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说曹操曹操到的当事人,曹操的怒骂发挥了显著的效果。

  “丞相,有江东密报。”

  荀攸进来便看到脸色黑的能滴出水的曹操。

  以及两股战战,额头触地,抖如筛糠的婢妾。

  “公达!”曹操脸色明朗不少。

  但在接过荀攸手中密信匆匆一观之后,还是忍不住怒道:

  “如此情报,何不早传!”

  说罢曹操将夏侯渊所写密信和江东的密信一起塞到了荀攸怀里。

  重新躺回榻椅上,曹操声音中充斥着的是掩饰不住的疲累:

  “嘿!刘备……当初一念之差,竟令其雄武至此!”

  荀攸首先拿起来江东的递过来的情报,其间内容繁杂,但略一总结无非就是这么四条:

  刘备正在征伐益州,荆州防务空虚;

  刘备麾下文武以三月为期聚会,甚至不惜往返益州之劳顿;

  荆州有水力坊致民生向好,且冶铁有方,所铸铁器锋韧惊人。

  孙刘双方亲如一家,左伯纸秘方与冶铁之法均赠江东。

  荀攸第一眼就看到了刘备攻伐益州,难怪丞相这么生气!

  毕竟刘季玉示好的不止一次两次,在丞相看来,这益州已经是锅里的肉,只要拿下汉中,那勾勾手指岂就不是予取予求?

  但结果的这刘备竟以贫地之力,打益州的主意!

  不过这些内容对于荀攸来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刘备确实不是安分的主。

  如今孙刘联盟,且江东有赠江陵,刘备若是反攻江东必为天下唾弃,益州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由夷陵道入蜀据说其难非凡。

  不知道这刘备是怎么打下来的?

  然而夏侯渊的密信让荀攸彻底失态,当即给出了最高评价:

  “此乃大患,宜先除之!”

  曹操躺在榻椅上赞同的点点头。

  但……怎么打?

  若是走关中,攻伐汉中,路不好走不说,雍凉还未平定呢。

  若是从襄樊南下呢?南下地势一路向上,进攻本就劣势。

  此前文谦兵败曹操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数千人损失让曹操好几天没睡好觉。

  襄樊……也不好打。

  反而是此前就已经准备的,对于江东的备战看起来颇有希望。

  毕竟周公瑾已死,谁能挡我?

  因此曹操一时间陷入了两难抉择。

  荀攸看出来了的主公的迟疑,因而进言道:

  “水师尚需磨炼,然刘备如今握有天府之土与成业之基,不除则寝食难安。”

  “宜增兵襄樊威压江陵,并调兵援助夏侯妙才将军,雍凉之定,不可再拖。”

  曹操缓缓点头,荀攸说的有理有据,也正合他所想。

  而且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点儿就是,那可是汉中!

  炎汉真正的霸业之基,如今竟然又轻易的入了一个刘姓之手?

  这汉,莫非真的命数未尽?

  但这迷惘也就存在了一刹,对于曹操来说,他与刘备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

  这天命……挡得住铁骑否?

  曹操感觉自己心中竟然有了一点期待与兴奋。

  达成共识之后,曹操看着情报上其他的描述,继续与荀攸商讨:

  “这张鲁说阳平关之陷,乃是刘备的新式攻城军械之故,是否为推脱之语?”

  “等夏侯妙才将军后续密信便可,汉中既陷,定有乱兵,详细情况应能从逃至关中的乱兵口中得知一二。”

  “这三月一秘议,总觉的过于蹊跷。”曹操迟疑。

  即使不惜从益州也要遵守三月之期,极不寻常。

  “继续打探便是。”荀攸定下方向。

  “那这冶铁之法与造纸之法……”曹操对两者都眼馋。

  冶铁之法极为重要,而造纸法嘛……虽然有左伯纸,但也不好意思明抢。

  荀攸一笑:

  “这些秘方已与密信一起送至,已第一时间送去验证真伪。”

  曹操终于大笑出来了,感觉今天难得有了一点好消息。

  刘备倒是仁义,对江东这个大舅哥一点都不藏私。

  荆州的便是江东的,江东的……便是他曹操的!

