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平为什么敢“打”上中统大门?

  原因很简单,他跟中统“友好合作”的次数有点多,虽然开始的几次都是自己吃了大亏,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中统倒楣。

  这样的次数多了,再加上他对中统的各种了解,让他和中统之间就有一种非常神奇的“关系”:

  你每次坑完我都要吃大亏!

  不是所有人都能愈挫愈勇,不是所有人都能屡败屡战还能不畏惧对方。

  中统目前就是这个情况,吃亏的次数多了,瘟神、邪门等标签就贴到了张安平的额头,现在做了亏心事,他堂而皇之的找上门,中统为了更多的损失,就得学会认怂、付出代价。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找上中统,免得时间一久,中统的这帮王八蛋一瞧:

  嘿,瘟神来好几天了没找上门,这是心虚了?

  为威慑力,他才“迫不及待”的先打上门。

  不过,他对自己的威慑力还是小看了,他没想到徐蒽增这个中统副局长,竟然会下来“迎接”他:

  “安平……老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张安平有些愕然,不,应该说是非常愕然。

  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徐蒽增的时候,对方一口一个世侄,好似跟老戴穿一条裤子似的。

  浑然忘了自己在党务处的刑讯室里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至于后来,最常用到的喊他方式是带着怒气直呼他的名字。

  没想到现在成“安平老弟”了,虽然从这一声停顿中看得出对方很不乐意,但莫名的提了一辈、且对方跑出来“有失远迎”让张安平不由笑的灿烂。

  不得不说,三个马甲号合而为一后,虽然自己年轻,但没有人再将自己当做一个小辈看了。

  毛仁凤不敢称大,就连徐蒽增,现在也“安平老弟”了。

  “蒽增老哥,有没有蓬荜生辉的错觉啊?”张安平笑吟吟的问。

  他的笑,不是冷笑和嘲弄,虽然说的话就是嘲弄——他笑是因为他能光明正大的“祭”出“老哥”诅咒了。

  凡是被他喊过“老哥”的,目前就只有徐百川八字硬顶住了,其他人,哼哼……

  徐蒽增听后有种想走人的冲动——眼前这混蛋能不能把面子工程做好?当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才是我们这些人该干的事,我给你脸了,你就不能装装样子吗?

  “蓬荜生辉谈不上——安平老弟,咱们进去聊?”

  “好啊,日本鬼子的龙潭虎穴我都如履平地,咱这中统的局本部,总不能比日本人的特高课和梅机关(土肥圆机关)更黑吧?”

  张安平笑的依然灿烂,但口中的话却让徐蒽增脸色隐隐一变,他真想拎着张安平的衣襟问问:

  混蛋,你什么意思?

  张安平挂着满脸灿烂的笑,跟着徐蒽增进来中统,一路上但凡是碰到中统特务,张安平都得笑呵呵的打个招呼——他一口就叫出对方的名字,哪怕是一个小喽啰,张安平都能唤出名字,这些被张安平打招呼的对象一个个表现的受宠若惊,可走在一旁的徐蒽增脸色一变再变。

  中统局本部几百号人,他顶多喊出中层干部的名字,这些底层人员,他甚至连脸熟都做不到。

  可这瘟神,竟然连一个加入中统才两个月的小人物都能叫出名字!

  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

  两人进到徐蒽增的办公室后,徐蒽增再也绷不住了,带着恼意问道:

  “张安平,你要干什么?示威吗?”

  哟,咋不叫安平老弟了?

  张安平笑吟吟道:“徐局座别生气嘛——打仗嘛,就得深刻的了解对手,不熟悉对手的话,这仗打起来可不好赢啊!老祖宗都说了,知己知彼百战……”

  徐蒽增怒道:“张安平,你拿中统当敌人吗?”

  “我倒是想拿中统当友军,可这刀子捅的太深了!”张安平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幽幽的说道:“我藏了这么深的身份,在中统友军的帮助下,成功让日本鬼子知晓。”

  砰

  张安平猛拍桌子,怒道:

  “老子一心就想打日本鬼子,名也好利也好,统统为这个目标而让路!你中统倒是对我关照啊,我在前面替你中统清理门户,你在后面给我捅刀子!”

