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允熞身边的太监冯大壮。

  说起来,他因为听朱允熞的命令,去散布那首“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诗,并非朱允熞所作,而是从无名和尚那里听来的,他因此被老朱打了一顿板子。

  这可打得不轻。

  也因而在床上躺了很久。

  到现在还没有痊愈,也就是勉强能走路而已。

  屁股上还天天敷药呢。

  今日来药店,也正是为了买接下来几天要敷的药。

  没想到,好巧不巧,竟然撞上了前来药铺买药的朱允炆。

  虽然此刻的朱允炆穿着布衣,连随从也没有带,还用围巾将大半边脸都蒙了起来。

  但冯大壮也算是东宫的老人了,虽然是在朱允熞身边的侍候,可也几乎天天都会看到朱允炆,对其相当熟络。

  正际对面相撞,又如何还认不出来?

  故而脱口就喊出了声。

  “嘘!”

  朱允炆下意识的示意他不要声张。

  旋即,朱允炆就开始后悔了。

  天下间并非没有长得十分神似之人。

  他此际布衣打扮,又无随从,刚从是冯大壮受惊之下,失声脱口。

  若是装作不认识冯大壮,多半还真能蒙混过关。

  就算对方心中怀疑,也不敢轻易相认,恐怕要回府询问,那时候亲口否认曾经出过府,事情就翻过去了。

  冯大壮也只会惊叹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但这个下意识阻止对方的动作,已经将其出卖,再想后悔,也是不能了。

  冯大壮本待下跪行礼,但他屁股痛,动作自然要比平常慢一些。

  待见到朱允炆嘘声,他猛然反应过来。

  衡王殿下微服出行,到药店来,自是不愿意让别人认出自己。

  他连忙止住,微微弯腰,笑着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顿时一阵头大。

  今日所做之事,极为隐秘,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故而他才没有派任何宫女太监前来,而是自己亲自微服出行。

  就是不想假手于任何人。

  却万万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朱允熞的贴身太监冯大壮。

  这该如何是好呢?

  朱允炆心念飞转,但又想到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下毒,那又何须畏惧呢?

  一念及此,朱允炆心中大定,咳咳了两声,道:“大壮啊,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呢,晚些时候,来我家坐坐,咱妈还老提起你呢。”

  冯大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朱允炆这番话,是意有所指,还是随便扯的胡话,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好勒,咱得空一定来。”

  朱允炆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迈步离开药铺,一步步远去。

  冯大壮回头,望着他的背影,神情还是十分不解。

  堂堂衡王,当今天子的皇长孙,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药铺来呢?

  若说有什么人生病了,需要抓药,那也有太医院。

  皇宫大内有数不清的名贵药材。

  他这个小太监用不上那些药,也没太医给他看,但衡王绝对是随便用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缺药,要到外面的药铺来买,那府内也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护卫,随便支使一个人来就行了。

  哪里犯得着堂堂衡王亲至,还乔装打扮,微服私行,好像生怕人认出来的样子。

  冯大壮心里犯着嘀咕,走进药铺。

  此时,药铺内的伙计掌柜,都在盯着他。

  “你刚才似乎喊了一声“衡王殿下”?”

  药铺掌柜惊疑不定的问道。

  冯大壮连连笑着摇头,道:“怎么可能呢?伱们听错了!堂堂衡王殿下,怎么会来你这个药铺?”

  掌柜哈哈大笑,道:“想来也是了。哎,年岁大了,耳朵大不如从前了。”

  他说完之后,又十分好奇的问道:“刚才那人,是你什么人呢?”

  冯大壮笑道:“邻居家的孩子。”

  掌柜哦了一声,又随口问道:“你邻居家,最近可是有人跌伤了?”

  冯大壮很是不解,问道:“莫非他买了跌打损伤的药?”

