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晏庭深到了学府,三人小聚过后各回宿处,准备翌日的课程。

  翌日,学府听学开始,未见苏烨。

  三人以为他是被什么事情暂时耽搁了,不想等到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都没有见到苏烨的影子。琼亦找苏家的弟子打听消息,有人告诉她,苏烨在族中与宗主、长老起了争执,被罚禁闭一整年,余下半年的集学怕是都来不了了。

  琼亦一头雾水,想问清楚究竟起了什么争执,那弟子想了好久,才含糊其辞:“太多太杂了,我一个小小外门弟子也不了解那么多,讲不清。总之,他顶撞了宗主大人,除此之外旁支和本家闹得也挺厉害的,集学还能继续办着我都觉得很不容易了。”

  琼亦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那弟子已经什么都不肯讲了,只能作罢。

  少了苏烨,总觉得少了好多东西,哪怕有她在,三人中也时常会出现好久的沉默,时间一长,晏庭深与二人碰面的次数也逐渐减少。

  “禁闭一年,苏烨怎么才能熬得过来。”琼亦想着自己被关在屋内一年,别说一年了,半年,一个月,哪怕十天,她都撑不过去:“盛暻,要不我们……”

  盛玄怨着着她,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我们去苏家府替他求情?”

  琼亦点点头。

  盛玄怨垂头思索片刻,也担心苏烨出了什么状况,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呆住一年禁闭的,关都能给他关出个病来。猜想着他与本家人起争执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苏长铭?又或者,苏烨怕不是私下又查到了些什么,可没敌过苏长铭的手段?

  盛玄怨知道苏烨在族中的处境,他很担心苏家里没几个人会替他求情,就算求情,多半只会求免了那些皮肉之苦的刑惩。

  “苏烨怎么会和他爹吵呢……明明去年分别前说过自己一定会来的。”琼亦原地踱步,“咱们去苏家求情,人家会给面子吗?夫子怕是不会让我们离开那么久的。”她回想起上回被罚抄经书的日子,手腕已经开始酸了。

  “哪怕不给面子也比我们不去要好。”盛玄怨道,“夫子那边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要叫上晏庭深吧?”

  “毕竟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嗯。”盛玄怨说完歇了片刻,拿起剑要开始这一日的练习,他自己练着剑式,忽而想到了什么,“琼亦。”

  琼亦停下手中的剑,“怎么了?”

  听他道:“我能外放真气了。”

  外放真气是破境达到“驭物”阶修士的特征之一,也是步入高阶修士的开始。

  听到这句十分像是在炫耀的话,琼亦撇了撇嘴,回道:“哼,我早就看出来了。”她现今只能借物达到外放真气的效果,如佩剑,法器,可单凭自己是做不到的。

  盛玄怨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他知道能否“破境”讲究缘分,并不是修气修到一定界限就可以达到。握住承影剑的手缓缓松开,只见那长剑不仅没有落地,反而悬在了空中,他手腕一转,剑便向前飞去,在他们周遭绕了几圈最后回到他手里,“为什么要这样看我?”盛玄怨问,又说:“你可以来感受一下。”

  琼亦别着弦歌向他走近,嘟囔道:“对修道天才的愤愤不平罢了。”

  像他这样十七八岁的高阶修士,天下能找到几个?

  盛玄怨摇了摇头:“论天资,你指不定在我之上。”

  “太抬举我了。”琼亦握住他伸来的手,“到达这一境界就能御剑飞行了吧?”

  “嗯。”盛玄怨点头,由她握紧自己手腕感受真气外放之过程,琼亦闭上眼沉心体会好久,收回了手,“像水淌过去一样。”

  “对,只需去找那一点,让真气涌出去,自然而然就破境了。”盛玄怨道,“是你的话一定很快就能达到的。”

  他突而想起琼亦身上的经脉好像一直都没疏通开,道:“散学后我去找你吧。”

  琼亦一怔,“嗯?你要来吗?”

  “嗯,想帮你打通经脉,以前就发现你功法运转不全。”

  她笑着摆手,“这个是特地的,陆家的道者都这样,会待化境满成后自己打通,不是那种经脉淤塞耽误修行的情况啦。”

  “原来是这样。”

  琼亦握住手中弦歌剑,她能很轻易地向剑中输去真气,再望向左手掌心,即使她极力催动,真气都一直在她体内,像有什么东西锁住一般,根本放不出去。

  术法,是作为引出体内真气的媒介,直接外放真气,那便不用术式咒语作引导了,也会省去这一过程的消耗,琼亦心道。她握紧拳心,知道外放真气于修道者而言是作为鸿沟般的存在,有多少修士卡在此处无法向前。

  “盛暻,来与我切磋一场,如何?”琼亦向着他道:“让我见识见识你回家修炼的成果。说起来,我们一场都没比过吧?”

