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精兵,连人带马,全军覆没。

  地上。

  被砍去双腿的赵一全,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在周围的人影中来回寻找,终于,找到了人群中的陈琬琬。

  文雅的素衣女子,站在盔甲染血的士兵中间。

  有点违和,又有点合理。

  赵一全双臂力竭,扑腾一声摔到地上,回想起自己五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最终,停留在一张带着书卷气的脸上。

  这张脸,渐渐和陈琬琬重合。

  赵一全瞳孔散开。

  “阿衿...”

  “我不是阿衿!”

  陈琬琬走出人群,满脸寒霜:“赵一全,当年你把我抢回城主府时,有没有想过你也有今天?”

  “呵呵。”赵一全笑了笑,闭上眼睛。

  “你说话!”

  “无话可说,动手吧。”

  赵一全说完,周围的士兵突然齐刷刷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路,秦允带着吴华和魏书林,从后面走了出来。

  魏书林拎着一把匕首,递到陈琬琬手里。

  “兑换承诺,你可以报仇了。”

  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倒映出陈琬琬的脸,和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神,沉默许久,她捏开赵一全的一只眼皮。

  “你喜欢过我吗?”

  “......”

  魏书林最先没忍住,大笑出来,紧接着吴华也捂住嘴憋笑,周围的士兵们更是笑得肆无忌惮,还发出各种嘲讽言语。

  嘲笑声中,赵一全定定地看着陈琬琬。

  忽然。

  身前陈琬琬的脸,和记忆中阿衿的脸分开了。

  原来她们没有那么像,好像是他太想阿衿,于是把她美化了。

  阿衿的皮肤要糙一些,陈琬琬的五官更立体一点……

  赵一全胡乱想着,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颤巍巍伸出手。

  陈琬琬一把拍开。

  “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强忍着恶心和你上床的吗?”

  “你的年纪都够当我爹了!每一次在床上我都想一刀捅死你啊!”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

  赵一全沉默不语,陈琬琬突然抬手,一刀捅向自己。

  “噗!”

  刀入胸膛,嘲笑声戛然而止,陈琬琬咧开嘴,牙齿被鲜血染红。

  “赵一全。”

  “我这么报复你,你喜欢吗?”

  “不,不...”赵一全睁大眼,用力爬向她。

  陈琬琬倒再地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看到天上好像有两个人。

  “死之前都会有幻觉吗?”

  她喃喃自语,走马观灯的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心想,如果赵一全没喜欢过她,那她残花败柳之身,活着也没意思。

  如果赵一全喜欢过她,那她的死就算陪葬。

  总之,今晚出来之前她就说过,死也不怕。

  意识消失之前,陈琬琬感应到,好像有一具还算温热的身体趴到了她身上。

  她慢慢合上眼睛。

  “......”

  “今天的事不许乱传,还有,把他们两个带回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秦允黑着脸,对魏书林吩咐道。

  魏书林小心翼翼地点头,扫了吴华一眼。

  吴华心领神会:“陛下,晚上寒气重,我们先回营吧,这两个人的尸体,魏书林会处理好的。”

  “嗯。”

  秦允点点头,带人离开。

  很快。

  只剩下魏书林,和留下来善后的阿威阿虎。

  阿威低着头,小声问道:“军师,陛下是不是生气了?”

  “你憨啊?这看不出来?”阿虎踹他一脚。

  “行了,少说废话,把这两个人带走……嗯?什么味道?”

  魏书林正说着话,突然闻到一股类似栀子花的香气。

  阿威震惊,瞳孔地震:“难道是尸香!?”

  “咚!”

  阿虎一脚把阿威踹倒,紧接着他身体一晃,眼神呆滞下去。

  倒在地上的阿威,还有魏书林,也是如此。

  下一秒,林枫和陌逢春落到地上,一人捡起一具尸体。

  陌逢春手中,一张迷香符刚刚燃成灰烬。

  她看向林枫:“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带回去告诉那个小厮,我们赶来的时候赵一全已经死了,陈琬琬自尽殉情,再让人简单操办一下他俩的后事就行。”

  “其他人呢?”陌逢春环顾满地的尸体。

  “留在这儿风化吧。”

  林枫摇摇头,起身飞走。

  -

  栖凤城,城主府。

  小厮。

  应声倒地。

  “我滴城主啊!”

  “你...”

  “你这么年轻,怎么就去了啊!!”

  林枫脸黑。

  虽然死了人,但说什么“年轻”就过分了吧?

  不过看在毕竟是死了人的份上,林枫也就由着小厮哭起来。

  哭喊声渐渐引来府里的主子和下人。

  这些人来了一看,只见赵一全和陈琬琬的尸体摆在地上,已经冻硬了,尤其是赵一全还没了双腿,如此惨状,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抹眼泪。

  赵一全的正妻最后一个到场,也是唯一一个没哭的。

  撂了句“埋了吧”,就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避避风头。

  想到平日里,赵一全都和陈琬琬厮混在一起,全然不给这位正妻脸面,她能做出这种事,倒也不奇怪。

  小厮看着这位正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颤。

  “节哀。”

  林枫拍拍小厮的肩膀。

  小厮难过道:“仙师大人,城主他……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赵城主已经硬了,他趴在陈琬琬身上,而陈琬琬只有一处致命伤,想必是为了赵城主殉情的。”

  “这是爱情啊!”小厮顿时泪目。

  陌逢春站在一旁,在小本子上匆匆写下一句。

  【也可能是孽债。】

  “咳咳。”

  林枫干咳两声,拐了陌逢春一下。

  本子上。

  一道黑线划过。

  陌逢春停住笔,咬着牙脸色冷凝。

  “别写了,先处理正事。”林枫悄悄给她说了一句,随后看向众人,大声喊道:“各位,我知道大家很伤心,但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小厮腾一下跳起来:“没错,我们要报仇雪恨!”

  人群中一个小孩,弱弱举起手:“仙师大人,小厮叔叔,我能不报仇吗?”

  “......”

  “我是我爹的孩子,我想跟着娘跑路。”

  “你爹哪位?”林枫好奇。

  “地上那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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