  徐蒽增想矢口否认,但也知道这时候否认,只会徒惹笑话,便道: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张安平呵呵冷笑不语,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样子。

  徐蒽增深呼吸一口气后,道:

  “说吧,你要什么!”

  他心中既郁闷又憋屈,从第一次抓张安平赔了几百大洋开始,每坑一次张安平,他就得付出一堆代价。

  这孙子是真的敢张口、是真的敢开口啊,连自己在中共那边安排的内奸都敢要,关键是要了以后,这孙子真的敢卖!

  换其他人,徐蒽增立马给对方扣一顶通共的帽子,毕竟连内鬼都“卖”,不是共党是什么?

  可这是张世豪啊,这孙子卖自己安插的内鬼,纯粹是为了让他自己的钉子在共党中往上爬——踩着自己的内鬼的尸体往上爬,真的是丧尽天良!

  他放下面皮,跑下去迎接,甚至连安平老弟都叫出来了,就是希望能把这天杀的瘟神哄乐呵些,看能不能喊价的时候轻点。

  什么?

  不理他?

  草,这混蛋连中统局本部一个进来两月的新人都能叫出名字,不鸟他,鬼才知道这孙子能干出什么事来!

  所谓的妥协,是为了减少损失……

  张安平露出了笑意,他就喜欢徐蒽增摆出一副躺平任欺凌的样子。

  他看着徐蒽增,轻敲桌面,随着轻敲声,徐蒽增的心也开始一抽一抽的“配合”起来。

  “第一,我需要你手上的共党分子。”

  “你要干嘛?”

  “交给共党。”

  “你疯了?”徐蒽增震惊的看着张安平,你丫难道真的想通共?

  但张世豪怎么可能通共?!

  “我的十几万条枪在共党手里,你说我疯了吗?”张安平显得郁闷。

  徐蒽增闻言耸肩,心里窃笑。

  张安平皱眉问:“行不行?”

  徐蒽增想了想:“行!”

  换任何一个人,徐蒽增都不可能轻易答应,但张安平这里,他答应的很果决,也毫无压力。

  张安平不可能通共,即便有人过问,他也能将锅丢给张安平。

  “人先在你手里押着吧——听说中统最近经费充足,正好趁机策反些钉子塞进去。”张安平紧接着道:

  “名单到时候给我。”

  跟吩咐手下一样的语气让徐蒽增忍不住拍桌子:

  “张安平,你想得美!”

  中统经费充足?

  纯粹就是扯犊子!

  前不久他去西北“浪”了一圈,回来后做了一份【关于西北畜牧业】的报告,让手下的特工纷纷傻眼——中统副局长做畜牧业报告?这跨度过于大了吧?

  可谁知道他的苦啊,天杀的朱家华经费卡的贼紧,他这一圈浪下来花费太多,中统不报销,只好用畜牧业的报告骗取其他部门的经费报销。

  这你敢信?

  可这就是事实!

  这种情况下,狗日的瘟神你说我经费充足?

  足你大爷!

  张安平心中暗笑,随后改了条件:“经费我出,策反名单给我。”

  “又想踩着我的人的尸体爬?你做……”徐蒽增骂娘之际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因为张安平慢吞吞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道:“一百万?”

  张安平呵笑:“十万!”

  “行!”

  曾经大手大脚的徐局长,面对张安平开出的十万价码,选择了……果断的低头。

  中统没穷到这份上,但随着他和朱家华的争斗越发激烈,计划外的经费被卡的太死了,就连计划内的经费都被卡了又卡,徐蒽增现在不得不为十万低头。

  想当年他也不是没阔过,想想当初,三十万买张安平训出上海室,那是何等的风光呐!

  再看看现在,一言难尽呐。

  徐蒽增的低头在张安平的预料中,可低头这么容易让张安平对中统内斗的程度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这个得学一学,未来的军统用的到!

  金主张安平道:“到时候要是胡乱充数,吃了我的得给我吐出来!”

  徐蒽增没有回复,因为伤心……

  张安平也不纠缠于这个,继续道:

  “第二……”

  “是第三!”

