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马堂很大,但边城不算大。

  一个不大的城里,消息总是传播的很快。

  ‘江湖神医’现身边城,同时还每人每日发放一碗肉粥。

  这可是严酷的寒冬

  不说身上有没有顽疾,单是那一碗热腾腾的肉粥,就足够无数穷人冒着寒风出门了。

  木板屋周边聚集了很多人流,让冷寂的街道上热闹起来。

  随后而来的,便是一群小贩支起摊位,卖起了厚重棉布.

  木板屋很穷。

  能被肉粥吸引出门的百姓,也不富贵。

  可这群小贩对钱并没有多么在意,反而对这些百姓手里的老物件更感兴趣。

  拿不值钱的桌椅板凳,就能换到能让他们熬过寒冬的棉布.

  百姓不理解这群小贩的想法,但他们清楚,这种‘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能让他们安然的活过这个冬天。

  人来人往之间,木板屋很快变了样貌,曾经被风一吹就开的木条,也一点点被人加固。

  甚至除开棉布这种硬通货外,还多出了无数冻鱼。

  稍一打听,原是雪凤仙子带着无数人凿开附近的冰河,打到了一条条大鱼。

  有了鱼,免费发放肉粥的摊子也被雪凤仙子关掉了。

  青鸾神女成了正经的坐馆大夫,免费看病也变成了收费看病。

  但这些穷苦百姓却没有多少感觉,因为他们开始忙了起来。

  靠着肉粥养好身子的男人,太阳蒙蒙亮之际,就会被人召集起来去河面上凿冰打鱼。

  身子稍差一些的男子得在屋子里打造各种家具。

  健壮妇人也被聚集起来,处理各种食物。

  而那些身子羸弱的女子也闲不下来,她们得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棉布赶制成棉衣,保证大家不被寒风冻死。

  一时间,本该窝在屋里等着寒冬过去的穷苦百姓,被一只无形大手调动了起来

  人潮涌动之下,不过十天功夫,曾经连一只野狗都看不见的边城,也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穷人不理解这个变化是如何发生,但他们心中变得欢欣鼓舞,眼里也出现无数饱含希望的光亮。

  唯一比较难受的,只有暗中支撑这一切发生的花满楼.

  一处宅院里,花满楼听着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口中对一身黑衣的孟星魂询问道。

  “这次运来的布匹和粮食能撑多久?”

  “布匹还行,边城人口不多,过冬的衣服也早早预备不少,纵使缺了,勉强也能靠身子撑住。”

  “但粮食的缺口还是太大,照现在消耗速度,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花满楼听着这话,也是面生哀意。

  人,他有。

  钱,他也有。

  可粮食这种东西,花满楼纵使有钱,也只能从粮铺里购买。

  他买的越多,粮价也会越贵。

  唯一可靠的手段,就是从南方运过来。

  南北一统之际,北方寒冬虽然不比关东酷烈,但也是能冻死人的。

  北地人口远超关东,神龙帮和花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北地百姓身上。

  关东这边,纯靠着柳云芝和花满楼的面皮支撑着。

  花满楼叹气问道:“粮食署怎么说?”

  孟星魂:“你有船,他们就给粮,没船.就不要浪费他们的时间。”

  花满楼叹气:“船舶司,没有多余的船吗?”

  孟星魂:“听说北方四州到处有人哄抬粮价,龙神亲自出动,抓出了数位元凶。”

  “而从犯之多,塞满了整座天牢,连紫禁城都被白玉京当牢房用了。”

  “现在各地民怨四起,需要足够多的粮食稳定民心。”

  花满楼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漠然点头。

  边城百姓的日子的确更苦,但北地四州的百姓人数更多。

  纵使厉朝峰有心相助,此时也是无能为力。

  边城百姓好不容易被花满楼调动起生产热情,却不好再回到原来那种躺被子里等死的日子。

  可粮食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凭空得来。

  鱼肉和兽肉,只能缓一时之急,真要让所有人吃饱到能出门干活,还得有更多粮食可用。

  花满楼折扇微动,随后满脸自嘲道。

  “关东是产粮之地,居然缺粮.”

  “孟家主觉得,那些丰产的粮食,去了哪里?”

  孟星魂微微皱眉,快活林在数年前已被神龙帮改造成了南北货物的集散中心。

  对于大宗货物贸易,他也是知道一些细节的。

  此时听到花满楼的问题,他也是冷冷回答道。

  “龙神统一天下太突然,神龙帮一直以来的准备,都是数年后统一天下。”

  “而北地和关东的富贵人家,一直喜用大宗粮食换取神龙工坊内的奢靡之物。”

  “所以关东多出来的粮食,大多进了粮食署的仓库。”

  花满楼面色一僵,表情不可置信道。

  “孟家主是在开玩笑?”

  孟星魂:“我也希望我在开玩笑,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

  花满楼面色无奈:“粮食署要这么多粮食干嘛?”

  孟星魂提醒:“如果船只足够,现在的关东不会缺粮。”

  “甚至我们能凑出船来,也是要多少粮食,粮食署就能给我们多少。”

  “而这,就能稳定民心,同时养活所有人。”

  花满楼终于理解孟星魂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厉朝峰一统天下太突然了,只因为现在的船.

  准备的不够多。

  花满楼一脸可惜道:“那也不必运回江南啊。”

  孟星魂介绍道:“把新粮运回江南,粮食署会把陈粮再运送到各处粮食铺,保证贫苦人家永远能买到活命的口粮。”

  “若是留在原处.只会在富贵人家的粮仓里发芽,甚至直接腐烂。”

  “而粮食署储存粮食的技术更好,还每年出清陈粮,几乎没有腐烂的说法。”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南方不停吸收北地逃难而来的百姓,北地人口却没有短缺许多,就是粮食署的功劳。”

  厉朝峰占地的目的是为了解放生产力。

  而地主占地的目的,是控制百姓能获得粮食的数量。

  哪怕丰收年节,北地依旧会饿死人

  不是市场没粮,而是百姓手上的粮食多了,就变得不听话了。

  神龙工坊很多奢靡之物,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无数件,但厉朝峰一直控制流出数量,保证它们足够稀有。

  就是为了在自己无法保证社会前进方向前,从这群好逸恶劳的富人手里,买到大量本该烂在仓库里的粮食。

  花满楼点头,随后叹息。

  “所以,我们还能从哪里获得粮食?”

  孟星魂:“孙蝶和火车署沟通了,他们能给边城匀出两节车厢。”

  “但火车的运力比起海运,只能说杯水车薪,能多撑个十天已是不错。”

  花满楼:“现在才十月过半,而关东最少得到四月才能出冬。”

  孟星魂:“北方四州不比关东,很多地方出冬很早,二月份地里就会见嫩芽了。”

  “而那时的天下民心,也比现在稳定,船舶司也能空出不少运力。”

  花满楼:“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孟星魂:“是的,除了夺取边城最大的粮库,我们别无选择。”

  花满楼:“伪装神刀堂的人凑齐了吗?”

  孟星魂冷声道:“这次跟船过来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人,也都是用刀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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