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跟在他后面小声说:“这条小土坡下去,就是几座营帐,营帐后面是一个马棚,他们将车里的东西都卸下来藏进了马棚里。”

  谢云州了然点头,跟着那些人下了小土坡,很快来到营帐附近。

  营帐外有几个身形高大的壮汉把守着,着实是北金人的面孔。

  只是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在这儿驻扎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谢云州神思微凛,眼见最后一个推着板车的人就要走进营帐中,他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朝那人的腿飞去。

  石子正中那人脚踝,那人猝不及防崴了一下,整辆板车也随之倾斜,眼见里面的东西就要掉下来,关键时刻,一个莽汉及时扶住了车身。

  “小心点儿!”

  那人慌忙点头,顾不上脚上的疼痛,推着车继续走了。

  谢云州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凝视片刻后,见那几个人又陆续推着车出来,思觉他们必然是又要拉货去了,遂让时一在此处盯着,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几个人。

  时一不放心道:“不若还是属下去吧,属下……”

  谢云州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起身走了。

  时一瞧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气。

  许是因为车上没了东西,那几个人回去时速度快了不少。

  谢云州不急不缓的偷偷跟着,沿着来时的路又走了几百米,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大山洞。

  那山洞洞口的切面很整齐,俨然是有人后天开采出来的,自山洞右侧缓缓流出一条小河,沿着蜿蜒曲折的河道倾流而过。

  谢云州恍然想起,之前在百里府,他和韦应一起掉进百里无极设置的密道之中,后来他是根据地下暗河的水流声,打开密室机关才得以逃脱的。

  这片林子夹在玉苍山和长南山中间,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条河与百里府的地下暗河应该是相通的。

  只是源头又在哪儿?

  谢云州凝目沉思,眼见几个人推着板车慢慢走进了山道中,他来不及细想,赶忙跟进去。

  这山洞很大,里面九曲十八弯,初时静谧如夜,越往里面走,隐约听见一阵说话声。

  “快点儿快点儿,趁着韩世忠今晚不在营牢,得赶紧把这批货运出去!”

  声音听起来有些远,只是穿过石壁的回音才传进了他耳中。

  韩世忠……

  那不是三年前上阵杀敌的北漠大将吗?

  谢云州的心思越发深沉,踱着步子小心翼翼的继续往深处走,不多时,却见那几个人在一个狭窄的洞口前停下了身影。

  谢云州探头凝视片刻,瞧见眼前的情形后,眸光骤暗。

  与此同时,时一正神情焦灼地躲在林子中神情专注地盯着营帐那边的情况。

  这时,一个青衫僧人突然骑着一匹马自山道另一侧缓缓行来。

  天色太暗,他又背对着时一,所以时一并未瞧见他的正脸,只是见那僧人到了营帐前,守门的几个莽汉毕恭毕敬地向他行了礼,随即请他进去。

  时一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行的是北金人特有的右手抚胸礼。

  可那僧人又是谁,他与北金人是什么关系?

  时一忍不住想溜进去看看,却又怕打草惊蛇,正犹豫不决时,扭头却见谢云州回来了。

  “主子。”

  “此处情况有些严重,我暂时走不了了,你带着莫大夫他们先回东盛。”

  时一当即摇头,“这怎么行,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您,既然情况危急,那属下自当与主子并肩作战!”

  谢云州凝声道:“我打算混进那群北金人之中,我们两个一起行动,反而容易暴露,况北金人悄无声息地潜进北漠,目的尚不清楚,若是他们有意惹出事端挑拨北漠与东盛的关系,我也方便及时制止。”

  “可是……”

  “时一,这是命令。”

  谢云州紧盯着时一的脸,一本正经道。

  时一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谢云州神情郑重地拍拍他的肩,随即起身走了。

  时一也不敢耽搁功夫,原路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莫大夫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左右又没瞧见谢云州的身影,不免心急。

  “时一,出什么事儿了?”

  时一神色凝重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主子临时遇到一点变故,让属下护送你们先走。”

  莫大夫却道:“还走什么啊,我一看你这脸色就知道准没好事,咱们沿原路回驿馆等消息去,万一谢老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及时救他。”

  “可是主子他……”

  “哎呀,你就别可是了,他的话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听我的,回城!”莫大夫严词厉色道。

  时一闻之在理,凛凛神,只得下令回城。

  那些北金探子偷偷摸摸溜进北漠也不知要干什么,主子万一和他们正面冲突起来,难保不会受伤,回城等着消息也好,关键时候还能赶去救主子。

  一行人回到驿馆时,已经是深夜子时,苏韵和百里无极疲惫不堪,早早睡下了。

  时一却毫无困意,站在驿馆最高处望着长南山的方向,心事重重。

  夜色寂寥,彼时的长南山脚下营牢牢房内,沈灵毓躺在坚硬的石床上辗转反侧。

  又一次翻身时,对面突然传来了韦应的声音。

  “睡不着?”

  沈灵毓轻声点头,挠着手臂心情烦躁地坐起来。

  “感觉有好多小虫子在身上爬。”

  韦应轻笑道:“果真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打小就没吃过苦。”

  沈灵毓撇撇嘴,懒得反驳他。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吃的那些苦,就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只是先前在东盛坐牢时,牢房没有这般阴冷潮湿,所以看不到什么小虫子。

  凝神间,韦应突然扔给她一只香囊。

  “把这东西放在你身上,驱虫的,我们不知还要在这营牢中待多久,万一你被虫子咬的毁了容,往后可怎么嫁人。”

  沈灵毓眸光微沉,“我不会嫁人。”

  “怎么,谢云州不要你了?”

  韦应侧身坐起来,单手支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沈灵毓抿唇道:“与他无关,谁说女子唯有嫁人才能找到此生的归宿,我爹年事已高,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家业断不能无人继承。”

  “可我也从未听说过有女子继承家业的啊。”韦应笑道。

  沈灵毓微微挑眉,“那你以后就长见识了,待我日后回到扬州接管了家业,定会派人给你送一封请帖,请你前去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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