  “好,第三——军统正在主导进行‘正军纪’行动,我希望中统能出一份力。”

  中统不涉及军队,但情报机构,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涉及军队?

  “呵——好啊!”徐蒽增笑的意味深长。

  他知道这场风暴是张安平掀起来的,此刻看张安平提出这个条件,他只想大笑,瘟神的天真他真的是没想到。

  太天真了!

  正军纪?这是满世界树敌!

  既然你要这样干,还求我推你一下,冇问题!

  “第四……”

  徐蒽增打断:“你够了!”

  “张安平,你别不识好歹!”

  徐蒽增觉得三条就够了,再多就是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一个军统的小头目、你一个军统的大头目,搁我跟前装象没完没了了吗?

  张安平不理会徐蒽增的打断,自顾自道:

  “第四,中统在重庆的行动和情报力量,暂时要听我的命令。”

  徐蒽增恼火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要替你们擦屁股!”张安平恼怒道:“日本人的空袭计划,还没实施我就送来了,你们倒好,就任凭汉奸给日本人的空袭指路——我干什么?我当然是把丢的脸给你们找回来,把日本人发展的奸细一个个全都挂路灯!”

  日军对重庆一次次的空袭中,之所以能在拥有众多防空洞的重庆炸出惨痛的损失,关键就是该死的奸细做指引。

  日军飞机飞临重庆的时候一般都是傍晚快天黑的时候,这些奸细就用手电筒、火焰为日本的飞机指引目标。

  大队长对此非常恼火,不止一次的下令让中统和军统将奸细肃清。

  但效果甚微。

  此刻听闻张安平揽下了这任务,徐蒽增顿觉肩上的压力全无,眉开眼笑道:

  “好说好说,到时候安平老弟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谁要是不听你的命令,不管是谁,格杀勿论,我绝无二话!”

  对于张安平能不能将奸细肃清,徐蒽增没有丝毫的怀疑。

  上海被日本人占领,结果张安平带着军统愣是将日本特务摁地上摩擦,没有一个机关长能活着走出上海。

  重庆可是国民政府的大本营,有张安平出马,这些奸细,经得住张安平的收拾?

  张安平嗤笑:“甩锅时候倒是干脆——”说着他起身,又笑吟吟道:

  “徐局座啊,以后啊……有事没事多坑我几次哈,要不然我用中统的话,不顺手。”

  一句话将刚才眉开眼笑的徐蒽增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张安平笑吟吟的走人,一副和徐局座相谈甚欢之状。

  张安平走远以后,徐蒽增长出了一口气,嘿,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过”不少啊,尤其是还搞了一笔计划外的经费。

  但随后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瘟神不是善心大发,而是自己在跟朱家华的争斗中,一直吃亏到现在,在张安平的眼中,没有了太多的“肥肉”可以吃。

  想明白以后,他顿觉人生充满了一片的死灰。

  被瘟神吃肥肉,他心痛,被瘟神吃不到肥肉,他更心痛啊……

  ……

  从中统离开后,张安平便乘车往家赶去。

  在去家里的路上,他再度思考起中统的现状。

  中统的前身党务处成立的时间远早于特务处,在朱家华未上任前、抗战没有全面爆发前,特务处在中统面前就是个弟中弟,哪怕是特务处吞并了南昌行营直属的调查处,依然是弟中弟。

  但朱家华上任后,中统却被军统快速反超,主要原因是内斗。

  朱家华掌握着钱袋子,一点点的加重自己在中统的势力,徐蒽增明显不服气,二者斗来斗去,朱家华的钱袋子卡的越来越紧,让中统的发展严重受挫。

  甚至出现了你要做的我就反对这种无意义的内耗。

  张安平觉得这种事非常的有参考意义。

  郑耀全、唐宗、毛仁凤三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随即又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如果未来的军统系(二厅+保密局)有四尊巨头,内耗怕是更严重吧!

  他慢慢的完善起对未来的规划。

  “张长官,到家了。”

  轻声的呼唤将张安平对未来的畅想打断,他望向家门口,脸上出现了一抹激动。

  小希希,应该会叫爸爸了吧?

  “你回去吧——明天早上过来接我。”

  “是!”

  张安平下车,深呼吸一口气后,跨步走向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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