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应大方摆手,“你我之间无需客气,若真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回头咱们两家做买卖时,你让我三成利便是。”

  沈灵毓瞬间哑然,早知道就不谢他了,这人怎么比她还会见缝插针呢!

  韦应瞧见她的脸色,忍俊不禁道:“沈二小姐,你沈家家大业大,只是三成利而已,跟你一条命比起来,已经很划算了吧,你这都舍不得?”

  沈灵毓抿唇道:“没什么舍不得的,韦大善人在北漠的商路广,与你合作对我亦有好处,不管让你几分利,我都不会吃亏,只是我们眼下还在被人追杀,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还未可知……”

  “这你倒不必担心,我昨夜就派人回城传信了,最快到今夜傍晚时分,必有人来护送我们回去。”韦应平生静气地说道。

  沈灵毓闻言,心中由衷松一口气,转瞬又听见了敲钟声。

  韦应笑道:“广佛院的僧人们已经上完早课,这会儿该去膳堂吃斋饭了,咱们也一起去吧。”

  沈灵毓却摇了摇头,“我毕竟是女客,同僧人们坐在一起总归不妥,我看我还是回禅房吃吧。”

  韦应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你先回去,我待会儿把斋饭送到你房间去。”

  沈灵毓点头应下,出了佛堂,便沿原路朝后院走去。

  可惜她对广佛院还不太熟悉,转了几个弯之后竟迷了路,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间经房前。

  沈灵毓在附近转了一圈,始终寻不得方向,回眸间正巧瞧见一个僧人从经房中走出。

  她见之一喜,正欲上前问路,哪料那僧人步子奇快,眨眼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沈灵毓有些无奈,思虑一瞬后朝经房走去,甫一行至门口,又见一身穿红色袈裟的老僧从里面走出。

  沈灵毓怔了一下,微微颔首。

  “见过大师。”

  “女施主可是迷路了?”老僧和颜悦色道。

  沈灵毓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正准备回后院禅房,不成想竟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儿来,打扰大师清修了。”

  “无碍,初来本寺的施主时常迷路,女施主沿着经房右侧的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瞧见一棵老槐树后再往左拐,便到后院了。”老僧说道。

  沈灵毓颔首道谢,刚想问问老僧的法号,身后冷不丁传来了韦应的声音。

  “沈二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一顿好找。”

  说话间,他已快步走过来,看沈灵毓一眼,又看看她面前的老僧,双手合十微微行礼。

  “见过渊海大师。”

  老僧笑道:“原来韦大善人是这位女施主的朋友。”

  韦应客气道:“我们昨夜突然造访,打扰了大师,望大师莫怪。”

  渊海大师袖袍虚摆,“韦大善人言重了,广佛院修建新佛殿,韦大善人添了不少香油钱,与佛有缘,无何可怪。”

  沈灵毓见二人有来有往地谈笑寒暄,适时插嘴道:

  “大师,方才我瞧见一位小师傅从经房中走出来,刚想向他问路,哪料他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不知他修炼的是什么功法,竟如此出神入化?”

  渊海大师目色一顿,继而笑道:“不过是寺里的内家功法罢了,如有冲撞女施主之处,还望女施主莫怪。”

  沈灵毓连连摆手,“岂敢岂敢,我只是看那小师傅功法神奇,心中颇为敬佩。”

  渊海大师慈眉善目地笑道:“功法纵使清奇,但与女施主的来历比起来,老衲倒更为惊叹。”

  沈灵毓闻之一震,抬眸对上渊海大师深邃的眼神,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这老僧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韦应没瞧见两人之间的异样,只是好奇道:“大师倒不妨说说,沈二小姐是什么来历?”

  沈灵毓不悦蹙眉,“大师是修行之人,哪有你在这儿考验人家的份儿,还是快回去吧,我都饿坏了。”

  她说完,扭头就走,不想身后却传来渊海大师低沉的声音。

  “施主,前尘往事恩怨已消,莫再深陷执念,否则,定有苦难加身。”

  沈灵毓步子一顿,凛凛神,握紧拳头继续走。

  韦应不明所以地追上来,“渊海大师什么意思啊,他为何会对你说那种话?”

  沈灵毓撇嘴道:“我哪知道,什么得道高僧,我看他分明是在故弄玄虚。”

  韦应一本正经道:“渊海大师是广佛院的主持,听闻他六岁时就出家修行了,佛法无边,还能参透天机呢!”

  沈灵毓闻之嗤笑,“既然他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看北漠王不应该在祀神节那日供奉什么天外神明,直接将渊海大师供起来不就好了?”

  韦应瞬间肃正了神色,“沈二小姐不可妄言,渊海大师乃出家人,从不在乎那些名利之事,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外人面前切不可胡言,尤其是在王上面前。”

  “这是为何?”沈灵毓不解。

  韦应叹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广佛院是先皇长子力主修建的,他与渊海大师的善缘也最深,当年渊海大师还断言若他登基,三十年后必能成为天下共主,谁料先皇长子临登基前竟被一场重病缠身,由此殒了性命,若非如此……”

  说到这儿,他抿抿唇,不再往下说了。

  然沈灵毓已经听出他未说完的深意。

  若不是先皇长子死了,这北漠的皇位又哪里轮得到当今的王上来坐。

  所以可想北漠王对渊海大师怀着何等复杂的心境。

  渊海大师与先皇长子的善缘颇深,甚至曾经断言先皇长子会成为未来的天下共主,而北漠王却冒天下之大不韪,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皇长兄,之后又蒙骗世人说先皇长子是病死的,由此才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

  然而渊海大师能参透天机,未必不清楚北漠王干的那些事,所以北漠王这些年来不倚重渊海大师也在情理之中。

  偏偏渊海大师是广佛院的主持,而广佛院又是北漠的皇家寺院,所以北漠王多年来也不能奈何渊海大师,只能淡然处之。

  不然堂堂皇家寺院,如今修缮新佛殿,还要靠民间商人添香火钱,着实说不过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心里的猜测罢了,至于实情究竟是怎样的,也只有北漠王和渊海大师心里最清楚。

  沈灵毓喟叹一口气,回到禅房简单吃了几口斋饭,之后一整日都待在房中未出去。

  临近傍晚时分,一阵急促的钟声突然敲响,与白天听到的截然不同,似乎似乎发生了什么要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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