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沏好茶便退去外殿。

  高浚瞧一眼盘中的米糕,笑道:“方才臣弟进来时,远远瞧见一个人,看背影像是皇嫂,本还不确定,这么一看,还真是。”

  他啧的一声,直赞:“要说臣这皇嫂,当真是贤惠体贴得紧。”

  高灏眉头一皱,笑出了声。

  高浚不明所以:“臣弟是说错了什么?”

  高灏止了笑,随手拿起一块米糕递给他:“你可知如何毁掉一个女子?”

  高浚有些懵:“……杀了?”

  高灏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让她不停地为你生儿育女,再一个劲儿地夸她贤妻良母。”

  高浚嘴角抽搐,一脸诧色。

  高灏端起茶盏,轻轻嗅了一下,扬起眉梢:“毁掉一个女子最好的方式,不是让她做苦力、做杂役,更不是简单杀了。

  而是将她收入房中,让她满心满眼只看得见一个人,为情所困、不能自拔。终日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然后,为了争夺自己郎君余暇时那用以闲来无事、散闷消愁的一丁点宠爱,挖空心思、用尽手段地去讨好逢迎。甚至草木皆兵,与旁的女子互相陷害、争个你死我活……

  如此一说,是否有情似乎也变得并不重要。

  即便不为情、没有情,为了身份地位、前途未来……她也得把心思倾注在郎君与孩子身上。

  大部分的人便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回头被夸赞几句贤良淑德、宽容大度,到底也是感人的。当然,也有那回过味儿来的,可惜却也晚了。

  即便不晚,也无须咱们男子多说什么,自有她们自己人追着贬低、斥责、谩骂,时间久了,旁的不说,她先自我怀疑到不行了……”

  说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待笑够了,才浅啜一口茶水,细细品着。

  高浚怔怔看了高灏半晌,接着缓缓垂下眼,只瞧着手中的米糕,不知不觉中有些出神。

  他与高灏都是由冯淑妃一手养大的。

  只是他并非冯淑妃所出。

  他真正的生母是慕容崇德。

  只不过,他的生母在生他时,难产而死。

  后来,父皇便将他交给还只是昭训的冯氏代为抚养。

  幸运的是,冯淑妃对他视如己出。

  不,应该说比对皇兄这个亲生的还要好。

  她不仅从不打骂他,还事事都要皇兄让着他。

  纵然是他犯了错,她也只会责怪皇兄,怨他没有看顾好自己。

  她能对皇兄有多严厉,就能对他有多纵容。

  就连父皇也曾说她太过溺爱自己。

  可她却笑着说,阿浚长得实在太像他的母妃,只要看到阿浚,就会想到阿羡。

  想到阿羡,她就不忍苛责。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母另有其人,名唤慕容羡。

  乃前大魏名将慕容砚之女……

  高灏睨他一眼,放下茶盏:“盯着这米糕发什么呆?若是喜欢,回头走时只管都带了去。”

  高浚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皇嫂亲手做好送来的,臣弟岂敢夺皇兄之好?”

  高灏黑沉沉的眼眸里,有一丝涌动的暗芒,叫人捉摸不透:“无妨,孤再命她做就是了。”

  “谢皇兄赏赐。”

  但见高灏盯着自己瞧,高浚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上的米糕,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呈上。

  “晋州大营才送来的密报,说高永晟似乎因为高涣之死,心存怨怼,生了歪心邪意,与周军交战时,竟连败两场。”

  高灏从他手中接过信,大致浏览一遍,眉头越皱越紧,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高永晟!当日就不该派他出征!”

  高浚瞅着高灏手上暴起的青筋,低声劝慰:“皇兄息怒,您想想,要不是将高永晟调离晋邺,我们未必能顺利除掉高涣。那陆氏,的确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您也该知道,若没有胜算,他们又怎会狠下心同我们联手?”

  高灏抬眼,波澜不兴的黑眸盯着他,大脑却想着别处。

  行事之前,就是在这个殿中,梁婠宣见他,并与他密谈。

  只不过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他,还只是个需要向她示好、希望获取她支持的长广王。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她难得穿着一身常服,全然不似平时端庄华贵的太后模样。

  后来,更是眨着一双灵动狡黠的眸子,靠进他的怀里,又细又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仰着头,笑吟吟地瞧着他。

  她说:“你要真想除掉高涣,需得先支开他最有力的支持。当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失去了翅膀,它顶多变成一只仅会啄人的大公鸡……”

  闻言,他不禁失笑,低头就往她脸上轻啄一口,看着她笑道:“那臣便将这只鸡捉来给太后炖汤喝。”

  于是再上朝,她提议,他反对。

  高涣极力争取,她自然向着高涣,而他一如他们事先约定的那般,也没再坚持。

  假如斛律启光没有一并离都,他也未必全然信她。

  高灏眯起眼,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

  高浚望着那唇边隐隐生出的笑意,有些不确定。

  “……皇兄?”

  高灏正色,淡淡瞧他。

  高浚直言道:“未免有什么不测,不如找个适当的机会,将高永晟换了?”

  高灏:“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实非明智之举。”

  高浚道:“是,这是自然,可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在天,若是高永晟意外战死,只在军营中就地提拔一个威望高的即可。再者,晋州大营中又有斛律启光坐镇,应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皇兄若是仍不放心,另派一个中贵人前去便是了。”

  高灏沉下眉:“斛律启光。”

  高浚道:“鲜卑军的一众将领中,这个斛律启光最是拥护废帝与太后,这次也多亏有太后亲自修书一封,命人加急送去大营说明情况,不然,只怕他不会信服皇兄。”

  高灏凝起眸,他如何不知?

  这也是他之所以对梁婠尚有顾忌的原因。

  眼下不但不能鱼死网破,还必须将她留在宫里。

  否则,她一旦去了宫外,谁知道她会不会同他们私下联系,又会跟他们说些什么,至少在宫里,她是在掌控之内的。

  高灏心里忽然一动,眼下这个局面、这些顾虑……如果都是巧合也罢,倘若不是,那当真是有趣极了。

  他转眸瞧着盘中还剩的三块米糕,眼珠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高浚诚实道:“倒是有三个人可供皇兄挑选。”

  高灏轻嗯一声,并不多言。

  ……

  再从太极殿出来时,已是傍晚。

  内侍垂下头:“陛下。”

  高灏瞧一眼即将散尽的余晖。

  “去含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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