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乌云笼罩。

  高塔。

  “小心点,蠢货。”

  运输果蔬的后门,胖汉子进入巡逻状态,呵斥推小推车的帮厨。

  帮厨不敢造次,推着一车稻草铺垫的新鲜蔬菜进门。

  周围有认出二人的卫兵,司空见惯的放行。

  ……

  烛光缭绕,走廊幽深。

  胖汉子找了个借口,与同行卫兵脱离,找上菜窖门口等候的帮厨。

  “汪汪……”

  一只脏兮兮的灰毛小狗钻出,呜咽着叫了两声。

  “嘘,别出声。”

  帮厨用脚踢了踢小狗,鬼鬼祟祟的环视四周。

  “带它做什么?”

  胖汉子脸色黝黑,冷眼凝视小狗。

  帮厨缩了缩脖子,理所应当道:“这是处理馊饭的看门狗,鼻子最灵了。”

  多亏了这条狗,他才混上闲散帮厨的活计。

  “废话少说,抓紧找人。”

  胖汉子懒得搭理,径直走向一条鲜少有人的长廊。

  高塔很大很高,贵人上下楼都是用绞盘梯。

  许多通道,反而没人走。

  帮厨不再废话,找来一根火把照明,牵着小狗跟上。

  一切向金龙币看齐。

  ……

  密尔,乡下庄园。

  黑漆漆的夜,没有点缀一颗星辰。

  呼——

  一条骨瘦如柴的烂泥龙缓缓降落,利爪踩踏田径间的青苗。

  伊蒙德跳下龙背,大步走向唯一一座磨坊。

  ……

  此刻,一道人影在磨坊里忙忙碌碌。

  干燥破旧的墙皮,纸糊破洞的窗户。

  一根烛光昏黄的白蜡,底部黏在书籍垫桌腿的肮脏餐桌。

  奥托低着头,从壁炉里拿出一份烤土豆和黄油,认认真真的捣碎搅拌。

  “饭好了。”

  低声嘟囔一声,取出一块邦邦硬的黑面包,沾上黏糊糊的土豆泥开吃。

  时隔多年,奥托苍老许多。

  两鬓斑白,额头挤满皱纹,挺直的腰杆向下佝偻。

  奥托站在餐桌旁,顾不上视若珍宝的礼仪,仓促结束晚餐。

  他是个罪臣。

  被国王派遣到密尔所辖的争议之地,多年来致力于开垦荒地与经营庄园。

  乡下的日子里,比不得出身旧镇参天塔的锦衣玉食。

  吃什么喝什么,全靠一双辛勤双手。

  日复一日的劳作,磨灭了奥托的骄傲。

  那双曾经深邃有神的眼睛,如今浑浊中透着麻木。

  吱嘎——

  陈旧木门推开,银发独眼的身影入内。

  奥托听到动静,头也不抬的整理床铺,枕头沾满乱糟糟的头发丝。

  “外公!”

  伊蒙德冷眼旁观,主动开口。

  闻言,奥托身体僵硬了一下,生涩道:“这么多年,只有你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伊蒙德绕到餐桌边,俯视着残羹剩饭,淡淡道:“看来你过的还不错,没有想象的困苦。”

  “对付活着而已。”

  奥托背对着外孙,整理凌乱的领口,这才转身坐下:“阿利森怎么样?”

  很久没见过女儿,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伊蒙德捏着汤匙敲了敲瓷盘,回道:“阿利森住在赫伦堡的圣堂,每日向七神祈求宽恕。”

  奥托听了皱眉,叹气道:“变相软禁,倒也不错。”

  伊蒙德没有搭话,独眼凝视着外公,试图从其颓废的外表中窥视内里。

  奥托任由他看着,直截了当的问:“找我什么事,明天还要早起替人磨麦子。”

  他可不是一个闲人,整日起早贪黑的劳作。

  一把老骨头了,禁不住苦熬。

  伊蒙德坐下,独眼匕首插在桌案上,冷酷道:“我想要一座城邦,需要一个契机。”

  “那你来错地方了,孩子。”

  奥托无能为力,又道:“我的消息逼仄,帮不了你们。”

  “没有们,只有我。”

  伊蒙德眼神晦暗不定,说道:“知道你消息不灵通,我自己做了一個局。”

  奥托怔了怔,恍然道:“你心里没底,想向我请教?”

  “说说吧。”

  伊蒙德不愿承认心中忐忑,将刺杀白蛆的计划全然道出。

  奥托越听眉头皱的越深,直到打断:“白蛆死了,戴蒙一定会和王室、瓦列利安家族翻脸,小心覆水难收。”

  白蛆暂住里斯养胎,本就是戴蒙有意为之。

  兰娜尔刚回里斯,白蛆离奇遇害。

  无论事实真相,黑锅少不了扣在王室与瓦列利安头上。

  “这不是很好吗?”

