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暻?”

  琼亦确认了自己是在做梦,轻巧走到他旁边,见盛玄怨一动不动,围着他绕了一圈,嘀咕道:“嗯……怎么好像又高了一点,脸也…熟了一点?”

  她只当这是场梦,因而肆无忌惮对他动手动脚,踮脚捏住了他的下巴,攀在他肩头细细打量。

  盛玄怨皱眉推开她:“够了。”

  “啊?”琼亦吓了一跳:“是活的?!”

  她缩了缩手,上下瞄了他两眼:“盛暻,你怎么不理我呀?”

  顿了片刻,她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你…怎么了?”

  盛玄怨僵了僵身子,仍旧没有回话。

  琼亦没有被他这样冷落过,心中有点委屈,环视四周,过眼之处都是一片白茫,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今日,是我生辰……好不容易梦到你了,偏生是个噩梦,见到我不仅不抱,还凶……”

  她口中碎念着,暗戳戳瞪了盛玄怨一眼。

  盛玄怨听说过太多的幻境遭遇,多数人都会对熟悉的幻象生情,从而被困在其间,不明真假,直至灵魄衰竭而亡。

  所以,无论面前的假物有多么像琼亦,他都不会相信的,冷道:“不必多费心思了,我不会信你的。”

  “哈?”琼亦指着自己,又指了指他:“你、你失忆了吗?”

  盛玄怨抿紧了唇,冷冷瞥了她一眼。

  琼亦对他这副态度很是来气,攥紧了拳:“你!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个王八蛋!答应了要陪我过生辰,在梦中不陪陪我也就算了,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摆什么脸子!”

  她恼道:“气死我了!”

  说罢,琼亦不再理睬他,开始在白茫间寻找出路,可无论她向哪个方向走,不出一刻钟总会在白雾中迷失,然后走回原地,看见那个冷着脸的木桩子。

  琼亦的火越烧越怒,久久摸索不出去,索性就在他一侧原地坐下,盘着膝盖打坐休息,希望能早早结束这个奇怪的梦,可她坐了许久,久到盛玄怨站得乏了,仍旧醒不过来。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啊?……”

  盛玄怨很想无视她,可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落到她身上。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琼亦是假的,万一信了她,说不准会永远被困在幻境里。

  琼亦想起了自己远赴西漠的那些经历,想到了给予自己生辰之人却已经不在人世,只想找一个人倾诉心里的苦闷。

  可是眼前的盛玄怨像和自己有了仇一样,明明他往日看自己的时候,总是平和的,从不会用这种提防的目光。

  琼亦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盛玄怨看见她红了眼眶,明知她是假货,也不忍生出了恻隐之心,向她走出了两步。

  琼亦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恼火,与其被这假货惹生气,不如拿他出气,想罢唰地一下站起身子,回头就见到了凑来的盛玄怨,一巴掌送了上去。

  盛玄怨擒住了她的手,又不舍得用力,转而按在她头上,把她按低了下去:“你怎么还不消失?你不是琼亦,我不可能信你的。”

  琼亦恨得牙痒痒,一个勾脚将他绊倒,拽着他的衣领骂道:“我不是琼亦!你是!你是琼亦!行了吧!”又道:“我才想问问你是什么玩意?在我眼前装什么盛暻?把他给我吐出来!”

  说罢,狠狠拽着他的面颊,猛一个揉搓。

  盛玄怨表情吃痛,肢体肌肤的接触太过真实,她身上衣间的气味也太过熟悉,坚信她是幻象的念头产生了动摇:“你……”他双手抓在她手腕上:“你真的不是幻象吗?”

  “你才是幻象!”琼亦甩开他的手,一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反过来的力道震得她手心发麻,也让琼亦有些惊神:不对。

  梦里怎么会感觉到疼?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当真是有痛感的。

  又暗想:梦中的事,多是混乱无逻辑的,可从自己出现在这儿,脑中一直都很清醒,没有一点儿错乱感。

  更重要的是,面前的盛玄怨为什么老是怀疑我是幻象?

  于是她问他:“你是谁?”

  盛玄怨被她问住了:“我……”

  “我是琼亦。”她捧住盛玄怨的脸,四目相视:“像我这样直接说答案。”

  她再问:“你是盛暻。你现在,在苏家的禁地‘川泽’中历练?”

  盛玄怨顿时明白她在确认身份:“对。”

  “这里是不是会出现幻象?”

  “是。”

  “所以你方才一直都怀疑我是假的?”

  盛玄怨诧问:“你真的是琼亦?”

  “我真的是。所以我不是在做梦?”琼亦松开他,回望四周:“这里就是‘川泽’?”

  “对,这里是‘川泽’。”

  琼亦陷入沉思,世上不会有她上一瞬在广阳,下一瞬就与盛玄怨在川泽内相见的可能,越想越是诡异,因而推测道:“或许,你眼前的当真不是真实的我,而是此地抽离了我的意识,构建梦境,将梦与幻象产生连接,虚相化实……”

  猜测为实,幻象破灭。

  在琼亦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天地顿时颠倒,黑色的地面与头顶空洞的白幕相互调转,转为地白天黑,二人顿时失重坠地,琼亦双手御风,聚于脚下,凝作两团静风,分别托住了自己和盛玄怨,缓缓落地。

  脚下是白色地面,白不透光,周身黑暗无边,他们身处其中,视线却一点也不昏暗,完全能看清彼此,可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光源。背后的白色地面迅速破土生树,仅仅几呼吸间就长成一棵极高的大树,枝叶繁茂,满树白银。

  站在树下,琼亦忍不住道:“这里也太过诡异了吧?”

