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地上。

  金刚川江岸。

  树林里。

  八连战士们瞪眼看着那一架海盗战斗机被打落,瞬间沸腾地欢喜大叫:

  “咱们的高炮!”

  “那是咱们的高炮!”

  “打下来了!打下来了!”

  地上的战士兴奋地伸出手捶了捶,脸上的兴奋之情怎么也抑制不住。

  这打下一架飞机,对所有人都倍加鼓舞。

  八连长高福来摇摇晃晃地起身,老脸笑盈盈。

  但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又凝固了起来。

  他看向远方被炸断的金刚川大桥,气得破口大骂:

  “又搞老子桥!”

  一旁的通讯员背着步话机脚步匆匆:

  “连长...”

  “信号彻底断了...”

  “我们得去工兵连,才能掌握那里的情况...”

  八连长高福来吐了吐气双眸一狠:

  “行!”

  “八连!”

  “跟我上!”

  “修桥!”

  步兵八连正式进入金刚川江岸,准备与工兵连接触。

  于此时刻。

  炮兵阵地。

  连长关磊瞪眼看着天空中远去的海盗战斗机,忙气得大叫:

  “装弹!装弹!”

  “快装弹!”

  可是...

  排长张飞却是撒腿跑来,更是尖声大叫:

  “老关!”

  “老关!”

  “不是说我打正面,你打隐藏炮位吗!”

  他夺过装填手手中的五联装37毫米炮弹,又急又气得再次看了一眼天上的海盗战斗机大叫道:

  “打不着了!”

  “炮弹没几发了!”

  “就这点对空火力,咱们还要坚持到明天五点!”

  “你知道他还来几次啊?”

  连长关磊抬头望向高空,已只见黑点,心中知晓没有了射击机会。

  他起身站了起来,没好气地伸手拍在排长张飞的脑壳钢盔上。

  “咣当。”

  那日式的90盔发出清脆闷响。

  说来,志愿军其实是不配发钢盔的。

  但这里是高射炮连队。

  高射炮炮兵在这个时代属技术兵种,炮兵需掌握掌握基本的三角函数等数学知识。

  早在50年,东北、华北、华东部队动员五千名知识青年入朝组建高射炮兵。

  再由于高射炮其作战特殊性,所承受的敌火风险极大。

  所以志愿军高射炮兵便是有配发钢盔以增加安全性。

  不过志愿军炮兵的钢盔五花八门,日式、美式、法式、英式...应有尽有。

  基本为缴获而来。

  【注:华夏第一代制式钢盔GK80型钢盔于1980年正式装备部队。】

  敲着排长张飞脑壳上的钢盔,连长关磊对张飞很是不满。

  但是他也知道,张飞说得也是道理。

  打下一架敌机虽然令人振奋。

  可这战斗并没有结束。

  米军的飞机还会再来的。

  关磊瞥了一眼张飞怀中的五联炮弹,摇了摇头:

  “收炮!”

  炮兵们听此,便立刻抓着网布幕布往高射炮炮身上盖去。

  而关磊洋洋得意地朝着一旁走去,言语咧咧说道:

  “轰炸机飞得高,打不着?”

  “侦察机飞得快,还打不着?”

  “你看看...”

  “我这不把他给搂下来了?”

  而排长张飞则弯腰趴在一旁偌大的弹药箱上,惜如珍宝一般地清点炮弹。

  37毫米高射炮炮弹一颗也就三个手指头并齐那般大小。

  按照正常,这一门M1939高射炮标准配置200发高射炮炮弹。

  高射炮击之时,就像大号半自动步枪那样砰砰砰地连续射击。

  但是现在...

  “十八发...”

  排长张飞盖上弹药箱,心疼地喘着鼻息。

  连长关磊却没有太多觉悟。

  他取着烟斗,推了推张飞叫到:

  “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去,后面炮位去!”

  张飞听到关磊说这话,更是气了。

  他对着关磊说道:

  “团长安排我打正面炮位!”

  “你打隐藏炮位!”

  “这是团长安排的!”

  关磊用烟斗舀着烟叶渣滓,厚着脸皮回道:

  “少在这碍眼,滚蛋!”

  可是排长张飞此刻也是脾气上来了。

  他还不走了。

  只见张飞就地坐在炮兵阵地沙袋上,抓起一颗37毫米炮弹用麻布细细地擦着,仿若什么都没听见。

  他自顾自地擦着炮弹,言语悠悠道:

  “连长,要不把炮位换下位置。”

  “这里暴露了。”

  “交给我,我还是打正面炮位。”

  “你去后边?”

