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
深水埗。
桂林街。
一台银色的捷豹轿车停在街道的路边上,车头跳跃奔跑的银色豹子车标显眼,引得路边商铺投过来目光。
车子停好,何辉从驾驶座下来,帮忙打开副驾驶的门。
身着深灰色茄克的林怀乐从车上下来,拉了拉下摆,抬了抬脚,低头看了看踩着脏水的鞋底。
又抬头,目光看着前面老旧的建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后面,飞机跟着走下车来。
“进不去了。”
何辉察觉着林怀乐的皱眉,连忙解释了起来:“里面的道路太窄,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走进去了。”
他跟着提议:“要不,我跟飞机进去就行了,乐哥你在车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出来了。”
“是啊乐哥。”
飞机跟着说道:“一点小事而已,我自己一个人过去也能搞定,出不了错。”
“不用。”
林怀乐摇了摇头,跨步走了进去:“我一起过去吧。”
晚上来深水埗办事,意义重大,关乎着能不能搞定鬼佬迈尔斯。
林怀乐必须要亲自出马,以保证万无一失。
何辉走在前面带路,林怀乐跟着,飞机走在后面,三人一前一后进去。
古老的建筑,狭窄的街道,头顶上错综复杂牵连着的电线。
高空俯瞰下来,就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下面的众人笼罩、包围。
深水埗这个地方,算是香江比较穷的地方了,论穷,深水埗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深水埗其实是香江最早时期的发展区域之一,亦曾为工商业及交通枢纽,只不过逐渐没有跟上时代。
香江全域热火朝天大发展的时候,深水埗落下了脚步,走在里面,到处可见那些还停留在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少有高楼。
而且这些建筑十分破旧,所以构成的画面也就相当的压抑了,跟其他地方比起来,对比非常明显。
虽然它是发展最早的区域之一,但是经济上一直都很尴尬,是整个香江最贫穷的地方,常年在香江排名倒数第一。
本就发展不好,再加上倒数,所以也就越来越脱节了。
在这里,街头巷尾隐藏着许多被称之是笼屋。
劏房,棺材房的居所。
即便是这样,这里依旧每年还是有几十万的常驻居民。
深水埗的经济水平不行,但是胜在人多,这是这里的特色,穷人也多。
这也是为什么,官仔森作为深水埗的地区“领导人”,本来赚不了什么太多的钱。
但是吉米仔这个头马,却能带着他们风生水起,风风光光的。
穷的地方,哪怕它什么都没有,只要有人,就有最原始的欲望。
吉米仔就是看中了这里独特的人口构成,不支持官仔森大搞什么高档夜总会、酒吧等等。
他反而是大搞自己的翻版黄碟产业,同时增多这种小的洗头房、不入流的夜总会,以低价来获得胜利。
两手同时抓,一样赚的盆满钵荡。
便宜又实惠,拿多一部VCD就可以让自己在阴暗中宣泄自己的欲望。
再有多钱,可以去洗头房、小娱乐场所叫多一个小姐,也算是乐哉悠哉了。
没多久。
林怀乐一行人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楼道里灯光黯淡,沿着逼仄的楼道一直向上,走在里面能闻到楼道里潮湿的那股味道以及尿骚味。
六楼。
本就狭窄的过道堆积着各种杂物,让过道看起来更小了。
林怀乐皱着眉头在杂物中一路穿行,那些敞开着房门,小孩的哭声、老人咳嗽的声、男女吵架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
走到中间的位置,总算是到了,林怀乐站在门口,透过纱窗能够看到里面。
劏房里几乎是一览无余。
左边是厕所跟厨房一体的,不过两平而已,盖着的马桶上面用块横板架着,上面摆着锅盆。
再往里面,就是房间了,左边摆了个上下铺的床位,右边架上一个可折叠的简易折叠桌。
折叠桌一打开,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过路的地方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家里的墙壁上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墙上。
用胶水贴着各种各样的学校发下来的奖状,尽管有些已经斑驳脱落,但依旧为房间里增添几分生气。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端着不锈钢碗,拿着筷子往嘴里扒着的米饭,时不时夹过折叠桌上的菜。
他叫肥仔祥,林怀乐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找他。
肥仔祥很瘦,叫肥仔,是因为他以前很胖。
以前是在码头做帮工,早年娶了个老婆,生下女儿后没多久,老婆车祸死了,拿得了一笔赔偿金。
日子勉强还凑合着过吧,只不过好景不长,肥仔祥在一次喝酒的时候,被朋友带的出去玩。
那天晚上,他玩的很疯狂,也染上了修仙的瘾,一脚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老婆的赔偿金也被他修完了,人也越来越瘦,也不做事了。
不过唯一的好就是他生了个不错的女儿小荔。
小荔现在十六岁上国中了,学习成绩一直都非常不错,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年级前五。
肥仔祥身上穿着的深色Polo衫看上去就很脏,头发油腻腻的,额头往外冒着虚汗。
他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背对着自己,扎着小马尾坐在摆在窗户口小“书桌”的女儿,目光闪烁。
“吃完饭再写作业吧。”
肥仔祥放下不锈钢碗,招呼着女儿小荔:“书是读不完的,不吃就冷了不好吃了。”
小荔其实不是在写作业,而是再看发言稿,明天学校活动她是发言人,正在预习,时不时小声的念了出来。
“马上好。”
小荔把手里的资料小心的收好,来到座位上:“哇,今天怎么吃的这么好?”
今天晚上吃的非常丰盛。
中间摆着斩开的烧鹅正冒着热气,蒸熟的鲍鱼仔夹杂着蒜蓉的香味。
肉沫蒸蛋冒着肉香味,白灼菜心看上去也绿悠悠的,不再像往日那般焉乎乎。
“爸爸。”
小荔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却不动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了?怎么忽然一下子”
“誒,怎么会呢。”
肥仔祥有些心虚的摆手否认:“看你读书太辛苦,所以做点好吃的給你。”
他怎么会不心虚呢?