  荀攸了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刚才说起来汉中和益州的时候,丞相的表情就难以言说。

  就仿佛少年慕艾,结果反得知心上佳人已嫁做人妇一般。

  此时有侍卫疾步而入:

  “丞相,许都传来消息,徐庶潜逃,不知去向。”

  电光石火间,荀攸读懂了丞相的表情。

  嗯…这次是强娶入门的小娘子翻墙逃跑私会情夫去了。

  ……

  颖水上的一艘小船里,董厥、石韬、徐庶三人略作打扮,正坐在船首品茶观景。

  如今不过才二月初,许都的冬天虽然不冷,但难免有萧瑟之意,很难说有什么看头。

  不过正所谓心阔天地宽,经历了家庭上的剧变,以及许都的四年蹉跎后,徐庶头一次感觉自己又能大口呼吸了。

  因此萧瑟的景色也在他眼中变得俱是看点,温差当酒,指着岸边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看完书信后徐庶就迅速下了决定,走是必然的,但问题就是如何走。

  当初来侍奉母亲的时候,是石韬自告奋勇陪他一块儿来的,那么走的时候自然也要一起。

  故而花了一些时间等到了正月,寻到了石韬回许都述职的空档才又搭上线。

  而对石韬来说也自无不可,南阳四友上次一别,已是多少年了?

  董厥轻轻饮了一杯温茶,笑道:

  “南归之法,军师胸有成竹,看来已经考虑过不止一次了。”

  徐庶笑笑,手指蘸了一些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随口道:

  “主公在成都的话,南归之路不过三四条而已。”

  “最近的自然便是沿龚袭你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即可,然……”

  徐庶摇摇头,脸上似笑非笑:

  “既轻取益州,有孔明士元在,定然会打汉中的主意。”

  “袭其不备,此时汉中要么正被攻伐,要么已然攻下。”

  “不管哪种情况,而且还有驻守长安的夏侯渊以及潼关哨卡,难上加难。”

  董厥认可的点点头。

  徐庶随即面向南边,似乎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位不苟言笑的美髯将军:

  “关将军驻守江陵,且曾力挫乐进,且赤壁之后荆襄之地一直重兵把守,更不可能过去。”

  这条路最近,但董厥压根没想过,一路上襄、樊、宛都是军事哨所,走这条路简直自投罗网。

  “水路就不一样了。”

  徐庶意气风发,这也是他的逃离樊笼之路!

  “从许都入颖水,颖水入淮水,再入肥水。”

  “一路顺河而下,若非枯水期可一日千里!”

  说到这里徐庶反倒是沉默了,这条路线他在许都时几乎无意识的思考过太多次。

  因为不配合的态度,在许都他和石韬几乎都已经被遗忘了,六百石的虚职颇有一些自生自灭的味道,甚至还当了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笑话。

  曹丞相大张旗鼓弄回来的谋士,仅闲居六百石!

  但如今站在船头,看着许都在身后飞速远去,徐庶心中反而还生出几分快意。

  才谋如宝剑,唯有身托明主方能利世。

  归鞘敛华光,宁肯自晦不为枭贼所用。

  许都,复归之日,不远矣!

  船首的三人沉默了一下,直到董厥抬手问:

  “那些人是流民?”

  岸边有一群百姓,董厥看到他们跪在土地里,双手在土里挖着什么,没人抬头看水上过往的船只。

  石韬看了一眼就扭过来头:

  “屯民。”

  董厥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才明白过来是屯田之民。

  “那他们在找什么?”

  “吃食。”石韬说的异常冷酷:

  “找到了,活;找不到,死。”

  董厥有点难以置信:

  “主公曾与我等说,曹贼设屯田,十赋其五,故而荆州益州治下之民赋,皆不得超过此数。”

  “十赋其五,如何能沦落到此般田地。”

  石韬反而有点好奇了:刘备是如何得知曹操治下屯田的数据的?

  但看了看董厥这个例子就懂了:用间用的挺好。

  不过石韬还是摇头道:

  “何来十赋其五?赋其六乃是常态,多者赋其八。”

  随后石韬只是摇头不想多说,董厥也知趣的没有再问。

  他还记得石韬在曹操治下的职位:典农。

  想来应该触及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且如今还未到春耕时节,但已有饥民……就此三人而已沉默下来。

  吃喝拉撒俱在船上的生活并不美好,但对徐庶来说都能忍受。

  虽是顺河急速而下,但三人深知不能松懈。

  在徐庶看来,他与石广元两个加起来才一千二百石,在面对如今战事再起的情况下,曹贼很难兴师动众来抓。

  但徐庶不敢赌也不想赌,毕竟他确实不想再回那个逼仄、难以呼吸,且会令他想起来母亲的许都了。

  离开颍水并入淮水之后船速明显提升了一截,而在入肥水,过巢湖之后便是东吴的濡须口。

  董厥在身上的身份有很多个,在濡须按需取用验证身份之后,他们三个从北地来的走私商贩,也成功进入了东吴的领地。

  “休息一下。”徐庶脸色略有发白。

  即使入了江东,接下来若要去荆州就还得坐船。

  但好歹已经安全了,徐庶打算在这里略作歇息,顺便看看繁华的江东是个什么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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