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犯忌讳的话题。

  不是说不准任何人在这上面说一个字,事实上,每一个贵族们,最爱谈论的,可能就是国王本人,和国王的每一条命令到底如何如何。

  他们最爱在这些事情上发表自己的见解,就好像自己也拥有国王大权一般。

  但这些,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放在太阳底下的。

  像克雷这样,直接问出来,在泰陀斯·布莱伍德伯爵看来,其实非常的意外。

  因为在布莱伍德伯爵看来,双方对于这个问题的立场是不同的。

  他自己是个根正苗红的河间地大贵族,也就是说,他无论个人的喜好如何,他的利益跟河间地这篇土地深度捆绑,那么,他就得帮河间地说话。

  而现在的国王,以后的国王,都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境人,那身为一个河间地人,他们对这样一个国王自然谈不上多么喜欢。

  因为不是自己人。

  而克雷所在的曼德勒家族,虽然由于佛雷家族不知好歹,现在的孪河城和附近的一大片地,都变成了曼德勒家族的土地。

  看似好像他们身上也打上了河间地的烙印。

  但是谁能说他们是一个河间地贵族?

  曼德勒,在过去的千年里一直是个北境姓氏,现在也是一样的。

  没看,现在曼德勒中的领导者,眼前的克雷·曼德勒,把现在河间地理论上的共主,徒利家族的艾德慕·徒利,现在的奔流城公爵,一天到晚呼来喝去,训得跟孙子似的。

  泰陀斯·布莱伍德伯爵摸不准克雷到底是无心提了这么一句,还是故意在问自己的态度。

  但他看到克雷那古井无波的双眸,正在平静地看着他,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得回答这个问题。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克雷大人,我们河间地人……还是非常敬仰罗伯陛下的……”

  “是吗?”

  克雷笑笑,反问道。

  泰陀斯·布莱伍德干脆不答了,他知道克雷问这个问题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克雷也不再为难他,直接说了自己想说的。

  “我明说,布莱伍德大人,你们河间地人压根就没想救罗伯·史塔克,要不是我硬压着,军权都在我的手里,你们根本就不想打赫伦堡这一仗对吧?”

  这一句话,直接让泰陀斯·布莱伍德伯爵愣在了当场,他没想到克雷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率先跟自己提起了这个在河间地水面下,属于你知我知,但就是不能说的事情。

  仗打到这个份上,其实河间地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声音冒出来。

  他们就在问,为什么河间地非得跟北境一条道走到黑?

  很明显,从艾德·史塔克在君临翻车,战争爆发,一直到现在的赫伦堡会战,河间地贵族们越来越发现,他们的核心利益跟北境完全不一致。

  尤其是在克雷在奔流城打完第一仗,北境大获全胜之后,北境人干了什么?

  人全撤回了北境,带着战利品,回颈泽以北,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然后,就留下剩下的河间地贵族们,大眼瞪小眼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北境人根本就没办法保护他们。

  假设……假设啊。

  如果罗伯·史塔克不带兵南下,去给他的父亲报仇。

  而谷地人是参战的心已经蓄谋已久,那么,河间地的军队,就会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强大的谷地骑兵冲入内地,大杀特杀。

  这个时候,西境的小狮子詹姆·兰尼斯特再从金牙城冲出来,整个河间地都可能有倾覆的风险。

  指望临冬城的罗伯·史塔克慢慢悠悠的召集士兵,然后隔着十万八千里再南下,黄花菜都凉了。

  就算是这一次,凭借着克雷·曼德勒的神勇发挥,打赢了赫伦堡会战,把西境亦或者维斯特洛所有的反对派全部摆平,事情就能结束,河间地就能过安生日子了吗?

  明摆着,不可能。

  之前说过,史塔克和徒利加一块,凑不出来一顶能宣称全国的王冠。

  所以,在东不控制血门,西不控制金牙城,南边是一马平川的情况下,河间地这地方,只要稍微弱一点,那就是谁都能进来抢一把的情况。

  河间地要跟北境一条道走到黑,那么以后的战争模式,就变成以下的样子。

  河间地挨打了!

  呼叫北境爸爸!

  河间地继续挨打!

  北境爸爸开始慢慢悠悠地动员……

  然后,河间地快被打死了。

  北境爸爸终于赶到了战场,然后,在河间地的身体上,和来犯的敌人乒乒乓乓地打一架。

  最后受伤的,还是河间地。

  等到战争打完了,假设北境打赢了。

  会发生什么?

  指望北境人在河间地驻军帮他们守家吗?

  不可能的!

  北境人还会屁颠屁颠地回他们的北境老家去。

  发现了吗?

  这个模式运行下去,河间地只能小手一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这可不是在胡扯。

  北境和多恩是维斯特洛分裂主义的发源地,但河间地可不是。

  处于四战之地,本身实力不强的它,实际上是最想和铁王座捆绑在一起的。

  现在上了北境的船,纯粹是当年复杂的联姻关系所造成的。

  试问,以后哪个坐在铁王座上的国王,会容忍这么大一坨河间地不听命于铁王座?

  要是没有河间地,不说别的,去西境只能走南边,绕特别远的路。

  去谷地那就更离谱了,干脆只能坐船去。

  而如果这两个地方和铁王座的交通差成这个样子,那么,令某些人喜闻乐见的事情就会再次发生:

  要不了多久,这俩地方也该闹独立了,因为联系成本太高了。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国王会允许河间地不隶属铁王座,只要稍微有点能力,他们都会孜孜不倦地追求把这块地拿下。

  至于北境和多恩,可以暂时先缓一缓。

  这个时候,再带入刚刚的逻辑,就会发现,河间地能有好日子过才是见了鬼。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河间地在挨揍,这事儿没法干了!

  河间地这帮贵族都是人精,他们岂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有蠢一点的,在其他人的解释下,也会很快明白过来。

  也就是之前,老狮子和谷地人把他们揍得太狠,投降又拉不下这张脸,所以才把克雷·曼德勒给引了进来,结果好了,现在把自己都给赔进去了。

  但未来肉眼可见,于是,河间地贵族们打跑谷地人,那是没任何问题的,该支持他克雷·曼德勒打仗,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然而谷地人一完蛋,立刻就出现了比如说类似上次的冬衣事件。

  有些河间地人,就不太愿意把自己的家底,去扔进赫伦堡这个绞肉机,为罗伯·史塔克这个国王继续作战了。

  所以布林登·徒利已经到达战场,却拿着小板凳,在一旁吃起了瓜,看着克里森在里面和老狮子的军队打生打死。

  艾德慕·徒利可能是个蠢蛋,但布林登·徒利却绝对不是。

  只要他想打,能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冲进去帮着克里森厮杀吗?

  不可能的!

  说不得,就是布林登·徒利现在也是心里有这么类似的考量了。

  凯特琳·徒利是个徒利,但罗伯却是个史塔克,这一点,布林登爵士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就是已经察觉了这一点,克雷才会选择在这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间节点,问泰陀斯·布莱伍德这个跟自己还算熟识的人。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和这些河间地贵族的想法,甚至利益都有交织之处。

  毕竟,曼德勒以前是北境人,以后必然不会是。

  河间地,绝对不能是克雷的敌人,一定要成为克雷最忠实的助力。

  他选择跟布莱伍德伯爵谈这个事情,确实只是一个试探,但他相信,摊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说不定,真的就是明天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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