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期待自己的军队被偷袭?她完全不信。

  林枫解释道:“其实秦允就是想玩一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把戏——他给军队放假,赵一全却带兵偷袭,此为不仁。”

  “秦允让栖凤城百姓过个安稳年,赵一全却带着士兵卖命,此为不义。”

  “这种不仁不义之举,你说秦允期不期待?”

  “可是......”陌逢春听了片刻,不是很理解:“赵一全带士兵偷袭,也是为了让栖凤城的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啊,哪里不仁不义了?”

  “重点在于偷袭。”林枫咬重偷袭两个字,缓缓说道:“这种事本身就不光彩,赢了还能自己夸自己一句兵不厌诈,输了呢?”

  “栖凤城屯兵不过六万,没有援兵支援,还没有能打善战的将领。”

  “炎武国这边可是御驾亲征,数十万大军强势压境,文有魏书林,武有吴华,连驻扎的营帐,都暗藏着玄机。”

  “赵一全拿什么赢?”

  “有点道理。”陌逢春明白过来,暗自点了点头:“还有第三重呢?”

  “第三重就更深奥了,我猜秦允在想,如果赵一全真的趁年节搞偷袭,他就可以以此为由,立马反攻栖凤城。”

  “立马攻城?”陌逢春一愣:“这不是跟第二重自相矛盾吗?”

  “恰恰相反。”林枫摆摆手,说道:“因为秦允有了攻城的理由,此刻他就不是侵略者,而是奔着讨伐赵一全去的。”

  “只要他在攻下栖凤城后善待百姓,就可以在西华国境内大肆收拢民心,到最后,西华国皇帝甚至有被架空的风险。”

  “有点扯了吧......”陌逢春摇摇头,发自内心感觉荒谬。

  “扯?你想,过年还加班打仗,团圆饭都吃不利索,这像一个好皇帝该干的事吗?尤其是在秦允官宣年节停战的节骨眼上,赵一全还舔着脸偷袭,无形中就成了下三流。”

  “就算如此,也是赵一全的错,不仁不义的帽子,怎么能扣到西华国皇帝的头上?”陌逢春确实绕不过这个弯。

  “百姓会管你这个?我们只看结果!赵一全赢了还好说,要是偷袭都输……呵呵,无疑是加快西华国的灭亡进度。”

  说到这里,林枫突然恍惚起来:“秦允确实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好皇帝啊。”

  陌逢春心中不悦:“别扯了,你就是偏心鱼佑谙,连带着从心底里希望炎武国能赢罢了,什么一重二重三重的……”

  林枫点头承认:“从正气宗出发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现在不是了。你知道我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难不成还吃不上饭?”陌逢春心里发酸,嫉妒鱼佑谙。

  “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林枫摇摇头,回忆起小时候的经历,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

  “五岁那年,家乡闹旱灾,连着几个月不下雨,乡亲们热得不行,就等到晚上去河里洗澡,结果淹死了好几个。”

  “也不知道谁传的,说那条河闹水鬼,州牧十分重视,派人去上游阻断水源,本就要干涸的小河,几天后彻底蒸发了。”

  “没了水,种不活庄稼,饿死的、渴死的比比皆是,一直过了好久,这种情况才稍稍好转。”

  林枫的心隐隐有些悸动,想起小时候许多朋友,都死在那年旱灾下,尸体发臭发腐,滋生蚊虫,并发的传染病害死了大半个小林村。

  他能幸存下来,是因为那个时候总有人来送吃的、送喝的,现在想想,大概是他爹动用了原本的皇室关系吧?

  陌逢春一直以为,旱灾就是吃不上饭,此时看林枫的表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默了默,问道:“后来呢?”

  “后来...”

  林枫眼神放空。

  “大概是两年后,整个州突发大水,我家那边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比如那条河又满了,但经常能在水面上看到浮肿的尸体,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陌逢春吸了口凉气:“原来活着都这么不容易。”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来行走江湖?”

  林枫瞥她一眼,眼神渐渐带上仇恨:“就是这样,那老皇帝还狠收农税,竟然要用农民的钱,帮农民建造防洪渠!”

  “很正常啊,这是国难,大家齐心协力是应该的。”

  “?”

  林枫一噎,气道:“我们都吃不上饭了啊,你还想喝我们的血!?”

  “不不,我的意思是......”

  “活阎王,你快闭嘴吧。”林枫瞪了陌逢春一下:“要收农税,首先农民得有钱吧?农民要挣钱,首先得种地吧?庄稼都淹烂了,去哪儿弄钱给他修防洪渠!?”

  “是我考虑欠妥......”陌逢春默默低头。

  “最搞笑的是,又过了两年,林承志废旧后、立新后,竟然大赦天下,还免了半年的税。”

  林枫气笑:“我们这些底层人的死活,都不如他林承志身边的一个女人重要,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这人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林承志能当上皇帝,说明他在他的兄弟姐妹里,是最有才能的那个。”

  林枫恨得咬牙:“幸好三年前,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林承志,不然还不知道要蹉跎多久。现在好了,炎武国来犯,都等着灭国吧。”

  “......你要把嘴唇咬破了。”

  “哦。”

  陌逢春有心劝他,说道:“其实你的想法有点极端。”

  “我知道,但穷得地方越来越穷,富的地方越来越富,起义就被镇压、游行就要立法,这样的西华国,还是尽早让炎武国接手的好——我相信栖凤城里,现在就有和我想法一样的人。”

  林枫刚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是那个小厮,他慌慌张张地冲到林枫屋里。

  累得腿软,跪倒在地。

  林枫被这情况弄得云里雾里,正想询问时。

  听小厮喊道:“仙师大人,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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