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把自己揉进软榻里,四仰八叉的完全不像是一名横扫天下的大将。

  嬴政正坐在嬴成蟜面前,脸上始终挂着老父亲般的笑容,满心关切的问着嬴成蟜此战细节,完全不像是一名从质子杀成天下共主的君王。

  闲聊许久之后,嬴成蟜才略略端正了些许姿势,主动将话题拽回正题:“大兄,近来国中情况何如?”

  嬴政温声道:“王弟大可放心,国中虽然依旧繁忙、偶有小乱,但却并无大变。”

  虽然此战所得的生地在方圆万里以上,需要兴建大量城池房舍,从头开垦土地,即便是对于当今大秦而言也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虽然此战所得的夷狄在数百万以上,如何治理这些既不了解他们风俗也不会说他们语言的夷狄之民,能让吕不韦等诸多朝臣挠掉他们为数不多的头发。

  虽然此战嬴成蟜所拓之土让大秦的疆域再度倍增,让中央朝廷管理地方衙署的难度又暴涨了不知多少倍。

  但在嬴政看来,这些都是小事。

  苦一苦大秦群臣,骂名他来担!

  嬴成蟜挑眉追问:“不说实话?”

  “弟征战沙场已有十年,这可是大兄第一次出城十里来迎弟!”

  “事出反常,焉能无妖?!”

  嬴政耐心解释道:“前番地龙往咸阳城贺,一时不慎毁了屋台,咸阳城近半城墙需要修葺重筑,咸阳宫三成宫殿不堪再用。”

  “若无王弟所造水泥,若我大秦仍需大战,乃兄或会征民修葺。”

  “但王弟已为我大秦灭尽强敌,咸阳宫又已难承今之大秦。”

  “故而乃兄未征民修葺咸阳城,而是欲于渭水河南再建宫殿,迁都于彼。”

  “乃兄总不能于断壁残垣中迎王弟凯旋吧!”

  虽然咸阳城毁了,但嬴政的话音却很是雀跃。

  这一次,寡人定要按照寡人所愿修筑一座大大的宫殿,让所有重臣都能在宫中办公,只要寡人有需随时都能召见臣子前来议事,再也不用把时间浪费在等待臣子赶路上了。

  想想还有些小期待呢!

  嬴成蟜却是目露错愕:“大兄明岁便欲于渭水河南兴建宫殿?”

  “今岁民无大饥乎?!”

  嬴政摇了摇头:“今岁关中地粮产仅是往年的四成有余。”

  “若我大秦仅有关中一地就食,则今岁我大秦民必大饥!”

  “然今我大秦已坐拥天下,而黄河以南并无天灾,因得王弟所赐的肥田之术,粮产比之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黄河之南已将秋粮转运至黄河之北,必不会令民受饥馑之苦!”

  嬴成蟜双眼瞪大,而后畅快大笑:“哈哈哈~彩!彩!大彩!”

  今岁民无大饥!

  于嬴成蟜而言,这短短六个字比之统一天下更加珍贵!

  即便没有嬴成蟜的到来,嬴政依旧可以统一天下,只不过过程会更加艰难,内部会更加疲弱,人心会更加愤恨,伤亡会更多很多而已。

  但因为有嬴成蟜的到来,今岁民无大饥!

  嬴成蟜不知道这一次饥荒究竟在原历史上造成了多么惨重的伤亡才会被载入史册,嬴成蟜只知道,今年的大秦没有人因饥荒而死!

  嬴政也露出了笑容:“看来,王弟也并非算无遗策也!”

  嬴成蟜笑的更开心了:“若是能错算饥荒,弟宁愿一错再错!”

  “弟以为,今岁丰,民得食,明岁荒,民大饥。”

  “然明岁之荒想来不会比之今岁更甚太多,且彼时通古斯之地理应已得开垦,可得粮助秦。”

  “弟当竭弟之力,再错一次!”

  看着嬴成蟜眼中明亮又热切的光,嬴政认真的说:“乃兄亦定当竭力,保万民不受饥馑之苦!”

  嬴成蟜摆了摆手道:“增产之事,交给弟便是。”

  “大兄与其竭力于令民无饥馑,倒不如好生考虑考虑,该如何更进一步!”

  “取周而代之后的尊称想好了没?”

  “改朝换代之后又当以何策治国?”

  “四海升平之后如何以科举取代军功爵?”

  “大兄可已尽数思虑妥当?”

  听到这些让嬴政头疼不已的问题被嬴成蟜逐一说出口,嬴政双眼一亮:“王弟可有良谏乎?”

  嬴成蟜双手一摊,坏笑道:“木有!”

  “大兄知道,弟不通政务的嘛!”

  嬴政:……

  嬴政幽幽开口:“倒是乃兄忘了,王弟在外征战许久,落下了不知多少课程。”

  “而今王弟已经凯旋,又无须养伤,自明日起,乃兄便当每日抽出时间来为王弟补课。”

  “免得王弟身为我大秦宗正,却不通政务!”

  嬴成蟜顿时坐直了身子,可怜巴巴的伸出右手试图唤醒嬴政的怜悯之心:“不要啊大兄!”