“好吧。”
小荔闻言只得嘟嘟嘴,点了点头:“可不能做什么坏事,等我读书出来,找个好工作挣钱了,日子就好了。”
“对了,我跟你说,明天学校有个活动,特地挑选的我出来做发言人,服装都給我了。”
说着。
小荔就要把自己带回来的服装拿出来,被肥仔祥阻止:“先吃饭先吃饭。”
“好的吧。”
小荔这才重新坐下,夹起菜心来,沾了沾蒸鱼豉油塞进嘴里,吞咽下后又道:“对了,爸爸你最近没有再吸了吧?”
“我前一阵子听人说,好像戒毒福利中心好像又可以领药物了,你记得去。”
肥仔祥修仙的事情小荔知道,但是好在肥仔祥平日里不会打她,也不会家里搞这些。
小荔也不怕,也很懂事的不会往外说,很关心他。
“嗯嗯。”
肥仔祥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手腕上戴着廉价电子表:“吃,吃烧鹅,你最中意的。”
约定时间快到了,他们怎么还不来?
想什么来什么。
门被敲响。
林怀乐站在门口,隔着纱窗看着里面,透过纱网看到了小荔的模样。
又抬起手,手心摆着一张证件照,这是小荔在学校的照片。
这是他去学校的时候,在学校的墙上看到的。
“有客人来了。”
肥仔祥看着他们出现在门口,下意识的起身,然后又坐下:“去,小荔,給客人开门。”
“哦。”
小荔放下筷子,起身过去把门打开,看着门口站着的林怀乐一行三人。
林怀乐双手搭在身前,虽然只是穿着个简单的深灰色巴宝莉夹克,袖口露出的腕表沉稳大气。
小荔也不懂这些,但是看着就知道,这衣服很贵,这个人也很有气势。
她看着林怀乐一行人:“你好,你们”
“就是来找你爸爸的。”
林怀乐脸上露出了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
小荔十五六岁,身高已经到一米六了,扎着的小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校服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脸上还带着满满的之气,非常清秀。
“快进来。”
小荔连忙让开了位置。
房间很小,林怀乐进去,何辉跟飞机两人就站在门口不进来了,各自抽着烟。
“房间很小嘛。”
林怀乐简单的打量了一下房间里面,冲給自己搬凳子的小荔道谢:“真懂事。”
“不用谢叔叔。”
小荔站在原地,跟林怀乐交流了起来,林怀乐有些好奇:“你不害怕陌生人啊?”
“不害怕。”
小荔摇了摇头:“我认识您,在学校见过你,明天学校有个活动,就是您出钱赞助的。”
“对。”
林怀乐脸上笑容始终保持不变,支持以恒的笑:“我也记得你,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找我?”小荔一挑眉。
“嗯,我让学校选的你。”
林怀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发言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
小荔攥着拳头在面前挥舞了一下,看上去自信满满:“放心吧叔叔,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那就好。”
林怀乐再度一笑,看着谈吐落落大方的小荔,摸出香烟来夹在手里,也不点燃。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肥仔祥心不在焉的坐在座位上,抓着烧鹅腿塞在嘴里大口的啃着。
“诶,小荔。”
林怀乐把香烟叼在嘴里,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来:“你说,这人,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当然是为了增长知识,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小荔不假思索,跟着回答到:“只有学习到了更多的东西,以后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嗯,说的很对。”
林怀乐再度点头,目光落在了小荔身上:“那我问你,但是现在有个难题摆在你面前,你愿不愿意小小的牺牲一下?”
小荔眉头轻蹙,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比如说,你老豆肥仔祥,他现在这么瘦,因为什么?因为修仙,戒不掉了。”
林怀乐吐了口气,跟着又道:“可惜,他不仅仅只是修仙,他还赌博,在外面欠了二十万的赌债。”
“什么?!”
小荔声音直接拉高,下意识的看向肥仔祥。
肥仔祥脑袋都快钻到裤裆里面去了,大口的啃着嘴里的烧鹅腿,腿上没有肉了,啃得骨头嘎吱响。
“诶,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忙搞定的。”
林怀乐连忙做出安慰:“二十万赌账而已,我可以帮他平了,另外.”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等在门口的何辉走进来,从拎着的公文包里开始往外掏钱。
没多久。
本就狭小的桌子就被钞票給堆上了,一卷一卷的十卷直接堆成了小山。
林怀乐努嘴示意了一下钞票:“我还可以再給你们十万。”
小荔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来:“代价呢?”
“代价.很简单。”
林怀乐沉思了一下:“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很中意你,他最近工作有点累,明天晚上你帮我去給他按摩。”
他目光盯着小荔:“他如果需要的话,你就在酒店过夜吧,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
小荔表情惊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贴在了窗户口,双手紧紧的攥着,指关节发白。
“十万,很赚了,很多人十万要花很多年才能够赚到的。”
林怀乐身子后仰,把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燃:“我可以再給。”
何辉跟着掏钱,又是十卷,桌子上摆上了二十万,真就成了一座小山了。
“很多对不对?”
林怀乐叼着烟,笑眯眯的看着小荔:“二十万,你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对吧?”
“只要你答应我,做这单事,陪好我的朋友,就是你的了。”
小荔表情惊恐,身子微微颤抖,只是重复的摇头。
此刻。
原本在她印象中还不错的、笑眯眯的林怀乐,俨然就是一个挂着笑容的恶魔。
而坐在那里低头吃东西的爸爸肥仔祥,同样也是。
他们很明显已经谈好了,爸爸肥仔祥已经把自己給出卖了。
“你年纪还小,你不懂,你不知道,那我跟你说。”
林怀乐看着小荔的表情,脸上笑容消失,忽然伸手把肥仔祥推倒在地,跟着起身抬脚就往他身上猛踹。
他眯着眼、板着脸,嘴角肌肉微颤,面无表情的对着地上的肥仔祥连续猛踹好几脚。
小荔被吓得尖叫。
“你老豆吸毒,他需要戒毒,不戒他就会死,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林怀乐停了下来,指着抱头缩在地上的肥仔祥:“他也知道再吸就会死,为什么不去戒毒所?”
“因为他没有钱,进去里面就会被瘾折磨,戒毒所也只是简单帮他一下而已。”
“但是如果他有钱,他可以找专业的机构,有专人陪护他,让他更轻松的戒掉。”
林怀乐转身过来,看着小荔:“同样的,他还赌,欠了二十万。”
“你知不知道二十万的赌债,没几天就会变成三十万、四十万,一直往下滚。”
小荔惊恐的看着林怀乐,抱着手臂蹲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打他打的很狠?”
