对她下毒手,若谢云州也彻底站到昭然郡主那边去,她得活活憋屈死。

  就算他们真的分道扬镳了,她也不要把他拱手送给昭然郡主,所以她今天要做的,就是把南州王这条船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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