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

  已至三月下旬,

  天气愈发的暖和,

  巳时末(上午十一点)

  阳光正好,屋内已经稍稍有了些热意。

  所以盛家学堂中,窗户已经打开。

  过堂的春风从外吹进来,带来了屋外各种花草的味道。

  也吹动了坐在桌后的庄学究的胡须。

  此时,三个兰也刚从郊外回了盛家。

  徐家兄弟和顾廷烨的座位上却没了人。

  看着学堂中空出来的几个座位,

  庄学究轻轻合上折扇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后,看着对面正在专心读书的长柏,庄学究脸上稍稍有了些笑意。

  看着长柏有些不适的揉着脖子,后面的齐衡在揉眼,最后面的长枫在打哈欠,庄学究深吸口气,道:“诸位,休息片刻吧。”

  “是,学究。”

  坐在木台上的女使小厮,赶忙上前给自家公子姑娘,奉上茶水果子。

  如兰喝了口饮子后,看着一旁站起身的齐衡笑道:“元若哥哥,另外三位哥哥今日怎么没来上课啊?”

  一旁的长枫也好奇的看向了齐衡。

  齐衡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五妹妹,明日原白高李家的子爵大婚,二叔和两位兄长今日去帮衬一二了。”

  “哦!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后面的长枫叹道。

  说完,齐衡假作活动腰部,顺势看了眼后面的明兰。

  看着明兰微微点头的样子,齐衡笑容更加灿烂了。

  齐衡笑着又朝看他的墨兰点了下头。

  这个笑容,直接让前方的墨兰,脸上微微有些发热的感觉。

  内城,

  东南,南角门内。

  前白高宗室李家兄弟的宅院,便是在这附近。

  此处朝东便能出内城,一旁是三层的会仙酒楼。

  朝北便是春明坊,那里有安国公府的府邸,安梅婆家呼延家的宅院也在那边。

  此时,一行车队正缓缓的停在李家宅院前。

  吁声不绝于耳。

  正在门口玩耍的几个孩子们,看到为首骑马的徐载靖后,有人大喊着朝宅院里跑去,有的笑着迎了上来,嘴里‘五公子’‘青云哥’‘阿兰哥’的喊着。

  阿兰和青云笑着从各自怀里,掏出一把裹着纸的糖块,发给迎上来的男女孩子们。

  于是,叫哥的喊声越发的高兴了。

  有两个手里有糖的姑娘,一边拆着糖纸,一边看向了一旁的梁晗,道:“这位哥哥.看着你有些面善呢!”

  梁晗一摊手,道:“我可没带糖。”

  听到此话,一个姑娘将手里多出来的糖块放到了梁晗手里。

  梁晗:“呃”

  “这位哥哥,你吃!”这姑娘笑道。

  看到此景的徐载靖,摇头笑了笑后,朝宅院里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李家兄弟二人朝外走来。

  “砰砰砰~”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李饕餮,张开双手,和徐载靖抱了抱后,互相拍了拍各自的后背。

  “靖哥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李饕餮说话的时候,方才进去报信的几个孩子,朝着青云阿兰两人跑去,又是一通‘哥哥’的喊声。

  徐载靖笑道:“本想早些来的,但接了宫里皇后娘娘的旨意,去别处带了几车贺礼过来。”

  李饕餮赶忙道:“皇后娘娘费心了,靖哥儿代我向皇后娘娘致谢,忙完了我们兄弟再进宫谢恩。”

  徐载靖笑着点了下头。

  看着走在李家兄弟二人身后的女性长辈,好像是两人的姑姑,徐载靖赶忙微微躬身致意。

  “二郎他可过来了?”跟在徐载靖身后的梁晗,笑着问道。

  李家魑魅笑着点头:“来了,正在布置院子呢!”

  “跟着这位公子,来的有一位嬷嬷,十分做事的利索,我看的很佩服!”李家兄弟的姑姑,用生硬的大周话说道。

  徐载靖颔首,道:“是常嬷嬷?”

  李饕餮笑着点头:“对!”又道:“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去里面吧!吴大娘子也在里面。”

  朝院子里走去的时候,李家魑魅在徐载靖身边,道:“拽厥家的人也来了。”

  “拽厥忠定?”

  “对!”

  “哦!”徐载靖说着,环顾着沿路的装饰,道:“瞧着你们院子一点白高的特色饰品都没了。”

  李饕餮道:“嗯!留着那些也没什么用!”

  来到后院的时候,

  正在一旁和祝家的几个健妇一起忙碌的青草和青栀,笑着朝徐载靖等人福了一礼,喊了声公子。

  徐载靖摆手笑道:“你们忙!吴大娘子呢?”