林怀乐跨步拉到小荔的跟前,居高临下:“我告诉你,我这是非常温柔了,那些追债的人可不是这么简单。”
“他们最起码都是打断你老豆一条腿,或者用刀斩断他的手,他又修仙又赌,他没钱还的。”
“只有你,只有你能够帮得上他,因为我可以出手嘛,只要你答应我,乖乖去做,就没有问题。”
他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下来看着小荔:“你最乖了,又懂事,你老豆有你这个女儿,真有福气。”
小荔蹲在地上,抬头,眼神恐惧的看着林怀乐。
头顶上昏暗的灯光打下来,林怀乐身体的阴影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将小荔逐渐遮盖。
“噗通.”
小荔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抱着林怀乐的大腿:“叔叔,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
“你借钱给他还了赌债好不好?我以后还給你,我学习成绩很好的,等我出来找多工作,就可以还給你。”
“呵呵。”
林怀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帮你们,是你不帮你自己,你只要答应,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些钱马上就是你的了,你爸爸都已经答应了,他没有选择的,我都救不了他,只有你能救他。”
林怀乐扭头看了眼地上的肥仔祥。
肥仔祥察觉到林怀乐的眼神,然后身体开始抽搐,露出了修仙瘾发作痛苦的样子。
这是他们一早就说好的剧本,小荔接受不了,那就刺激刺激她。
小孩子懂什么,稍微诱导再打打情亲牌,没问题的。
“呜呜.”
小荔吓得失声哭了出来,依旧是机械的摇着头:“求求你帮帮我们,我以后真的可以还給你的。”
她眼中带着泪水,看着眼前的林怀乐,咬咬牙直接拒绝:“我怎么样也不会答应你们的。”
稚气的脸上,满是坚定。
“扑街!”
林怀乐咬咬牙,彻底的失去了耐心,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小荔的手,直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小荔吓得尖叫,但是挣脱不开林怀乐。
走廊里听到动静的邻居走出来,看着凶神恶煞的飞机,被他警告两句,没人会多管闲事。
这种事情他们见惯不惯了,这种地方,每天上门催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太常见了。
没有谁会多管闲事。
“你真的很天真!”
林怀乐抓住小荔的手臂,直接将她按在了窗户上,手指着远处:“来,你好好睁眼看看,你看看外面什么样子?”
远处。
高楼耸立,霓虹璀璨。
“你再看看这里,这里什么样子!”
林怀乐板着个脸,厉声呵斥了起来:“这里是什么?就是垃圾堆,知不知道?!”
“你真的天真的以为你以后出来就能揾很多钱?不是的。”
“每天早上七点钟起来,挤公车去上班,晚上八点钟到家,一个月能挣个几万块?”
“你真的以为你以后就能飞出这里?不是的,从来都不是,没有机会你这辈子也就这样。”
小荔表情惊恐,被林怀乐按在窗户边上。
“你再看看你什么背景?自己出色一点还有这么个废物老豆,一身破事拖累你。”
林怀乐再度大声呵斥了起来:“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要想了,你甩不掉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只要你点点头,什么麻烦我都帮你解决了,你再拿着这二十万,可以为你以后解决很多事情。”
“你有更好的底蕴去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条件,让自己有更好的资源,让自己的未来更好。”
他手掌捏着小荔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等你成功了,谁会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啊?一晚上而已,没事的,很简单的。”
“现在你一晚上能够换来二十万现金,你不抓住,等你以后啊?”
“不可能!”
小荔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老师说过,贫贱不能移,我相信,只要..”
“只要什么?”
林怀乐本性暴露,抓起一旁的书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书本倒了出来,抬脚踩在作业本上:“你凭什么?凭这几本破书?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是不能比的!”
“你老豆被催债,你就上不了学,你成绩再好也没用。”
他盯着小荔:“你只能出去做工挣钱,没有学历没有本事,在香江你能做什么?酒楼?应侍生?”
“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伴侣,你现在不抓住机会,你在等什么?”
他瞪大着眼珠子盯着小荔,低吼了起来:“怎么,准备等以后找个古惑仔?等他花一百块带你开一间廉价的宾馆?这笔账目你不知道算啊!”
一时间。
随着林怀乐的话说完,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肥仔祥也不装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吸着烟。
小荔被林怀乐松开,低声呜咽抱手蹲在地上,身体颤抖。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林怀乐重新点上一支香烟,叼着烟下颌微抬看着窗户外面:“你看看你们这里,房间小就算了,就连窗户都只有半边,每天一睁开眼,你获得的阳光就比别人少几分!”
“在这里,就连呼吸新鲜空气、多争得一点阳光都是奢侈的,你凭你自己?你凭什么?”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小荔的身上:“你很懂事,但是也很单纯,真的很单纯,穷人的孩子应该要早当家的。”
小荔目光与林怀乐对视。
“人是人,蝼蚁是蝼蚁,各有各天命。”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去做工了!”
林怀乐声音不大不小,掷地有声:“你学习好,但是架不住有你死鬼老豆,现在,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翻身的机会。”
小荔不说话,那带着涟漪的眼睛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林怀乐。
五分钟后。
林怀乐带着何辉、飞机两人从楼上下来,走出逼仄的楼道。
他回头,抬头看了眼楼上肥仔祥住所的方向,依稀能够看到站在窗户前的小荔。
小荔站在窗户前,昏暗的灯光照在她半边脸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
外面是昏暗的,路灯昏黄。
远处。
高龙耸立,霓虹璀璨。
与她所处的位置比起来,反差明显。
当一座现代大厦的写字楼在夜幕下灯光璀璨时,高楼的底下的平民小屋被对比的那么鲜明。
贫富差距毫无悬念,但这就是香江,鲜衣怒马下的真实香江。
不同层次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风景俨然是两样的。
小荔看了好久,看着林怀乐他们的背影消失,转而回到桌子前,把面前的钞票全部归拢在一起,拿过书包全部装在了里面。
她把书包抱在怀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夹着鲍鱼仔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呢。
床上。
肥仔祥看着把钞票装进书包的小荔,讪讪的笑了笑:“我帮你保管吧,你自己.”
