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上学时候都学过一句话,叫做“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什么叫做客观规律呢?

  从武则天张罗着要给唐朝改号开始算起来,为了充面子:

  万象神宫和天堂前前后后修了两次。

  百亿钱的天枢铜柱也修起来了。

  前前后后的大云寺、佛法大会、人造祥瑞、嵩山封禅等等,这些都是要钱的。

  而武周时期一没有发生人口爆炸,二没有发生工业革命。

  老太太的日子逍遥无边,老百姓的日子哭爹骂娘,这便是客观现实。

  老太太妄图用这些既不能攀科技也不能暴兵暴飞船的奇观来达成不朽,这便是人的意志,结果如何自不用多说。

  就在武则天改年号加大赦玩儿的正开心的时候,北边传来消息:契丹反了!

  对这个消息朝中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因为在北方杂胡当中契丹一直不算是有野心的那批。

  受部落实力限制,北齐时契丹被高洋骑在脸上打。

  等到了隋朝突厥崛起,夹在突厥和隋朝中间两面受气。

  唐朝时契丹的君长看出来二凤对颉利可汗很有想法,于是干脆投了唐朝,受了李姓并被封契丹可汗。

  自贞观二年起至今六十八年,契丹部落唯大唐马首是瞻,怎么会反呢?

  事情经过并不是太复杂,最开始由头还是天灾。

  在老太太频繁改号的695年到696年。

  先是洛阳东边诸州在二月天降冰雹,使得百姓忧心忡忡。

  随后江东地区在六月盛夏陨寒霜,导致粮食大幅减产。

  等捱到过年,迎接老百姓的又是春荒大旱,生活如何可想而知,能指望的基本也就官方那口救济粮了,契丹也不例外。

  按理来说,能够镇守边疆的大吏都要有最起码的政治素养,不要求你民族融合平等对待了,但至少也要能够借力打力吧?

  但武周的东夷都大都护赵文翙偏不,自受武则天之命到任起,对两个少数民族呼来喝去,以奴仆相待。

  这次饥荒也不例外,任凭饥民号哭依然下了死令,不得开仓赈济灾民。

  这种情况下,万岁通天这个年号被启用后,也记下了这个年号内发生的第一件大事:

  松漠都督李尽忠联其族兄孙万荣起兵反周,杀赵文翙、攻陷营州,进围檀州。

  确认消息真伪后,老太太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是令阎知微为主使出使突厥,告诉对方可汗:和亲的提议朕允了,只要一起打契丹就还是一家人。

  只是稍有差池的是,突厥的可汗是想要娶武则天的女儿结亲家,再不济认老太太当干妈也行。

  没想到阎知微送来的是武承嗣之子武延秀,奉武则天之命去娶突厥可汗的女儿以为和亲,此举使得突厥可汗大怒:要这么玩儿,再过一代突厥是不是也要姓武了?

  于是这支使者或被囚或被杀或投降,陷于突厥内部。

  外援指望不上那就只能自己上,武周平定营州之乱前前后后花了两年打了两仗才平定。

  第一次武家子弟领数万人出征,惨败并全军覆没。

  第二次由杨玄基、张九节合力领二十万方才最终平定战乱。

  如果说薛仁贵大非川兵败是初唐无敌的落幕,那么营州之乱就是盛唐衰亡的前兆。

  高句丽灭亡后,高句丽的国民大部分被打散迁入唐朝,其中靺鞨族部就被安置在营州。

  趁着营州大乱,靺鞨首领大祚荣和乞乞仲象也再次率部东渡辽水返回故地。

  甚至在这一过程中,靺鞨族与契丹人联手于天门岭大败唐(武周)军,渤海国自此而独立。

  后来的渤海国在辽东和朝鲜半岛诸多势力中合纵连横,十余年间先后与唐朝发生登州之战、马都山之战、渤海之战等等十三余次大战。

  边患步步紧逼,最终使得玄宗采用了以夷制夷的策略,安禄山最终登上舞台。

  哦对了,还值得一说的还有阎知微其人。

  当时整个使团中,阎知微懦弱六神无主,武延秀当场就跪了,唯有副使裴怀古忠贞不屈,宁死不降。

  对突厥可汗来说,武延秀和裴怀谷他压根看不上眼,最看重的还是身为阎立德嫡孙在朝中颇有名望的阎知微,将其迫降并封了个南面可汗的称号,意欲招揽更多降人。

  消息传回朝中,武则天干脆利落直接夷诛了阎氏,仅两个赘入武家的阎姓族人得以存活。

  等到双方战事暂歇,返回武周的阎知微被武则天处以车裂之刑并令百官以箭射其尸身。

  后复令剔其肉挫其骨,追诛三族。

  武延秀一同返武周嘉封恒国公,直至唐隆政变时被李隆基斩杀于肃章门。】

  “啪嗒”

  寂静的甘露殿中这一声响尤其突出。

  众人扭头看去,便见到阎立德正忙不迭的从地上捡起绘画所用的硬笔。

  这位昔日脸上总是挂着从容微笑的将作监管事人,此时脸上只有迷蒙。

  毕竟如今他阎立德也才三十五岁而已,还在等着长子加冠呢,谁成想竟猛然得知孙子有此厄运,还连着这被夷三族……

  这三个字空前沉重,也令一向乐观的他有点沉默。

  李世民踌躇了一下,最终在长孙皇后眼神鼓励下还是安慰道:

