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七百六十八章 接展

小说:全能大画家 作者:杏子与梨 更新时间:2024-12-24 17:33:53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双年展有为特邀画家提供的特别展台。

  自然也有为特邀参展方提供的特别展厅。

  通常这种“展中之展”都是组委会和一些大型国际艺术机构、知名美术馆协商后共同办展的产物。

  展品的等级重要程度都很高,高到需要设置一间单独的独立展厅来安放它们。

  艺术圈很常见的玩法——

  主办方想办一个有关油画艺术活动,又担心本身艺术活动的知名度不够,没有足够的热度,吸引不到观众前来参观,把展览办亏本了。

  就需要想办法请到“大嘉宾”来站台。

  电影行业请知名的明星来在荧幕上客串出演一两个片段,能起到拉升院线票房和影片话题度的作用。

  双年展上请到知名的作品到场,也是一样的道理。

  组委会会想办法发动人脉关系,找到大收藏家或者欧洲的知名美术馆,“请”一幅大作过来。

  目前比较热门的选项是莫奈或者毕加索。

  达芬奇小一点的活动根本找不到。

  梵高能找到但实在太贵了。

  不算借展费用,持有者同意借展之后,行业内梵高的作品出展所要求的保险额度通常要保到上亿美元,光支付的保费就老鼻子钱了。

  莫奈和毕加索足够有知名度,作品产量有够顶,很多画没那么贵。

  借一两幅过来,摆成一个特别展台,就有很好的话题知名度,顺便还能卖文创周边赚些小钱钱。

  如果借展的作品够多,或者够有份量,那么还可以单独支撑起一整间展厅。

  比如,顾为经顺着在身前轻声议论着什么的情侣的目光望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这间展厅的中央被光线自下而上打亮的布面——宁静的绿波,绿波边的假山,假山旁的白色斜顶房子,房檐下随风摇曳的垂杨柳。

  画作很漂亮。

  又不只是漂亮。

  应该说,顾为经的第一反应,便觉得这幅画作很美。

  漂亮是一种光彩夺目的视觉直接体验。

  它源于精巧细腻的刻画,源于物品华丽贵重的质地,源于创造者对于线条细致入微的镌缕雕琢。

  它源于一种强大的气场,比如贝尼尼所设计的那些大理石喷泉,它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自下而上的飞升。

  美则是一种由感官所引发的精神体验,在于光与色的和谐搭配,在于气质的圆融统一,在于某种更高层次艺术效果的调配与组织。

  它在于某种气质和灵性。

  一只布满灰尘,斑驳但古意盎然的宋代佛像,也可以是美的。

  一只镶龙雕凤,镶满布灵布灵金银,重达两斤的玉镯子,也是可以不美的。

  顾为经看向那幅画,他也和前方那对外国情侣一样,轻轻的驻足停步。

  他知道特别展厅前小小的於堵是怎么出现的了。

  站在这样的一幅画面前,每个人总是能够非常直观的感受到漂亮与美之间细微而直接的差别。

  他们会察觉,什么是画家笔下真正的“美”。

  顾为经意识到——

  漂亮但不美的事物,好看,悦目,但不一定可爱。

  漂亮但美的事物,好看,悦目,但一定可爱……

  呃。

  顾为经想起了伊莲娜小姐。

  好吧。

  他必须要诚实些,收回刚刚这个评价。

  事实证明,就算有些人又漂亮又美,但她也是能在实际接触中表现的一点都不可爱的。

  但是。

  在大多数情况下,漂亮而美的事物,都拥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魔法,不一定多么的炫目华丽,但一定会显得可亲可爱。

  比如眼前的这幅带着强烈中国画气质的油画作品。

  顾为经是第一次步入这间展厅。

  他看到眼前标志性的意蕴悠长的清雅笔触的瞬间,他就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幅作品创作者的身份。

  他移动脚步。

  望向展台边固定所的由激光雕琢的灰色金属板所制成的作品详情卡。

  果不其然。

  展台上的作品便是组委会向国立美术馆借来的一幅带着东西和璧风格的布面油画作品《水乡人家》。

  它是吴冠中的作品。

  这位认为国画现代化与油画民族化本是两面一体,实际上都是同一实质的两种表现,被誉为中西绘画技艺之间的横站者的中华艺术大师,他十余年前曾经一度站在亚洲乃至世界画坛的身价之巅。