“滚!”
小荔脸色冷的苍白:“我帮你抵了二十万的赌债,你应该非常开心才对。”
“知足吧,你跟他达成协议的时候,我们应该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被烂赌鬼、瘾君子父亲卖出去的一个货物而已。
三人从里面走出来。
林怀乐脸上笑容浓郁,很开心,终于是搞定了这件事情。
这件事,还真就得他自己亲自出马,何辉、飞机两个人肯定搞不定的,
这件事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才行,她不心甘情愿,这件事就办的不完美,鬼佬也不会开心,更不敢乱来。
虽然现在的环境依旧不好,但是鬼佬还是要收敛很多,不敢像五六十年代那样肆无忌惮的乱搞了。
如果小荔不心甘情愿,那么后续的麻烦很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定她,让她自愿。
“你情我愿”的事情,那就没有什么太多好说的了,对吧?!
外面。
几个小孩正围着停在路边的银色捷豹车在看,还有小孩伸手去摸那个起跳的捷豹车标。
“走走走。”
飞机上去,不耐烦的把这群孩子打发走,摸出纸巾擦了擦车标:“一群扑街仔,摸坏了把你们当了你们都赔不起。”
何辉过去把车门打开,看着准备上车的林怀乐,他目光闪烁,忽然出声说道:“乐哥,这件事,要不再斟酌一下?”
“嗯?”
林怀乐眉头一皱,扭头看着何辉。
“我觉得”
何辉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第二天。
学校操场上坐满了学生,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上面挂着大字横幅。
主持人按照活动安排开始活动流程。
台前。
林怀乐作为这次的赞助商,坐在中间的位置,身边是鬼佬迈尔斯,再边上,是穿西装打领带的刘耀祖“刘荣华”。
“这位是?”
林怀乐看向了带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刘耀祖,自来熟的搭话主动说道:“迈尔斯先生,不介绍一下这位朋友?”
他发现了。
这个后生仔身份肯定不普通,饶是迈尔斯这么高级的警务人员,在刘耀祖面前却非常的低调,处处以刘耀祖为中心。
“刘总。”
迈尔斯做出了介绍。
“你好。”
林怀乐拉了拉巴宝莉的灰夹克:“我是林怀乐,很高兴认识你。”
“嗯。”
刘耀祖看了林怀乐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搭理林怀乐伸出来的手跟他握手,随口敷衍道:“听过,不错。”
林怀乐脸上笑容不变,也不尴尬,收回了手来:“我也一直听过迈尔斯先生提起过刘总的大名,果然英雄出少年。”
刘耀祖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活动是枯燥的。
一切都在按步照班的进行着。
林怀乐还是挺会揣摩迈尔斯的心思的,为了突出今天的活动主题,还特地安排了一个“社团人员”来校园里欺负学生的戏码。
鬼佬迈尔斯冲上去,一个人直接放倒了五个社团人员,引得台下一片鼓掌叫好。
随即迈尔斯开始发言。
早就准备好的记者长枪短炮对着这个洋鬼子开始一顿影,到时候挑出一张角度最好的照片来做报纸新闻配图。
学校外面的茶餐厅里。
吴志辉坐在座位上,听着那边学校里的动静,时不时的夹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不是,他们是真会演戏啊。”
大D专门带多了一个望远镜来,趴在窗户上往那边看:“扑街鬼佬,竟然一个人干倒了五个人,我看的都觉得尴尬。”
“哈哈哈”
吴志辉被大D的话直接逗乐了:“林怀乐倒也是尽心尽力,这种戏码都能够想的出来。”
两人现在就是化身偷窥狂魔,刘耀祖在前面演,他们两个就趴在后面看,狠狠地视奸林怀乐。
正说着呢。
大D跟着又道:“今天发言的学生,但是长的挺清秀的,鬼佬眼睛都看直了。”
“扑街啊。”
吴志辉翻了个白眼:“不是,隔着这么远,这你都能看到鬼佬?!”
“大佬,你自己看啊。”
大D把望远镜递給了吴志辉:“我看不到鬼佬,但是能看到耀祖跟鬼佬说话,鬼佬没搭理他,这不是眼睛看直了是什么?”
吴志辉接过望远镜看了起来,还真是大D描述的这样,能明显的看到刘耀祖在跟他说话,但是迈尔斯没有反应。
此刻。
迈尔斯的目光就一直聚焦在了台上正在发言的代表小荔身上。
看到小荔,迈尔斯立刻就想起了一个人。
嗯.
二十多年前,自己在差馆当督察的日子,自己在办公室玩了一个偷渡过来的偷渡妹。
那个女仔跟现在这个一样。
长得清秀又有气质,虽然还没有长开,但是依旧掩盖不住那洋溢的青春活力,身材也开始出现发育的雏形了。
这一下子就让鬼佬迈尔斯的DNA动了。
他记得这个发言的小荔,那次跟林怀乐来学校,自己在校长办公室见过这个学生,她正好出去,就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
今天的她,看起来更吸引自己。
“迈尔斯?”
刘耀祖这个人极为圆滑,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绝,在看到迈尔斯的表情的时候,就试探性的呼叫迈尔斯。
见他没有反应,眼珠子转了转,手肘捅了捅他,强行打断:“还有多久啊?我都想走了。”
“诶呀,参加活动,都是这样啦。”
迈尔斯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示意刘耀祖不要着急,而后终于是今天第一次主动看向了身边的林怀乐:“你说是吧?”
“是的是的。”
林怀乐立刻投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脸上笑容浓郁:“刘总不要着急,一会劳累了,我林怀乐做东,请大家小酌一杯。”
林怀乐那天在学校办公室就注意到了,鬼佬迈尔斯多看了小荔几眼,人都出去了还在看。
所以。
他对症下药,花费了点功夫拿到了小荔的资料,再安排人搞定一下这个肥仔祥就行了。
投其所好。
送上门来,你吃不吃啊?!
林怀乐精明着呢。
“那行吧。”
刘耀祖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手指捏了捏西装袖口里别的的麦。
远处茶餐厅里。
吴志辉一手拿着望远镜看着学校,一手拍了拍耳朵里挂着的耳麦,身临其境,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来。
他们想干什么?
