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嶷和沙摩柯仔细商谈了很久,最终实在战不过上涌的困意,沙摩柯先行告辞让张嶷休息。

  不管是作为五溪蛮王还是汉寿县长,沙摩柯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如今整个汉寿战场已经被打的残破不堪,地上倒伏的尽是尸首。

  汉儿与武陵蛮同卧于此,刀刃相向的双方此刻看起来也无太多不同。

  沙摩柯在一片残垣断壁间巡逻了一遍,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

  “战争……”

  沙摩柯喃喃念出了这个词,他曾偷偷去远观过孙曹相争于赤壁,烈焰焚天江水尽赤。

  那时候的沙摩柯无限向往,在他看来战争是那曹公仅需一言,荆北尽覆,八十万健儿随之出征。

  是周瑜雄姿英发,谈笑灭敌,男儿魂死铸英名。

  但如今置身汉寿,沙摩柯无比真切的听到了参与战争的健儿们的反应。

  呻吟哀嚎者遍原野,伏地无声者静满山。

  几乎下意识的,沙摩柯就想起来了聪慧的马先生,自己以前提出的那些个问题从来都难不倒马先生,若其此刻在此,想必能给他解惑吧。

  不过软弱的想法和表情也不会出现在这位五溪蛮王身上,对他来说即便再有疑惑,也要先为玄德公胜了此战,并灭敌平天下之后再说!

  难得睡个安心觉的张嶷起床之后便得到了沙摩柯送来的消息:

  “韩当退兵了?”

  早餐是汉寿当地的一种果子加上一些蒸饼和一点烤兽肉,张嶷来者不拒吃的斯斯文文但速度飞快。

  沙摩柯明显要起的更早,只是在陪着张嶷吃饭并讲述早上斥候之所见。

  据斥候所见,江东军的军营十分规整,该带走的东西也都没有落下,是一个非常工整的空营,可见是有条不紊撤退的。

  凌晨时候斥候扩大了搜索范围,不出意外发现是朝北行军。

  张嶷一边吃饭一边安静听着,等将桌上的吃食如风卷残云一般全都下肚之后,道:

  “江陵有变,我等也该出发了。”

  整个荆州的局势已经很明明朗,不需要如鲁先生或者诸葛先生那样聪慧的脑袋,张嶷也看得出来。

  如今江东集大军意图扫灭武陵军的意图破灭之后,剩下的能做文章的唯有江陵。

  只要想方设法攻下江陵以这座坚城为依托,就足以让玄德公感觉如鲠在喉。

  缓缓图之徐徐攻略,最终荆南尽入江东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一战他们当然也要去!

  “我若是韩当……”张嶷皱眉思索,然后看着沙摩柯贡献出来的简略地图缓缓道:

  “我若是韩当,定分一军驻于澧水之北。”

  “武陵军本就不善水战,只需千余人隔河而守,自可高枕无忧,中军也放心驰援江陵。”

  沙摩柯仔细观察地图后也很认同这位张兄弟说的很有道理,但:

  “这有何难!”沙摩柯哈哈一笑:

  “俺们武陵蛮祖祖辈辈扎根于此,若论地理通熟,谁能及我等?”

  “既要驰援江陵,张兄弟领军跟我们走便是!让那吴人守着澧水看鱼儿去吧!”

  张嶷大喜,当即便是一礼:

  “既如此,劳烦沙兄弟了!”

  沙摩柯谦逊的摆摆手道:

  “同为玄德公麾下何须如此?都是……”

  沙摩柯轻叹一声一字一句道:“皆为大汉。”

  而视线往北,张嶷和沙摩柯猜的并不错,如今江陵的攻伐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对吕蒙来说,大军围江陵最终不克而还的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但从江东城西的土地上摆阵进攻,也委实做不到。

  毕竟相较于面对强弩,士卒们已经宁可私联杀军正潜逃,这正面强攻属实是打不下去了。

  在收到荆州水师下江东的消息之后,吕蒙即使不愿也第一时间准备返程。

  但当晚江陵城中递出的密信让吕蒙略有意动。

  落款的潘濬这个名字,吕蒙是有印象的。

  作为孙侯的亲将,在建业时候吕蒙甚至亲眼看过这潘濬送出的密信。

  虽然这潘濬并非是刘备的亲信所以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信中说的刘备与其麾下每隔三月之期便有秘议让吕蒙印象颇为深刻。