  “公子,在正屋呢。”青草笑着道。

  徐载靖点头后,同李家兄弟、梁晗一起朝正屋走去。

  “大娘子,靖哥儿和六郎来了。”站在门口的金妈妈笑着通传道。

  “来得正好!”吴大娘子爽利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进到屋内,

  徐载靖看着站在吴大娘子身边的平梅,笑着喊了声姐。

  平梅笑着点头。

  之前顾廷煜在西北出事,李家兄弟舍生忘死,和徐载靖青云一起深入白高境内救人,是于顾家有恩的。

  于情于理,平梅都要来李家府邸帮帮忙。

  本来白氏也要来李家,但李家兄弟至亲朋友本就不多,席面也没有多么麻烦,吴大娘子自己加上两家侯府的小辈儿便能应付。

  吴大娘子来帮忙,既有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有她古道热肠的名声在,亲事还是吴大娘子介绍的,别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平梅和徐家两个儿媳来帮忙,自是因为李家兄弟曾经在勇毅侯麾下效力,这也是在和外人表明,这两位和我徐家有关系。

  顾侯夫人白氏再来,便有些不太合适了,难保外人不会多想,有针对的打听。

  “可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吴大娘子笑着问道。

  看到徐载靖和梁晗点头,没等徐载靖说话,吴大娘子道:“赶紧派人选一些东西,下午就去江阴侯府送催妆礼!”

  “今日就去?”梁晗惊讶道。

  “嗯!礼多人不怪!”吴大娘子道。

  “好嘞!”徐载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赏赐的礼单明细,递给了吴大娘子。

  吴大娘子看到此景,接过礼单明细笑道:“还是靖哥儿机灵!”

  说完,

  吴大娘子扫了一眼礼单后,开始点起了东西。

  平梅在一旁执笔,将东西的名字誊录在帖子上。

  随后便有贴身妈妈去外院儿,将东西从马车里挑出来后放好,备着下午去送。

  吴大娘子是办老了婚礼的,手下的谢氏、平梅、华兰等人也是精明干练的,一应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李饕餮几乎不需要干什么,只要和徐载靖等人坐着,等待明日直接娶媳妇就行。

  下午,

  徐载靖、李家魑魅、顾廷烨以及梁晗,四人骑着马,领着几辆扎着红绸的平板马车朝着东边走去。

  路上,

  徐载靖骑着小骊驹,回头看着一旁的梁晗道:“六郎,去江阴侯府的路,你真认得?”

  “靖哥儿放心,我去过几次的!”梁晗环顾着周遭的街道回道。

  徐载靖侧头看着一旁的李魑魅,道:“魑魅,这路你也看着点,这边我来的少,咱们别走岔了。”

  李家魑魅笑着点头:“好!”

  “靖哥儿,你这是不相信我啊!”梁晗继续环顾着周遭说道。

  “六郎,看你的动作,我心里还真没底。”徐载靖回头笑道。

  还在环顾四周的梁晗,动作一滞,挠了挠头后朝前一指,道:“直着走!”

  太阳西斜,

  汴河北街,

  玉堂巷,

  这巷子原名浴堂巷子,自江阴侯府周家在此建府后,便改名玉堂巷,取金玉满堂的吉祥寓意。

  挂着红绸的大门口,

  两盏写着‘江阴侯府’的大灯笼,在春风中晃了几晃。

  “嗒嗒哒哒”

  凌乱众多的马蹄声从路口传来,

  周家门房听到动静,赶忙往外走了几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清了一众车马,周家门房喊道:“快去,和侯爷夫人说,李家送催妆礼来了!”

  江阴侯府后院,

  周家主母院落,

  一众妈妈和女使都站在院子外,

  屋内,

  周侯爷蹙眉看着自家夫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这婚事是吴大娘子介绍,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五娘明日都要大婚了,你今日和我说要换人?想让七娘嫁到李家?”

  周侯夫人捏着手绢儿,点头道:“侯爷,前两日我去柴家参加喜宴,和安国公家几位大娘子聊过的!这太子妃和两位夫人的位置悬而未决,咱们家五娘也是有机会的呀!”

  见江阴侯蹙眉不语,周侯夫人继续道:“那李家虽有个子爵,但身份也是前白高的宗室,将来想必也没什么前程!”

  “而且,他们家还有好几个半大的白高男女孩儿要养!五娘可是我亲生的姑娘!我思前想后,不能让她进那李家!”

  江阴侯摇头道:“那你之前怎么还给五娘商量婚事?”