深水埗。
桂林街。
一台银色的捷豹轿车停在街道的路边上,车头跳跃奔跑的银色豹子车标显眼,引得路边商铺投过来目光。
车子停好,何辉从驾驶座下来,帮忙打开副驾驶的门。
身着深灰色茄克的林怀乐从车上下来,拉了拉下摆,抬了抬脚,低头看了看踩着脏水的鞋底。
又抬头,目光看着前面老旧的建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后面,飞机跟着走下车来。
“进不去了。”
何辉察觉着林怀乐的皱眉,连忙解释了起来:“里面的道路太窄,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走进去了。”
他跟着提议:“要不,我跟飞机进去就行了,乐哥你在车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出来了。”
“是啊乐哥。”
飞机跟着说道:“一点小事而已,我自己一个人过去也能搞定,出不了错。”
“不用。”
林怀乐摇了摇头,跨步走了进去:“我一起过去吧。”
晚上来深水埗办事,意义重大,关乎着能不能搞定鬼佬迈尔斯。
林怀乐必须要亲自出马,以保证万无一失。
何辉走在前面带路,林怀乐跟着,飞机走在后面,三人一前一后进去。
古老的建筑,狭窄的街道,头顶上错综复杂牵连着的电线。
高空俯瞰下来,就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下面的众人笼罩、包围。
深水埗这个地方,算是香江比较穷的地方了,论穷,深水埗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深水埗其实是香江最早时期的发展区域之一,亦曾为工商业及交通枢纽,只不过逐渐没有跟上时代。
香江全域热火朝天大发展的时候,深水埗落下了脚步,走在里面,到处可见那些还停留在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少有高楼。
而且这些建筑十分破旧,所以构成的画面也就相当的压抑了,跟其他地方比起来,对比非常明显。
虽然它是发展最早的区域之一,但是经济上一直都很尴尬,是整个香江最贫穷的地方,常年在香江排名倒数第一。
本就发展不好,再加上倒数,所以也就越来越脱节了。
在这里,街头巷尾隐藏着许多被称之是笼屋。
劏房,棺材房的居所。
即便是这样,这里依旧每年还是有几十万的常驻居民。
深水埗的经济水平不行,但是胜在人多,这是这里的特色,穷人也多。
这也是为什么,官仔森作为深水埗的地区“领导人”,本来赚不了什么太多的钱。
但是吉米仔这个头马,却能带着他们风生水起,风风光光的。
穷的地方,哪怕它什么都没有,只要有人,就有最原始的欲望。
吉米仔就是看中了这里独特的人口构成,不支持官仔森大搞什么高档夜总会、酒吧等等。
他反而是大搞自己的翻版黄碟产业,同时增多这种小的洗头房、不入流的夜总会,以低价来获得胜利。
两手同时抓,一样赚的盆满钵荡。
便宜又实惠,拿多一部VCD就可以让自己在阴暗中宣泄自己的欲望。
再有多钱,可以去洗头房、小娱乐场所叫多一个小姐,也算是乐哉悠哉了。
没多久。
林怀乐一行人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楼道里灯光黯淡,沿着逼仄的楼道一直向上,走在里面能闻到楼道里潮湿的那股味道以及尿骚味。
六楼。
本就狭窄的过道堆积着各种杂物,让过道看起来更小了。
林怀乐皱着眉头在杂物中一路穿行,那些敞开着房门,小孩的哭声、老人咳嗽的声、男女吵架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
走到中间的位置,总算是到了,林怀乐站在门口,透过纱窗能够看到里面。
劏房里几乎是一览无余。
左边是厕所跟厨房一体的,不过两平而已,盖着的马桶上面用块横板架着,上面摆着锅盆。
再往里面,就是房间了,左边摆了个上下铺的床位,右边架上一个可折叠的简易折叠桌。
折叠桌一打开,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过路的地方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家里的墙壁上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墙上。
用胶水贴着各种各样的学校发下来的奖状,尽管有些已经斑驳脱落,但依旧为房间里增添几分生气。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端着不锈钢碗,拿着筷子往嘴里扒着的米饭,时不时夹过折叠桌上的菜。
他叫肥仔祥,林怀乐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找他。
肥仔祥很瘦,叫肥仔,是因为他以前很胖。
以前是在码头做帮工,早年娶了个老婆,生下女儿后没多久,老婆车祸死了,拿得了一笔赔偿金。
日子勉强还凑合着过吧,只不过好景不长,肥仔祥在一次喝酒的时候,被朋友带的出去玩。
那天晚上,他玩的很疯狂,也染上了修仙的瘾,一脚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老婆的赔偿金也被他修完了,人也越来越瘦,也不做事了。
不过唯一的好就是他生了个不错的女儿小荔。
小荔现在十六岁上国中了,学习成绩一直都非常不错,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年级前五。
肥仔祥身上穿着的深色Polo衫看上去就很脏,头发油腻腻的,额头往外冒着虚汗。
他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背对着自己,扎着小马尾坐在摆在窗户口小“书桌”的女儿,目光闪烁。
“吃完饭再写作业吧。”
肥仔祥放下不锈钢碗,招呼着女儿小荔:“书是读不完的,不吃就冷了不好吃了。”
小荔其实不是在写作业,而是再看发言稿,明天学校活动她是发言人,正在预习,时不时小声的念了出来。
“马上好。”
小荔把手里的资料小心的收好,来到座位上:“哇,今天怎么吃的这么好?”
今天晚上吃的非常丰盛。
中间摆着斩开的烧鹅正冒着热气,蒸熟的鲍鱼仔夹杂着蒜蓉的香味。
肉沫蒸蛋冒着肉香味,白灼菜心看上去也绿悠悠的,不再像往日那般焉乎乎。
“爸爸。”
小荔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却不动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了?怎么忽然一下子”
“誒,怎么会呢。”
肥仔祥有些心虚的摆手否认:“看你读书太辛苦,所以做点好吃的給你。”
他怎么会不心虚呢?