  关磊笑了笑,无所谓回道:

  “不换。”

  他看向湛蓝天际,颇有感慨地说道:

  “这里视野好,射界清,站得高,看得远啊!”

  张飞则是急得插嘴说道:

  “视野好不是更危险?!”

  “这里现在就是靶子!”

  关磊一愣,倒是笑了起来。

  他看着排长张飞说道:

  “要不...”

  “把你炮弹匀我几发?”

  “也算你心疼我?”

  这提到炮弹,张飞就哽住了。

  他沉默半晌,直勾勾看着关磊严肃回道:

  “成。”

  关磊没想到自己开玩笑一句话,还得来了这么一个认真的回答。

  可他反而没有接受。

  只是大手推开满脸严肃的张飞:

  “快回去吧。”

  “不叫你甭过来。”

  说完,关磊就准备点燃自己手里的烟斗。

  可是张飞没好气地将麻布甩了过来,扇掉了关磊手里的烟火。

  关磊下意识叫到:

  “白天,不会暴露的!”

  排长张飞甩回麻布,再次细细擦着手里的炮弹悠悠说道:

  “连长,你就是因为战场抽烟挨了批评的。”

  “还抽...”

  “再抽你都要当班长了...”

  关磊听到这话,气得一脚踹去:

  “滚!”

  张飞挨了一屁股,呲牙咧嘴地沉默离开。

  看到张飞远去,关磊也还倒是没有再抽烟了。

  他将烟斗在自己的鞋底敲了敲,抬头望向湛蓝天际。

  今天,他打下了一架飞机。

  这可了不得。

  关磊心情很是愉悦,对着那蓝蓝的天空呲牙咧嘴地高唱道:

  “金刚桥前两腿抖...”

  “打不着飞机让人愁...”

  “老子今天开了眼...”

  “敢来一架打一架!”

  就在关磊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曲调的时候。

  排长张飞一个绕道,在关磊的背后拿走了关磊的烟叶缸子。

  张飞将那烟缸塞进衣兜,摇头晃脑地转身离开。

  撒腿跑过被炸得荒芜的焦土之地,穿过大地上动辄十余米的大坑,张飞这才跑进了一处树林中。

  穿过这处树林后。

  张飞来到了隐藏炮位。

  隐藏炮位架在一处小坡上,沿着小坡下搭建了简易营地。

  网布伪装的阵地里,七位炮兵看到排长张飞到来,则是绷着脸站成排。

  夏日炎热,有些战士衣冠不整,也没戴钢盔。

  有战士甚至连衣裳都没穿,露着古铜色的胸膛。

  七位炮兵战士静静看着排长张飞。

  “请稍息...”

  张飞看着眼前七人,认真地说道:

  “报数!”

  七位炮兵战士立刻高声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张飞点点头,应下这一组炮兵的最后一人:

  “八!”

  他思考再三,再次说道:

  “清点弹药!”

  打开那偌大的木箱子,装填手大手按在一排排的五联炮弹上:

  “排长...”

  “咱们就剩下四十六发了..”

  张飞顿时愣住。

  “不是...”

  “咱们的炮弹不是应该还有七十发...”

  他突然反应回来,气得失声大叫:

  “老关!”

  “你偷我炮弹!”

  而时间悠悠地走着。

  夜色慢慢地降临了。

  距离金刚川许远的山林中。

  四辆伪装装甲车成列队,正在急速朝前行进。

  车队里其中两辆是M16半履带自行四联高机枪。

  另外两辆十轮大卡载满弹药,挂着大大圆圆的探照灯。

  车前。

  李长明拍拍车侧,大声呼喊:

  “加速加速!”

  “再快点!”

  将车门敲得咣咣作响,李长明眺望渐渐暗淡的夜色屏住呼吸。

  这瞬间。

  李长明似乎听见夏夜高空中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瞳孔一缩,面色变得异常凝重:

  “黑寡妇!”

  ...

  【注】:半岛战争期间,志愿军的防空体系呈阶梯分部:

  高空:M1939-85毫米高射炮。

  中空:M1939-37毫米高射炮。

  低空:12.7毫米高射机枪。

  另。

  黑寡妇:F4U海盗夜间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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