  盛玄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他深知川泽内的时间流逝与外界有很大差别,担心她在这里待得太久,本体会受什么损伤:“琼亦,你快离开这儿。”

  “我不!”琼亦不由分说地抱紧他:“我不走!我已经半年没有见到你了,今日是我生辰,你说好的,必须陪着我……”

  她紧紧埋在他怀里,捶打着他后背,低道:“盛暻,你刚刚那样不认人,推我瞪我,还和我摆臭脸,现在更不许赶我走……”

  盛玄怨心头一软,揽在她脑后,哄道:“好,好。不走……”

  琼亦抹了抹脸颊上的湿意,靠在他肩头,断断续续说着:“盛暻,我…我去西漠查事,查到了,也已经回来了……”她咬住下唇:“我是西戎混血,可我爹娘…他们不在了……他们真的已经不在了……”

  无人可诉的这些事,她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与他说。

  盛玄怨一怔,垂下眼睫,将她按在自己胸口上,由她慢慢从情绪中抽离,轻道:“琼亦,你还有我。”

  琼亦闭紧双眸,呼吸渐是平缓下来,忽而想到了什么,在他怀里抬头,话音急切:“对了!盛暻,有件事我必须趁早告诉你,你还记得昆翟那强得不正常的精兵吗?”

  不等盛玄怨回答,她又道:“那些精兵当真不是凡人,他们是伪修士。”

  “伪修士?”

  “嗯,现在,戎人在大批量地炼制一种叫‘蛊丹’之物,能让普通人短时间拥有真气,成为筑基阶后的修士……”

  “这是真的吗?”盛玄怨惊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世法讲究因果相循,他知道,提升修为的秘法与丹药多会伤到人体的本源,凡人的身躯,怎么可能承受住这种东西?

  “我也想不明白,可这是我的亲眼所见。”琼亦说:“我是背着师门,偷偷远赴西地的,即使知道了这些事情,也没法和师父开口明说,只能拜托你想办法告知各族了。”

  “好。”

  “我去的路线,虽然艰难,但是特别隐蔽,回头我画下来寄给你。不论是你自己存着,还是以护族之间的关系转赠给谢氏,都很有必要。”

  “嗯。”

  嘱咐完这些事,琼亦如同松了口气般:“盛暻,你什么时候能通过这个秘境?我能在这儿…陪你多久?”

  “暂不清楚,目前只是初境。”盛玄怨的指尖从她面颊上小心翼翼抚过,还是道:“琼亦,这里不宜久留,你不要在……”

  “你是先前,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吗?”琼亦见他如此不安,似乎在这方境界中曾经出现过什么可怕之物。

  “我……”盛玄怨有些迟疑。

  他不知该怎么开口,想瞒她,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察觉,如果与琼亦诉说,她定能将自己的心结解开的,因为在此之前,自己迷惘而不可求的,她却能看得清楚。

  终于,盛玄怨垂下双手,道:“我在这儿,看见了我自己。”

  银树的枝叶在头顶摇晃,他的声音很是平淡,发问:“琼亦,你觉得我与我二哥,很是相像吗?”

  琼亦不假思索脱口:“自然相像啊,你们同一个爹娘生的,模样当然像了。”

  “不是指模样。”

  琼亦脸上微滞,又认真思考了遍,心道:盛暻刚刚那副不认我的表情和神态,简直和盛子靖瞧不起人的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不过……区别也还挺大的。

  至少,盛玄怨并没有那人的睥睨气焰,也没他那么彻底的不近人情,温和得多。

  “外表之外,肯定有许许多多,各式各处的不一样。”她道:“我说你哥坏话,你不会生气吧?”

  盛玄怨嘴角抽动,说不会。

  “那我说了啊。”琼亦一通开口:“盛子靖他可吓人!凶神恶煞,一瞧就是能吓哭小孩的类型,而且明知你我心意互通,仍旧瞧不起我,说白了就是缺教养,他这种我行我素的人,我最是看不惯了……”

  盛玄怨是为问她答案的,不是任她泄愤的,只能堵住她的嘴:“好了好了,别说了。”

  琼亦撇嘴:“为什么会问我这话呢?”

  深吸一口气,盛玄怨将其间缘由全都告诉了她,琼亦怔神良久,这才知道盛玄怨其实一直活在兄长的影子下,困于心障中,见到一模一样的自己来质疑他,反驳他,又是否真的在某一瞬,产生了动摇?

  倘若盛玄怨的心智没有那么坚定,倘若他无法接受与幻物同生同死的痛苦,恐怕早就在此彻底崩溃了。

  “我真的答应过二哥,要成为他的。”

  盛玄怨平静道:“二哥是个万事追求极致之人,偏偏是他这种不满于一点缺陷的人,患了耳疾,聋了一只耳朵。”

  “鬼邪之物最好惑人通感,五感缺失,对除鬼之人来说是致命的缺陷。在被族人说为废人时,他不甘,痛苦。他想做的做不到了,便将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琼亦的喜好取向其实很简单,尊重自己的人,善待自己的人,内心和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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