“好吧。”
小荔闻言只得嘟嘟嘴,点了点头:“可不能做什么坏事,等我读书出来,找个好工作挣钱了,日子就好了。”
“对了,我跟你说,明天学校有个活动,特地挑选的我出来做发言人,服装都給我了。”
说着。
小荔就要把自己带回来的服装拿出来,被肥仔祥阻止:“先吃饭先吃饭。”
“好的吧。”
小荔这才重新坐下,夹起菜心来,沾了沾蒸鱼豉油塞进嘴里,吞咽下后又道:“对了,爸爸你最近没有再吸了吧?”
“我前一阵子听人说,好像戒毒福利中心好像又可以领药物了,你记得去。”
肥仔祥修仙的事情小荔知道,但是好在肥仔祥平日里不会打她,也不会家里搞这些。
小荔也不怕,也很懂事的不会往外说,很关心他。
“嗯嗯。”
肥仔祥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手腕上戴着廉价电子表:“吃,吃烧鹅,你最中意的。”
约定时间快到了,他们怎么还不来?
想什么来什么。
门被敲响。
林怀乐站在门口,隔着纱窗看着里面,透过纱网看到了小荔的模样。
又抬起手,手心摆着一张证件照,这是小荔在学校的照片。
这是他去学校的时候,在学校的墙上看到的。
“有客人来了。”
肥仔祥看着他们出现在门口,下意识的起身,然后又坐下:“去,小荔,給客人开门。”
“哦。”
小荔放下筷子,起身过去把门打开,看着门口站着的林怀乐一行三人。
林怀乐双手搭在身前,虽然只是穿着个简单的深灰色巴宝莉夹克,袖口露出的腕表沉稳大气。
小荔也不懂这些,但是看着就知道,这衣服很贵,这个人也很有气势。
她看着林怀乐一行人:“你好,你们”
“就是来找你爸爸的。”
林怀乐脸上露出了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
小荔十五六岁,身高已经到一米六了,扎着的小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校服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脸上还带着满满的之气,非常清秀。
“快进来。”
小荔连忙让开了位置。
房间很小,林怀乐进去,何辉跟飞机两人就站在门口不进来了,各自抽着烟。
“房间很小嘛。”
林怀乐简单的打量了一下房间里面,冲給自己搬凳子的小荔道谢:“真懂事。”
“不用谢叔叔。”
小荔站在原地,跟林怀乐交流了起来,林怀乐有些好奇:“你不害怕陌生人啊?”
“不害怕。”
小荔摇了摇头:“我认识您,在学校见过你,明天学校有个活动,就是您出钱赞助的。”
“对。”
林怀乐脸上笑容始终保持不变,支持以恒的笑:“我也记得你,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找我?”小荔一挑眉。
“嗯,我让学校选的你。”
林怀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发言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
小荔攥着拳头在面前挥舞了一下,看上去自信满满:“放心吧叔叔,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那就好。”
林怀乐再度一笑,看着谈吐落落大方的小荔,摸出香烟来夹在手里,也不点燃。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肥仔祥心不在焉的坐在座位上,抓着烧鹅腿塞在嘴里大口的啃着。
“诶,小荔。”
林怀乐把香烟叼在嘴里,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来:“你说,这人,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当然是为了增长知识,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小荔不假思索,跟着回答到:“只有学习到了更多的东西,以后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嗯,说的很对。”
林怀乐再度点头,目光落在了小荔身上:“那我问你,但是现在有个难题摆在你面前,你愿不愿意小小的牺牲一下?”
小荔眉头轻蹙,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比如说,你老豆肥仔祥,他现在这么瘦,因为什么?因为修仙,戒不掉了。”
林怀乐吐了口气,跟着又道:“可惜,他不仅仅只是修仙,他还赌博,在外面欠了二十万的赌债。”
“什么?!”
小荔声音直接拉高,下意识的看向肥仔祥。
肥仔祥脑袋都快钻到裤裆里面去了,大口的啃着嘴里的烧鹅腿,腿上没有肉了,啃得骨头嘎吱响。
“诶,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忙搞定的。”
林怀乐连忙做出安慰:“二十万赌账而已,我可以帮他平了,另外.”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等在门口的何辉走进来,从拎着的公文包里开始往外掏钱。
没多久。
本就狭小的桌子就被钞票給堆上了,一卷一卷的十卷直接堆成了小山。
林怀乐努嘴示意了一下钞票:“我还可以再給你们十万。”
小荔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来:“代价呢?”
“代价.很简单。”
林怀乐沉思了一下:“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很中意你,他最近工作有点累,明天晚上你帮我去給他按摩。”
他目光盯着小荔:“他如果需要的话,你就在酒店过夜吧,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
小荔表情惊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贴在了窗户口,双手紧紧的攥着,指关节发白。
“十万,很赚了,很多人十万要花很多年才能够赚到的。”
林怀乐身子后仰,把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燃:“我可以再給。”
何辉跟着掏钱,又是十卷,桌子上摆上了二十万,真就成了一座小山了。
“很多对不对?”
林怀乐叼着烟,笑眯眯的看着小荔:“二十万,你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对吧?”
“只要你答应我,做这单事,陪好我的朋友,就是你的了。”
小荔表情惊恐,身子微微颤抖,只是重复的摇头。
此刻。
原本在她印象中还不错的、笑眯眯的林怀乐,俨然就是一个挂着笑容的恶魔。
而坐在那里低头吃东西的爸爸肥仔祥,同样也是。
他们很明显已经谈好了,爸爸肥仔祥已经把自己給出卖了。
“你年纪还小,你不懂,你不知道,那我跟你说。”
林怀乐看着小荔的表情,脸上笑容消失,忽然伸手把肥仔祥推倒在地,跟着起身抬脚就往他身上猛踹。
他眯着眼、板着脸,嘴角肌肉微颤,面无表情的对着地上的肥仔祥连续猛踹好几脚。
小荔被吓得尖叫。
“你老豆吸毒,他需要戒毒,不戒他就会死,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林怀乐停了下来,指着抱头缩在地上的肥仔祥:“他也知道再吸就会死,为什么不去戒毒所?”
“因为他没有钱,进去里面就会被瘾折磨,戒毒所也只是简单帮他一下而已。”
“但是如果他有钱,他可以找专业的机构,有专人陪护他,让他更轻松的戒掉。”
林怀乐转身过来,看着小荔:“同样的,他还赌,欠了二十万。”
“你知不知道二十万的赌债,没几天就会变成三十万、四十万,一直往下滚。”
小荔惊恐的看着林怀乐,抱着手臂蹲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打他打的很狠?”