  “那,那时候,宫里不是没有给殿下选妃子的风声么!谁知道今年突然就开始了!”周侯夫人有些郁闷的说道。

  “虽说这李家大郎,和徐家关系不错,可这李家大郎今年并未随勇毅侯去前线!谁知道徐家怎么看他家,明日来送催妆礼的,来迎亲的,又会来多少人!”

  “要是只来几个歪瓜裂枣,咱们家都不够亲戚们笑话的!嫡亲的姑娘,嫁这么个人家!”

  “以后五娘出门参加聚会,那不得被人笑死!”

  江阴侯摇头道:“你这真是,让谭家人的话给糊住心眼了!皇子殿下选的那两位夫人,可是喜好软弓射箭的,咱们家五娘会么?懂么?”

  周侯夫人撇了下嘴,道:“侯爷,五娘她不会不懂可以学啊!这进京的高门贵女有几个不是如此!”

  “侯爷,再说,那日这李家大郎来咱们家,只是隔着屏风让咱家姑娘看了几眼,他也并不知道咱家女儿的容貌!便是七娘换五娘,那也是可以的呀!”

  江阴侯摇头道:“可,七娘是庶女,五娘是嫡女,这身份上糊弄不过去的!”

  “什么庶女嫡女,都在我名下那不都是嫡女!”周侯夫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换了人,我再多给七娘添些嫁妆,想必李家大郎会同意的!”

  江阴侯虚空点了点周侯夫人,道:“你这样办,不行!”

  “先不说要是五娘不能进宫,你又恶了吴大娘子,五娘她的婚事怎么办。”

  “单是姐姐没嫁人,妹妹先娶出去,以后五娘她婚事能顺遂了?”

  周侯夫人争辩道:“说不定咱家五娘能进宫呢?再说咱们周家、我娘家也是有几门遮奢亲戚的,还怕咱家姑娘嫁不出去?”

  江阴侯皱着眉,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

  屋外,

  “侯爷,夫人!李家的催妆礼来了。”

  周家管事妈妈的声音传来。

  江阴侯还未说话,周侯夫人站起身,探头喊道:“催妆礼?来了几个人?是什么身份?”

  “回夫人,是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衙内,具体身份前门还没传进来。”

  “赶紧去问!”

  “是!”

  和外面的人说完话,

  周侯夫人撇嘴道:“侯爷,你就瞧着吧!今日来送催妆礼的几人,便是你女儿明日交游的门户!哼!”

  “五姑娘来了!”

  门外,有女使通传道。

  “这妮子来干嘛?”周侯夫人站起身蹙眉道。

  江阴侯深呼吸了一下,面上浮起了笑容。

  不一会儿,

  一位碧玉年华的姑娘走了进来,福了一礼道:“父亲,母亲。”

  “五娘,你怎么过来了?”江阴侯笑道。

  这周家姑娘垂首,道:“父亲!母亲说的事情,女儿不同意!”

  周侯夫人一瞪眼:“你个小女子懂什么!听你母亲我的!”

  周家五娘摇头:“母亲,谭家子弟之前在金明池马球场,和金国武士比武,女儿也是在吴楼上看过的!他们谭家子弟未战先怯,听说那谭家老祖宗,还去宫里告状。”

  “便是这两件事儿,女儿便看出谭家虽为国公府,但内里也败了!母亲听她们家的风言风语,女儿心中便觉着不妥!”

  “以后真要出了事,难道谭家还会替我们家吞下苦果不成?”

  周侯夫人:“你!你这孩子!”

  听着自家姑娘的话语,江阴侯眼中满是赞许,看了眼有些无言以对的自家夫人,笑着点头道:“五娘,看来你真长大了!好啊!”

  “听说当初,那李家大郎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与焚香有关的东西?”

  周家五娘笑着点头。

  “侯爷,夫人,看清楚了!来送催妆礼的是宁远侯顾家二郎李家二郎,勇毅侯府徐家五郎,还有永昌侯府梁家六郎。”

  屋外,周家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

  江阴侯有些得意的看了眼自家夫人,道:“好,让咱家大郎二郎作陪,我换身衣服稍候就到。”

  看着离开的江阴侯,周侯夫人恨恨的扯了自家姑娘一把,道:“你这妮子,真是不识好人心!等你嫁过去,遇到别人捧高踩低冷嘲热讽,有你好受的!”

  “以后有什么事,便和咱们家一起行事!枉费为娘我这么为你筹划!”

  之后,江阴侯夫人参加宴会,看到自家五娘和宁远侯长媳徐平梅,亲如姐妹的挽手而行,那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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