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二人抵达广阳中城,凼央。

  凼央城的气温远不似青枫那般温和,可谓刺骨严寒。下了马车后的二人寻了家小摊点,要了两碗汤面,琼亦向着热汤上方吹气,热气一下子蓬散开,教脸浸在了温乎乎的白气里,她拿起筷子挑着面吃了起来,盛玄怨先是捧着碗暖一暖手,而后也动起了筷子。

  “好久没回来了。”琼亦呼出一口热气,笑意盈盈,她唤来摊主,“老板娘,结账,两碗汤面。”见琼亦将他的面钱付了,盛玄怨忙制止,只听她正色道:“今日你来,便是客,自然要我请你了。”

  “哪来的说法……”盛玄怨搅和着面汤,道。

  用过早食,二人便入了街市,盛玄怨想将她送回陆家府中,却听她道不急着回去,便与她一起在城中闲逛了起来。这凼央城的街市不如宜川那头平坦规整,街是街,道是道,四通八达,分布纵横;也不似盛玄怨自小习惯了的洛爻的街市,位置严密,道路笔直。它是有聚有散,忽而结成一团,忽而又散开了去,眼见前边是一片平坦大路,走到更前却变成了蛇肠般的小道,一会儿有石阶向上去,一会儿又随着石阶向下行了,因此,少见车马大轿,多是行人。

  随在琼亦身后走下石阶,街旁二楼有人向她招手,“小五娘回来哩!”那女子操着一口浓重的广阳口音,听着令人心生亲切。

  琼亦招了招手,笑应:“是呀!”

  “旁边的男娃,可是良人哩?”那头戴鲜艳花帽的少妇笑了笑,捂嘴:“可俊了,小五娘好福气噻!”

  琼亦满脸羞红,一时竟结巴了起来,“现、现,现在还不是……”

  “嘛呀,羞什么!”那少妇的脸颊冻得生红,连鼻尖也是红扑扑的,“带来我这楼里坐坐哩?你都去宜川那么久,咱也念你可念狠咧!”

  琼亦忙拉住盛玄怨的手,对那少妇道:“不了不了!隔几天我再同阿萝来看你,今天可不行。”说完拉着他快步向前走去。

  “我懂咧我懂咧!江婆那哈儿有新编的头绳呢,快带小郎君去瞅瞅。”在她的笑声中琼亦快步跑远了。

  盛玄怨没听懂那少妇最后一句话的调侃之意,琼亦却涨红了脸。见她几分羞涩的模样,盛玄怨开口:“现在还不是?”

  琼亦宛如受了惊的兔子,“欸!我……”

  你也可以说是嘛!真是的!她丢开盛玄怨的手,哼了一气。盛玄怨又找回她甩开的手,牵了上去。

  羊肠小道之上,是一方窄窄的天,天是灰白色的,与木楼灰瓦映衬着,倒显出几分安宁祥和。木楼上有悬着枯藤的,也有挂着各式长坠珠帘的,盛玄怨想着春天来了这里定会很美。

  “不知该带你去哪儿逛。”琼亦盯着脚下细碎的石子路,“感觉……很容易被街坊邻居问长问短。”

  平日里琼亦如何捉弄他的,盛玄怨倒想趁这次都捉弄回来。

  “去哪都行。”他答道。

  琼亦想到了一个地方,不过并不适合现在去。“再走一会就到市郊了,咱们去那儿吧,等会正好顺路去看看江婆。”

  “哪儿?”

  “我小时候常去的一处。”她笑答。

  从凼央城步行至郊区,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郊外才见了那被木楼房屋挡住的白石山,山很高,但不算特别高,很远,却有着人间气。那是一片以石为主的山,隐约还可看见山上的屋舍建筑,以及修在山壁上的栈道;虽为石山,仍有不少树木生长在悬壁石缝中,并不苍凉。

  琼亦指着那泛着雾气的白石山道:“盛暻你看,那就是白石崖了,我们当地人叫法不一,有叫它白石山的,也有叫它白崖山的。你别见那山似石,其间生的树木还是很多的,待到春来青翠一片,很是喜人。”

  她继续道:“自那山下就是陆家府邸,上了低山后是银曳苑,银曳苑最出名的就是满山的银杏,秋天来的时候金灿灿的,特别好看。”

  观完远山,她招手叫他来一棵大榆树下,树前不远是一片湖,湖水清澈透底,“这片湖叫月湖,师父说,御剑从天上看,它的形状弯如新月,涨水时就成了圆月。我小时候可喜欢来这边玩了,到现在还记得那边湖心还有块大石头呢,待水枯时就会露头。我和阿萝会在这边捞鱼,然后陈伯带回去熬汤给我们喝。”

  她双手别在身后,“真怀念呐。”

  “刚刚都是我自顾自地在说话,不知为什么,这些事我都想说给你听。”琼亦看向盛玄怨,道。

  “听你说这些我也很开心。”

  “真的?”

  “真的。”

  琼亦嘿嘿笑着,又道:“你看这湖不大,但有人说它与陆家后山山涧连着呢。我是不大信的,水面分隔这么远,难不成水下还连着吗?”