  “弟虽然没有负伤,但却行了两万余里路,实在是无法再受奔波之苦,让弟在府中好好休息一阵吧!”

  嬴政露出一抹坏笑:“王弟怕不是忘了,王弟邀乃兄入住长安君府。”

  “时至今日,乃兄仍未搬离。”

  “无须王弟来寻乃兄求教,乃兄自会去王弟房中授课!”

  嬴成蟜:!!!

  不要哇!——

  嬴政和嬴成蟜在车内‘亲密’互动。

  一路追随嬴成蟜而来的呼伦、萨额锦等新附之将却显得手足无措。

  见嬴政和嬴成蟜都还没到,身边袍泽们就已经喝上了,莫说是呼伦了,就连李牧都是满脑袋问号。

  秦国的将领们都这么疯的吗?

  他们难道就不怕嬴政动怒吗?

  “他赛怒!”

  一听这话,萨额锦就是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拔剑出鞘,警惕四顾,而后就看到了一道头发稀疏的身影举着酒爵站在他面前不远处。

  而那总是喜欢高喊‘他赛怒’,让萨额锦做了不知多少次噩梦的彭越则是正怀抱酒坛站在远处,听到这声招呼也下意识的循声回头看向萨额锦。

  萨额锦赶忙还剑入鞘,起身拱手:“秦国奴隶萨额锦,见过这位上官!”

  “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上官恕罪!”

  抱着酒坛的彭越顺势走来,笑着说:“相邦,通古斯西边打招呼才喊他赛怒,通古斯王庭打招呼都是喊西阿巴嘎啦。”

  “您说错啦!”

  一听苏角这话,萨额锦的小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族人们谁懂啊!

  身为降将的我,却在见到秦国相邦的第一时间把剑给拔出来了!

  秦国相邦杀我一人,我死不足惜,但若是秦国相邦因此以为我通古斯众将不愿诚心归附而是有心动乱,那此罪我实在是百死难赎啊!

  萨额锦慌忙拱手再礼:“不知是相邦当面,恳请相邦恕罪!恕罪!”

  吕不韦笑而抚须:“原来如此!”

  “将军莫要多礼,非是将军唐突,实在是本相失礼。”

  “本相本以为本相的外语还算不错,谁承想今日却是闹了笑话。”

  “看来本相这外语还当继续精进才是啊!”

  萨额锦拱在一起的双手像是泰迪作揖一样连连上下摇晃,一脸焦急的说:“末将听得懂!末将只是初入大秦还有些紧张,方才会反应过度,拜请相邦见谅。”

  “今通古斯全族全境皆已归秦,日后所有通古斯的孩子从来到人间的那一刻起就会学习秦语,再不言通古斯语,相邦完全无须学习通古斯语,该是我们刻苦学习秦语才是正道!”

  萨额锦这话说的诚恳,也听得老秦人们很是满意,尤其是听得大秦军校毕业生们连连点头。

  谁懂要学好几十门外语的苦啊!

  吕不韦按着萨额锦的肩膀让萨额锦重回软榻,笑着说:“无须紧张。”

  “附秦之后,饮食可都还习惯?”

  萨额锦赶忙诚恳的说:“不习惯!吃的太好了!”

  “末将这辈子都没吃的这么好过!”

  吕不韦面露诧异:“哦?那不知萨额锦将军和族人们居于东北山中时,都喜吃些什么?”

  萨额锦老老实实的说:“末将部族生活在山林之中,走兽飞鸟颇多,男丁每日狩猎捕鱼,女子每日于林间牧鹿,同时寻觅蘑菇果子。”

  “若是能寻得果子便先吃果子,将猎到的猎物烤为肉干以作存粮,若是没寻得果子就吃猎物,也没猎到猎物就吃肉干,肉干也吃完了就杀鹿取肉,鹿也吃完了就吃粟米,粟米也吃完了就去劫掠。”

  “末将曾是族长,吃食更精细一些,但末将每个月也只能吃几次粟米饭,余下的粟米都需要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末将附秦之后吃过的粟米,比末将这辈子吃过的粟米加起来都多!”

  吕不韦慈祥又怜惜的慨叹道:“苦啊!”

  “不过好在,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看着吕不韦的目光,萨额锦依稀看到了几分阿江达冰的影子,忍不住鼻尖微酸,声音黏连的说:“对,都结束了!”

  “长安君愿意收留我们这些奴隶,长安君愿意赐下神恩,我们的日子一定可以越来越好的!”

  吕不韦轻轻拍打着萨额锦的手臂,温声道:“对,你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但,想要过上好日子可不能只依靠神恩,更还要用汗水浇灌啊!”

  萨额锦坚决的说:“我们都不怕苦,也不怕流汗,我们只怕不知道往何处使劲!”

  “相邦有所不知,为了能让我们的鹿有一处栖息繁衍之地,我们部落……”

  在吕不韦慈祥又温和的引导下,萨额锦竹筒倒豆子一般往外说着他们部落的风土人情、衣食住行,丝毫没有半点遮掩,萨额锦心里甚至已经对吕不韦生出了浓浓好感。

  这位相邦,人怪好嘞!

  吕不韦则是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了一个图谱。

  人傻,事少,好满足,能吃苦!

  真真是绝佳的廉价劳动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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