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审讯室内。

  侯君集四肢都被厚重的铁链所束缚,手腕和脚腕之上全是淤痕,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要说之前还念及他的身份,给予优待,那现在真是毫不客气了!

  哗!

  狱卒将一盆凉水冲在了他的身上,惹得侯君集浑身一个激灵,只是嘴里还是未曾发出声音来。

  砰!

  徐风雷坐在他的眼前,手中惊堂木猛地一拍!

  “侯君集,我奉陛下的旨意,负责对你进行审议和判决!”

  他沉声道,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走上谋反这条不归路。”

  “要是别的朝代也就算了,可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比你更了解的,也没有几个人了。”

  “他,也是你这这样的货色能反的?”

  “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啊?”

  徐风雷身旁,两个记录官奋笔疾书,将审讯的话语记录了下来。

  大唐,是讲法的地方飞,凡事都要按规矩走流程的。

  而此时此刻,在审讯室之外,徐风雷看不到的地方,李世民已是带着房玄龄,猫在外面偷听。

  他常爱干这样的事儿,打枪的不要,偷偷的进村。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听到最真实的话语。

  ‘哟呵,这小子还挺会夸啊。’

  李世民听到里头传来徐风雷的声音,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太师这也是实话实说。”

  房玄龄应声道,

  “陛下是马背上的皇帝,这天下大半都是您打下来的。”

  “要是谋反,那些士兵看到陛下您的面容,怕是都要直接反戈一击了!根本不可能助纣为虐!”

  “所以,侯君集此举,实在是不自量力!太师说他有一根筋搭错了,是很精准的。”

  李世民笑容越盛,可就在此时,审讯室里再度传来徐风雷的话语,却是让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退一万步说,咱陛下当初就是造反夺取了皇位!在篡逆这一块,他是专业的!你充其量只是个业余选手!”

  徐风雷好像还没过瘾,继续道,

  “一个业务的,也敢碰瓷专业的?”

  “陛下只要鼻子一嗅,就知道你有尿没尿!”

  两个记录官:“……”

  “这一段,要不要记录?”

  “你说呢?你蠢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都是默默的停笔,没有将这段话记录下来。

  这绝对不能让陛下阅览!

  然而,审讯室外的李世民脸色已然是黑了!

  “这个混账东西!”

  “他在说什么?啊?特娘的他在说什么啊!”

  李二此刻恨不得一脚踹进去,给徐风雷两个大嘴巴子!

  得亏房玄龄一把拉住了他,连声劝解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太师就是这样的性子,没人的时候就比较随意。”

  “这段话,绝对不会被记录下来,纵然是被记录,臣也一定想办法给它删去!”

  在他的极力劝解之下,李世民才算是忍住了暴躁,收住了踹门的想法。

  “混蛋玩意儿!嘴里不带把的吗?”

  他依旧没好气的道,

  “且再听他放什么狂言!”

  房玄龄见状,也是有些无奈。

  干脆……您老人家就直接光明正大的进去吧,这样太师说不定还收敛一点。

  现在他就一个人在审讯室内发挥,那肯定是放飞自我的!

  果然,审讯室内又传来徐风雷的话语:

  “侯君集,你狗日的别装蒜!昨天造反的劲儿呢?直接弯弓搭箭射皇帝的狠辣劲儿呢?怎么,现在半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徐风雷望着侯君集,冷声道,

  “老子告诉你,老子都不用审你的!”

  “就现在,就凭你的罪状,流程都不用走,已经可以选择你的死法了!”

  “说吧,你是想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亦或是炮烙?犬决?”

  “只要你现在跪下求饶,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选一个形式去死。”

  侯君集听到这番话,终于是有了一丝反应。

  他缓缓抬头,看向徐风雷。

  “徐风雷,你很在乎我怎么死吗?”

  侯君集嗓音沙哑,嘴角却是上扬,

  “你好像很不从容,是不是心里憋屈的很啊?”

  徐风雷目光一凛。

  “哦?呵呵……何出此言呢?”

  他此刻倒是来了兴致。

  这侯君集,好像一点都没有失败者的颓废啊,他难道自以为有所倚仗?

  再加上他昨天夜里说的那一句‘我早已立于不败之地’,这就让徐风雷更有兴趣了。

  这老小子,到底哪来的迷之自信啊?

  “好像你们都觉得我输了,我输的很惨,可我不这么认为。”

  侯君集盯着徐风雷,轻声道,

  “我从决定谋反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最坏,不过是夺权失败,诛灭九族,凌迟处死罢了,我早就设想过了。”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完成了我的战略,完成了对你,对皇帝的报复!”

  徐风雷面色一冷,默然不语。

  侯君集看到他的神情,不禁有些得意。

  “呵呵,呵呵呵……”

  他略带癫狂的道,

  “我把太子拖下了水!徐风雷,看到你辛辛苦苦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和我一起造反,你心里很难受吧?”

  “你这个废物!还当什么太师,结果把太子教成了谋反之人,教成了造老子反的不忠不孝之人!哈哈,哈哈哈哈……”

  “讽刺,真是讽刺至极啊!”

  “徐风雷,你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啊!”

  徐风雷继续保持沉默。

  说实话,侯君集说的很对,在没有知道李承乾真正意图之前,他也这样想过。

  教了十几年,教出个谋反的混账东西来!最丢人的人,就是他!最伤心甚至是抑郁的人,也是他!

  那两天,他都没心思吃饭。

  好在……最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不然他真得难受死。

  “还有皇帝李世民!”

  侯君集冷笑道,

  “他造他老子的反,我就让他儿子造他的反!让天下人看看你李家的笑话,让世人知道你李家皇室有多么龌龊不堪!全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李世民啊李世民,你恐怕万万都想不到,你那懦弱的太子,竟然敢造你的反吧?你老爹的滋味儿,也让你尝一尝!痛苦吧?难受吧?”