  “可能会喔。”盛玄怨回忆起往日读过的地水志,思索道。

  二人绕湖而行,聊着闲话,灰白的天穹随着日头升高而透出霁色,过了湖畔是城南郊,二人觅了家茶摊吃茶休憩。

  “今早赵娘说江婆婆那儿有了新的头绳,就知道差遣我去瞧瞧她近来的手艺。”听琼亦说完盛玄怨才知道,今早在阁楼二层的赵娘子是位编绳的手艺人,似还会编织各式的头花和小玩意。

  “阿萝同她学了点,我手笨,学得不行。”琼亦呷了口茶,叹道。

  盛玄怨想着她已戴得褪了色的发带,就说:“那去买一对吧。”

  她却一怔,“行、行啊。”

  江婆的小店在长巷里的窄门面中,似乎只能容下她一个人,听见琼亦向她打招呼,江婆眯起眼看清来者,脸上的褶子里满是笑意:“哎呀!这不是小五娘嘛?从那远远的地方回来哩?阿婆看看啊,呀!长高了,也漂亮了,是大姑娘喽!”

  “江婆婆,您这说的,像几年没见一样。”琼亦撇了撇嘴,面上带笑。

  “可不是成了大姑娘才来买结绳哩!”江婆望了望盛玄怨,压低了声音,“我看这小伙子,中!人俊朗的很,身子骨也够。”

  盛玄怨听得一清二楚。

  “来,男娃儿,选一选吧。”江婆指着面前的各式花纹繁美的头绳,向着他道。

  琼亦想了想:“盛暻,我去买些别的东西,待会来找你。”

  “好。”

  江婆一脸慈祥望着盛玄怨,他打量完那些色彩各异头绳后,问:“江婆,您知道琼亦喜欢什么颜色吗?”

  “这小丫头啊。”江婆笑着开口,“她平日里就穿着素色衣裳,旁人都以为她喜欢青色绿色,平淡的咧,其实不然,私下她更喜欢鲜艳色儿。我想,如果是你的话送什么她都喜欢的,不然她为何领你来我老婆子这里呢。呵呵。”说罢轻笑。

  想起琼亦先前的反应,盛玄怨忽而一怔,问:“这绳结,在广阳莫不是有什么含义?”

  “是哩,绳结‘结心’,在我们这儿可是拿来表达男女之情的传统。”江婆笑答。

  盛玄怨听此心头一颤,双耳已然红了大半,“那,麻,麻烦您将这一条绳结包好。”盛玄怨要掏出荷包,江婆连连摆手,“这点小钱还给,我瞧着那小五娘长大的,送你了,不收!”见她如此,盛玄怨忙点头道谢。

  过不久时,琼亦也回来了,几人续了些话后,二人离开了江婆的小店。

  午后时,城里行人渐少,二人走过几重小道,走进一条狭长的巷子,巷边是灰黑的瓦片,墙上爬满了树藤,出巷后的路口恍若自深谷而出,亮堂清透。

  “盛暻。”琼亦别着双手,见他在巷间时一言不发,问:“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盛玄怨眉头微皱,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呼出,而后唇角轻展:“是呀。”

  他握紧手里的绳结,心跳不禁加快了,空中飞去的鸟雀,地上枯萎的叶藤,还有她望向自己的眸光,在这一刻都无比清晰。

  他转过身子面向她,停顿半息开口:“琼亦,我心悦你。”

  琼亦眼里没有半分惊诧,盛玄怨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只见她从抿着嘴儿到忍不住咧嘴,自己心底早有的答案也揭晓了。

  她道:“你就不问问我有多心悦你嘛?”

  不问是否喜欢,而问有多喜欢。

  盛玄怨也笑了:“有多喜欢我?”

  琼亦大大地张开了双臂,扑进他怀里,“有这————么喜欢!”

  盛玄怨笑着搂住她,“嗯!”

  “哇……你真的告诉我了。”琼亦埋在他胸口,觉得仿佛在梦里一样,“你知道我等这一句话等了多久嘛!”

  早在花灯夜会要说出的话,只可惜一点小插曲过后,他涨红了脸怎么也说不出口,后边的事一重接着一重,让他再没有机会告诉她。

  琼亦从盛玄怨怀里抬起头,听他笑道,“某人可是用尽计策让我说出来呢。”

  她吐了吐舌,只笑着并不应答。

  盛玄怨将手里半缠着的红色绳结递给琼亦,见此,她解开了身后两条长发辫,理了理自己蓬松的卷发,发丝柔顺地铺在身后,像卷曲的云层。

  “等一等哦。”她捋着头发向小路尽头跑去,盛玄怨寻着她身影而看,那棕栗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上下翻涌,又如波涛。她回首时长发随着身子散开,笑靥动人,“盛暻,快过来!”

  盛玄怨三两步跟上,小路尽头有棵高大的银杏树倚在墙边,树下用花岗岩砌了石栏,高度恰适合行人停坐歇息。她在石栏上坐下,递给他一把梳子。

  握着手里的牛角梳,盛玄怨才明白刚才她去那么久是买了什么,不禁道:“琼亦,你这准备做的还真是齐全哩。”说着时,故意模仿了广阳当地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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