  因而此刻又看到这人的信件,第一时间吕蒙便相信了大半。

  信中还有大篇的对于汉寿潘氏的自夸之语,拐着弯的攀附之言,这些吕蒙通通都不感兴趣,此人将来如何去留终归还是要看孙侯的意思。

  让吕蒙提起精神来重视的是潘濬送出的两个消息,其一称刘备在荆南汉寿暗养蛮兵,汉寿潘氏深受其害,如今孙侯欲取荆南,这一支蛮兵便不可不管,若欲除之,汉寿潘愿效力。

  其二便是献上了一条破江陵的建议。

  当时捏着密信的吕蒙便隐隐约约记得,云梦泽那边此前传信,称董袭起兵急攻临沅,后杳无音讯。

  此前吕蒙还浑不在意,只以为董袭又偷偷私掠人口去了。

  毕竟征山越时这事儿很常见,江东的大姓对山越奴都青睐有加,不惜出重金,吕蒙还以为董袭是重操旧业了。

  如今看到这条消息,再回想起来这临沅距汉寿不过几十里,吕蒙就猜测董袭多半是踢到了铁板上。

  第二日清晨孙权的命令送到,强令吕蒙必克江陵,并称会亲身守建业,令吕蒙毋须忧虑。

  拿到孙权手书的吕蒙当即朝着东边重重叩头不止,随即流着泪发誓必取江陵。

  随着吕蒙的下定决心,公安县附近的吴军开始往回收,并一分为三:

  首先指了一支水军返江东,与昨日的凑个两万之数援救孙侯,虽然说了不要救援,但吕蒙很懂事儿,手令中哪些命令需要一丝不苟执行,哪些需要想一想,他掂量的很清楚。

  随后便是再分出一万兵马交由潘璋率领,与驻扎在云梦泽的韩当一起合力攻汉寿,务必探清楚这支蛮兵的虚实。

  剩余的人马则是要与他一起在江陵外作死战之态,而破城之策吕蒙也初步有了想法。

  江陵送出的密信中说的其实颇为简单,只是说此前江陵太守蒋琬曾有戏言,称江陵西固如铁,东脆如竹。

  潘濬建议,若欲取江陵不妨从这方面考虑,并称府内阴养有二十死士,紧要关头可助将军里应外合夺城门。

  吕蒙并不会指望跟一个边角料细作里应外合,但其说的从江陵其他位置破城,反倒是有道理的很。

  江陵城,振威将军府上丝竹之声依旧,陪伴蒋琬左右依然还是老朋友周群。

  抓潘濬等人的动静并不大,但对周群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因而与蒋琬闲聊时便直接问道:

  “据某所知,汉寿确实有一支武陵蛮,公琰此计岂非令这支蛮兵处境尴尬?”

  蒋琬语气淡漠:

  “密信全虚不足信人,全实无计容身,当虚虚实实令人信服。”

  “至于那武陵蛮……”

  蒋琬语气中也有一点歉意:

  “久居武陵当能探查到江东大军动向,只需逃入山中,江东又能如何?”

  周群缓缓点头,他出身阆中,在益州时也听说过南中蛮人与益州征伐的事情,山蛮往往能占尽地利,确实无忧。

  不过这样周群难免好奇:

  “如此说来,公琰乃是将解围希望放在了北方?”

  蒋琬沉默了一下,答非所问道:

  “此时玄德公应当已入长安了,真想亲眼一见。”

  周群一呆,没想到蒋琬对玄德公竟有这么大的信心。

  不过蒋太守并不愿多谈,一口喝完了凉掉的茶水起身道:

  “接下来吕蒙恐怕将使尽浑身解数。”

  蒋琬沉吟了一下,本想交代周群呆在刘璋府上好好读书不要出门就是,但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变成了问句:

  “仲直,我听振威将军说,你相面之术不亚于张裕?”