  “哈哈哈,哈哈哈……妙,妙啊,真是太妙了啊!”

  “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竟是癫狂的手舞足蹈了起来,好像真的很过瘾,很畅快!

  “放肆!”

  狱卒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厉喝道,

  “你敢对陛下不敬!”

  鞭子在侯君集的身上落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一般,依旧是大笑不止。

  “老子反正都是必死的人了,不敬又如何?老子就是操他娘的祖宗,他又能如何?”

  侯君集嘿嘿笑着,

  “也就是杀掉我,一片一片的把我的肉割下来而已。”

  “我侯君集,有何惧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感!

  审讯室外。

  李世民身形微颤。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好个侯君集,好,好啊……真是好得很啊!”

  他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没有怒骂的想法了。

  当一个人气愤到了极点,是骂不出脏话来的,只有那一股股的愤怒,往心肝上顶!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房玄龄赶忙为李世民按摩背部,忍不住道,

  “侯君集此獠,委实太张狂了!”

  “不过陛下也不必生气,太子殿下并没有谋反,侯君集的愿望都落空了!”

  李世民喘着气,捂着心口摇了摇头。

  “朕气的不是这个,朕气的是……他竟然一直处心积虑的,想着报复朕!想着让朕的太子造朕的反,让朕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他咬牙道,

  “亏朕还对他那么好!还真的相信了他那么多的鬼话!对他格外施恩了那么多回!为他一人,朕还提升了全体死刑犯的待遇,甚至为了他,朕还力排众议让他去战场,让他带兵!更不用说,还三番五次和听明闹别扭!”

  “现在想到他感激涕零谢恩的时候,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报复朕,怎么篡逆造反,朕就觉得恶心!朕恶心的想吐啊!”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啊!人面兽心,蛇蝎心肠!连禽兽畜生都不如!”

  一番话语说出口,李世民的内心方才稍稍好受了几分。

  而此刻,他真的有一句话,想要当面质问侯君集!

  与此同时,审讯室内的徐风雷盯着侯君集,缓缓问道:

  “侯君集,你竟会如此丧心病狂。”

  “陛下对你,可是不薄啊!纵是畜生都有感恩之心,为何你的心里,全是阴暗恶毒呢?”

  侯君集闻言,却是面色一变。

  “待我不薄?待我不薄会削去我的爵位,把我抓到天牢里?让我饱受牢狱之苦?”

  他厉声道,

  “待我不薄会让拼死拼活,立下赫赫战功的我继续去打高昌?继续让我去送死?”、

  “狗屁的待我不薄!”

  徐风雷猛地一拍惊堂木!

  “混账!”

  “你要是不贪污工程款,岂会沦落到天牢里头去?”

  “换作别人,就你犯下的罪过,此刻早就投胎好几年了!还能让你在我面前喘气说话?”

  “这不是恩典,什么是恩典?”

  侯君集被这一通训斥,却还是死不悔改。

  他甚至还要犟嘴!

  “老子不就是贪污了点钱吗?这算个鸟事!你们这帮狗东西挣的盆满钵满的,老子从你们手指缝里挣一点都不许,还要逼死老子!”

  “老子当年跟着皇帝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战功,还冒着极大的风险扶他上了皇位!老子那么大的功劳,别说是贪污了,就是当街杀几个人又如何?!”

  “皇帝就为了这点屁事,就要杀我!最终没杀我让我蹲大牢,这就算是恩典了?狗屁的恩典!皇帝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刻薄寡恩的东西!”

  “所以,老子就应该报复!老子报复的很爽!你和狗皇帝越痛苦,老子就越爽!死了到了九泉之下,老子也依旧爽!怎样?”

  此刻的侯君集,已经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皇帝,算个鸟?

  老子想骂就骂!

  咣!

  徐风雷一块惊堂木直接砸到了侯君集的脸上,直接把他的鼻梁都砸了个凹洞,鲜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皇帝是你一个人扶上去的?”

  他起身厉喝道,

  “你侯君集算个什么东西?什么出生入死,什么赫赫战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特娘的还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给你这些,你狗日的会卖命?”

  “要论当今皇帝如何登上皇位,他自己本身的能力是最大的因素!再说扶保皇帝的功劳,我才是最大!整个玄武门之变都是我策划的!你特娘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执行者罢了,有你没你都能成功!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真是笑话!可笑至极!”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底气十足!

  侯君集也是一时间没有反驳。

  因为,徐风雷所说的都是事实!不是什么歪理邪说可以驳倒的!

  “有功就赏,有错就罚!别以为可以一辈子躺在功劳簿上!”

  徐风雷又道,

  “像你这样的货色,朝廷里多了!只要安安分分的待着,富贵日子少不了你的,你的功劳哪个没有兑现?论爵位,你狗娘养的也算是最高了,还不知足?!”

  “还有,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算了,你贪污工程款还贪污到我头上来了!你有几条命够跟我拼的?你告诉我?”

  “要不是碍于皇帝的面子,你在天牢里,我都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你!”

  “狗一样的东西,还以为自己很有道理,自己骗自己还真信了!”

  审讯室外,李世民听着这一段激情开麦,神色也是缓和了许多,胸口也没有那么发堵了。

  “太师的话语,还真是犀利啊。”

  房玄龄忍不住感慨道,

  “真吓人……”

  “要是我是侯君集,真不知道怎么顶得住……”

  李世民冷哼一声。

  “对付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就该这样!骂死他!”

  他道,

  “要不然,他还以为自己很有道理呢!”

  “继续骂!加大力度!”

  徐风雷,真是他的最强嘴替,把他要说的所有话,全都强化之后喷向了侯君集!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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