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印案上郑士利侃侃而谈,但可惜在当时他的每个意见都踩在老朱的雷点上。

  第一,他认为空印账册盖的都是骑缝印,并非是一纸一印,普通人很难拿到,而即便流散出去也干不了什么大事。

  第二,部省之间的距离远则六七千,近则三四千里,一次往返近乎一年,先印后书是权宜之计,而且由来已久。

  第三,大明律当中没有针对空印的法律,依此治罪恐难以服众。

  第四,国家培养一个合格官员很难,能居郡守位的官员都是至少倾十年之功,这些个能臣并非是草芥能割而复生。

  只是事与愿违的是,郑士利的这封奏章并没有起到他所期望的效果。

  空印案的涉事官员并没有被赦免,不仅如此,盛怒的朱元璋还对他进行了追罪,郑士利因此获罪流放,就连他那刚出狱的哥哥也被一起牵连,追加了个流放。

  现代虽然大多用此奏章来质疑空印案是否是冤假错案,但即便是放在古代,这封奏章也称得上是在雷区跳舞。

  这封奏章当中,如今现代常被拿起来说的是第二三条,即一个“由来已久”和一个“未尝有空印之律”。

  首先说“未尝有空印之律”就有点诡辩的意思了,大明律当中固然没有空印罪,但对如何造册如何用印是有明确规定的,空印本身就是对这些用印条例的违反,说没空印律显然只是托辞。

  至于说“由来已久”那更是雷区蹦迪,咱们之前简述明初断言“元失天下以宽”的“宽”是指法度废弛。

  这种用元朝法度废弛来为今朝开脱的手段属实是嫌自己命长了,也是生怕老朱不多想:就是合着你还在怀念“我大元”?

  但即便如此,最终郑士利也不过只是判了一个流放,而从其兄长是空印案涉事官员都能坐牢坐到刑满释放,就足以看出来空印案在当时并不是那么的谈之色变。

  这个结论反倒是会衬的另一个人颇为尴尬,即永乐名臣方孝孺,毕竟前面也说了,方孝孺的老爹方克勤就是因为空印案被诛的。

  而事实上,如今所知的大部分有关空印案的内容也是来自于方孝孺。

  在方克勤被诛之后,当时的方孝孺恳请恩师宋濂为父亲写墓志铭,并为此提供了《先府君行状》,宋濂以此为基础写了《故愚庵先生方公墓铭》。

  在墓志铭当中,方克勤清廉正直,在济宁任知府时一件布袍穿了十几年,每日三餐仅佐食一盘素菜,最终离职时被百姓自发作歌“使君勿去,我民父母”挽留,而最终死因则是因为被一个叫程贡的官员诬告贪污。

  而众所周知,明初朱元璋是说过“凡有大狱,当面讯,防构陷锻炼之弊”的,当时大案基本上都是亲自面讯。

  所以方克勤空印案这事儿,要么是一个好官员在朱元璋面前含冤而死,要么是一个好儿子为父亲曲笔太多。

  孰是孰非这里就不说了也说不明白,另外还有个有意思的就是方孝孺还有两个同乡,于空印案当年上书,后来两人结局都不太好,于是专门给两位同乡记录生平,名为《叶郑传》。

  也是因此,后来清修明史时将郑士利和方克勤都单独立传。

  不过相较而言,UP主更佩服的是《叶郑传》的这个叶,即洪武九年因星象上书而死的叶伯巨。

  叶伯巨在洪武九年的奏章里要表达的意思相当明确,主要批评就三件事:

  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不同于郑士利的东拉西扯,叶伯巨写的至少算考证详实,可惜朱元璋的回答只有一句:

  小子间吾骨肉,速逮来,吾手射之!

  这件事用现代的批评话说就是以天下为私产,小农意识暴露无遗。

  最终叶伯巨被抓来时候恰逢朱元璋心情好才没当箭靶子。

  但就算如此依旧下了刑部狱,最终死在狱中,不得不说非常可惜。

  若是能多活十几年亲眼见过《御制纪非录》里藩王们干的那些个破事儿,说不定能写出来更加花团锦簇的文章骂一骂老朱家的米虫们。】

  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出来,明天子的心情愈发败坏了起来。

  老爹不说话,不过这都不妨大明皇子们低声议论一番。

  “那郑士利流而未死,不然将其召回……”

  朱棡最为干脆,仰头看了看光幕之后,缩着头提了个这个建议,手上比了个切的手势。

  这顿时让朱橚眉头大皱,不过还不等他小心措辞,就看到四哥已经摇头斥了出来:

  “荒唐!那郑士利以空谈妄议国事而得罪,乃是清楚之事,如今无论是追回还是加责均不是好事,更遑论……更何况空印之事爹爹已有定论,何必再言其他?”

  这话条理也很清楚,朱标都频频点头,只觉得四弟所说与自己所想丝毫无差。

  随后就听到朱棣继续道:

  “爹爹之忧乃是这方孝孺,为隐其父之罪,反倒阴比国事之置有失公允,全其子节而失以臣节。”

  “与其召还郑士利,不如召这方孝孺查明原委,勒令其不可颠倒黑白。”

  朱棡看看光幕又看看四弟,“呵”了一声不咸不淡道:

  “永乐大帝好大的威风。”

  这一句话顿时让朱棣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眼看就要怒气勃发起来,但朱棡还没完继续道:

  “召这方孝孺,谁知道是真查明原委还是想提前与这有颠倒黑白之能的永乐名臣泪眼婆娑互相看一看?”

  朱棣好悬一口气没噎过去,当即就想起身用最熟悉的交流方式与三哥好好说道说道。

  朱棡也一时间有点后悔逞了口舌之利,但好在想想这里不是演武场,于是赶忙面向另一旁:

  “大哥也听到了,俺也就随口说说,说的又不是真事。”

  朱标点点头,但随即也敲敲椅子扶手道:

  “但也有间我等兄弟之嫌。”

  这话也顿时让其他人愁眉苦脸了起来,毕竟即便是朱棡也只是与弟弟不太对付,实际上并未真能仔细考虑那么长远的事。

  大哥的这话也让几皇子不得不面对最终的非议,即分封太侈以及……

  “爹,那纪非录若真写了,何不给儿等看看,好勤勉改之?”朱标小心翼翼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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