  伊蒙德唇角勾起,振振有词道:“戴蒙一个老家伙,瓦列利安恃宠而骄,大家伙乱成一团,我哥哥才能更信任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奥托摇头:“雷加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你最好不要挑衅底线。”

  “你怕了?”伊蒙德反问。

  奥托哑然失笑:“我已经落得这副田地,还有什么可怕。”

  只是担心这个还会抽空看望他的外孙,不要一时冲动误入歧途。

  伊蒙德唇齿相讥:“输了一场党争,伱连东山再起的勇气都没了。”

  亏他还特地来找奥托,希望寻得一位骨干幕僚。

  奥托继续摇头,不吃激怒这一套。

  伊蒙德见状,愤慨的起身离去。

  到门口时,不忘回头讥讽:“你的心也随着你那褶皱的老二一块衰老,都是没用的多余物件。”

  砰——

  一甩手,木门猛关震落零碎墙皮。

  奥托低着头,双手交叉坐在床边,低声谩骂:“狗崽子。”

  只知鲁莽行事,一辈子成不了大事。

  ……里斯,高塔。

  “呼哧呼哧……”

  胖汉子与帮厨一路爬楼梯,累的满头大汗。

  “终于到了。”

  帮厨吭哧带喘,笑道:“这层是贵人住的地方,我听送饭的厨娘说过。”

  “前面带路,蠢货。”

  胖汉子紧了紧腰间剑鞘,目光越发凝重。

  踏踏踏……

  漆黑走廊,银甲白袍的身影来回巡视。

  “呜呜~”

  小狗呜咽一声,死死咬住帮厨的裤脚。

  两人赶忙缩回身子,躲在墙角偷窥走廊的情况。

  御林铁卫史蒂芬手握剑柄,一丝不苟的巡逻。

  他的身后,便是一扇王子居住的卧房。

  胖汉子定睛一看,撤回道:“不是这,门里是国王的儿子。”

  “换一条路试试。”

  帮厨搂紧小狗,上爬一个楼层。

  高塔内部,女王居住顶层,女客居住中上层,王子一律住在中层。

  两人爬上高层,轻易就能嗅到女人特有的香薰味。

  咻!

  胖汉子身影隐没在楼梯拐角,一道诡异阴影在后面一闪而过。

  “嗯?”

  胖汉子连忙回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帮厨紧张道。

  “没,看错了。”

  胖汉子狐疑,举着火把继续爬楼。

  “呜呜~~”

  两人没发现,小狗蜷缩在帮厨怀里,毛茸茸的身子瑟瑟发抖。

  ……

  吱嘎——

  走廊内,木门打开。

  睡眼惺忪的梅卡出门,怀里搂着一条小毛毯,水汪汪的蓝眼睛里满是疑惑。

  “王子,您做噩梦了吗?”

  史蒂芬立马上前,贴心询问。

  “没有,爵士。”

  梅卡摇摇头,把小毛毯递给史蒂芬,呐呐道:“夜冷了,爵士辛苦。”

  史蒂芬接过还有奶娃味的毛毯,感动道:“王子早点休息,不用担心我。”

  “晚安。”

  梅卡歪过头,小胖手摆了摆,眼睛却放在幽深的楼梯拐角。

  反复确定没有东西,迷迷糊糊的钻回房间。

  ……

  胖汉子与帮厨爬上楼,这一层没有御林铁卫站岗。

  放眼望去,走廊两侧好几扇木门紧闭。

  “那一扇门?”

  胖汉子杀气腾腾,沉声发问。

  “别急,我看看。”

  帮厨抚摸小狗脑袋,从怀里取出一条丝巾:“闻一闻,在哪儿。”

  “呜呜~~”

  小狗轻声呜咽,根本不敢抬头。

  砰——

  帮厨上去就是一脚,喝骂道:“没用的东西,白喂你吃的了。”

  小狗可怜兮兮的呜咽,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

  胖汉子冷着脸,指着一扇最近的木门:“就是这个了。”

  “你确定?”帮厨愣住。

  “反正都一样,动作麻利点。”

  胖汉子拽住同伙的衣领,蹲下身开始撬锁。

  吱嘎——

  门开了。

  ……

  卧房里。

  海伦娜睡的正香,心底突然升起一阵不适感。

  细眉微蹙,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呼!”

  终于,海伦娜猛然惊醒,气喘吁吁地满头冷汗。

  烛光摇曳,卧房内一片寂静。

  “老鼠、生蛆……”

  海伦娜心脏砰砰乱跳,以最快速度抓过床边的两件小衣服,搂在怀里仓惶下床。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

  与此同时,

  相隔一个房间,

  梅莎丽亚半睡半醒,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

  蓦地,隔壁传来门锁撬动声。

  梅莎丽亚唰的睁开眼,睡意立即褪去。

  出身低微,警惕是第一道保护伞。

  匆匆系上丝巾,赤脚走到门边,趴在门缝往外瞧。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撬开隔壁的房门,鬼鬼祟祟钻了进去。

  “该死的。”

  梅莎丽亚睁大眼睛,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大脑思索,想到应对办法。

  扒开门缝悄悄溜出,趁着夜色深邃,神不知鬼不觉楼下走。

  楼下有御林铁卫,喊一嗓子就能脱困。

  诡异的是,路过一扇木门时,那扇门半遮半掩。

  梅莎丽亚眸光一闪,认出这是小王妃海伦娜的卧房。

  “人去哪儿了?”

  梅莎丽亚摸不着头脑,猜测对方比她先一步逃下楼。

  一想到身后的两个刺客,时间不等人。

  梅莎丽亚来不及多想,赤着脚跑下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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