  盛玄怨一口回绝,“我不想和你打,琼亦。”

  “为什么?”琼亦向他走近了一步:“我知道你厉害,但也别瞧不起我吧?”

  他话音平淡恳切:“不是,我没半点看不起你。”他说,“以前好像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吧,我不想拿剑对着你,仅此而已。我怎么能与你刀剑相向呢?”

  “你……”琼亦一怔,目光落在远处地面棕灰色的树根上,支吾半晌,“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盛玄怨见她脸色添红:“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琼亦向他身侧凑了凑,搂住他的腰身,轻道:“抱一下。”

  盛玄怨有些恍然,抬手揽住琼亦的腰,她的腰很纤细,一只手便能环过来,盛玄怨揽住她时,又向自己怀里凑了凑。

  这家伙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本领也太强了,除非他意识不到这是情话?

  琼亦有时候觉得盛玄怨什么都懂,有时候又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她搭上他的肩膀,脸红得如晚霞般,见琼亦羞成这样还环住自己脖子挑逗,盛玄怨在心中失笑,并不动作,只是看着她。

  琼亦搂着他的脖子也不动,嘴角噙着浅笑盯着他,两个人对视良久,直到盛玄怨终于撑不下去脸红地移开视线,她再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盛暻!”

  盛玄怨把头埋在她肩上:“不许笑!”

  “哈哈哈你还是一盯着就脸红呀!”琼亦笑得不行,她瞧盛玄怨趴在自己肩上的模样,揉了揉他的发,道,“真可爱。”

  盛玄怨抬头抓着她的手,“……等会还得听课,你不要太……”

  “嗯?”琼亦眨眼,“太什么?”

  “……太过分。”

  “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过分了?”琼亦挣开他的手,眨了眨眼道。盛玄怨不想只由她拨撩自己寻乐子,红着脸强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啊……”她露出了很为难的样子,“我想让你今天放课后,……给我买烤酥饼!要放很多很多芝麻的那种!”

  “就这吗?”

  “当然!”

  盛玄怨哑然,还当是什么事,应道:“好,酥饼而已,买给你就是了。”也不知她是真这般想,还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自己却总被她耍得团团转:“再练会剑就该去听课了。”

  “嗯。”琼亦就势牵住他的手,晃了几晃:“就陪我切磋呗,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大不了,我们不用佩剑,徒手练。”

  拗不过她,盛玄怨应道:“好。”

  *

  比过三回,琼亦得到的结论是,盛玄怨的格斗技巧也很好。

  明明挥出的拳头不带一点拳风,却能挡下自己全力的横踢,明摆着在放海,琼亦边腹诽着,边揉着被他拧得有些疼的手臂,大步往学府走。盛玄怨让她不是,不让她也不是,把她弄疼了也只能认栽,却是发现了琼亦徒手武斗的战斗力,属实要比使剑低了太多档。

  是优势与劣势都很明显的剑修。盛玄怨暗想:往后,再多陪她练练吧。

  听完半日的课后,二人去寻晏庭深,告诉他苏烨目前的处境,并说明打算去嘉溪见苏烨。晏庭深听后,沉思:“能成吗?就算我们去了苏家府也不见得能见到苏宗主吧?”

  他淡淡说着,“没听闻苏长铭的死讯就是被人救下来了,苏家虽然就在宜泽,但离青枫镇还是有段距离,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二人沉默。

  “晏兄若是不愿,就我去。”盛玄怨道。

  晏庭深说:“我并非不愿,只是考量着最坏的打算,我们先向夫子申假,若都能去的话再做商议。”

  三人谈了片刻,觉得晏庭深的话可行,便各自去找夫子请假。

  琼亦特地挑一位好说话的夫子申假,被问到缘由,回道在学识上有了疑惑,不如行万里路,求解惑之法,成功通过批假。

  在离开夫子院时正巧碰上了教史论课的褚夫子,几句寒暄,询问来意之后,褚夫子谈到了洼村的卫家姑娘,去年,琼亦听卫欣欣说想念书识字,便请书恳求几位办了乡学的夫子收留她,不过没有回应。今日,褚夫子与她说,自己授课的那所私塾在年前已收留了这位小女娃,还托他传话于她,向她问安。

  琼亦又惊又喜,向褚夫子连连道谢,说自己有空就会去看小欣的。

  褚夫子笑捻着胡须,看琼亦飞似的跑远。

  另一边,晏庭深与盛玄怨也告了假,三人约好于明日出发,前往苏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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