林怀乐跨步拉到小荔的跟前,居高临下:“我告诉你,我这是非常温柔了,那些追债的人可不是这么简单。”
“他们最起码都是打断你老豆一条腿,或者用刀斩断他的手,他又修仙又赌,他没钱还的。”
“只有你,只有你能够帮得上他,因为我可以出手嘛,只要你答应我,乖乖去做,就没有问题。”
他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下来看着小荔:“你最乖了,又懂事,你老豆有你这个女儿,真有福气。”
小荔蹲在地上,抬头,眼神恐惧的看着林怀乐。
头顶上昏暗的灯光打下来,林怀乐身体的阴影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将小荔逐渐遮盖。
“噗通.”
小荔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抱着林怀乐的大腿:“叔叔,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
“你借钱给他还了赌债好不好?我以后还給你,我学习成绩很好的,等我出来找多工作,就可以还給你。”
“呵呵。”
林怀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帮你们,是你不帮你自己,你只要答应,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些钱马上就是你的了,你爸爸都已经答应了,他没有选择的,我都救不了他,只有你能救他。”
林怀乐扭头看了眼地上的肥仔祥。
肥仔祥察觉到林怀乐的眼神,然后身体开始抽搐,露出了修仙瘾发作痛苦的样子。
这是他们一早就说好的剧本,小荔接受不了,那就刺激刺激她。
小孩子懂什么,稍微诱导再打打情亲牌,没问题的。
“呜呜.”
小荔吓得失声哭了出来,依旧是机械的摇着头:“求求你帮帮我们,我以后真的可以还給你的。”
她眼中带着泪水,看着眼前的林怀乐,咬咬牙直接拒绝:“我怎么样也不会答应你们的。”
稚气的脸上,满是坚定。
“扑街!”
林怀乐咬咬牙,彻底的失去了耐心,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小荔的手,直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小荔吓得尖叫,但是挣脱不开林怀乐。
走廊里听到动静的邻居走出来,看着凶神恶煞的飞机,被他警告两句,没人会多管闲事。
这种事情他们见惯不惯了,这种地方,每天上门催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太常见了。
没有谁会多管闲事。
“你真的很天真!”
林怀乐抓住小荔的手臂,直接将她按在了窗户上,手指着远处:“来,你好好睁眼看看,你看看外面什么样子?”
远处。
高楼耸立,霓虹璀璨。
“你再看看这里,这里什么样子!”
林怀乐板着个脸,厉声呵斥了起来:“这里是什么?就是垃圾堆,知不知道?!”
“你真的天真的以为你以后出来就能揾很多钱?不是的。”
“每天早上七点钟起来,挤公车去上班,晚上八点钟到家,一个月能挣个几万块?”
“你真的以为你以后就能飞出这里?不是的,从来都不是,没有机会你这辈子也就这样。”
小荔表情惊恐,被林怀乐按在窗户边上。
“你再看看你什么背景?自己出色一点还有这么个废物老豆,一身破事拖累你。”
林怀乐再度大声呵斥了起来:“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要想了,你甩不掉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只要你点点头,什么麻烦我都帮你解决了,你再拿着这二十万,可以为你以后解决很多事情。”
“你有更好的底蕴去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条件,让自己有更好的资源,让自己的未来更好。”
他手掌捏着小荔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等你成功了,谁会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啊?一晚上而已,没事的,很简单的。”
“现在你一晚上能够换来二十万现金,你不抓住,等你以后啊?”
“不可能!”
小荔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老师说过,贫贱不能移,我相信,只要..”
“只要什么?”
林怀乐本性暴露,抓起一旁的书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书本倒了出来,抬脚踩在作业本上:“你凭什么?凭这几本破书?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是不能比的!”
“你老豆被催债,你就上不了学,你成绩再好也没用。”
他盯着小荔:“你只能出去做工挣钱,没有学历没有本事,在香江你能做什么?酒楼?应侍生?”
“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伴侣,你现在不抓住机会,你在等什么?”
他瞪大着眼珠子盯着小荔,低吼了起来:“怎么,准备等以后找个古惑仔?等他花一百块带你开一间廉价的宾馆?这笔账目你不知道算啊!”
一时间。
随着林怀乐的话说完,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肥仔祥也不装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吸着烟。
小荔被林怀乐松开,低声呜咽抱手蹲在地上,身体颤抖。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林怀乐重新点上一支香烟,叼着烟下颌微抬看着窗户外面:“你看看你们这里,房间小就算了,就连窗户都只有半边,每天一睁开眼,你获得的阳光就比别人少几分!”
“在这里,就连呼吸新鲜空气、多争得一点阳光都是奢侈的,你凭你自己?你凭什么?”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小荔的身上:“你很懂事,但是也很单纯,真的很单纯,穷人的孩子应该要早当家的。”
小荔目光与林怀乐对视。
“人是人,蝼蚁是蝼蚁,各有各天命。”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去做工了!”
林怀乐声音不大不小,掷地有声:“你学习好,但是架不住有你死鬼老豆,现在,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翻身的机会。”
小荔不说话,那带着涟漪的眼睛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林怀乐。
五分钟后。
林怀乐带着何辉、飞机两人从楼上下来,走出逼仄的楼道。
他回头,抬头看了眼楼上肥仔祥住所的方向,依稀能够看到站在窗户前的小荔。
小荔站在窗户前,昏暗的灯光照在她半边脸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
外面是昏暗的,路灯昏黄。
远处。
高龙耸立,霓虹璀璨。
与她所处的位置比起来,反差明显。
当一座现代大厦的写字楼在夜幕下灯光璀璨时,高楼的底下的平民小屋被对比的那么鲜明。
贫富差距毫无悬念,但这就是香江,鲜衣怒马下的真实香江。
不同层次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风景俨然是两样的。
小荔看了好久,看着林怀乐他们的背影消失,转而回到桌子前,把面前的钞票全部归拢在一起,拿过书包全部装在了里面。
她把书包抱在怀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夹着鲍鱼仔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呢。
床上。
肥仔祥看着把钞票装进书包的小荔,讪讪的笑了笑:“我帮你保管吧,你自己.”