  掌柜的点了点头,道:“他买了一些生马钱子种子,此物有通络散结,消肿止痛之效。主要用于治疗跌打损伤,骨折肿痛,以及咽喉肿痛。”

  冯大壮心中暗道,衡王殿下这是不小心摔伤了,又不愿让陛下知道,免得责怪他行事不小心,故而自己偷偷来买药了。

  他现在屁股挨了打,也是来买消肿止痛的药,只是并非马钱子。

  当下,冯大壮付钱买药。

  掌柜的又好心提了一句:“你若去邻居家,记得提醒他一声,生马钱子可是有大毒的。一定要好好炮制,要不然,不但治不了病,还能吃死人的。”

  冯大壮闻言,吓了一跳。

  没想到衡王买的,还是这等虎狼之药。

  千万不要自己乱制作,弄出不好的事情来。

  或许,要去提醒他一声。

  但旋即,冯大壮又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衡王亲自来买药,足见他对此事的重视,自己又并非衡王身边侍候的人,无缘无故去劝谏对方一句,恐怕只会恶了衡王。

  这又是何必呢?

  在这些天潢贵胄身旁当差,最重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他也只是无意中撞见。

  衡王殿下买了什么药,他完全可以说不知道。

  真出了事,也怪不到他头上。

  冯大壮想到这里,决定不再去多事,拿了药,便往府中走去。

  ……

  ……

  ……

  另一边,朱允炆拿着生马钱子,一路小心翼翼,尽量躲避路人,回到东宫。

  一路顺顺利利,有惊无险,再没有碰到任何熟人。

  这才让他生了一口气。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紧张是肯定的。

  但总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该制作好毒药,放在食物中,给朱允熞吃下了。

  朱允炆的眼前,已然浮现出朱允熞中毒的样子。

  只要他死,那我身为皇长孙,储君之位,必定是我的。

  至于朱允熥,根本不足为虑。

  “我的好弟弟,并非哥哥不重情义,不顾及兄弟之情,谁让你要成为储君,拦在我前面的呢?”

  “九五至尊的宝座,只能是我的。”

  “无论何人,都不能拦我。”

  “哪怕是我的亲弟弟,也不例外。”

  朱允炆的脸色慢慢变得扭曲起来,药已经到手,以他的身份,以他与朱允熞的关系,有的是机会给他下毒药。

  他思索了一番之后,决定将生马钱子放在酒里面。

  再以祝贺朱允熞成为储君的名义,请他喝酒。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马钱子性寒,味苦。

  而且,正常要吃下一定的量,才能致死。

  吃少了还吃不死人。

  可味道苦的东西,朱允熞怎么可能吃很多呢?

  就算他以哥哥的名义,用谎言劝说,那也很难。

  但放在酒里面就不一样了。

  酒的味道会掩盖苦味。

  更重要是,在酒里面放各种东西,都是正常的。

  比如说蜈蚣酒,蝎子酒,人参酒……以及各种药材泡的酒。

  这些用药材泡的酒,有奇奇怪怪的味道,都不足为怪。

  可以轻易的遮掩过去。

  劝说朱允熞喝下酒,应该也不难。

  很多毒物,如蜈蚣,蝎子等放在酒中,都会失去毒性,反而成为补药。

  但朱允炆特意查过,生马钱子泡酒并不会解毒。

  生马钱子只有用水煮沸,再捞出来,用刀将外皮皆刮净,再浸在热汤里面,每天换两次汤,洗干净,浸上三天……还要用香油煎,再洗,再炒……

  总之,有一套非常复杂的炮制流程,也是解毒成药的步骤。

  简单的酒水浸泡,是不会让马钱子去毒的,只会让其毒浸入酒水中。

  思量已定,朱允炆就开始制作。

  忽然,他停了下来。

  “不行,马大壮说不定会告诉允熞,那就麻烦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

  越想越感到害怕。

  亲自杀人的事,他从来没有做过。

  更何况,这次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当今的储君。

  消息若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朱允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先消除这个隐患。

  “有了!”

  他忽然眼前一亮,计上眉稍。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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