  吴冠中称得上是这些年来博彩众家之长,将油画和国画两种技法融汇贯通的最为成功的艺术大师之一。

  保守估计。

  顾为经身前展厅中央的这幅油画,上拍的价格也应该会在1000万美元以上。

  也许运作得当的话能上探到3000万美元区间。

  甚至再更高一些。

  吴冠中晚年将他的大量作品无偿捐赠给东夏、以及亚洲各地的美术馆,新加坡国立美术馆就在其中。

  新加坡国立美术馆是东南亚最知名规模最大的的国家美术馆之一,其中就有一个单独的以吴冠中名字命名的展厅。

  这次狮城双年展,组委会从国立美术馆请来吴冠中的作品,当做特别展厅最中央的镇展之宝,顺理成章。

  顾为经年少时便在网络上观摩过吴冠中的电子画册,印象很深。

  此刻间隔不过两米的距离,面对面的望着这幅作品,又是另外一层更深的感受。

  他本来想形容成画面的冲击让他的脚步停顿。

  端详了片刻后,顾为经才意识到——

  不是冲击,而是韵律。

  这幅画所带给他的东西,不是那种会让人张开嘴巴发出“哇”、或“OMG”的一声尖叫的直接而强烈的精神刺激。

  它带来的观感并非“啊”的一声大喊,而是“哦”的一声轻叹。

  眼前的是一幅油画,却是一幅极为淡雅的油画。

  它表达浓厚的情感,有别于很多传统的西方油画那种用非常缤纷花哨的油彩,用人物景物的颤动、奔跑、嘶吼、扭曲、狂呼或者旋转,用角斗士刺出的鲜血或者骏马鬃毛之上闪亮的汗水的这些经典方式,来传达画面的活力。

  它是一幅传统的布面油画,创作者却使用了一种非常传统的东方式审美意境。

  寥寥几笔。

  标准的小桥流水人家。

  观众初时觉得朴实无华,细品,余味却缠绕在心中,如丝如缕,绕而不绝。

  那一点点的墨线是怎么沟勒出恰到好处的水波的绿意的呢?碧波之中,带着淡淡的微苦,水不荤,又不清。

  顾为经极少能见到有谁,能用传统布面油画的方式,把江南水墨画的朦胧感觉,表达的此般精准且玄妙的。

  他只能感慨。

  艺术大师就是艺术大师。

  不愧是东方艺术和西方艺术之间的横站者。

  前面那对看五官可能是来自亚平宁半岛地区的高碧深目的欧洲人,也一眼便毫无隔阂的感受到了作品中所传达的意境。

  连他们红色T恤上躁动扬蹄的奔腾跃马,在这幅画的轻淡湿润面前,都显得安宁了很多。

  “水至清则无鱼,色彩太干净,就没有了艺术性,就没有了想象力发挥的空间。记不太清了,这应该是吴冠中先生曾经说过的原话,鱼……便是水波的艺术之灵。”

  有人从顾为经的身后,用英语说道。

  年轻男人走到顾为经身边。

  “而东方艺术品,又不能画的太浊太杂,把画面用各种各样的元素堆满,同样也没了想象力发挥的空间。东夏的书法间架结构讲究字白均匀,也就是笔触和触四周的空间分布的好,分布的有呼吸感。”

  “书画一体。这种哲学在绘画作品上同样适用。”

  对方的声音不算大,却也不算低。

  他的声音在这间小小的特别展厅之间回荡。

  不光是他身边的顾为经,展厅里的每一个游客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在美术馆里看到好看的艺术品,望见能够触动心灵的画作,和同来的友人压低声音,低低的交谈两句,发出一两声由感而发的感慨,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种如同白噪音一般极轻的连绵的背景音,便是树懒先生口中形容的“沙沙作响的宁静喧嚣”,和图书馆里的纸页翻动的声音一样,是场馆气质的一部分。

  但这种用正常嗓音说话的人,就显得很瞩目了。

  之所以说是瞩目,而非是应该叫保安把人拖出去的“讨厌”,大概是因为年轻男人说话时,气场太宁静沉着,太有权威感,讲的又太有道理。

  让四周的游客以为他是滨海艺术中心里的官方讲解或者专业的学者,全都在侧着耳朵,凝神细听他的话。

  “一点点的清,一点点的波,绿的恰到好处,艺术的恰到好处。画的很简练,全篇中水流平缓,没有一笔画鱼,却又让人想象水面下有和柳枝相对摇曳的水草,有鱼正在水草之间灵动的穿梭。”

  “画一半,留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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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里画外同样拥有充足的想象空间,这才是艺术的绝艺啊!是在荟萃众家之长的艺术道路之上,前行了一生后的所获得的成就。”

  男人对着身前的作品感慨道。

  “仅仅这样一幅作品,恐怕要比整座展馆里的其他作品,加起来都还要贵的多的多的多。”