“滚!”
小荔脸色冷的苍白:“我帮你抵了二十万的赌债,你应该非常开心才对。”
“知足吧,你跟他达成协议的时候,我们应该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被烂赌鬼、瘾君子父亲卖出去的一个货物而已。
三人从里面走出来。
林怀乐脸上笑容浓郁,很开心,终于是搞定了这件事情。
这件事,还真就得他自己亲自出马,何辉、飞机两个人肯定搞不定的,
这件事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才行,她不心甘情愿,这件事就办的不完美,鬼佬也不会开心,更不敢乱来。
虽然现在的环境依旧不好,但是鬼佬还是要收敛很多,不敢像五六十年代那样肆无忌惮的乱搞了。
如果小荔不心甘情愿,那么后续的麻烦很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定她,让她自愿。
“你情我愿”的事情,那就没有什么太多好说的了,对吧?!
外面。
几个小孩正围着停在路边的银色捷豹车在看,还有小孩伸手去摸那个起跳的捷豹车标。
“走走走。”
飞机上去,不耐烦的把这群孩子打发走,摸出纸巾擦了擦车标:“一群扑街仔,摸坏了把你们当了你们都赔不起。”
何辉过去把车门打开,看着准备上车的林怀乐,他目光闪烁,忽然出声说道:“乐哥,这件事,要不再斟酌一下?”
“嗯?”
林怀乐眉头一皱,扭头看着何辉。
“我觉得”
何辉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第二天。
学校操场上坐满了学生,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上面挂着大字横幅。
主持人按照活动安排开始活动流程。
台前。
林怀乐作为这次的赞助商,坐在中间的位置,身边是鬼佬迈尔斯,再边上,是穿西装打领带的刘耀祖“刘荣华”。
“这位是?”
林怀乐看向了带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刘耀祖,自来熟的搭话主动说道:“迈尔斯先生,不介绍一下这位朋友?”
他发现了。
这个后生仔身份肯定不普通,饶是迈尔斯这么高级的警务人员,在刘耀祖面前却非常的低调,处处以刘耀祖为中心。
“刘总。”
迈尔斯做出了介绍。
“你好。”
林怀乐拉了拉巴宝莉的灰夹克:“我是林怀乐,很高兴认识你。”
“嗯。”
刘耀祖看了林怀乐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搭理林怀乐伸出来的手跟他握手,随口敷衍道:“听过,不错。”
林怀乐脸上笑容不变,也不尴尬,收回了手来:“我也一直听过迈尔斯先生提起过刘总的大名,果然英雄出少年。”
刘耀祖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活动是枯燥的。
一切都在按步照班的进行着。
林怀乐还是挺会揣摩迈尔斯的心思的,为了突出今天的活动主题,还特地安排了一个“社团人员”来校园里欺负学生的戏码。
鬼佬迈尔斯冲上去,一个人直接放倒了五个社团人员,引得台下一片鼓掌叫好。
随即迈尔斯开始发言。
早就准备好的记者长枪短炮对着这个洋鬼子开始一顿影,到时候挑出一张角度最好的照片来做报纸新闻配图。
学校外面的茶餐厅里。
吴志辉坐在座位上,听着那边学校里的动静,时不时的夹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不是,他们是真会演戏啊。”
大D专门带多了一个望远镜来,趴在窗户上往那边看:“扑街鬼佬,竟然一个人干倒了五个人,我看的都觉得尴尬。”
“哈哈哈”
吴志辉被大D的话直接逗乐了:“林怀乐倒也是尽心尽力,这种戏码都能够想的出来。”
两人现在就是化身偷窥狂魔,刘耀祖在前面演,他们两个就趴在后面看,狠狠地视奸林怀乐。
正说着呢。
大D跟着又道:“今天发言的学生,但是长的挺清秀的,鬼佬眼睛都看直了。”
“扑街啊。”
吴志辉翻了个白眼:“不是,隔着这么远,这你都能看到鬼佬?!”
“大佬,你自己看啊。”
大D把望远镜递給了吴志辉:“我看不到鬼佬,但是能看到耀祖跟鬼佬说话,鬼佬没搭理他,这不是眼睛看直了是什么?”
吴志辉接过望远镜看了起来,还真是大D描述的这样,能明显的看到刘耀祖在跟他说话,但是迈尔斯没有反应。
此刻。
迈尔斯的目光就一直聚焦在了台上正在发言的代表小荔身上。
看到小荔,迈尔斯立刻就想起了一个人。
嗯.
二十多年前,自己在差馆当督察的日子,自己在办公室玩了一个偷渡过来的偷渡妹。
那个女仔跟现在这个一样。
长得清秀又有气质,虽然还没有长开,但是依旧掩盖不住那洋溢的青春活力,身材也开始出现发育的雏形了。
这一下子就让鬼佬迈尔斯的DNA动了。
他记得这个发言的小荔,那次跟林怀乐来学校,自己在校长办公室见过这个学生,她正好出去,就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
今天的她,看起来更吸引自己。
“迈尔斯?”
刘耀祖这个人极为圆滑,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绝,在看到迈尔斯的表情的时候,就试探性的呼叫迈尔斯。
见他没有反应,眼珠子转了转,手肘捅了捅他,强行打断:“还有多久啊?我都想走了。”
“诶呀,参加活动,都是这样啦。”
迈尔斯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示意刘耀祖不要着急,而后终于是今天第一次主动看向了身边的林怀乐:“你说是吧?”
“是的是的。”
林怀乐立刻投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脸上笑容浓郁:“刘总不要着急,一会劳累了,我林怀乐做东,请大家小酌一杯。”
林怀乐那天在学校办公室就注意到了,鬼佬迈尔斯多看了小荔几眼,人都出去了还在看。
所以。
他对症下药,花费了点功夫拿到了小荔的资料,再安排人搞定一下这个肥仔祥就行了。
投其所好。
送上门来,你吃不吃啊?!
林怀乐精明着呢。
“那行吧。”
刘耀祖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手指捏了捏西装袖口里别的的麦。
远处茶餐厅里。
吴志辉一手拿着望远镜看着学校,一手拍了拍耳朵里挂着的耳麦,身临其境,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来。
他们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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