  这话反倒让周群一时间没法接了,毕竟张裕的脑袋还是他亲眼看着振威将军割下来的。

  纠结了一下,周群模糊道:“只是痴读了一些书罢了。”

  蒋琬也不在意,扭头看着周群道:

  “某应非短命之相,来日当贵不可言。”

  周群哑然,盯着蒋琬的翩然仪表,最终点点头道:

  “太守乃长寿相,的确有贵不可言之态。”

  蒋琬眉眼间多了点笑意,朝着周群点了点头道:

  “接下来战事定然激烈,仲直若是无事,不必出府门。”

  说罢蒋琬大笑着离去,脚步间虎虎生风,周群反倒一时失笑摇了摇头。

  为了攻江陵,吕蒙打算不计代价强攻,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荆州水师强破江夏给了吕蒙以灵感,于是正午时分,江陵北门的守军便大声喧哗了起来:

  “火船!有火船!”

  被人通报之后蒋琬也很快登上了北门。

  江陵的四面的防守力度并不均衡,西面因为有土地方便攻城,所以西面城墙的防守力量也最强,遍布弩机。

  另外三面城墙都要逊色不少,因为并无陆地,城墙直接临江,对攻城一方来说连个落脚点都没。

  最为特殊的就是北面,江陵城北面有一个水门,平时能够让小船直接开入城内贸易。

  而蒋琬眼看着的便是两艘燃烧着小火苗的战船朝着北面水上的城门直直撞了过来。

  小船并不坚固,撞在坚固的城门上很快便四分五裂,战船上的东西也顺着船只裂缝直接流了出来。

  “火油!”不少士卒脸色颇有一点庆幸:“还好只有两艘战船。”

  但说这句话的士卒很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他们这个位置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两艘火船撞得四分五裂燃起漫天大火之后,北面岸上的江东军便爆发出来了欢呼声。

  然后三艘战船便接着行驶了出来,目标也依然毫不掩饰,要继续撞城门。

  蒋琬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若是换在北方火油还算珍惜之物,但荆州、益州、江东皆盛产此物。

  这吕蒙若是一门心思拼了的话,真说不好能调集来多少船火油。

  士卒们当即也爆发出了嗡嗡声,有人催促弩兵操巨弩将这火船射沉,但得到的只有无奈的回答:

  “刚才就试过了,弩箭要么卡在船体,要么直接射穿,想要射沉还需一时半会儿才行。”

  蒋琬皱眉,摇摇头道:

  “调一批引火箭过来试试。”

  亲信得令快速下城,然后奔跑者便去执行蒋琬的命令。

  很快几支特制的弩箭就被抱了上来,弩兵咽了口口水,眼看着这弩箭被装到弩机上,随即就听到太守下令:

  “瞄准。”

  “点火。”

  “射击。”

  弩箭杆中空同样灌注有火油,射出之前点燃其中阴燃的麻线,射中时爆裂开来并引燃火油,原理并不复杂。

  蒋琬眼看着有一支弩箭建功,让一条火船燃起漫天大火,还没撞到城墙就已经停下不动,显然燃的太快,士卒为了保命已经跳船了。

  摇了摇头,蒋琬对弩箭制火船已经不抱希望,只是尽力交代了一句,令弩兵尽力就好,有余力的话射一下跳船的士卒就行。

  而蒋琬自己则带着士卒开始往北城门运土,预备灭火。

  接下来的日子蒋琬也见识到了江东的财力,装满了火油的船只一条接一条往北门直接撞,硬生生靠着火油漂浮在水面燃起来的漫天大伙灼烧城门。

  通入江陵的内河已经被蒋琬和周群带人直接阻断填平,以防火油顺着水流漂入内城引发更大的骚乱。

  就这么一连烧了几日之后,整个北门的守军包括蒋琬都有点灰头土脸之感。的

  而这些船只对江东来说似乎只是九牛一毛。

  小船耗尽之后蒋琬看到的是铁索连舟。

  艨艟这种的中型船只被用铁索相连,一船锁一舟形成了一个庞大而漫长的船队,然后呜呜泱泱从上游一起开了下来。

  船只太多以至于暂时锁住了江面,而吕蒙明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些艨艟舟上多余的建筑已经被拆下都成了一个板船的样式,彼此相连之后让蒋琬想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浮桥。

  只不过如今这个浮桥的规模实在是太过豪气。

  但就这么借助几十艘船的火油,上百艘艨艟铁索连环,江东军也真正意义上抵达了江陵城下。

  吕蒙脸上拉起一抹疯狂的笑容:江陵,当属江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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