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还想问问,法坛已裂是什么意思,那道长就走了。”女人有些遗憾,她的确是不太懂这些,其实也没觉得她的父亲会变成阿飘,只是图个心安而已。

  男人低着头扒饭,心头开始生出一点警惕。

  他当然知道一身灰袍,法坛已裂的道人是谁,最近几个月,也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特征。

  当初的太乙观内,最有资格继任主持之位的道长。

  他们曾经想要拉拢,发现对方法坛已裂,道箓蒙尘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之前也听说过,这位道长正在徒步天下,磨砺自身,似乎是打算走不修力的道路了,他们便不再过多关注。

  哪想到,他这个刚娶的媳妇,之前说的道人,竟然就是灰袍道人。

  那灰袍道人,竟然游历到他这里了?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玉书,心头莫名的多出来一丝警惕。

  他的存在,一般道士是绝对看不出来任何异样,可对于不修力,只修道行境界的道士来说,那就未必了。

  这些人不修力,越是境界高,越是心境纯粹,他们是某种程度上可以直白体现出“知识就是力量”的人,他们沉淀到心中的一切,最终直观影响到的,便是一双眼睛。

  他们在看到一个东西的时候,心中积累的知识,沉淀的感悟,都会如同本能一样,让他们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

  因为男人之前在一座小破观里见过一个老道士,那是唯一看穿他的人,就是个不修力只修道行的真道。

  那老道士当时什么都没说,只说他大限已至,能见到就是缘分。

  等到男人后来独自去的时候,老道士已经坐在大殿之中坐化。

  老道士面色淡然,寿终正寝,身前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以正楷写着几个字:人弃常则妖兴。

  老道士没点出来他的情况,也没跟任何人说,临死的时候,也笃定他必定会来,留下字条劝了他一句。

  那字条,他现在也还留着,时刻提醒自己,万万不能单以外显的力量来判断其他人。

  以至于现在,男人对这种真道的敏感程度,远超其他道士。

  “你没听到么?发什么愣呢?”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思考。

  “噢,我回想一下,之前好像听过,正经道士做法事,是需要授箓还是什么的,应该是需要许可证吧?”

  “啊,道士做法事还得要资格证?”

  “那你以为,道士也需要道士证、冠巾证、宗谱证什么的,要是连道士证都没有,那八成就是骗人的野道士,说不定连南边的南无佬都不如。

  南边的南无佬,也只是学的杂,什么有用就用什么。”

  “你怎么懂这么多?”女人有些吃惊。

  男人心头一惊,一抬头,就看到女人只是单纯的意外而已,他不禁暗道,还是太敏感。

  面对女人好奇的眼神,他便随口道。

  “有些客户信这个,前些天我给一个客户说该收手了,稳住收益更重要。

  但大盘几天涨五六百,他嘴里天天念叨着大牛来了,都上头了,我让他别重仓,他肯定不乐意。

  我告诉他,请人算过命,他命里赚到的快钱太快时,太贪心就会遭反噬,吃多少吐多少。

  他将信将疑,不太情愿,却还是听了我的劝。

  后面发现大盘指数又跌了几百,就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了。

  最后客户手里的钱保住了,没吃多少吐多少,我今年的收入不也保住了。”

  女人没听的太懂,她不太懂股市理财的事情,但能听懂她男人是靠着玄学忽悠,帮客户赚钱止损,获取了信任,今年应该会有额外的一大笔收益。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搞金融的,不喜欢这些东西。”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客户喜欢,我就得了解。

  现在又不像七八年前,不愁客户,不愁业绩,奖金拿到手软。

  现在竞争大的很,不把大客户哄高兴,咱们就得吃土喽。”

  “没事,我也有工资,最近房贷降了,我的公积金也够还房贷了,到时候我养你。”女人笑的开心,也没问男人赚了多少钱,只是笑哈哈地接上话。

  男人看着哈哈笑的女人,眼神也柔和了下来,笑着回应。

  “那我等着你养我喽。”

  一餐饭吃的很开心,而与此同时,街边的夜宵店,灰袍道人一身灰袍,愈发破旧,可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不再是之前的疲惫与苍老,整个人都充斥着宁静随和的味道。

  他点了两份加了素鸡的面带走,来到了临时落脚的地方。

  摆着石头当桌子,两份面放在石头上,一阵烟雾浮现,跟着他的妖邪,落在对面,神情郁郁。

  灰袍道人不禁好笑,帮妖邪打开了盖子,取出一双褐红色的筷子,摆在碗上,又取出三支香,点燃了之后,插在妖邪面前。

  “你今日又见到了你女儿,为何还是郁郁不乐?”