  艺术不以成交价格论高低,真论起价格来,顾为经清楚男人说的没错。

  光是展台上的这一张带着国画风情的油画作品,就能轻松秒杀掉大师展上所有的参展画家作品拿去拍卖的价格之和。

  历届双年展金奖作品,当年的出售价格通常也就几万美元。

  而眼前展台上的,是这个数的成百上千倍。

  吴冠中和曹轩一样,都是货真价实单幅作品成交价到达了亿元,甚至几亿元区间的超级大师,还都是生前就达到了这一点。

  放在十几年前,吴冠中的身价还要略微领先曹老爷子一点点。

  不算通胀。

  比毕加索还夸张。

  算上通胀,也比毕加索的大多数作品要贵。

  纵然在艺术市场最火热,热钱最多,泡沫最多的那几年里,谁的单幅作品能卖到1000万美元以上,也绝对是无可争议的国际超一线的顶级大师的价格。

  摆着指头数,全世界也数不出来几位。

  伊莲娜小姐给顾为经签的那张支票上,开出的比正常市场价翻了好几倍的购买“史上第一位女性印象派大师孤篇作品”的数字,却还不到这个价格的三分之一。

  在价格以外。

  从身份资历来说,吴冠中这个名字也是本次画展所有的参展选手,无论是东方的画家还是西方的画家,都必须要恭恭敬敬郑重对待的老先生。

  顾为经静静的端详着这幅作品。

  吴老的笔触,总是有一种分外独特的气质,就像是……就像是……鲁迅的文字。

  鲁迅总是能从一件很小的事情,很微末的细节出发,酒楼上寻常的一桩谈话,写出气象绵长的故事。

  这是大师的格局。

  吴冠中也总能用一个很小的篇幅,在框定的很紧的画布范围里,画出气象绵长的画作。

  有些内容在笔墨色彩之间。

  更多的内容余在画框之外,“余”在每一个看画者的心中。

  这当然也是大师的格局。

  不过,古往今来的大师多是有脾气的人,大师的画,也是有“脾气”的。

  这种借展的展厅不会持续整个狮城双年展。

  按照日程表上的安排,只有画展开幕的第一周,来到滨海艺术中心的游客才有机会能看到这个特别展厅。

  到了下周。

  新加坡国立美术馆那里,就会把这个“展中之展”收回去。

  那时——

  这个展厅便空了出来。

  “依照策展助理邦妮所传达的消息,这个展厅就属于我了,到时我的那幅《人间喧嚣》就会接替现在这幅《水乡人家》,被摆放在这里。”

  唐克斯的这个安排依旧充满了他“泡红茶”的艺术。

  他在下定决心狠狠的舔了顾为经一下的同时,还很苟的准备拖延一点时间,托到对谈采访结束,再最后观测一下《油画》杂志那里的态度。

  等有关顾为经那篇论文的争论暂且告一段落,伸出脖子探着头,确定好风向,再把顾为经推上去,标准的“YES AND NO”式样的回答。

  不管顾为经猜到或者没猜到策展人心中的小九九。

  此刻的他都必须承认,邦妮·兰普切女士说的没错——

  这里确实是唐克斯能够给予他的最好的展厅,最好的展台。

  让他的《人间喧嚣》去接吴冠中的《水乡人家》的位置。

  让一个十八岁年轻人的展去承接一位国际顶尖的前辈大师空下来的展。

  任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策展人还不够照顾他。

  顾为经不担心唐克斯给他的展台不够好,不够重要。他只是忧虑唐克斯给他安排的展台实在太好,太重要。

  他能接的住么?

  他的《人间喧嚣》也能够像这幅《水乡人家》一样,让从世界各地来到双年展现场的游客,不由自住的驻足,凝视,然后轻叹么?

  可惜。

  这个问题他问不了树懒先生。

  大概。

  只有等到时候的让游客们,用他们的姿态与眼神,给予顾为经最真实的回答了。

  “身为画家,站在这样的作品面前,怎能不心向往之呢?”

  旁边的男人的声音终于压低了下来。

  他换成了汉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概每个画家在提起画笔的时候,都曾经出神的想象过,自己的作品也能这样摆在明亮的美术馆里,被全世界的观众排着对来欣赏。”

  “可当他们的作品真的摆进了展台上,大家又才会明白,就算身处在同一个美术馆内,不同的展台和不同的展台,不同的作品和不同作品之间,亦有天壤之别。”

  “就像我们此刻站在一起,却过着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人生。”

  “不是么,顾先生?”

  年轻的男人转过头来,玩味的看着顾为经的侧脸。

  顾为经此刻发觉,对方虽然没有像他一样在胸前挂着的参展艺术家的胸牌,他们却在昨天晚上的艺术家宴会上见过。

  按照老杨当时的介绍。

  他好像叫做——

  “崔小明,参展艺术家,虽然没有正式的打过招呼,但我想,在昨天的宴会上,我们应该远远的望过一眼,希望您能有点印象。”

  五官略显阴柔,黑色头发带着天然的自来卷的年轻男人主动向他伸出手来,“鉴于我们都是这次狮城双年展的参展画展,这里又是滨海艺术中心,我就不矫情的说什么好巧了。”

  “我是刚刚远远好像看到了你,所以跟过来打声招呼。为经……我可以叫你为经么?希望没有打扰到为经你的雅性。”

  崔小明露出一个笑脸。

  老杨提醒过顾为经,在画展期间要小心点对方,顾为经还是伸出手,和对方简单的握在了一起。

  一来。

  顾为经不是伊莲娜小姐那种强势到不喜欢你,就会伸出手示意让你滚蛋的人,他的个性比较内敛。

  二来。

  抛除老杨的告诫不谈。

  崔小明表现的并不让顾为经觉得如何讨厌,人家一副很客气的凑上来打招乎的模样,刚刚对于吴冠中的《水乡人家》的分析,顾为经自觉他说的也很好。

  那种对于东西方气韵的把握与解读,很是精准,几乎完全说到了顾为经的心坎里。

  这让他下意识的,便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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