  “立德……”

  阎立德摇摇头道:

  “陛下不必多言,阎氏不入仕途可矣。”

  不用李世民说啥,阎立德自己首先把道道拉了出来,表示不陪你们玩儿了。

  这也难怪,毕竟如今无论是画道还是那算、工之学,皆可令一人皓首穷经钻研一生。

  既然伴皇家如此危险且子孙或不成器,那便不涉足便是。

  只是阎立德如此简单一句话却憋得李世民半天说不出话来。

  杜如晦在一旁暗叹:也得亏老阎家不是研究建筑就是醉心丹青了,也得亏是陛下才能不因此负气之言而怒。

  不过还不待杜如晦出列,久久没有声响的长孙无忌便挺身而出道:

  “阎将作此言所怨,后世后辈叹者,非其他,乃是为武周律令。”

  脸上从容,但实际上拢在袖子当中的双手已经紧张的捏在一起汗涔涔的。

  身居甘露殿,他长孙无忌是绝不愿让长孙家荣辱皆系于皇后一人的。

  但在既知前路的情况下,复仕之途将要长期处于一种悬而未决的状态。

  实际上听后世归纳也知道,这贞观一朝,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既如此想要实现自己夙愿,那便唯有彰显独一无二之用也。

  他长孙无忌擅何物?文武皆有所涉,尤通法典也,多日思虑尽为今日一搏也。

  “观后世可知,无君王自无皇亲。无勋贵自无法外开恩者。”

  “何以束民?想来想去唯有后世评诸葛武侯时漫不经心所言之四字:依法治国也。”

  李世民专注听着,同时心中也跳出了被依法处死的马谡,再联想到这阎知微的重刑,武延秀的反受嘉奖,放一起对比确实倍感讽刺。

  再联想到后世对儒家的态度,以及言语中透露的兼容并包之态,李世民对长孙无忌的想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在场的人没有傻子,几乎一瞬间便有不少人将目光投了过来:这么拼?

  处于风暴中央的长孙无忌目不斜视慷慨陈词:

  “韩子有言,国之强弱,在乎奉法者强弱,臣以为奉法者之强弱,在乎能否法不阿贵。”

  “卫鞅治秦有言,法之不行,自上犯之,遂刑公子虔公孙贾二人,秦人皆趋令。”

  “今时我唐仍可称初立,虽有《武德律》但不过是准开皇之律。”

  “炀帝奉此律已亡国,大家欲缔不世之功,亦当有通贯古今之律例以治民。”

  “臣请修贞观之律,以束贞观,弘其威,彰其明,颂其德。”

  长孙无忌说完便从容躬身,将双手举过头顶,等待大唐皇帝的裁决。

  至于身后的魏征等人的目光他虽然看不到但也想象得到,多半不怎么开心。

  毕竟归根结底儒崇礼而非崇法,这是关乎根本的问题。

  但对长孙无忌来说,借用后世那依法治国的口号,举起法家的大旗,最终得律法编撰之权,并以此复仕,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一条路径了。

  继续岿然不动固然能保荣华富贵,但他可不想后世谈到他时只余外戚的国公之名。

  将手拱过头顶请命的这段时间,让长孙无忌再次有度日如年之感,但好在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遥遥听到了那个声音:

  “准”。

  静谧的空气变得嘈杂了起来,来时微寒的甘露殿此时也觉得分外燥热,被汗水打湿的后背也显得尤其难受。

  要说此时唯一不满意的大概就是侯君集不在此,不然多少要让此夯货为他的学识手段倾倒。

  长孙无忌稍感兴奋的轻叹了一口气。

  李世民确实没想这么多,韩非卫鞅之言他自也知晓,更知韩非的另两句话: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他有雄心壮志自可如此,可儿孙呢?

  将这般烦心事暂且放下,李世民回首无聊叹气:

  “这营州之乱……此帝相较于内廷营苟谋划,边患处置似非一人也。”

  实际上在他看来儿子儿媳似乎差别并不是很大,皆长于深宫,根本不懂诸胡而遥遥下令。

  畏威而不怀德是诸胡本性。

  铸造于京都的四百万斤赤金,也比不过放在胡人脖子上的半斤劣铁。

  令彼辈畏华夏之威,方能勒令其习华夏之德。

  否则便如那宋的“在德不在险”一般,徒惹人发笑的梦呓之言罢了。

  相较而言,后世倒是简单直白的提醒了边疆大吏不靠谱的严重性。

  大都护之责,既需不堕中央之威,也需能抚化夷狄之民,需要威德并重之辈。

  另外便是拉拢过来的契丹暂时可以放心,唯有这突厥的后患需要彻彻底底摆平,李世民将这些陆陆续续记入心里。

  杜如晦则是记下了感兴趣的两个词:

  人口爆炸是何态?

  工业革命为何景?

  今晚先这些,今天吊了针回来的晚了,目前状态好多了。

  明日正常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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