  “今天没见到那男的,上次我遥遥看了一眼,还是觉得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听说还是搞金融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进去了。”妖邪提起这个,就刻板印象拉满。

  灰袍道人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吃面。

  他上次送这个隧道里死亡,化作妖邪蹲守隧道许久,也没忍心害人的妖邪过来,让妖邪自己去看了看他女儿一眼。

  之后离开了,妖邪就在念叨着,怎么都看她女儿的老公都不顺眼,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如何如何。

  念叨了好些天,灰袍道人无奈,就又转身回来,又来到了这里,想帮妖邪化去这些执念。

  妖邪未散,跟着他修行,听他诵经,听他讲道,顺便在他遇到亡魂不讲道理的时候,把亡魂按在地上继续听讲道理。

  灰袍道人其实多少都有些习惯了,这妖邪秉性不坏,化作妖邪,也能克制己身许久,其实挺不容易。

  他也觉得带妖邪走上正途,也算是功德一件。

  “今日我特地去见了你女儿一面,她面色红润,眼神澄澈明亮,印堂光洁,很显然工作顺利,生活幸福,基本上可以说是连不高兴的事情都没遇到过。

  而且看她的双手和皮肤,比上一次见到时还要更好,你女儿怕是在家连家务都不用做。

  无论你觉得如何,至少,你那女婿对你女儿是绝对很不错。

  你莫要忘了,你已经去世,你女儿嫁人了。

  你是想要她家庭幸福,还是拆散了拉倒?”

  妖邪垂头丧气,不说话了,他何尝看不出来,他女儿过的很幸福,有时有一点小任性,他那女婿都能顺着来。

  比如,开好几个小时车,然后又顺着隧道里的小路走二十分钟,就为了在那里说几句话。

  可他就是觉得他那女婿不像好人,斯文败类,早晚要进去踩缝纫机。

  不过,道长说得对,他女婿又不需要跟他过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

  灰袍道人吃着面,看妖邪如此,便叹了口气,道。

  “我明日替你去见一见你那女婿吧。”

  “有劳道长了。”妖邪瞬间坐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道谢,哪里还有郁郁寡欢的意思。

  灰袍道人失笑,原来搞了半天,是想让他去看一看。

  上一次让妖邪自己去遥遥看了一眼,他没过去,后面又被妖邪拖着,巧遇了他女儿一次,看了一眼他的女儿,很正常的普通人,而且过得不错。

  灰袍道人这次应下了再去看一眼妖邪的女婿,妖邪便开始呼呼啦啦地嗦面,胃口大开。

  而另一边,温言家的小区外面,死角阿飘围着小区绕了好几圈,也没敢踏入小区一步。

  他只是个死角阿飘,又不是扶余山的飞僵,能借大地磁场,直接踏空飞行。

  他细细观察良久,几乎毫无借力的地方,只要一脚踏入,触碰到那铺满地表、植被表面、房屋表面的细微血丝,那八成就会引来那位神出鬼没,烈阳部都退避三舍的大煞星。

  他顺着墙角前行,来到正门的方向,等待着机会。

  而距离小区正门不是太远的地方,沙发男从楼上下来,在路边的摊子买了个柚子。    他最近一直在这里观察,想要寻找到答案,渐渐的,就喜欢上这里了。

  外人是根本不懂他在这里过得有多舒坦,住了好些天了,一次缺斤少两都没碰上,简直跟强迫症患者,进入了完美和谐的天堂似的。

  唯一一次,去菜市场的时候,看到个摊贩,被挂了黄牌,据说是前一天缺斤少两,以次充好被发现,立刻就被重拳出击,一次挂黄牌警告,两次直接清除出市场。

  沙发男清楚,一年之前,德城保准没有这种力度。

  之前挂满路灯的恶鬼,烈阳部都不敢清理,后面德城又来了一次全城暂时搬迁,要说想完全瞒得住所有人,怕是有些难。

  但德城里公家的人,烈阳部的人,肯定清楚,想保证不出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所有的小问题,在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按死,不让其发展成大问题,绝对不会错。

  影响到方方面面之后,此刻的德城,对于沙发男来说,实在是过于友好。

  他甚至都生出过念头,要是能在这里的市监局上班,绝对符合他曾经的理想。

  可惜,这也只是想想,德城如今所有的岗位,就没有可以轻松拿到的。

  本地的大领导,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什么也别折腾,维持着秩序,只要不出问题,干几年就百分之百升迁。

  下一届,怕是会竞争异常激烈。

  沙发男拎着柚子,行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挂在他腰间的秤砣,微微颤抖了起来。

  沙发男停下脚步,向着四周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感觉到。

  而往前走的时候,秤砣颤抖的频率更高。

  他一步步走向温言家小区的正门,眼快快要靠近的时候,秤砣颤抖的频率便开始降低。

  他根据秤砣的颤抖频率的变化,他将目光锁定到两家店铺中间的位置。

  秤砣之上,赤色的光晕扩散开,一圈一圈地扩散,沙发男最后也没迈出脚步,只是望着那里,道。

  “尽早离开这里吧,这地方,不适合想要搞事情的人。

  你应该是才来的吧,要是你早来几天,应当能看到,挂满路灯的恶鬼。

  多的是想要搞事情,却被挂在路灯上吊死的阿飘。

  死后不消散,便意味着永世不得超生。

  今天我买东西,都是给我的高称,我也给你一个高称,就当我不知道。

  趁着还能收手,走吧。

  再迈出一步,便是福禄寿尽损。”

  沙发男最近过得不错,心气也顺了不少,他还没弄明白灰袍道人给他的指点,但他也已经在向着对方学习,凡事不要上来就把事情做绝,所以他才劝了一句。

  说完之后,沙发男便拎着柚子离开,路上还跟俩街上开店的街坊打了招呼。

  角落里,没人能看到的死角阿飘,缩在那里,有些震惊,他竟然能被人发现。

  哪怕对方明显看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却依然能确定,他在这里。

  死角阿飘沉吟了一下,悄悄后退,远离了一些,路过一家医馆的时候,蹲在墙角。

  但他刚蹲在这里没多久,就见医馆里走出来一个一身药味的大夫,拎着一个垃圾筐,摆在他旁边,然后拿出个熬药的砂锅,将里面的药渣,倒在框子里。

  那药渣出现的瞬间,浓郁的气味铺面而来,混杂着怪异的力量,熏得死角阿飘头晕眼花,他大为震惊,连忙向旁边躲了躲。

  而那大夫,在框子上轻轻磕了磕砂锅,将里面残留的碎渣磕出来,可好巧不巧的,就有一块碎渣弹飞出来,弹到了死角阿飘身上。

  那一小块药渣,简直就像是一块烙铁,烙在他身上,一瞬间就在他身上烙出一个印记。

  死角阿飘又惊又怒,跟着就听那大夫,跟旁边的人叮嘱。

  “这副药是祛邪的,药渣晾一晾,晾干了之后也给你带走,你敷在外面,对阴邪、寒邪也会有些作用,但外皮要是破了就不能用了,记住了。”

  死角阿飘悄悄后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年轻的大夫,似乎能感觉到他,而且对他很不待见。

  而且,他刚生出一点教训一下对方的想法时,就莫名生出一点感应,他敢出手就一定会死。

  死角阿飘暗暗心惊,这小小的医馆,不知为何,忽然就给他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就像是某些香火浓郁,且真能请下神祇的大庙一样。

  死角阿飘悄悄后退,再也不敢做什么。

  这德城实在是太过于怪异,一条街上,便遇到了俩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怪人,但却都没对他做什么,只是让他走。

  死角阿飘走远,重新在温言家小区绕行,静候着机会。

  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忽然就看到一家店里走出来个人,对着一个路过的外卖骑手喊了声。

  “靓仔,外卖靓仔!”

  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停下车,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店里的人,拎着一个外卖,交给骑手小哥。

  “帮忙送个外卖。”

  “小区北?”

  “系啊,只有你敢送那里,当然找你啦。”

  “好,等我送完这餐,就送你的。”

  外卖小哥痛快地应下,将餐放进了保温箱里。

  一旁的死角阿飘,一听这话,再看到那个内部带着铝箔的保温箱,便眼睛一亮。

  那小区里有警示,但总不至于不让外卖小哥进吧?

  也不至于温言家里也全部是警报装置吧?

  他趁着外卖小哥放外卖的时候,缩小着身体,缩进保温箱里。

  外卖小哥骑上小电驴,一路向北而去,很快就越过了温言家所在的小区,再往北,就是尚未开发,或者正在开发的区域。

  走着走着,路灯都消失不见,路也变成了小土路,外卖小哥见怪不怪,继续按照导航前进。

  顺着小路一路到了尽头,小路的尽头,有一家农家小院,外卖小哥将保温箱打开,取出外卖,放到了院子门口,对着里面喊了一声。

  “外卖到了!”

  然后他便骑着车,继续按照导航,顺着小院前方的路,继续前行,离开这里。

  而他的身后,感觉到电动车停下,外卖箱也被打开的死角阿飘,只是探出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那个小院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鬼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住的。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便两眼一黑。

  因为他看向的是后方。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便天旋地转,死角阿飘也被丢在了原地。

  外卖小哥骑着车,顺着小路前行,很快就走上了阴气森森,没有路灯的大路。

  他看不到大路上数不尽的亡魂,只是按照导航上的提示“靠右行驶”,然后在看到下一个小路口的时候,骑车从小路口离开。

  外卖小哥回到了城里,顺便就从西门,进入到了温言家小区,在高斯家门口,放上了外卖。

  而另一边,死角阿飘静静地站在小路上,整个鬼都傻了。

  他听到了外卖小哥要去温言家小区北部送外卖,当然知道,小区北就是别墅区。

  看到了外卖箱的铝箔保温层,立刻想到了靠这个可以屏蔽大部分东西。

  但他哪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小哥,送个外卖,竟然直接送冥途里了。

  直接连带他都给带到了冥途,而他好死不死的,回头看了一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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